第二卷 8章 精灵之剑

「原来如此……」

我于摊在桌上的碎块前喃喃自语。眼前的物品四分五裂到有些难以辨识,不过看起来应该是种宽度偏宽,但与一般长剑没有太大差异的薄剑身。

「那么您想请我修复到什么样的程度呢?」

是要彻底修复到完好如初,看不出曾经碎裂过?还是只要外观大致相同就可以?若是后者,我或许明天就能修复完成,但如果是前者的话,显然要花上好一段时间,但绝不会发生跟前个世界一样,找外行人来修复湿壁画之类的乌龙。

「如果您能帮我把剑身修复到完好如初,当然是再好也不过的事情了。」

委托女子的说话声,用「铃铛声响般清脆」是最贴切的形容方式了。

「不过,如果无法修复到完好如初也没关系,尽力修复到最好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她希望我拿出所有看家本领,把这把剑修复到最好的状态。实际上我的资历虽然尚浅,但听到委托人这么说,体内淌流的工匠热血也确实为之沸腾。

「我想先确认一件事情,您是单独一个人来到我的工坊吗?」

「是的,我自己来而已。」

夏妙不在家,无法立即确认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但至少我没在锻造坊周遭感应到其他动静,看来她应该没在说谎。不过这项单独前来的条件,是用来规范要向我订制全新武器装备的人,严格说起来她不符合这项条件也没关系。

正当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承接这项委托时,女子用稍快的语速询问:

「那个……我在来的途中使用了隐身魔法,这样会有什么不妥吗?」

看样子她以为我还在怀疑她「是不是单独一个人来的」。话说,原来这个世界有隐身魔法啊。

「你只要是单独前来就行,至于要用什么方法都没关系。」

我面带微笑回答。毕竟我也没打算过度严格执行那项规定……女子听我这么说后,露出放下心中大石的模样。

「然后,我会承接您这次的委托。」

「真的吗!?」

女子突然站起身大声回话。她刚才的音量真的相当大声。

「啊,失、失礼了……」

接着她态度丕变,怯声怯气地坐回了椅子上。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她刚才的那种反应,才是她的本性吧。要不然以她现在这种样子,我才不觉得她会敢来这种地方。

「不会,您别放在心上。话说回来,修复期限要订在什么时候比较好?」

「我希望是愈快愈好,最慢也希望两个礼拜能完成修复,不知道您能不能接受?」

「我明白了。」

两个礼拜啊。如果有两个礼拜的时间,我有信心修复到令人相当满意的水准。

「那个……非常抱歉,我有个不情之请,就是在您修复剑身期间,能让我每天查看一下修复状况吗?」

「您的意思是?」

「我不是不相信您的实力,可因为这是非常重要的物品,有什么万一的话……」

「喔喔,我懂您的意思了。」

她会担心也有道理,秘银材质自然不在话下,刚才我看了一眼才发现,这把剑应该来头不小。万一我带着这把剑远走高飞,那么事情势必会延烧成,比火床火焰还猛烈的严重问题。

「您要每天过来查看是没关系,但每天都要来回我这边的话,应该很辛苦吧?」

「这个问题的话,您若愿意把庭院的一个角落借我休息,就可以解决了。」

从她的说话语气听来,她毫不在意露宿野外,但虽说就在我家旁边,我总觉得让一个女生露宿森林实在不妥。这附近虽然没有强盗出没,但野狼和熊还是随处可见。

「这附近有凶猛的野兽出没耶?」

「咦?可是这栋房子的周围笼罩着浓浓的魔力,我觉得那些动物应该不敢靠近。」

「什么?」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话说回来,我家里确实没半个懂魔法的人。

「『黑之森』这个地方的魔力浓度本来就比其他地方高了,但这栋房子周围的魔力浓度却又特别高,所以树木才会长不出来喔。因此,一般的野兽才不会靠近这种地方。我本来很佩服您,以为您是知道这种状况,所以才挑选这个地方作为居所的……」

「不是,我压根不知道有这种事情。」

话说回来,我原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就是了。但是,这下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平常不会有野狼偶尔经过我们家,也不会有松鼠在木材堆置处悠哉玩耍了。

「我也是因为亲眼见识过您锻造的秘银细剑,确认您拥有将魔力扎扎实实地注入物品中的技术,所以才会找到这里来的,难道您也不清楚这件事……?」

「我仰赖的就只是身为工匠的直觉而已。」

我仰赖的就只是外挂技能而已──这种话我实在说不出口。话虽如此,我锻造时确实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在运用魔力。女子听到我这么回答后,沮丧地垂下肩膀。抱歉,我没能实话实说。

不过,这么一来我明白了两件事。首先,这名精灵女子应该是在我把锻造好的细剑交出去后的二至三天内看到细剑,接着前去卡米洛店里,问出我这间锻造坊的所在位置后,现在人才会出现在这里。

另一件事情是,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同样是锻造特制版物品,在王都锻造时,却无法锻造出平时的性能。按照这名女子刚才提到的魔力浓度来想,注入魔力制成的物品应该会变得更强大。

因此我推测,锻造坊这个地方魔力浓度高的关系,所以我能尽情把魔力注入产品内,但王都的魔力稀薄,注入的魔力不足以让物品提升至特别版等级,也才会发生我在王都时碰到的那些状况。

结果我拆解蕴含充足魔力的小刀混入锻件后,就顺利制成特制版了──如今这么想来,所有的事情都说得通了。

「现在先不讨论魔力的事情,总之就算你说露宿野外也没关系,但我不可能放任一个女生在荒郊野外过夜,幸好我家还有客房。虽然可能会有些不方便,但还是请您暂时先住进我家客房吧。」

女子原本沮丧到垂着肩膀,如今可能是稍微打起了精神,听到我这么说后立刻回应。

「我真的可以住下来吗?您有三位妻子吧?」

「……我是有三位女性家人,但还没有妻子,所以你大可放心。」

看来是卡米洛说我有三位妻子的。下次和他碰面时,我一定要给他好看。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精灵女子好像有点迟疑,但最终仍是鞠躬答谢。海琳之前说过她要出远门,近期大概也不会有访客上门,所以让她住进客房应该也没关系。

此时锻造坊的鸣子响板「喀啷喀啷」作响,应该是夏妙和蒂亚娜回来了。我看着通往起居处的门扉,心里思考着该怎么向两人解释目前的情况。

不出我所料,果然是夏妙和蒂亚娜回来了,不一会两人就打开了连接锻造坊与起居处的那扇门。

「我回来……有客人喔?」

「嗯嗯,这位是……」

蒂亚娜开口询问后,我才发现自己还没问精灵女子的名字。

「我叫做莉迪。」

精灵女子──莉迪小姐站起身子,鞠躬行礼。

「她是来委托我修复一把剑。」

我进行补充说明。

「您好,我叫蒂亚娜。现在暂居在英造锻造坊,还请多多关照。」

接着蒂亚娜穿着狩猎时便于活动的服饰,轻盈地回以贵族式行礼。姑且不论那套服装,还真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不过她也确实是伯爵家千金就是了。她之所以没有报上艾伊莫尔的家族名,应该还是有所提防。然而她刚刚那一连串的问候礼仪,早就泄漏她身分高贵了吧。

「我的名字叫做夏妙,你……您好?」

夏妙说起话来结结巴巴,这些事你慢慢学就好,剩下的事情就交蒂亚娜处理吧……

「您好,我叫莉凯,目前是拜入英造锻造坊门下的徒弟。」

莉凯彬彬有礼地鞠躬行礼。三人里表现最正常的或许是莉凯,虽然她外表看起来十分稚气,让人有种相当不协调的感觉。总之,这三人就是我英造家的所有成员。

「然后啊,接下来的事情莉凯应该已经知道,这把剑是非常重要的物品,所以在修复期间,莉迪会暂住在我们家。」

「冒昧打扰实在非常抱歉……」

莉迪讲完话后,蒂亚娜笑容满面兴奋地回说:

「哇,能和精灵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耶!」

话说我一直忘记问她几岁,但她的好奇心看来比夏妙强上好几倍。

「等等,她只是要来监工,和住在这边生活有点不一样喔。」

「但是起居都跟我们一起吧?」

「那是当然,毕竟是住在同栋房子里。」

「那么不就和住在这里生活一阵子一样了吗?」

难得蒂亚娜这么开心,我好像也没必要继续反驳浇她冷水。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在我准备晚餐期间,蒂亚娜和莉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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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去整理一下客房。」

「好的。」

「我知道了。」

蒂亚娜和莉凯纷纷点头后,往起居处走去。

「夏妙,你们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我们抓到五只叶鹎。」

夏妙举起让我查看的鸟类,体积与乌鸦差不多大小,翅膀颜色和形状犹如树叶。

她们应该是顾虑到肉品储量已经相当充足,所以才猎了体型较小的猎物回来。这种鸟类体型虽小,但份量恰到好处,一人吃一只肯定能吃饱。

「那么夏妙,你和我赶快来把羽毛拔一拔吧。」

「喔。」

我和夏妙准备返回起居处之际──

「那个……」

有个微弱的声音叫住了我们。

「也让我帮忙一下吧?」

提出这个请求的人是莉迪小姐。她愿意主动帮忙是非常感谢,但毕竟来者是客。

「我在村子里时也会宰杀处理鸟类,所以你们不必担心。」

原来如此。本来还在想有可能需要替莉迪小姐准备全素的餐点,看样子这个世界的精灵平时就会吃肉了。

不过,幸好她能吃肉,毕竟她就算说只能吃蔬菜,我们家现在也只有晒干的根茎类蔬菜,而且在这种森林深处,也不是随时都有办法取得新鲜蔬菜。

水果的话,是能多少拿出一些,但量也没有多能让成年女子饱餐一顿。看来下次去卡米洛店里时,得多采购一些蔬菜才行。

「谢谢你愿意帮忙,那就麻烦你了。」

「好的。」

在我请莉迪小姐帮忙后,她露出了来到此处后的第一个笑容。

我、夏妙和莉迪小姐开始拔除鸟的羽毛。我们先用大锅子煮了热水,然后把鸟放进热水中,再拔除羽毛。花了一段时间,把羽毛拔除干净后,接着以小刀屠宰、分切部位做成肉块。

此时客房已经整理完毕,因此我请莉迪小姐先把行李放进客房内。莉迪小姐和我以外的所有人,都各自在保养今日使用过的工具,我则趁这段时间料理晚餐。

今天由于莉迪小姐住进家里,所以我准备了有些豪华的餐点──香煎鸟肉佐葡萄酒酱。此外我还准备了葡萄酒(莉凯喝烈酒(白兰地)),开饭时同时说了「我们心怀感激地收下了」与「干杯」。

莉迪小姐起初好像有些纳闷,但在我向她解释,我们家的吃饭方式就是像这样热热闹闹,大家一边吃晚餐(虽然吃早餐和中餐时,也是类似的气氛),一边聊着当天发生的趣事后,她好像也就释怀,甚至用餐到一半时,也开始加入我们的话题。

毕竟她有可能要在我们家住上两个礼拜左右,所以我希望她能尽早习惯我们家的生活模式。

◇ ◇ ◇

翌日清早,我打完水回来,正在清洗衣物。心想家里若是住了五个人,果然会感觉洗衣桶不够用,但和海琳借住时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两人体型的差异,让我觉得洗衣桶还是上次比较不够用。

洗完衣服便去吃早餐。菜色和平常一样,都是根茎类蔬菜、盐渍肉汤,配上无发酵面包,不过看到莉迪小姐没有特别提出意见,我偷偷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刚换到新环境生活时,吃到不合胃口的饭菜,最会让人的心情荡到谷底……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吃完早餐后,我们开始安排当日的工作项目。我的话当然是修复秘银剑,另外要求莉凯要从旁观摩我的修复过程,学习相关技术。至于夏妙和蒂亚娜,在我询问之下,两人好像也想参观我修复秘银剑的过程。由于我认为没有理由拒绝两人参观,因此在取得莉迪小姐的许可后,我也答应她们了。

莉迪小姐当然也会在一旁观看我如何进行修复。也就是说,到头来今天竟然变成所有人都来观摩我工作的日子。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事情。接着我带着四人打开了通往锻造坊的门扉。

进入锻造坊后,首先要进行拼图。秘银剑那略宽的薄剑身,如今已碎裂成八块左右的大小碎块,因此我必须先将碎块拼回原本的形状。

当然,这是项无关锻造技术的工作。结果包含莉迪小姐在内,我们五人吵吵闹闹地拼起碎裂的剑身,最后终于拼出秘银剑该有的大致样貌。

由于材质是秘银,所以修复锻造上需注意的地方相对较少。如果要修复的是钢材,原本经过淬火而硬度变高的成分结晶,经过再加热后就会崩解,所以接合后要耗费极大的心力进行调整,才有办法恢复到原本的硬度与耐用度。

若是使用秘银,就不必担忧这些问题,但要接合这种材质本就是件艰辛的工作,耗费的时间其实与钢材接合后的各种调整不相上下。不过我要是发动外挂技能,钢材接合后的各种调整总是有办法处理,因此秘银的接合工作说不定难度更高。

只能说真不愧是外挂,竟然能重新调整钢材。

首先,我打算先接合靠近剑柄那一边的剑身,所以在火床点了火。当然是用魔法点火。

「话说回来,英造先生,您原来会用魔法啊。您昨天也是用魔法点着炉灶的火焰吧。」

一直观看修复过程的莉迪小姐这么指出。这在我们家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我确实会用魔法,但也只会刚才这种点火,还有稍微刮起一点风而已。」

「通常要经过相当的修练,才能办到您刚说的那两件事情,但您对魔力却又一知半解,实在很不可思议耶。」

莉迪小姐抿嘴笑着这么回话,但她的笑容好恐怖。看样子她压根不相信我对魔力一无所知的说法。

我的魔法当初是世界监视者替我做最小限度的配置,我从没进行过修练,至于夏妙就不用提了,莉凯和蒂亚娜也完全不会使用魔法。

顶多就是蒂亚娜比起其他两人,多了一点魔法相关知识,既然连伯爵家千金都对魔力一无所知,看来要相当厉害的专家才有可能知道了……不对,等一下喔。

「蒂亚娜,你真的不太瞭解魔法吗?」

「因、因为我以前学魔法时都不太认真。」

蒂亚娜回话时瞥开了视线。看来她以前在学习魔法时都在混水摸鱼。不过我也轻易就能想像到,像她那种野丫头,肯定知道会使用魔法是件多么方便的事情,但就算不会用也不会造成任何困扰,所以她就把重心摆在剑术上。

「这样啊。我不是要责备你不用功,别放在心上喔。」

「是、是喔?」

蒂亚娜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不过,玛留斯有这样的妹妹,想必艾伊莫尔家以前也是个充满欢笑的家庭吧。

「一切如你所见,我对魔法是一知半解,我们家其他人也没半个熟悉魔法的,总之我们在魔法这方面的程度,讲出来只会丢人现眼。」

「原来如此……」

莉迪小姐陷入沉思。我点燃的火焰已烧得够旺,因此便用火钳把剑身的剑柄部位,和最靠近的碎块夹入火床,再鼓风加热。莉迪小姐仍在沉思,我则静静看着沉思中的她。毕竟她就算非常执着我会使用魔法这点,终究也只会得出「我只是不知不觉中就突然变得会用魔法,没有特别意识到什么东西」的结论,不可能得知更进一步的情报。

我发动外挂技能,借此看准温度达理想值后,同时取出两个碎块。由于接合部位和其周遭的温度都已拉高,因此我请莉凯从旁协助,将两个碎块紧紧并拢后,挥下铁锤敲打。如果碎块的材质是钢材,这道工序就必须添加硼砂,不过秘银不愧是秘银,看样子直接敲打就能接合。不过,比起一般敲打延展的制程,接合工序对温度和铁锤敲打方式的要求,都更加严苛。比起直接锻造全新的秘银武器,能修复秘银物品的铁匠应该是少之又少。

我仅仅才敲打三下,温度就已低于适当的加工温度。不过两个碎块恰好初步接合,因此我直接将之放入火床,接着把炭火位置调整到只会加热接合部位后,开始鼓风。

「这种修复工作实在劳神费力耶。」

我不禁嘀咕。

「有办法成功吗?」

莉迪小姐一脸不安地询问我,由于她在出乎意料的极近距离说话,实际上她的脸也确实离我非常近,害我吓了一跳。我有点慌张地回答说:

「过程虽然不容易,但我认为自己能让这把剑恢复原状,只是可能会耗费很多时间。期限是两个礼拜的话,大概就是会压线勉强完成。」

「这样啊,谢谢您这么尽心尽力。」

「不会,毕竟这是我承接的工作。」

我再度把视线移回火床。差不多要加热到理想温度了。我再次于温度恰到好处时取出碎块,用铁锤敲打。敲打时谨慎至极,全力避免产生缝隙、避免这些闪闪发亮的东西分崩离析。我透过外挂技能得知,敲打三次碎块就会贴合一些。

可以的话,我虽然很想稍微加快接合作业的速度,但碎块若是因此崩断,岂不是前功尽弃。此时我又把接合的碎块送进火床加热。

「英造先生,您果然看得见魔力流动吧。」

莉迪小姐这次在稍远处对我说话。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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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您在敲打时,都一直维持魔力能源源不绝地流动吧?」

「那个……该怎么说呢?我就是不让那种闪闪发光的粒子崩离四散。」

「就是那个!」

(插图010)

莉迪小姐整个人凑了过来。如今她那双边缘遍布长睫毛的湛蓝色双眼,几乎占据了我的视野。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到,我的皮肤都能感受到她的急促呼吸。正当我被震慑到无法动弹之际,莉迪小姐端正了坐姿。

「咳咳,失礼了。总而言之,那就是魔力。英造先生,您果然能感应到魔力,只是不知道魔力的存在而已。」

「好像是那样耶。」

锻造钢材时,我甚至能看见类似材质组织偏位的东西,不过我还是别说好了。

「这下解除了我心中其中一个疑惑。」

莉迪小姐笑嘻嘻,感觉心情大好。

「那真是太好了。」

我结巴地回了这句话,从火床中取出剑身后,再次挥下手中的铁槌。

经过反覆加热敲打,我到中午过后,顺利接合了一块碎块。接着开始确认接合处的情形。那种闪闪发光、像是颗粒的存在──也就是莉迪小姐所说的魔力,虽然没有崩离四散,却中断在接合处。

我用手指顺着接合处摸了摸,但没有接缝的触感。这代表此处并非物质上的断裂,单纯只是魔力中断在这个地方。

难不成可能是内部没有完全接合?虽然摸起来不像就是了。

如果持续使用这种状态的剑,总有一天会出问题。这把剑就是因为过度使用,才会断成好几块碎块,修复后应该又会面临过度使用的问题。毕竟这是把武器,若是出问题,有非常高的机率会危及使用者的生命。

「莉迪小姐,您能帮我看一下这边吗?」

我用手指着接合部位,让莉迪小姐确认。她目不转睛地查看一阵子。

「原来如此,魔力的流动断在这个地方了。」

不久后她这么嘀咕。

「莉凯,你看得出来吗?」

我把剑递给莉凯。莉凯花了比莉迪小姐还要长的时间确认。

「大概能看得出来,不过目光会一直会被整齐贴合在一起的接合部位给吸引住。」

她把剑还给了我。虽然只是大概分析,但我觉得她能看出来已是非常厉害,希望她能像现在这样继续进步下去。

至于其他两人,她们的专业既不是锻造也不是魔法,看不出来也很正常。但不知是秘银这种矿物的特质,还是两人偶尔会协助锻造工作的缘故,没想到她们竟然也能稍微看出一点端倪。

「莉迪小姐,这样的接合状态很不理想吧?」

我觉得用不着问也能知道答案,如果莉迪小姐原本只说,这把剑由于已损坏过一次,之后准备要作为仪式用工具,所以只需修复外观的话,情况就会截然不同。

「这个嘛……我是希望尽可能修复到完好如初……」

「我想也是……」

我交叉双臂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修复方式。如果能敲打至完全平整的状态,或许就能完美贴合,看来这次必须从这个角度切入进行修复。

唔嗯──如果要敲打至完全平整,干脆就把所有碎块全部堆放到还有残留碎块的剑柄上方,进行类似日本刀锻造的「积沸」工序,透过锻造将所有碎块接合成一大块锻件,接着再重新延展成原貌,感觉这样就能顺利修复。

至于能不能确实延展回原来的模样……我有信心办得到。虽然是要仰仗外挂技能,但凭借技能威力应该不成问题。

目前剩下的问题就是,莉迪小姐愿不愿意让我采用这种修复方式。这把剑修复后,材质虽然完全没变,但已和重新锻造几乎没有两样了。虽然整体情况和「忒修斯之船」恰好相反,但两边的问题本质同样都是「这样还是原来的那样东西吗?」。

不过,这把剑断裂毁坏时,有很高的机率没有回收到细小碎块,因此若是只以「拼凑接合」的方式进行修复,就几乎笃定不可能达到「完好如初」的修复要求。

若考量到这一点,感觉上要采用拼凑接合的方式,还是重新锻造的方式,已无太大差异。简单来说就是,两种方法都能完美修复外观,只是要选择是想延续物品本身的正统性,还是想让物品性能完全复原。

我向莉迪小姐说明了这些事情,过程中特别着重解释,无论采用哪种修复方式,剑的外形基本上都能恢复原貌。

「您的意思是现在有两种修复方式,要我二选一,看是要拼凑接合原本的碎块,还是要直接重新锻造。然后您保证不管采用哪种方式,修复后外观都会完全一模一样。」

莉迪小姐听闻我的提议后陷入苦恼。我预估就算重新锻造,也是能在两个礼拜内完成。如今和先前锻造细剑时不同,我无法随心所欲塑造外形,而且这次的剑身也比细剑还宽,必须耗费更多时间锻造。

不过,我也不知道修复过程中还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所以莉迪小姐若是希望我如期修复完成,就要愈快做出决定愈好。最理想的当然是现在马上给我答案。

话虽如此,但如果选择重新锻造,一旦开工就无法反悔说「抱歉,我还是想用另一种方式」,所以她也无法随便做出决定。

炭燃烧的声响在锻造坊内悠悠回荡。就只有这个声响在告诉我们,现在时间绝对没有停止流动。我们静静等待莉迪小姐进行选择。

一直低着头的她,这时终于抬起头来。她的表情十分严肃。

「请您采用重新锻造的修复方式。」

「我一旦开工就无法反悔,您可以接受吗?」

「可以,麻烦您了。如果能像以前那样使用,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明白了,那么修复工作就包在我身上。」

相对于神情凝重的莉迪小姐,我露出形成强烈对比的开朗笑容,允诺自己使命必达。莉凯、夏妙和蒂亚娜看到后,也为我松了一口气。

「好了,我要继续修复工作了。」

我「啪」地拍了脸颊激励自己,因为我知道一定要好好完成修复工作,不能辜负莉迪小姐的期待,以免折损英造锻造坊的名号。

剑身形状只是标准规格的长剑。我从外头拿来木材,将剑身一块块碎块摆上木材,再沿着碎块边缘裁切,重现了秘银剑的原始形状(看起来相似)。有了这块原始形状的木材,修复期间随时都能比对外形。

我将接合过的碎块剑部位放入火床加热,不一会加热到足以加工的温度后,再用铁锤把接合后的碎块逐渐敲打成四角形,过程中感受到的硬度比锻造细剑时还要高。如果在内部留下缝隙将会酿成大问题,因此我敲打时非常小心谨慎。

重复数次同样工序后,原本修复到一定程度的剑体,已变成像是剑把黏着一块四角板的模样。接着我以不会崩塌的堆叠方式,将其余碎块堆放到那块四角板上。再像是要覆盖整个剑体般捆上草绳后,送入火床加热。不同于钢,处理秘银时完全不必在意氧化皮膜的问题,所以稍微能喘口气。

当温度上升到秘银外侧边缘稍稍熔化时,我便从火床中取出剑体,迅速用铁锤拨开还未燃烧殆尽的残余草绳,接着稍待片刻,等温度稍微下降后,开始敲打碎块,将其合为一体。但实在无法凭借单次工序就让所有碎块合而为一,刚才敲打时感受到的那种坚硬手感依旧没变。

加热、敲打会导致剑体向外延展,所以必须摺叠。就在历经数次加热、敲打、摺叠的循环后,丝毫没有感受到碎块已经完全合为一体,发动外挂技能也一样感受不到。

我此时突然注意到,太阳已经快要下山。感觉这块秘银处理起来,会比想像中耗费更多时间耶。我在心里这么感叹的同时,告诉其他人今天工作到此结束,并且着手准备晚餐。

◇ ◇ ◇

翌日,今天从旁观摩的只有莉凯和莉迪小姐,夏妙和蒂亚娜说「因为家里有精灵来作客」,所以前去采集水果了。看样子这个世界的人,好像或多或少也对精灵带有吃素的刻板印象。莉迪小姐昨晚明明和大家一样都有吃肉,但刻板印象这种东西就是会像这样根深蒂固。

目前秘银剑上还留有尚未合为一体的碎块团,我将之送入火床加热,待达到理想温度后取出敲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总觉得手感愈变愈坚硬。相对的也能感受到碎块正逐渐在合而为一,同时闪亮粒子──魔力好像也缓缓增多……

「莉迪小姐。」

「是,怎么了?」

「现在魔力是不是变多了啊?」

「确实变多了耶。真不愧是英造先生,看来您非常擅长灌注魔力。」

喔喔,原来这就是魔力增多的现象啊。话说之前锻造钢材时,也曾看见一些这样的粒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总觉得碎块愈变愈坚硬了。」

「我想应该不是错觉。看来我真的是委托对人了。」

莉迪小姐「嗯嗯」地点着头,独自感到心满意足,却没特别解释说明。看样子她这个人应该是那种会觉得,自己瞭解的事情,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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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一定能够瞭解的类型。我在前个世界待的公司也有这种人。

总而言之,既然她没有质疑碎块愈变愈硬这一点,该不会是代表这个世界的秘银在蕴含魔力后,会提高硬度吧?不过,前阵子在锻造细剑时,就没有出现这种现象……

算了,先不要去想之前制作细剑时的情况,现在只要专心应付蕴含魔力就会愈变愈硬的事就好。我汇聚外挂技能的威力,细心敲打,一副就是锻造绝对会成功的模样。

我之前浑然不知,但现在意识到自己好像会在敲打时灌注魔力。每次挥下铁锤敲中锻件时,虽然微乎其微,但手感会愈变愈重。相对的敲打时也必须不停增强力气,因此实际上这是件非常费力的工作。

我接着不停重复相同工序。期间锻造手感变得相当沉重,但到了一定程度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说不定有可能是已达「灌注魔力」的上限了。

手感如果还会继续变重,感觉接下来的加工作业会非常吃力,但灌注魔力竟能灌注到秘银的上限,让我非常开心。虽然还没完成修复,不过在途中就已彻底激发出原料蕴含的所有力量了。

结果,我直到过了中午才结束锻接作业。这下会挤压到之后各项工序的作业时间了……我们三人享用了有点晚吃的午餐后,下午继续进行修复。

接下来我必须聚精会神全力以赴。我把锻件放进火床加热,敲打延展。所有工序、锻造方式都与锻造钢材时如出一辙,但难度是云泥之别。延展过程和接合碎块的过程大同小异,挥锤敲打时除了必须维持魔力,还要非常严格控管可加工的温度,和可敲打的位置,明明才延展一小段就必须重新加热。

「看来这会比锻造细剑时还折腾人耶。」

我不禁发起牢骚。

「师父,连您都觉得辛苦喔。」

「对啊,现在就像有人要我全力冲过横跨在高空中的细绳索。」

听到莉凯的关心,我回以当下最真实的心情。现在只觉得秘银就已经把我搞到疲惫不已,完全不敢想像之后拿到青生生魂会是什么情况……

此刻我突然看见,莉迪小姐正忧心忡忡地窥探我的模样。完蛋了,我怎么会在客户面前说这种话,真的是太不专业了。

「虽然要花一段时间,但我一定会修复这把剑的。」

我尽量笑咪咪地对莉迪小姐这么说。从她的表情看来,现在应该是放心了。好,我要继续加油了。

这天,最终也只延展三分之一左右的锻件,连剑的形状都还未成形。真不知莉凯究竟有没有从中学习到新知。由于明天要去城里交货,因此后天起,到我延展完秘银剑的这段期间,可能要请莉凯帮忙锻造物品补充库存。

顺带一提,我预计要把下一次交货时间订在两周后。未雨绸缪到有些过头感觉才安全,再加上生活资金也还相当宽裕,所以没必要操之过急,订在两周后刚刚好。

外出采集的夏妙和蒂亚娜,采回了非常多类似蓝莓的果实,还有气味像是薄荷的叶子。晚餐前,我在小瓶子内装入烈酒,再把清洗得非常干净的蓝莓泡入其中。待会拿一些来做成今天晚餐用的酱汁好了。

将带有类似薄荷气味的叶子清洗干净,稍微咬几口后,叶子的味道虽然会比前个世界的薄荷更明显,但基本上就是薄荷味,干脆明天早上我就用这种叶子泡个薄荷风味茶。

无论是晚餐的酱汁,还是蓝莓本身,包含莉迪小姐,大受所有人好评。接着我说已把蓝莓拿去泡酒,过一阵子再找大家一起品尝后,所有人的眼睛更是全都亮了起来。

聊到水果酒时,包含莉迪小姐在内,我觉得在座全员真的都有满满的少女心。至于开心到就像快要飞起来的莉凯,我就当作没看见好了。她这种反应真的是十足的矮人耶……

「话说回来,我这两天才知道原来精灵也会吃肉,原本一直以为精灵只会吃蔬菜和水果。」

「我们确实会吃肉,毕竟我们住的森林中也猎得到野鸟和野鹿。」

「原来如此。」

「不过,狩猎的量很不一定,肉的来源并不稳定,所以我们平常还是比较常吃田里种的薯类和蔬菜……」

「确实是那样。」

毕竟世上根本没几个能轻易猎捕野鸟、野鹿的地方。

「我本来以为精灵只吃水果耶。」

夏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是口无遮拦。不过,莉凯和蒂亚娜两人也「嗯嗯」地点头附和,看来这个世界一般也认为精灵是素食主义者。

「我看世界各地的人好像都这么认为,我外出时店家有时会只端蔬菜给我吃。」

「我想也是……」

我也差点干了相同的事情。

「我不会挑食,其实还好。只不过都难得到村外,有机会吃肉了,结果只吃到蔬菜时,我会满失落的,所以我非常开心能在这里吃到肉。」

「那真的是太好了。」

那么,明天要进城交货,后天起也还有未完的修复工作要处理,我得好好加油才行了。

◇ ◇ ◇

隔日吃早餐时,我除了准备平时几样常见的餐点,还将(类似)薄荷的叶子放进热水泡成像是薄荷茶的饮料。虽然有些草味,但口感清爽相当好喝。这种饮料或许能调制成茶饮,我之后再来稍微想看看作法。

「莉迪小姐,我们今天要去城里交货,您有什么打算吗?要跟我们一起去也是可以喔。」

即使让莉迪小姐独自留在家里,她应该也无事可做。一个男人带着四名女子进城,其中三人甚至分别是兽人、矮人和精灵。这种组合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焦点,不过目前在那位「伯爵大人」的努力下,我觉得不会因此衍生什么问题。我现在担心的是,莉迪小姐的秘银剑。

真不知道这把剑放在家里安不安全。所以莉迪小姐如果说要留在家里守护这把剑,那我也会尊重她的决定。要不然这个家也没有什么被偷走会造成我们困扰的东西,金币之类的再赚就有了。

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希望小偷不要偷走锅碗瓢盆之类的物品,因为没有这些东西,我们吃饭时会相当困扰。

「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剑放在这里应该很安全吧。」

「我知道了。那么就请您去准备一下。」

「好的,我这就去。」

莉迪小姐颔首回应后,朝客房而去。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表达自己有意同行。我总觉得黑之森这个地方还蕴藏了某些力量,只是我不知道,但莉迪小姐一清二楚而已……算了,这种事情以后有时间再慢慢瞭解就好。我回到自己房内,开始打点外出要用的物品。

拉手拉车是我和莉凯的工作,实在无法拜托莉迪小姐负责这件工作。不过,我在询问之下得知她的视力好像很好,因此便请她和夏妙与蒂亚娜一起戒备四周的动静。

但是,我觉得是该想一下,是不是不能永远都靠人力运载货物。之后货物量应该会增多,更重要的是像这样手动拉行货物实在太过醒目,而且感觉速度要更快一点会比较好。看来是时候思考要在什么阶段引进马匹了,只是这么一来也会产生饲料问题,但这些事情都不需要急于现在做出决定就是了。

绿色光芒中,高耸的树干就像一条条纵向黑线,我们正穿梭其间。树叶沙沙作响,迎面而来的风吹起来十分舒服。不知道莉迪小姐能不能听到这些树木的说话声?话说回来,我好像对精灵这个种族抱持太多幻想了。

蒂亚娜和先前一样,不停东张西望。我非常能够体会她的心情喔。正当我这么想时,夏妙突然停下了脚步。

「是不好对付的东西吗?」

我也停下脚步询问夏妙。

「那个……唔嗯……」

夏妙不停抽动耳朵聆听,颤动鼻子闻嗅。她正聚精会神地在探寻,出现在附近的是什么生物。

「啊啊,是那个啦。」

夏妙停止耳朵和鼻子的动作,接着把手伸进自己的怀里掏了掏。她立刻拿出某样东西后,轻轻抛向位在稍远处的树丛附近。我仔细一看,发现她抛出去的是肉干。

树丛随即「嘎沙嘎沙」地晃动,然后蹦出一道小黑影。那是只长得像是褐色小狗的野兽,也就是野狼的幼子。

「──!」

蒂亚娜「啊」地惊叫,但十分克制音量,避免吓到小野狼。实在有够会控制音量的。

不过,小野狼真的好可爱,基本上跟小狗几乎没两样。它现在正用力摇着尾巴,大口吃着肉干。

这模样确实惹人怜爱,看得我眉开眼笑。蒂亚娜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旁,「砰砰」地拍了我的肩膀。我知道她现在感动不已,但是能不能冷静点,这样打人很痛耶。

小狗……不对,是小野狼不久后吃完肉干,朝着我们摇了摇尾巴。

「汪!」

并且叫了一声。此时我的肩膀又被「砰砰砰砰砰」地不停拍打。能不能冷静点啊?

小野狼看起来好像有点要过来找我们的意思,但有只大野狼「嗖」地现身,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靠过来的。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那应该是母狼吧。结果,小野狼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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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地冲向母狼,开始和母狼玩耍嬉闹。这真是抚慰人心的温馨画面。

母狼先是像在安抚般,用鼻子碰了碰小野狼,接着便带着小狼走进树丛中。

「原来如此,我之前听夏妙提过,小野狼的确很可爱耶。」

「对吧!!!!」

蒂亚娜几乎像在咆哮般大声呐喊。喊到我都觉得耳朵在痛了。

「小野狼真的是可爱到,会让人想去寻找它的行踪耶。」

「是吧!是吧!」

「不过,如果要把它跟妈妈拆散的话,它很可怜耶。」

「啊啊,对耶……」

蒂亚娜稍稍垂下了肩膀。

「偶──尔会有那种被父母抛弃,或是跟父母走散的小野狼,那种应该就没有关系吧。」

夏妙不经意说出这句话。没有漏听半个字的蒂亚娜,瞬间满血复活。

「对耶!好──如果遇到那样的小野狼,我们一定要立刻伸出援手!」

她用鼻子用力呼气,还使劲握紧拳头,一副说到做到的模样。

我、莉凯和莉迪小姐面面相觑后,都不禁叹了口气。

途中虽然碰上意外大惊喜,但接下来都十分顺遂,穿出森林后,来到干道,这里潜伏着不同于森林的危险。我们一行人太过显眼,因此要比在森林时更加提高警戒。

夏妙利用五感全面戒备,蒂亚娜查看周遭的眼神与刚才截然不同。莉迪小姐也帮忙监看稍远处的动静,和大家一起戒备。同行的人一变多,果然会让人感到更安心。

艾伊莫尔家虽然前阵子纷扰不断,但这一带他们确实治理得宜,我们在干道上都没有遇过大麻烦。我们如果在干道上发生什么意外,蒂亚娜心里应该也会非常过意不去,所以我衷心希望连一点小问题都不要发生。

来到城镇入口处后,看到今天站哨的一样不是玛留斯的同事。卫兵手上还是拿着短枪,而非斧枪。话说我和这个人打过很多次照面,他应该也稍微记得我了。问他看看好了。

「午安。」

「喔喔,是你们啊,午安。」

卫兵十分亲切,但还是确实打量莉迪小姐后,才向我们打招呼。

「我想冒昧地请问一下,之前应该有位和玛留斯很要好的卫兵,请问他是不是调去其他地方了?因为那位卫兵也有向我买剑,我想跟他确认一下后来的使用状况。」

「嗯?啊啊,那家伙被玛留斯找去王都了喔。」

「原来如此,难怪我才会一直都没看到他。谢谢您回答我的问题,我之后去王都时,会去拜访他的。」

「喔,你到时候去找他就好。」

语毕,我们点头致意穿过城门。根据刚才那位卫兵所言,他是被伯爵找去王都,那应该是升官了。但是,城里的卫兵竟然还是称呼「玛留斯」,实在有点难以判断卫兵会这样称呼伯爵,是因为现在是城里军队纪律松散?还是只是因为他们是卫兵时期就认识的要好朋友?

我走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可能是身为精灵的莉迪小姐太过罕见,根本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但偶尔也会有些不肖之徒,毫不掩饰自身下流的视线。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敢过来找碴。据说若对精灵不敬,下场将会非常凄惨──先不论这种说法的真伪,可能是因精灵相当稀少,因此至少在一般平民百姓间好像对此都深信不疑。然而精灵也会觉得「自己瞭解的事情,别人也一定能够瞭解」,包含这种坏习惯在内,他们其实就是个普通人(虽然他们是精灵)。

不过,我只担心莉迪小姐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不知道心理压力会不会太大。

不久后,我们抵达卡米洛的店铺。接下来就要进到室内了,莉迪小姐应该也能稍微喘口气了。我们照惯例把手拉车摆进仓库,再前往商谈室。今天卡米洛比平常慢了一点才进到房内。

「嗨,感觉你很忙耶。」

「一阵一阵的啦。」

话说回来,我们不管什么时候来,卡米洛都会亲自过来谈生意。难道是因为他只专心统管店里的人事和物流,完全没有在第一线面对一般顾客的缘故?然而就算如此,照理说我们来交货的时候,有时候应该还是会和其他会议或事情重叠吧?我好奇问了他这件事情。

「因为你们来的时间大致上都很固定,我只是预先把这些时段预留给你们而已。」

「如果我们没来呢?」

「你们没来,我也有其他的事情可做,没什么好烦恼的。」

「原来如此啊。」

我本以为自己会不会在无形中造成他的负担,不过看样子没有这种事情,我因而松了一口气。

「话说有关今天要谈的生意……」

「啊啊,首先是这个东西。」

卡米洛对总管使了眼色后,总管便把原本拿在手上的布包放到了桌上。那个东西的体积相当大。总管解开布包后,里头滚出一颗带有蓝色条纹的矿石。

「这个是?」

「这个就是青生生魂。」

这个就是青生生魂啊。看起来是种非常有挑战性的矿石。不过我正在专心处理秘银,还要再过一阵子才会实际接触这颗矿石。

「抱歉让你花了那么多心力。」

总管把青生生魂包回布里,再交给了我。

「该有的报酬我都拿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卡米洛笑着回答。

「你这次想采购的东西就跟平常一样吗?」

「照旧就可以了。话说这次我交货的量比较少,万一不够抵销,你再跟我说一声,不够的部分我再拿现金给你。」

以至今实际的交易经验来说,这次的交货量应该足以抵销采购的货款,但难免有的商品可能已经涨价,总之我身上有带了些现金过来。

「交货量只要有上礼拜的一半,应该就够我抵销了。如果真的不够,下一次交货时再一并扣除就好,你不必给我现金。」

「抱歉耶,给你添麻烦了。然后啊,我现在因为在忙一件订制工作,所以下礼拜就不过来店里了。」

「啊啊,对耶,你在忙那件事。我知道了。那你采购的东西,我也会帮你多算一些数量。」

「喔,谢谢你。就跟刚才说好的一样,如果不够抵销,就麻烦你下次再扣了。」

「用不着你说,我也会那样做。」

我们就这样顺利谈完了这次的生意。卡米洛接着告诉我王都和其他地方目前的状况。玛留斯听说过得不错,蒂亚娜得知这项消息后,好像也感到安心。

不过最近边境的魔物活动好像变得频繁,据说最近可能会为此组成讨伐军。

艾伊莫尔家爆发继承纠纷时,卡列尔曾提及魔物大量涌现,虽然后来证实他在说谎,但现在好像已经成真。感觉情况不太妙耶……

如果将来真的会爆发战事,我就必须交付更多产品,让卡米洛能够大赚一笔。看样子我得尽快做好增加产量的准备。

接着我和卡米洛闲聊一阵子后,便离开他的店。

自离开卡米洛的店铺至回到家的这段路上,除了莉迪小姐在街上受到万众瞩目外,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话说莉迪小姐本就是个美女,受人瞩目相当正常。

莉迪小姐若是遭遇麻烦,其实是我最不乐见的情况,不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精灵的关系,所以一整天下来都风平浪静,也让我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后,大家分工合作把货品搬进屋内,我也将青生生魂放进锻造坊。莉迪小姐也帮忙把一些根茎类蔬菜等较轻的货品搬进家中。

结束搬运工作后,按惯例接下来就是休假时间。虽说是休假,但其实只是从城里回来后,大家可去从事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现在虽有锻造特制版物品的委托在身,但我已事先告知莉迪小姐,请她让我按照平时的生活模式休假。

我好不容易获得青生生魂,因此也起心动念想去触摸看看,但这么一来就算是在工作,所以决定等之后再说,现在要先来制作一个我想摆在锻造坊内的物品。

我在锻造坊内,收集了先前制作剑鞘等物时剩余的木材。当中也有相当大块的木材,看起来应该是足够制作出理想中的物品。

接着依靠锋利的小刀,从木材裁切出各种组件。话说这个刀锋的锋利度竟然与魔力息息相关,下次锻造特制版物品开始,我要花更多心思试着去觉察魔力的存在。由于我预定不使用钉子,尽量以相互接合的榫接方式进行组装,所以花费相当多时间在裁切木材,幸好最后保留了足够的时间组装,所以我直接进行下一项作业。

过没多久,我组装好一座外形不太亮眼的迷你小屋。尺寸只有手掌大小,由于我不清楚正式的形式规格,所以只是靠印象仿造了大概,而且这个世界没有能够摆放在里头的存在(至少我脑内安装的知识搜寻不到相关知识),总之先这样就好。

然后我用木材裁切出的木板做了组棚架,并把棚架固定到墙上,上头再摆放刚才组装好的迷你小屋,「简易神龛」就大功告成了。毕竟我原本是日本人,锻造坊内没有神龛,总是让我心神不宁,所以试着打造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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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照理说应该是要装设在起居处会比较好,但个人认为把神龛摆在锻造场所,比较符合自己的需求。

我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神明,也不清楚这个世界有没有适合供奉在锻造坊神龛内的神明,总之我就只是图一个形式。

我从厨房拿来小盘子和小杯子,分别在里头装了盐和水,接着一起摆到棚架上。明天起,也必须把更换神龛的盐和水一事,列入早晨的例行公事才行。我微微向神龛一鞠躬,拍手合掌祝祷后,便去准备晚餐了。

◇ ◇ ◇

翌日早晨,我打完水回来后,先去撤下神龛上的水和盐,再把新的摆上去。旧的水和盐丢掉也是浪费,所以我都拿去煮早餐的汤品了。接下来到吃完早餐期间的行动,都与之前大同小异。

吃完早餐后,我们开始讨论今天的工作安排。我当然是继续修复秘银剑,但今天起要先让莉凯、夏妙和蒂亚娜制作一阵子的一般版物品。虽然下次进城是两个礼拜后的事情,但要锻造相当数量的产品才有办法交货。莉迪小姐则是要来观摩,或是说监看我的作业过程,总之她就是会跟在我身边。

进入锻造坊后,我先来到神龛前方,二拜二拍手一拜后,祈祷今日作业平安顺遂。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任何存在会接收到我刚才的祈祷,但总觉得开工前先有这样的仪式,就能让思绪顺利切换成工作模式。光有这样的效果,就让我觉得打造这座神龛值得了。

当我在做祭拜(类似行径)时,莉凯跑来找我说话。

「师父,您现在在做什么啊?」

「这是我北方老家代代相传的祭神仪式。」

「那个奇怪的小屋子又是什么啊?」

「那个小屋子喔……就是类似摆放在各个家庭的简易神殿。」

「是喔……原来北方有这样的习俗啊。」

「可能只有我家是这样,而且我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效果。」

莉凯对神龛相当感兴趣,我接连回答她的提问。

「英造先生,所以您是有家族名吗?」

莉迪小姐听到我们的对话后,也向我提问。话说回来我没跟她提过家族名的事情。

「是的。不过,我想您看到我住在这种地方后,应该就已经猜到了,我有些『特殊情况』……」

「原来如此,所以您平常才没有报上家族名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

莉迪小姐「唔嗯唔嗯」地点头附和。看来她的个性是只要遇到在意的事情,就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师父,您刚才做的那一连串动作,我们也可以做吗?」

「嗯?可以啊。反正又不是什么秘密仪式。」

莉凯畏畏缩缩地询问我,不过本就是全家人一起祭拜会更好,所以我欣然答应。「我也可以一起吗?」莉迪小姐询问后,我也答应了。

我教导四人二拜二拍手一拜的祭拜流程后,我又再重复一次刚才的动作。兽人、矮人、人类和精灵,无论出身还是种族都不同的几个人,现在居然在做同样一件事,这让我感到非常感动,就如同之前在解释吃饭开动说的那句「我们心怀感激地收下了」时一样。

就这样,我们家又多了一项「日常活动」。

大家一起祭拜完后,便开始分头作业。我点燃火床的火焰,鼓风加高温度度,待温度达到理想值后,将秘银剑加热。接着再于另一处锻造炉也点燃火焰,这里是要给莉凯她们作业用的。

秘银的温度不断升高,等升高到可加工范围内的最高温时,取出剑体以铁锤敲打。锻造坊内回荡着犹如敲打玻璃发出的清脆响声,还有闪闪发亮的光辉飞舞。我加快铁锤敲打的速度,想说多敲一下是一下。

但是,这个阶段也不是敲得愈快就愈好。毕竟敲打的节奏出现多少紊乱,就会流失多少已注入的魔力。

如今敲打时,我得速度快,但为了避免魔力流失又得下手慎重,必须同时兼顾两样事情。我想能达到这种要求的人类应该十分有限。

世上绝大多数都是不懂魔力的铁匠,这些人根本免谈。我虽然也不是真的对魔力理解透彻,但是真的能清清楚楚看见魔力流动。

至于那些能清楚看见魔力流动的人,何必来当铁匠,去当魔法师的话这辈子就一帆风顺了。毕竟在这个世界仅有一小部分的人,能够使用魔法。

最后就导致「世上几乎没有能够处理秘银的人类铁匠」了。

秘银内恐怕是蓄积了几乎达到临界值的魔力,敲打时虽然会发出清脆响声,但手感非常沉重,延展性也奇差无比。没敲打几下,温度就会掉出可加工的范围。

我再次把剑体放入火床加热,取出后继续敲打。如今锻造坊内大声响着我敲打秘银发出的玻璃般清脆响音,还有莉凯在制作一般版剑时,敲打剑体发出的金属声。

夏妙和莉凯则是在她一旁制作模具,再利用锻造炉熔化出的铁进行浇注。

风、火焰、铁锤还有人,纷纷发出不同的声音,并且各司其职。对我来说,待在这样的空间内无比舒适。

然而,秘银实在难以延展,进度非常缓慢。如今值得庆幸的是,即使进度缓慢应该也还能在期限内完成。

结果这天,最后还剩三分之一没有延展。

纵使如此,这种速度应该还是比一般铁匠快上非常多。这种比锻造普通钢剑还要慢的进度,实在让人压力很大,只能庆幸敲打时的声响十分悦耳。老实说,如果没有这种敲打声,进度或许会变得更加缓慢。

不过,一想到之后还要面对青生生魂和其他未知的矿石,就觉得自己不该为了秘银的修复工作就灰心丧志。必须要克服这些难关,让自己更有自信才行。

◇ ◇ ◇

翌日,以昨天的进度来思考,今天应该也是从早到晚都在敲打秘银的一天。我更换了神龛的水和盐,也没忘记祭拜,完成了新的晨间例行公事。莉凯今天继续制作一般版物品,夏妙和蒂亚娜则出门打猎。

「我觉得今天会有大猎物。」

这是夏妙给我的说法。

莉迪小姐今天也一样会来观摩我的作业过程。话虽如此,她其实只是一整天看着我挥动铁锤敲打、延展秘银而已。

「莉迪小姐。」

「什么事?」

我边把秘银剑放入火床加热,边出声询问,莉迪小姐则是用一贯的冷静通透声音回答。

「看我工作有趣吗?」

「这个嘛……如果是看一般的锻造作业看一整天,我可能会觉得无聊透顶,但是您的锻造不是一般的锻造。」

「谢谢称赞。」

我判断莉迪小姐用这个说法已是在称赞,便向她道谢。实际上,我的锻造确实也不是一般锻造。

「而且精灵因为寿命很长,因此对于一天的感觉是比人类还要短。」

难怪我会觉得她虽然思绪清晰,但又散发出一种莫名慵懒的感觉,原来是对时间的感受和人类不同。等等,这么说来夏妙的五年里,每一天感觉起来不就相当长了。我虽然身怀外挂技能,但可惜依旧还是人类之躯,所以绝对无法体会她们的感觉。

「而且您敲打出的声响也非常悦耳。无论是在我的村里,还是其他村子,都没有锻造坊能敲打出这么美妙的声响。」

「敲打的人不同,发出的声响也不同喔?」

「是的。愈有效率地注入魔力,秘银就愈能发出美妙的声响。我认为就连精灵的铁匠,也没几个能敲打出您这种等级的响声。」

「喔喔……」

莉凯在我的视野边缘「嗯嗯」地频频点头,我假装没注意到她的反应,用铁锤继续敲打秘银,同时出声附和莉凯小姐。秘银在铁锤的敲打下,发出悦耳的响声。

「秘银的纯度,也会影响这类稀有矿石才会有的敲打声响喔。」

「有这回事?」

「是的。秘银是种愈纯愈容易蓄积魔力的矿石,敲打时响声也会愈美妙,钢材就没这种能耐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

我继续敲打出鲜少有人敲打得出的声响。这下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次的秘银触感和上次锻造秘银细剑时不同。看来当时的秘银「纯度」应该比这次的低──也就是说,上次的秘银里头的杂质应该比较多。因此我应该能合理推测,上次锻造细剑时之所以较为轻松,都是因为那块秘银较多杂质,无法蕴含魔力。

我听着敲打玻璃般的美妙响声,心里盘算着之后要来找看看有没有办法提高矿石的纯度。

结果我花了整整三日,才终于将秘银延展完毕。当然,现在的模样只是一根带有剑把的棍棒,接下来还必需进行塑形。

但是,今天工作就到这里结束。毕竟不眠不休熬夜工作,工作品质也不会好。在前个世界有部我喜欢的动画,也曾出现过类似的台词。

修复工作差不多已经来到最后阶段。目前刚好来到一个段落,在这几天大手笔地安排休假,或许是个好主意。不过,这也必须看客户答不答应了。

「莉迪小姐,修复工作绝对要在两个礼拜内完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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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晚餐时间,我向我的客户──莉迪小姐提出休假计画。

「我是希望您尽量能在那个时间内完成,现在是遇到什么问题吗?」

「是这样的,因为接下来修复工作就要进入最后阶段了,所以我想明天和后天能不能放假两天,养精蓄锐一下。」

「这样啊……」

莉迪小姐把手抵在细尖的下巴上陷入沉思。但才过了一下,就看着我的眼睛说:

「也不是说非得一定要在两个礼拜以内完成,所以要放假没有关系。」

「谢谢您答应!」

一般来说推延工作完成期限应该不是件好事,但这次是件高难度的工作,再加上适当休息也是工作的一环。

「话说回来,您还没决定好放假要做什么事吧?」

这次轮到我把手抵在下巴沉思了。

「既然这样,我们再去钓鱼吧。」

结果,夏妙出声提议。

「你应该不是要花整整两天,而是挑其中一天而已吧?」

我是觉得她应该不是要去两天,但是两天的话其实能够来趟扎实的露营之旅,所以我必须向她确认。

「当然是挑一天。」

「那么我们就后天大家一起去钓鱼吧。」

「太好了!」

夏妙无比开心。她在这种时候的表现比起生理年龄,更贴近她的实际年纪。我总是会忘记以兽人的计算方式来说,她只有五岁。

「那么明天和后天都放假。话虽如此,明天早上要去把猎物运回来。」

「喔。」

「瞭解。」

后天要去钓鱼的话,明天下午就要制作钓竿了……我虽然没厉害到会做卷线器,但还是要准备蒂亚娜和莉迪小姐的钓竿和钓钩。到时候莉凯应该会想练习制作小刀之类的物品,这么一来终究有人会去锻造坊点燃火焰作业,刚好可以去制作钓具。

我现在并不是厌倦锻造工作,而是相同的事情做久了,肯定都会有个瞬间感到倦怠,像这样思考安排假日活动,能让我产生继续努力工作的干劲,我在前个世界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适度休息至关重要。反正现在我已有固定收入,今后刚好也想过得悠哉一些,定期安排放假。

「话说回来,你们今天打猎的成果如何?」

「猎到一只算大的野鹿喔。」

夏妙洋洋得意地回话。我听到后,试着问她:「体积够大的话,肌腱等部位是不是可以留下之后使用?」

「对耶。话说我在想差不多也能让蒂亚娜拿把弓出门打猎了,下次可以拜托你做一把吗?」

结果夏妙这么回答。

「弓吗?英造先生,您也会制弓吗?」

莉迪小姐的眼睛瞬间睁亮,彷佛还自带「锵啷」一声的效果音,接着探出身体。

我虽然是铁匠,但从我会制造剑鞘之类等物品来看,应该不难推测我也懂得弓的制作方式。制作过程当然是要仰赖外挂技能,而且无法像锻造一样,制造出品质极高的特制版物品。

「嗯、嗯嗯,算是会。我会找个时间来做。」

根据脑内安装的知识,这个世界好像也存在以动物犄角或骨头拼组制成的复合弓,但制作相当耗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

我要做的话,应该会选做木制单体弓。至于要不要采用黏合方式制作,就必须另外评估了。

反正我本来也有在思考,蒂亚娜既然会去打猎,应该也要让她带把弓出门,现在刚好顺水推舟了。照这情形看来,可能要推迟锻造青生生魂的时间了,不过在着手锻造前先调查一下这种矿石的特性,好像也比较适当。

「谢谢你,英造。」

「我也要感谢你愿意帮忙制作弓。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我根本没做过多少弓,现在还在学习阶段。」

「师父别说是武器,从料理到家具无所不能,什么都会做耶。」

「还好啦。我只是多尝试多动手,结果就变得会做很多东西而已。」

我这么回应莉凯,但实际上几乎是一派胡言。我获得的外挂技能中列为最优先分配资源的当然是锻造,至于剩下的点数(之类的东西),我则优先分配给这个世界的语言、生产技能和战斗。

我所获得的战斗能力,现在已证实足以打赢野熊,也能与应该是当代首屈一指的佣兵打到平分秋色。从这样的成果来看,我目前身怀的虽然是没有专精特殊领域的通用生产技能,但应该还是有相当的水准。

也就是说,我能制造出大幅超越一般人制作品质的物品。以我的锻造工作来说的话,应该是能制造出差一步就能归为高级版的一般版品质。而且这个技能名称中的「生产」两字,涵盖范围极其广泛,好像只要是有关「制作」的事物,这个技能全都适用。

所以我才不是什么多尝试多动手,结果就变得会做很多东西。连我煮的饭菜之所以好吃,实际上也都是要归功于外挂技能。

不过,反过来说,我终究赢不过那个领域的真正高手。我和海琳虽然能正面对打很长一段时间,但她如果想取我性命而全力攻击时,我就算能抵挡一阵子,最终还是会命丧她的剑下。在其他方面也是同样的道理。

顺带一提,有关语言能力的部分,我现在会的应该要说是「共通语」,然而这个世界有许多种族只会使用他们平时在用的语言,所以我也不知道能通用到什么程度。

至少这种语言无法和野狼们对话,不过若是更具文化内涵的种族,虽然我不知道这个种族是否存在,就是单纯打个比方,例如乡下地方的蜥蜴人说的是蜥蜴人西方腔,而我说不定能够理解他们说的话。

总而言之,这个假期期间,我要使用外挂技能制作弓之前,明天要先做好钓竿和钓钩,为后天的钓鱼活动做好准备。

◇ ◇ ◇

翌日,我们五人一起前来湖边把野鹿拉上岸。这只野鹿真的相当大一只,它的体积在至今猎得的野鹿中也是名列前茅,所以肌腱长度应该也不会让我们失望。由于制作弓弦时必须先把肌腱理成丝状,再搓揉为一体,因此肌腱长度愈长愈好。夏妙懂得相关制程,到时候再交给她处理就好。

我们宰杀的速度比平时还快,一下子就把肉、皮和骨头通通分离。

骨头虽然能再利用,但十分难加工,而且加工后的品质也差强人意,所以我选择丢弃。皮的话,和肌腱相同,夏妙知道处理方式,所以目前是交给她处理。夏妙以外的人则是在进行肉块的保存作业,当然等等要直接料理的已经另外挑出来了。今天的午餐虽然只是简单炙烤,但这种烹调方式实在是百吃不厌,吃再多次还是觉得美味。

吃完午餐,我开始制作明天要用的钓竿和钓钩。钓线会直接使用上次用过,目前家里也还有的那种最细的线,不再另行制作。

我在森林中寻找制作钓竿用的树枝,不一会就顺利找到。

「英造,你为什么看起来很得意的样子?」

「你看,这根树枝很适合拿来做钓竿吧?」

「看起来确实是啦……」

感觉蒂亚娜和莉迪小姐无法理解这种浪漫。没办法,谁教她们是女孩子。不过,我虽然是个大叔,但也曾是个男孩子,所以早就学会名叫「找根看起来不错的树枝」的技能。

话说,我也不清楚实际上到底有没有这种技能,但是男孩子实在很擅长寻找这类东西。由于家里还有之前用过的钓竿,所以这次我找到两根「看起来不错的树枝」后,就开始拿小刀刨整树枝。

制作钓竿最重要的加工步骤,就是要把树枝弯曲出适当的弧度。进行这项加工时,我当然是发动外挂技能,结果自然是万无一失。

钓竿完成后,接着要制作钓钩。我平常都是在锻造剑或小刀,进行这类精工作业时,需要比平常更专注。此外,返老还童到三十岁的好处就是,幸好眼睛还没开始老花眼。

我的视力或许跟肌耐力一样,都有获得某种程度的增强。毕竟我生活在前个世界时曾听说,看近的东西时必须动用到眼球的肌肉。

话说莉凯,她今天也非常认真在练习制作小刀。

她的实力已有长足的进步,制作一般版时,虽然速度还不及我,但相较于一般的铁匠,如今的她已能用惊人的速度完成锻造。照这情形看来,她也差不多是时候会想挑战高级版物品了。

对莉凯而言,现在这个阶段或许是最严苛的试炼。因为她目前的技艺虽然好过一般铁匠一大截,但也还没达到前段班的位置。

假如当事人没有具备识别这种事情的才能或技能,反而不会在意,但莉凯因为拥有能够清楚识别这种事情的才能或技能,所以想必她一直都在拼命挣扎探寻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照理来说,身为师父的我若能好好教导,这种事情自然不会是问题,然而我的技术都是来自外挂技能,所以根本无法教导她。

我连自己在做什么,大概有一半都搞不懂。看样子我也必须好好理解自身的技术,变得有能力教导其他人才行。

莉凯利用假日练习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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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小刀,如今锻造坊中充满着她敲打时「锵」地发出的清亮响音,此外还夹杂着「嘁、嘁、嘶」的微弱声响。光听声音的话,或许有人会以为她在踩响脚踏钹。不过这样的声音只能算是有节奏,还称不上是旋律,因此要说是音乐可能还不够格,但这样的演奏听起来其实还不赖。

有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发动外挂技能制作鱼钩,是不是算在滥用能力,但一想到钓钩的品质会影响渔获量多寡后,又觉得非发动不可。工作时还会视情况使用能力,休息玩乐时倒是卯足全力,大开技能。

就这样,我聚精会神,倾全力制成了八个(包含备用)鱼钩,剩下的就是等待明天钓鱼的日子到来。

◇ ◇ ◇

隔日,今天是大家一起到河边钓鱼的日子。此次与上一次不同的地方在于,多了两位可能钓不到半条鱼的人选。

蒂亚娜是贵族大小姐,应该不擅长钓鱼,莉迪小姐则是长年居住在森林里,因此钓鱼技术说不定也很差劲。

我并不是要和谁比较,只是钓不到鱼这种事情,如果有个伴,心里还是会好过一些……

在背包里放进装有火种和午餐的篮子,以及烧热水用的水壶及其他必需品后,由我负责背起。好了,出发。

今天要去钓鱼的地方,是条位在我们家稍远处的河川。我先前也询问过夏妙和蒂亚娜,附近最大的河川是位在还要再往远处一段距离的地方。

这里算是条支流,是源自湖泊的河川之一。大河川距离我们家有点太远,据说一趟路走下来所需的时间,几乎和进城一模一样。

这样换算下来,距离确实遥远。而且大河的水应该也很深,感觉要费上好一番工夫才能过河。不过有机会的话,想去一次看看。

如今我们五人正在寻找适合垂钓的地点。之前来钓鱼的那个地方是不错,现在只是寻找看看有没有其他也不错的地点。

不久后,我们找到一处看起来相当适合钓鱼的地方,在该处河畔铺上地垫,把装有午餐的篮子放在上头,占好了位置。

接着翻了翻附近的石头寻找鱼饵后,终于开始钓鱼。

蒂亚娜、莉迪小姐也和其他人一样,把作为鱼饵的虫穿进钓钩。本以为她们俩会稍微再大惊小怪一些,没想到完全没有反应,害我大失所望。一问之下才知道,蒂亚娜的说法是:

「因为我小时候常和哥哥们跑去钓鱼玩耍啊。」

仔细想想,确实很有可能……实在有点无法想像她们父亲究竟会有多辛苦。

另一方面,莉迪小姐则是回答:

「我家附近也有河……」

想想也是,毕竟森林中的水源通常就是涌泉和河川……看样子不会有人陪我一起钓不到鱼了。

我们五人各自散开,在河面上垂下细线,阳光还刚好把水面映照得波光粼粼。

河水流速并不快,风也是徐徐吹来,是个非常适合悠哉放松的好地方。

这种悠闲的假日真不错──我才刚这么想,耳边便传来水花「啪沙」地溅开的声音。夏妙好像立刻拉起钓竿了。

「喔~好大一只喔!」

我不禁出声赞叹。一条十五公分左右的河鱼在钓线尾端疯狂摆动,看得我有点担心钓线会不会被扯断,幸好夏妙顺势把鱼靠往手边,迅速拔开钓钩。

「如何啊!」

(插图011)

夏妙高高举起刚钓到的鱼,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我非常能懂钓到大鱼时,想把鱼高高举起的那种心情。

我们把钓竿夹在腋下,「喔──」地拍手。抢到头香的是夏妙,但我也不能输给她。

既然钓到鱼了就代表晚餐能多一道菜,但也代表已经不可能出现全军覆没,大家互相安慰的画面了。

之后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夏妙钓到鱼,使得河里的鱼提高警觉,还是单纯我们太吵,迟迟都没有鱼再上钩。

「我们刚好也钓了一段时间,先休息一下吃午饭吧。」

我这么提议后,其他所有人也都同意,因此就开始准备吃午餐。

我们捡来断裂掉落的树枝堆起篝火点燃火焰,再用水壶装取河水煮沸。接着放入事先摘来的类薄荷叶滚煮,再倒入木杯中,接着开始享用午餐。

话说在前个世界时,我看过的一部动画,就是在描写有群女生像这样在野外露营。结果现在的这群女生中混入了我这个大叔后,好像就没什么摇曳的感觉了。

我们吃着午饭的同时,大家还热热闹闹地聊着天。已经钓到一条鱼的夏妙,甚至表情从容地开起钓鱼讲座了。

听说她独自生活期间,曾经用简单的树皮制鱼网捕到过鱼。

现在我们家没有鱼网,抓鱼也不是为了填饱肚子,所以才会悠哉地用钓竿垂钓,如果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捕鱼的话,就要准备鱼网或延绳(虽然我觉得也不能粗到像粗麻绳那样)效率才会比较高。之后好像可以考虑制作一下延绳耶……

吃完午餐休息过后,大家又在各自散开找地方垂下钓线。可能是因为太阳改变了位置,河面闪耀的光芒看起来与早上不同。希望河里的鱼也被这些亮光迷惑,跑过来吃饵。

「啊!」

小声尖叫的人是蒂亚娜。看样子是有鱼上钩了。夏妙立刻在她身旁下达各式指令。蒂亚娜遵照那些指令行事后,顺利钓起了鱼。而且她即使是听取指示同时行动,但所有动作都还是简洁俐落,不知是否与她平时都会挥剑练习剑术有关。蒂亚娜轻轻松松用手抓住钓上来的鱼。

「你看、你看,我钓到啦。」

她满脸笑容,向我炫耀钓到的鱼。虽然比夏妙钓到的那一条小上一圈,但已经算是相当大条的鱼了。

「你也太厉害了吧?恭喜喔。」

我坦率地称赞蒂亚娜。如果还生活在前个世界,这时候一定会用手机拍张照,可惜的是这个世界别说是手机了,感觉连照相技术都没有,不过可能会有功能类似的魔法道具或魔法就是了。

真希望今后能碰到拥有或知晓这类物品的人,到时候我会跟那个人说「你只要把那种东西让给我,或是告诉我那种东西的消息,我就帮你打造一把魔剑」。

接着莉凯也钓到了一条,如今还没有钓到的人就只剩我和莉迪小姐了。上次钓鱼时,大概也是这种时候开始,自己好像就变得空有干劲,所以这次要沉着以对。

然而就在我沉着以对期间,夏妙甚至钓到了第二条,这么一来钓到的鱼就足够我们家一人一条,所以她就去附近散步了。

不对,那是夏妙对我的体贴,她是觉得自己不在场,我钓到的机率就会上升。肯定是这么一回事。

又过了一会,到了差不多该回家的时间,我决定再抛最后一次钓线。

到现在还零收获的人只有莉迪小姐和我。继续保持下去的话,没钓到鱼的就不再会是我一个人而已,这样想来我还满开心的。

不过,真希望我们两人都能钓到鱼再回家──这时莉迪小姐站了起来。仔细一看,水中有道死命挣扎、「啪沙啪沙」拍响水花的黑影。

然而就在我分心查看她那边的瞬间,我感受到手中的钓竿明显紧绷拉扯。

「喔!」

正当我想要顺着鱼的游向收紧钓线时,紧绷的手感竟然瞬间消失。被鱼发现了。我顿时腿软,双膝跪地。看样子我的生产类外挂技能,对钓鱼没有任何加乘效果。废话,当然不会有。

另一方面,莉迪小姐好像已经顺利把鱼钓上岸,现在正拿着鱼,带着一脸歉意站在我眼前。

「没、没关系啦,反正钓到的数量已经够我们所有人吃了啊。你们说对不对?」

蒂亚娜在向夏妙、莉凯还有莉迪小姐寻求同意。

「喔、喔。最大的那一条给英造吃!」

「对啊。师父,这时候家人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忙!」

「这、这种事情有时候也是运气运气啦!」

「各位,谢谢你们……」

大家的安慰让我铭感五内。我带着哀伤的心情,快速打包好物品,准备回家。

那天的晚餐不知道为什么,吃起来好像比平常还要咸。

◇ ◇ ◇

翌日早晨,我打完水回来时,看见莉迪小姐走到屋外,把手抵在树干上。

(插图012)

「早安。不过您跑到外面来很危险……又好像没有这一回事?」

我本来是想说「跑到外面来很危险喔」但又想起她曾说过我们家附近并不危险,所以又修正了说法。

「对的。普通野兽是不会靠近魔力量这么浓的地方。」

莉迪小姐用犹如铃声,却又无比通透的声音回答。

「是因为动物们会察觉到什么危险吗?」

「没错,因为魔力量浓的地方,通常也会有比较多的魔物出没。」

我听她这么说后心头一惊。

「所以说这附近魔力这么浓,就代表有可能突然涌现一群魔物啰?」

「不会的,很少发生那种状况。只是这座森林的野兽,可能会在某些条件下变成魔物,但各项特质基本上都还是跟原本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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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不过在非常罕见的情况下,确实也有可能狂暴化就是了。」

狂暴化三个字听起来非常棘手。我家这里不管魔力量是浓还是薄,变为魔物的野兽应该都会跑来。

慢着,我之前打倒的那只熊,该不会就是变成魔物了吧……就算夏妙受伤时(这样讲感觉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还是普通的熊,但也有可能是后来变成魔物,所以我才会觉得那只熊非常危险。

野兽如果像那只熊一样变得危险,最终会变成什么样的魔物都还是未知数,幸好之前及早收拾掉那只熊。嗯?等一下喔。

「那么如果要在我家养动物的话……」

「我是不太建议。不过,我之前看过英造先生您和蒂亚娜小姐的剑术练习,两位的身手看起来都非常好,我是觉得就算有什么万一,你们也有能力应对。就像我刚才说的,野兽就算变成魔物,各项特质都还是跟原本的野兽一样,所以那些聪明的狼如果变成魔物,基本上还是会很聪明喔。」

最糟的情况有可能演变成,悲痛万分的生死离别……面对这种事情真的很痛苦。不过换个方向想,也鲜少会演变成这种情况,看来一切只能端看命运的安排了。不过养马好像不会有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由于魔力会淤塞在洞窟这类地方,因此魔物会从这些地方出现。而且这类魔物基本上都是凶残无比,据说目前也还不瞭解形成的原因。」

莉迪小姐用淡淡的语气解说了魔物生成机制。原来是这样。我到目前为止都还没听夏妙或蒂亚娜说过家里附近有洞窟,不过等等还是叮嘱她们一下,如果发现洞窟千万不要靠近。

「话说回来,您出来外面做什么啊?」

我思考了一下魔物的事情后,这么询问莉迪小姐,结果她瞬间皱了眉头。

「啊,我问这件事情不知道会不会很失礼,如果您觉得不舒服,还请忘了我刚才的问题。」

我从莉迪小姐的反应来看,判断她感到反感,因此急忙收回刚才的提问。

「不会失礼,没关系的。我只是在吸收魔力而已。」

「吸收魔力?」

「是的。饭还是要吃,但精灵还另外需要魔力。」

「原来如此。」

难怪在城里几乎看不到精灵的踪迹,在王都也是一样,毕竟精灵需要魔力,但在王都和城里都无法吸收到魔力。这样想来,他们当然不会出现在这些地方。此时我觉得若是再继续问下去就太不识相,所以只是「嗯嗯」地点头回应,接着便再次挑起水瓮,准备返回家中。

「英造先生……」

莉迪小姐叫住了我。

「您看来没打算多问呢。」

她以几乎不带表情的面容与声音这么说。我回答她:

「我毕竟是个男人,当然对您这种美若天仙的大美女很感兴趣,我只是很清楚,这个世上也有很多不该问的事情。」

接着刻意抿嘴一笑后,才进到屋内。我好像有点耍帅耍过了头耶。

进到锻造坊朝神龛祭拜,然后在锻造炉和火床点燃火焰。至此都是平时的例行公事。

但接下来有些不同。我今天的工作内容虽是继续修复秘银剑,但差不多是时候要进入塑形、细部修整等最后阶段了。

「好,接下来我得好好加油!」

我用双手轻拍脸颊鼓足干劲。

「今天起的作业内容很困难吗?」

莉迪小姐好像目睹我刚才的动作,向我搭话。

「是的。到三天前为止都还是专心做好延展作业就可以,但今天开始就要开始塑形,而且锻造时还要对照这把剑重新锻造前,留下的木头模型。」

「原来如此。」

莉迪小姐露出钻牛角尖的表情陷入沉思。

「抱歉,让您感到不安。我会尽全力进行修复,您还请放心。」

「至今的修复作业我都没有感到不安……没事,万事拜托了。」

莉迪小姐以坚定的眼神凝视着我这么说。看样子这把剑对她来说真的非常重要。我想到这里,就鼓足十二万分的干劲准备开工。

然而,我虽有外挂技能协助,但相对的作业进度就会变得缓慢。看来接下来的作业关键会在于,要如何一面减轻进度的压力,一面做好修复工作。

我将秘银加热后取出,放到铁砧上,接着把木头模型放在一旁对照参考,并且挥动铁锤敲打,同时还发动外挂技能,寻找适当的敲打位置。每挥下一次铁锤,锻造现场就会响起清脆的响声与美丽的火花。

莉迪小姐也在一旁观看我修复秘银剑的过程──不过,怎么觉得她今天靠得有点近。

目前修复作业确实终于已进入最终阶段,她可能是开始对锻造感兴趣。如果真的是这样,不失为一件好事。我这么认为的同时,再次把秘银剑插进火床。

加热秘银剑后,以铁锤敲打,结果仅仅微幅变形。接下来基本上就是不断重复这个工序。我一边对照重新锻造前留下的模型,一边发动所有外挂技能,操作手中的铁槌,希望将秘银剑复原至原本的模样。

结果锻造坊今天也是成天响彻清脆的敲打声。

这天的进度是,已完成大约三分之一的秘银剑塑形工序。外形看起来大概会让人觉得「已经隐约看得出剑的轮廓了」。照这样的速度来推算,还要花三天左右塑形,接着再花三至四天进行细部修整。感觉起来应该还算从容,能在两个礼拜的期限内完成修复,不过可能会来不及制作例行性批发用的商品。幸好已经先省下一个礼拜交货量。照目前的进度,期间甚至能排定一天当作休假日。

◇ ◇ ◇

翌日,我打水回来后,在屋外没看见莉迪小姐。吃早餐时,我隐晦地问了问她,不让其他三人听懂我的意思,莉迪小姐则表示「不是每天都得那样,没有问题」。想想也是,要不是这样,莉迪小姐在旅行的这段期间,应该会很苦恼无法补充魔力吧。

今天的工作内容基本上和昨天一模一样。我先重复了昨天早上做过的一连串事务,接着才开始作业。锻造坊内回荡着火焰燃烧声和铁锤敲打声。作业期间,莉凯、夏妙和蒂亚娜三人根本无法保持安静,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聊天边工作。她们除了偶尔会在莉凯必须集中精神锻造时缄口不语,其他时候会大聊特聊缝补衣服等此处的日常生活起居,或是蒂亚娜的王都趣事。

不过,我的专注力也没有因为她们而中断,所以也没特别提出抗议。反正又不能像在前个世界时,用手机边听音乐边工作,因此听她们的聊天就当作在听收音机。

我则是时常找莉迪小姐讲话。大部分在讲吃的,基本上都是我在说话,莉迪小姐只会回答问题和点头。结果今天我试着问了一件一直以来都很在意的事情。

「您如果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没关系。」

「好的。」

莉迪小姐搭了腔,蓝色双眼还映照出加热到赤红的秘银剑。

「我想问的是,这把剑为什么会断成这个样子?」

这把剑连我动用外挂技能,都还要耗费一番工夫才有办法修复,不难想像原本应该就是把相当上等的好武器。既然如此,应该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断裂毁损。我在意的事情就是,这样的武器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碎裂成这么多大小碎块?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秘银剑这种上等武器碎裂到这种地步?我如果有能力重现碎裂过程,我会在重现后,试着锻造一把在同样情况下也不会碎裂的武器。所以我其实纯粹是出自身为工匠的兴趣,才会问这个问题。

莉迪小姐稍微垂下了视线。她大概是在思考该不该回答我的问题。过了一会,她抬起眼睛看向我。

「由于事关魔法,因此我无法解释得太清楚,总之就是秘银类的武器装备,只要依循某个步骤,就能引出秘银内蕴含的魔力使用魔法。这把剑的用途就是当作魔法媒介,是受到我们村里严密保护的重要宝物,情况危急时才会动用。之前村里发生了某件事情,情况危急到必须动用这把剑,但我们引出的魔力超过上限……」

「所以剑就碎了。」

我把话接着说完后,莉迪小姐用力点了一下头。原来如此,难怪她开出的修复条件是「希望修复到完好如初」,而且是委托对象是「非常擅长灌注魔力」的人。

如果使用者(精灵或矮人都符合)没有能力灌注某程度以上的魔力,这把剑就无法发挥「魔力电池」的效果。话虽如此,又不能单纯修复到能够发挥电池效果就好,毕竟这把剑是村子里重要的文化资产,莉迪小姐当然不可能随便修复外形就拿回去交差了事。

「原来是这样……」

我这么说的同时,朝着秘银挥下铁锤,接着再送进火床。看来我有点失算了。因为我们家四个人,都没办法用莉迪小姐说的方法破坏秘银剑,况且我们本来就没有任何办法防止秘银剑被这样遭到破坏。

现在这把秘银剑的情况,就像是外形如同蝌蚪的「鲁珀特之泪」。我们能够敲打蝌蚪的头,但无法折断尾巴,更没有办法预防折断尾巴后,整个本体会爆裂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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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现象。

话虽如此,我和莉迪小姐的这番问答也不是毫无意义,其实具有相当的收获。她之所以没有清楚说明引出魔力的方式,大概是因为那是她那座村子,甚至是精灵这支种族不外传的秘法,不过光是得知秘银能作为魔力电池这件事,就是个弥足珍贵的情报。此外,莉迪小姐也不打算详细说明他们村里发生的事情。

由此轻易就能联想到,纵使再三逼问莉迪小姐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因此我当下只对她说了声「这样我知道了,谢谢」并且决定今后再也不谈论这件事情了。

隔日,终于塑形到能看得出大致的外观。细节部分当然还存在不少出入,但整体已经修复到不会比木头模型逊色太多的程度。剩下就是要看我能把这支剑细部修整到多完美了。我用双手「啪」地拍了脸颊,借此告诉自己要把神经绷得再更紧一点。

今天开始终于要着手进行细部修整。我在动工前,仔细查看整把剑,找出需要修整的地方。相较于修复初期,如今已经很有剑的模样了。我重复确认多次后,并未发现魔力有所流失。在进行最后的细部修整期间,我必需让剑维持目前的状态。

我将剑放入火床,接着发动外挂技能调整炭的摆放方向和鼓风方式,仅加热我想加工的部位。待温度提高到可加工的范围后取出,再以铁锤敲打。先是按照我的想法敲打,再对照木头模型确认是否完全一致。接下来就是重复以上工序。

今天夏妙和蒂亚娜外出打猎,因此作业期间就我、莉凯和莉迪小姐三人在聊天。我在对照剑与木头模型期间,就剩莉凯和莉迪小姐在说话。莉凯今天锻造的是一般版小刀。

莉凯小姐刚来借住时,这两人聊天时还会显得尴尬,但可能是共同生活了一个礼拜左右,看起来都对彼此敞开了心房。

「我不像师父那么擅长掌握魔力的流动……」

「我之前听说矮人工匠都比较擅长掌握矿石本身的状态,而不是魔力。」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变得像师父那样,就算只能摸到师父的边也好。」

「英造先生的能力,已经完全不是常人能够比拟的了,所以我觉得你要以他为目标的话,会非常辛苦……」

「这部分我也有自知之明,要不然能不能教我一些诀窍之类的东西也好。」

「……好吧,虽然我不会长时间待在这里,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们就尽量练习吧。」

「你愿意教我吗?太好了,拜托你了!」

莉凯鞠躬行礼,莉迪小姐则是有些不知所措地露出微笑。话说,我之前也曾对莉凯露出类似的表情。

依据我在前个世界的知识,矮人与精灵明明是两支相互对立的种族,如今分属这两种族的人竟然成为相互扶持的朋友,真是段佳话。

接下来有好一阵子,莉凯在锻造时,莉迪小姐都在一旁教导有关运用魔力的知识。此外,莉迪小姐决定不再监看我的修复过程,她跟我说:「英造先生,我已经充分瞭解您的实力,所以觉得不必再监看了。」

不过,后来她偶尔还是会瞥看我这边,好像是在帮我做最低限度的确认。

既然如此,我也要对自己的修复成果有信心才行。毕竟一件工作进行某种程度后,最棘手的情况就是被人指责这里不对、那里不对。我在前个世界时,不知道因为这种事情吃了多少闷亏……讲那些事情实在太悲伤,所以就此打住好了。后续我再偶尔请莉迪小姐帮忙确认一下修复状况就好。

这天工作结束时,也顺利达成原先预设的进度。莉凯因为在练习查看魔力,所以锻造进度好像不尽理想。但是,距离下次交货还有一段时间,况且本就没有约定确切的交货数量。

然而更重要的是,我希望莉凯的实力能进步到生产得出高级版物品。如果她真的能办到,工作分配方式就会变得更多元,例如我负责高速量产一般版物品,莉凯负责锻造高级版物品。此外,也不会像这次这样,因为我的工作进度,导致无法进城交货。最后,希望莉凯能借此慢慢建立起自信心,有朝一日能「光荣返回老家锻造坊」。

我们整理好锻造坊后,夏妙和蒂亚娜回来了。

她们两手空空,看来大概是猎到了大型动物。一问之下,她们的回答果然不出我所料,说是猎到一只大野猪。据说蒂亚娜今天也是担任狩猎助手。

看来狩猎这边也会轮流负责不同岗位,当两人都能负责一样的岗位时,工作分配方式就会更富变化。她们俩好像会利用空档时间练习弓箭,看来这阵子得找时间做把弓给蒂亚娜用了。

最后补充一件事,那就是蒂亚娜一直唉声叹气说:「这趟外出没能看到小野狼。」

◇ ◇ ◇

隔日早晨,我们前去湖边回收前一天猎得的野猪,吃完中餐后,便展开下午的工作。我当然是继续处理秘银剑的细部修整,莉凯锻造小刀,莉迪小姐则是观看莉凯工作,同时陪她进行魔力训练,夏妙及蒂亚娜在庭院练习弓箭。

秘银剑外观如今已经十分近似木头模型,我将之放入火床加热,过程中当然是发动所有外挂技能。加热到适当温度后取出,以铁锤敲打数次,再将稍微改变外形的秘银剑对照木头模型,确认是否修整到理想中的形状。

今天也是不停重复以上的工序。由于作业过程单调,旁人看起来会以为我不断重复完全相同的事情,但我必须仔细对照木头模型,因此实际上是感受到秘银剑慢慢地愈变愈像原来的模样。

秘银温度只要低于适当的加热范围就需要再度加热,我会利用这段加热空档,前去查看莉凯(还有莉迪小姐)的情况,看样子进步速度虽然极其缓慢,但确实在慢慢进步。

总觉得她正在锻造的小刀的闪亮粒子,也就是魔力看起来已经变多……当然,现在就是看起来变多而已,实际情况还要等之后仔细检查才能确定。

莉凯继续进步下去,变得能够灌注大量魔力后,高级版物品将会再细分为两大种类。

制作一般版物品时,仅靠一般加工,几乎不灌注任何魔力,但制作高级版物品时,就会分为两大种类,一是采用极致加工技术,让锻造材质发挥最大效能的物品,一是采用一般加工技术,但灌注大量魔力的物品。特制版物品则是会结合这两大种类的优势之处。

不过,可以的话,我是希望莉凯能先变得有能力锻造让锻造材质发挥最大效能的高级版物品。因为这样的技术可再进一步搭配灌注魔力的技术,并且在魔力稀薄的地方进行锻造时,也不会受到影响。

实际上,我先前锻造的艾伊莫尔家传家宝剑,在灌注魔力之前,已算是钢制剑中一等一的高级货,虽然我这样很像在自吹自擂就是了。我现在就是希望莉凯能先将锻造技术磨练到极致,接着只要再努力更上一层楼就好。

不过,我都是仰赖外挂技能,无法具体指导莉凯。因此趁莉迪小姐还在我们家时,让莉凯尽量学习魔力的相关知识,至于让锻造材质发挥最大效能的方法,我之后再好好示范给她看就好。

我进行一连串作业的同时,思考着这些事情。

夏妙如果在场,感觉会被她调侃一句「英造现在好认真在想事情喔」。我不禁露出苦笑,决定接下来要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工作上。

◇ ◇ ◇

翌日我、莉凯和莉迪小姐重复进行昨天的作业内容。夏妙和蒂亚娜好像准备外出采集,所以我请两人帮我带某样东西回来。大家一起在神龛前二拜二拍手一拜后,祈祷今日作业与采集平安顺遂。好了,上工了。

作业内容与昨天完全一样,甚至连锻造坊内的画面和声响也是。莉迪小姐正在教导莉凯有关魔力的事项。莉迪小姐有着满高䠷的身高,莉凯则是偏矮,乍看之下就像妈妈在教女儿做事情。我在前个世界时,终究没能获得这样的幸福,如今看到这样的场景,或许称得上是如愿以偿了吧。

近来我一直绷紧神经专心反覆进行相同的作业内容,看到这个画面后,总觉得紧绷的精神也跟着舒缓许多。

秘银剑目前修整到几乎可说修复完成的程度了。即使对照木头模型,也几乎找不到差异。这样的成果要说是修复完成也不为过,但在我发动外挂技能确认后,深知现在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完工日期应该会落在明天。

我们整理好锻造坊后,夏妙和蒂亚娜回来了。今天收获是木莓般的那种果实、像是桃子的果实,还有……

「我拜托你们的东西有采回来吗?」

「有,这个应该可以吧?」

「可以,谢谢你们。」

夏妙递过来的东西是先前有采回来过的薄荷,只不过这次是带根的一整棵植物。

今天暂时先把根放在水中,这两天再把它种到中庭。假如它的特性和薄荷一样的话,种下去后就算丢着不管,肯定也会自行大量生长。

我在前个世界时,曾用水耕栽培法种过薄荷,后来长了一大堆。如果生长情况不如预期,到时候再来想办法就好。如果栽培成功,今后随时都能喝到薄荷茶了,真是教人期待。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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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早,吃完早餐后──

「今天是秘银剑修复工作的最后一天。」

我在平时讨论今天要如何分配工作的时间这么说。

「喔~终于要完成啦!加油喔!」

「终于到这一天了,师父!再加把劲就完成了!」

「我好期待喔!」

「真的非常谢谢您。」

大家纷纷祝福、鼓励我顺利完成今天的修复工作。而且,她们四人都暂停自己手边的工作,前来观摩我的作业过程。

我们五人站在神龛前祭拜。我到刚才都还有种激动,甚至有些兴奋的情绪,如今都已消失殆尽,只是带着犹如微风吹拂过湖面的心情面对神龛。

我二拜二拍手一拜,祈求接下来的工作平安顺遂,今天能够如期完工。现在连刚才吹拂过内心湖面的微风也已停止,完全沉浸在静谧之中。

就连平时只要点燃火就会被我忽略的火床,我今天也是抱持像是要赋予某种东西新生命般的心态,点燃火焰做好准备。

我就这样聚精会神地展开修复。过程中虽然还是有完全无法达到理想状态的部分,但我也没有心烦气躁,只是带着沉着冷静的心态挥动铁锤。秘银则像是在回应铁锤的敲打,缓缓改变自身的形状。

晌午刚过,秘银剑几乎已无需要修整的地方。我发动外挂技能,对照完最后一次的木头模型后,修复工作便彻底完成。

不过,还有最后一道工序要处理,那就是打磨。外观虽然已经重拾原貌,但还未打磨出剑刃,无法斩砍任何东西。我同样运用外挂技能,极为谨慎地打磨出刃部。

当然只要经过打磨,剑身材质就会减少,深怕会有魔力因此泄出,所以我现在是全神贯注打磨刃部。手上传来剑身坚硬的触感,还「锵啷」地听到敲响玻璃般的声音,所以还能享受与铁锤敲打时不同的悦耳声响。

我让秘银剑响起最后一次「锵啷」声,仔细查看打磨后的剑身。见到剑刃锋利到感觉连空气都能斩断后,我点了点头。

莉迪小姐应该是看出修复工作已到尾声,因此把护手和剑柄递了过来。我恭敬地接下两样东西,缓缓运用连一个分子的偏位都不会出现的手法,慎重地组装秘银剑。

最后拿起铁锤,敲紧能把秘银剑固定成一体的插销。

我毕恭毕敬地慢慢举起组装完成的秘银剑,接着仔仔细细地察看每一寸剑体。

「……大功告成。」

我这么说的瞬间,包含莉迪小姐在内的四人全都「哇!」地欢声雷动。我再次看了完成修复的秘银剑,非常有信心这把剑已经重拾原貌。

(插图013)

「莉迪小姐。」

「是。」

「我修复好了,您请确认。」

「好的,我看一下。」

我把剑交给莉迪小姐后,她便露出像是要看遍剑上每个组织的眼神,开始检查秘银剑。我有信心一定能过关,但委托终究是委托,因此还是紧张得咽了一口口水。

并不是莉迪小姐可能会挑三拣四,而是她对所谓的「原本那把秘银剑」大概也存在个人成见。但是我认为如果成品无法符合她的期待,那就是修复失败。若是修复失败,当然就有可能要重新来过。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瑟缩身躯。我家另外三个女生,目前的心情可能和我一样,因此是用锐利无比的眼神,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正在确认剑体的莉迪小姐。我非常感动她们能体会我的心情,但一直盯着莉迪小姐,可能会妨碍到她确认秘银剑,真希望她们适可而止就好。

莉迪小姐把剑放到了台子上,看来是确认完了。此时连我都加入凝视莉迪小姐的阵容,害得她好像有一瞬间被我们四人的目光吓到倒退,不过马上就稳住脚步了。

「谢谢您的用心,修复成果甚至超乎我的预期。」

她这么说。

「太好了!」

夏妙开心到站了起来,莉凯和蒂亚娜则是抱在一起。我也非常高兴,但是有件事情让我很在意。

「请问您说成果『超乎』您的预期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不卑也不亢,纯粹只是说出自己想问的问题。

「就是『超乎』我的预期而已。」莉迪小姐回应。她应该是要表达自己说的话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也就是说修复后的秘银剑品质,甚至高过客户原本的要求。

但是,莉迪小姐这次提出的修复期望是「完好如初」,如今已超乎她原本的预期,所以我疑惑的是这样真的算是修复成功吗?

我自己是觉得在这一点上,应该要把修复品质控制在明确的标准范围之内才行。

结果莉迪小姐立刻回答了我的疑问。

「是没错,我委托时是希望您帮我把剑修复到完好如初,不过现在修复后不仅外观恢复原状,秘银剑内蕴含的魔力量甚至比原本多上非常多。以这把剑的用途来说,魔力蕴含量当然是愈多愈好,老实说我还想谢谢您帮忙提升魔力蕴含量呢。」

她所谓的那把剑的用途应该是指魔力电池吧。如果说引出的魔力量一超过限制,秘银剑就会碎裂毁损的话,那魔力的蕴含量当然是愈多愈好。总之这下我放心了,只要知道自己没有多此一举就好了。

虽然我不清楚这把秘银剑原本的魔力蕴含量有多少,不过应该也是相当可观。这么想来,就让我有点好奇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竟会让人引出超量魔力导致秘银剑碎裂。

不过想也知道就算问了莉凯小姐肯定也不会说,所以我也不自讨没趣了,反正之后如果又碎裂毁损,我再帮她修复就好。

「至于修复费用的部分……」

啊啊,对耶,必须要讲定费用才行。虽然我透过这次的修复工作获得很多经验,算她便宜一点也没差,不过我还是采用之前订的那个计费标准好了。

「如果客户是独自前来,那么客户开价多少我都接受喔。所以莉迪小姐,您只要支付您愿意支付的金额就可以了。」

「这样啊。唔嗯……」

莉迪小姐用手抵住细尖的下巴陷入沉思。她的脸蛋只有巴掌大,又给人相当文静的印象,因此非常适合摆出现在这个动作。

……对比起之前最后一个上门的客人海琳,根本就是彻底相反的两个人。

莉迪小姐思考一阵子后,说了句「请稍待片刻」,便返回起居处。我在这个空档时间,拿起刚修复完成的秘银剑(+α)摆出战斗架式。其实在修复过程中已经体会到,秘银制的物品实在好轻。如果用同样重量的钢材制作武器,虽然还不至于只有摺叠小刀的大小,但大概也只能做出小刀或再稍微大一点的刀剑。

我试着挥砍了几下,但毕竟是别人的东西,所以马上就停手。如果是全新锻造的武器,就能借由试刀的名义实际挥砍,但这次是修复品,感觉无法套用相同的方式。

过了一会,莉迪小姐拿着一只小布袋回来。那与其说是钱包,更像是放了不少钱的钱袋。

「让您久等了。」

她从袋子中取出金币,还有一种没看过的薄板。金币应该有五枚,接着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种薄板好像是宝石。薄板有两块。我不清楚宝石的行情,但应该相当值钱。

「照理来说,让您锻造出魔力蕴含量这么高的物品,应该要支付您更多费用,但我能动用的额度最多只有这样了。」

唔嗯──我还是觉得她给太多了。毕竟我没多花材料费,她又教导莉凯那么多事情,我自己也透过这次修复学到很多。啊,有了。

「那个……要不然这样好了。」

我这么说的同时,把一枚金币退还到莉迪小姐手中。

「我用这一枚金币,跟您购买您村子里栽种的蔬菜种子,然后您能不能帮我把种子送到告诉您这间锻造坊位置的那个商人那边?您只要跟他说『这些是英造要的』他应该就会懂了。当然,卖我种子的前提,是不要造成村里其他人的困扰。如果钱还有剩,要分季节配送种子也没有关系。啊,对了,精灵村庄的蔬菜该不会不卖外人吧?」

「没有,没那种事。我们平常也会卖给人类商人。不过,您真的要种子就好吗?」

「是的。您上次跟我进城时应该也有看到,这样就是类似我跟那位商人的交易模式。」

虽然这样不算打折,但至少有一枚金币,回到莉迪小姐居住的精灵村庄手上──总之我是这样解释给自己听。

……我之前把海琳的剑,和平息艾伊莫尔家纠纷时拿到的金币数量,告诉莉凯和蒂亚娜,结果被她们俩骂「该收多少就要收多少,要不然你就是在贱卖自己的专业,而且其他铁匠还会被你害在价格费用上站不住脚」因此当时我就决定避免直接给客户折扣。

其实这次的修复工作,我本来还觉得只要能拿到三枚金币就够了。之前我挨骂时,夏妙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不过日常用品的行情她就一清二楚,所以我猜她只是因为金额过大,所以无法体会当中的落差。

莉迪小姐好像再次陷入沉思,但过了一下子。

「那么就照您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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