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不吉波普倒计时 胚胎侵蚀 第5章

“唯苦困于壳中之此刻,方为生之证明——”

“……所以我才对她说了‘你这样很奇怪吧?’,毕竟先挂掉电话的可是她啊,对吧?——话说藤花你在听吗?”

“哎?”

街边的自助餐厅里,三个女高中生边喝茶边聊着天,其中的一人移开视线,一个劲儿地看着外面的马路。

“抱歉抱歉~”

她向朋友眨了眨眼,微微吐了吐舌。

“怎——么啦?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另一个女生也已对啰唆的话题感到厌烦,一起朝着藤花看的方向望去。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啦,就是觉得人真多啊。”

“那算什么嘛。”

被打断话题而不太高兴的朋友生气地说道。

“嗯、说的也是,熙熙攘攘的,人们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另一个朋友如此附和着,她实在受不了朋友把自己被抓着抱怨失恋的事情,因而感到很烦扰的话题没完没了地进行下去了,所以只要能换个话题,是什么都无所谓。

“那么多的、数不清的人也都有家人、有朋友、有恋人吧?一想到这些,不觉得——有点晕乎乎的吗?”

“你在说啥呢?”

“啊,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就算自己因为失恋之类的事情而烦恼,但那也是其他人身上都会发生的事,或者说,在别人看来总归是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反过来说,我们这种人,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群女高中生,可能也会被人说些看上去轻飘飘的啊、也许啥都没在想啊之类的话呢。”

“大概、难免还是会被觉得没什么烦恼呢。”

“让人忍不住想说‘那你跟我换一换试试啊?!’对吧,我们这边也是有很多辛苦的事情的啊。”

“可能因为人太多了吧,所以谁都没办法一一关心每个人的情况啊。”

“不过,虽然说着女高中生女高中生的,但平常也很少见这么傻的女生吧,班上大概也就两三个这样的,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可能是因为只有少数的这类人偏偏总是上电视才引人注目吧,藤花怎么想?”

两个朋友都看向宫下藤花。

然后,她们的表情一齐僵住了。

“………”

宫下藤花的表情完全变了,冷峻得如同冰块,锐利的眼神紧盯着外面的街道。

“那是——”

唇间漏出微弱的自语,那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像个男孩,但又使人难以辨别正体。

而那时正在外面的街上奔跑着的,是一个身上有些脏兮兮的少年——本木三平。

*

“哈、哈、哈啊——”

逃着逃着,便开始止不住地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好像变成了自己的敌人,本木三平饿着肚子,摇摇晃晃地在街上徘徊着。

那些警察是怎么回事?

突然大声喊叫起来,放着自己不管就跑掉了,简直就像嗑了药一样,现在连警察都干这档事了?这么说来,莫非这条街的状况也相当糟糕?之前还不太清楚呢……。

一带上这样的想法,就开始觉得路上的行人看上去全是特别危险的人物。

怎么看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然而无论是那边的工薪族还是出来购物的大妈,或者是那对正在卿卿我我的情侣,其实所有人都是什么不得了的黑暗组织的成员、口袋里藏着枪啊刀啊可疑的毒品啊之类的?

“呜呜……”

三平汗流浃背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以一副几乎可称为可疑分子的神态——实际上也确实是可疑分子——游荡着。

说真的,今后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虽说差点被警察抓住,但也不像是有了证据之后再采取的行动,再怎么提心吊胆也没用吧?

(反正我也什么都没偷……)

所以没钱的状况也完全没得到改善。

(可恶,该怎么办啊……?)

什么办法也没有,已经没有当小偷的勇气了,这样下去最终的结局只能是横尸街头。

(该死……)

只能回家了,向那个动不动就打人的父亲和动不动就哭泣的母亲低头道歉,虽然曾经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向父母低头,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呃呃,妈的……!混账东西……!”

他一边咒骂,一边踢飞脚边的空罐。

但他忘记了一件事。

自己现在处于彻底霉运缠身的状况这一点;

名为“偶然”的命运之骰,总会 “转出让他不走运的结果”这一点。

——所以那个空罐刚撞到墙上就反弹起来,砸到了一个路过的少年身上。

“啊痛!你他妈在干什么?”

那家伙怒气冲冲地回头看向三平,但是三平自己此时也焦躁不已,所以……

“闭嘴!”

三平还嘴道,毕竟那个小鬼比他矮小得多,看上去很弱。

然而马上,正走在少年前面的人们也同样转头看向了三平。

“——啊?”

“怎么?你想怎样?”

说话的态度明显是那个小鬼的同伴。

三平的脸变得铁青。

“你这家伙,是想找我们的麻烦吗?”

全员共八人,一起向三平逼近。

“啊、不是、那个——”

三平小步往后退,然后拔腿就逃,但一跑进小巷就遇上了死路,马上就被抓住了。

八名少年眼神凶狠地向三平逼近,那眼神中渗出的暴力与其说是不愿宽恕,不如说是因为年幼而不懂得宽恕而形成的。

“呜、哇……!”

这叫什么事啊,三平的大脑一片空白,刚刚还被警察包围,现在又是这伙人吗?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喂,你这家伙刚才说了‘闭嘴’是吧……!”

被三平踢出的空罐砸到的小鬼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给我再讲一遍啊!对、就用你这张嘴!”

话音未落,那家伙就是一拳,正中三平的鼻子。

三平当即鼻血狂喷,心中不由得尖叫起来:

要被他们杀掉了——完蛋了!

这想法是真心实意的。

然后,就在这一瞬间,开关咔嚓一声,打开了。

——十、九、八……

*

为了寻找高代亨而来到繁华步行街的穗波显子,看着眼前正发生的一切,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先是在路上与七八个一边尖叫着一边狂奔的男孩擦肩而过,然后马上看见周围的人们全都开始对着天空喃喃自语,紧接着他们突然“哇哇哇哇!”地大叫着开始到处乱跑起来。

“快、快救救我!”

“脑子要变得奇怪起来了!”

到处嚷嚷着诸如此类莫名其妙的话。

“这、这是怎么了啊?”

她扯出怀中的EMBRYO问道。

“……嗯,大概是哪里的某个人‘突破’后,引发了副作用吧。”

EMBRYO郁郁寡欢地说。

“那、也就是说……这是因为你而引起的?”

“并不是我做了什么……大概是有人‘听见’了我和你的对话,那家伙沉睡的才能被唤醒了吧,从时间还没过多久这一点来看,恐怕他本人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用说了解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能力造成的了,当然,他并不是依靠杀掉我接受能量而获得能力的,所以能力本身还未成熟就已经失控暴走了吧。”

“该、该怎么办啊!”

人们的尖叫声在街上回响,听上去就像收音机空放时的沙沙声。

“什么办法也没有,混乱已成定局了,不找到那个能力暴走的混蛋干掉的话就不会停止,话虽如此,在这么混乱的状况下,要找到那家伙也不可能。”

“………!”

“你已经有了自己的能力,对这种现象产生了‘抗体’,所以不会恐慌……但周围这帮家伙们可没有能力啊,人类在异常亢奋的状态下身体能维持多久啊?因过度兴奋而死亡的统计数据什么的,基本没有吧,只能靠推测了。”

“死、死亡……”

这条街上的所有人吗?

这叫什么事啊。

这个小小的、蛋形状的“EMBRYO”,真是那么危险的东西吗……?

(该、该怎么办……?)

穗波显子在一片混乱中独自站在马路中央。

*

“……啊?”

又一次,三平一脸茫然地目送着逃跑掉的少年们。

说真的,这城市到底是怎么了……?

“总、总之还是快逃吧……”

三平弯着腰,东倒西歪地走出巷子。

然后面对眼前的景色哑口无言。

四周所有的人都在大声吵嚷,不知为何叫喊着什么,而且这样的行为似乎已经传遍了整条街道。

三平甚至连人们在喊些什么都听不清,但拼命集中起注意力来,听上去怎么都像是……

“世界完蛋了!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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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这样的话语。

“诶?”

三平张大了嘴,他不知道人们为什么会陷入这种恐慌状态,这自然是因为被他的“倒计时”所污染,是逃走的不良少年八人组向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播散恐慌的结果。

“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怎么了?”

不知为何,周围越是混乱,他越是冷静起来,因为拥有把自身的混乱转移给他人这样的能力,所以这种冷静倒也理所当然,正因此他一下子意识到:

(对了……就是现在!)

他穿过路上东跑西窜的人群,偷偷摸摸地溜进附近的咖啡店。

店里空无一人,大家全都跑出去了,只剩下有线广播空洞地回响着。

他眼珠子从天花板转到墙壁,确认没有监控摄像头后,便开始慢慢地从收银台里把钱掏出来。

“嘿、嘿嘿……!”

然后飞快地跑出去。

逃走了。

来到空无一人的公园后,他“哈哈!”地大声笑了起来。

虽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看来人也不会一直走背运,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不知为何事态变得向有利自己的方向发展下去了,居然会有所有人都逃跑这种事……

思考这个的事就放到后面再做,总而言之现在就先接受这种状况吧,三平冷静地想着。

“呃、哪里有……啊有了!”

环顾四周,又是时机绝佳地发现公园旁的的士公司停车场前正好有一台卖杯面的自动售货机,还有他最喜欢的味噌口味,三平立刻用偷来的钱买下了杯面,此时此刻连硬币哗啦哗啦地掉出来的声音听上去都令人感动。

“呜啊,这不挺好的吗!”

没来由的一个人兴致高昂起来,把装了热水的泡面拿到公园的长椅上,开始进行三分钟的等待。

不知从远处何方飘来了细微的音乐声,虽然是欢快的曲子,但无奈音声空落落的,很难听清楚。

等待之中,三平左思右想。

(话说回来,那帮家伙逃跑真的是因为嗑药之类的事吗?总觉得那样想也有些不对劲。)

“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该不会原因在我身上吧?”

几天的离家生活中,不知不觉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让他不自觉的把心里的想法在嘴边嘟囔着。

“说不定其实我身上有种令人胆战心惊的魄力,就是那种吃了不少苦的、渡过地狱般困境的男人背后渗出的气势、之类的东西吗,嘿嘿。”

虽然不是认真的,但想想这些就觉得很愉快。

“我其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未来说不定会做出很不得了的事情啊,呵呵呵呵。”

一个人开着玩笑,又一次听到了那细细的、像是用口哨吹出的音乐,他一下子回过神来。

(噢,差不多三分钟了。)

他掰开从自动售货机那取来的一次性筷子,啪啦啪啦地撕开拉面的封口。

在心中嘟囔着“我开动了”,正要吸起面条的时候。

音乐突然停了下来,接着:

“——不,你已经没有未来这种东西了。”

从背后传来了声音。

三平吓了一跳,差点把拉面掉在地上。

“——?!”

慌忙回头看去,身后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公园里的树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

什么啊,是耳朵的错觉吗?他正转身凝望过去,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

“真像,你的能力和我的存在——”

他忍不住哇地惊叫一声,再次转过头来。

这一次,有人站在了那里。

“本人没有意识、会自动发生——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浮现出来等等,完全一样。无论是我,还是你的能力对于世界来说都是作为“泡沫”而显现这一点——都是一样的。”

这么说着。

那个人——啊,那个人是……他的表情既像在生气,又像在哭泣,带着左右不对称的奇妙表情的那个人,三平之前就见过。

他戴着筒状的黑色帽子,身披黑色斗篷——

“你、你是……?!”

白皙的脸上显现黑色的唇色,完全分不清是男是女的那个人,没错,就是那时——他开始走背运之初,在街上看到的那个死神。

“是一样的东西啊,正因为一样——”

他的上身微微地摇晃着。

“不能在这里放过你,在你的可能性尚未完全成熟的现在,请允许我在此使其终结。”

死神——也有人叫他不吉波普——那家伙慢慢地、身影仿佛从地面延伸出来般,向三平靠近。

“——哇!”

三平条件反射地把泡面泼向那家伙。

但那时候他就已经不在那里了,而是一瞬间跳了起来。

三平正想用视线追踪他的身影,但他已经以树木为立足点跳向了另一个方向,身影消失了。空无一人的公园里传来那家伙飞来飞去的声音。

“——什、什么东西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就在三平即将第三次陷入大混乱之际,传来了那人的声音。

“在此预告——你的生命还剩下二十秒。”

“……!”

不知为何,“二十”这个数字给三平带来了巨大的冲击,直直刺中了他的心。

“十八、十七——”

性别不明的声音开始了倒计时。

“噫、噫……!”

三平立刻想要逃走,但就在这一瞬间,手里的筷子突然“咔”的一声,被破空飞来的某物切断了。

“哇啊!”他把筷子扔了出去。

“十五、十四、十三、十二——”

倒计时毫不留情地前进。

随着每一个数字出现,三平的心中的不安一份一份的增加,愈发沉重起来,而且他没时间去消除那些不安了。

三平悲鸣着,毫无意义地四处张望,但死神并未因此进入他的视野。哪里都看不到,但自己又确定无疑处在对方射程之内——

“——九、八……”

耳边响起“噗嗤”一声,然后就有什么热乎乎的从脸颊流向下巴……是血。

他的左耳裂开了一半,就那么顺着侧脸垂了下来。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平因为害怕而尖叫起来,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恐惧,就像是精神的根底都被洞穿了一样,那是一种让人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绝对的敬畏。

“六、五、四……”

脑中盘旋着什么,但那不属于任何思考,不属于任何方法论,不属于任何成形的念头,不属于任何被创造出来的事物——”

“三……”

“噗嗤”的声音,右耳垂也被切开,血再一次喷了出来,但是三平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已经无法反应了。

“二……”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只浮现出了一个画面,那是白色的、表面光滑的椭圆形。

那是“卵”。

是的,那个“卵”——

“一……”

就是因为那个,他此时此刻不知为何竟触碰到了真实。在一切混乱的中心,意志突破了占据全部脑海的、绝对的恐惧,在脑中成形了。

“那个‘卵’,那个——”

这一刻,三平感到自己的内部有什么东西突然断了,然后:

“——零,到了。”

与伴随在耳边的低语同时到来的,是后颈与什么东西相触碰的感受,接着三平的意识立刻被拖入泥一般的黑暗中,消失了。

*

那是很少见的光景。

许多事物虽然存在于人们的话语之中,在现实中却很罕见,当时的状况正是那样。

描述专注于某件事的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有一种说法叫“如同附身之物脱离一般”,但这种戏剧性地恢复原状的情况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多见,基本上都是只剩余韵——或者说,某种惯性一般的感觉残留着。

但是,当时发生在人们身上的实际就是这种如同“附身之物脱离一般”的事情。

“——咦?”

“——哎?”

突如其来地充满所有人心中的恐惧和不安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

归根结底,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恐慌,然而,这种情绪确实就像波涛骤然退去一样消失无踪。

此前人声鼎沸、震耳欲聋的街道一转而变得鸦雀无声。

就像附身之物脱离了一样,很多人都这么觉得,但他们很难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实际上就是如此。

“……好像结束了。”

周围恢复了平静,穗波显子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暗自松了口气。

“……遗憾啊,本体那个家伙没能破壳而出,能力似乎消失了,不会是摔了一跤撞到了头就没命了吧?”

EMBRYO像是在发牢骚一般地说道。

“闹出那么大的乱子,我被弄坏杀死的概率也会变高,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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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事姑且不论,得找到亨——”

“哦?从称姓氏变成直呼其名了啊。”

EMBRYO“嘿嘿嘿”如同嘲弄一般地笑起来,显子紧皱起眉头,但没有回嘴。

(不过——如果刚才的一切真都是这个蛋一样的东西所导致的……我该拿这样的东西怎么办呢?)

显子问自己,把它弄坏就行了吗?就像这家伙希望的那样……

但不知为何,她内心深处对于这么做有一种强烈的抵触感,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显子,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价值的东西,不管它有多糟糕,只要存在,就意味着它是创造未来的可能性之一。”

……京哥哥的话又在脑海里回响起来,到底是为什么呢,自从遇见这个EMBRYO之后,她便总是想起那个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少年……

她使劲摇了摇头,朝着警车陆续驶去的方向踏出脚步,既然混乱已经消除,应该可以在哪儿找到正常运营的出租车。

是的,尽管她无从得知,但“倒计时”所带来的混乱确实已全部消失。

同样的,这正如同“附身之物脱离”一样的消失,也发生在了正攻击着高代亨、谷口正树,以及珍珠的警察们身上,然而,但这不仅没有使情势好转,反而是——

*

“………!”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中枪了。

身体不停地旋转,像是被狠狠击中一般摔在了地上,但是——能清楚意识到所发生的事这一点,也说明我受到的伤害并不算大。

(在哪里……肩膀吗?只是擦过去了而已。)

从疼痛中验证了身体所受攻击的强度,子弹没有命中,但只是从旁掠过的冲击,就已伴随着些微深入骨髓的痛感。

“呃……”

居然冷不防开枪了……?

紧接着就是连续的枪声鸣响,我趴在地上朝那边望去,亨他们身处的警车几乎就要发生爆炸。

“———什……?!”

我瞪大了眼睛,但那并非是因为担心亨他们的安危,相反,我看见了——

“……!”

亨清楚地看到了“那个”。

半空中飞舞着数条线,并且,亨马上就明白了这些是提示“从这里通过就会死”的“死线”。

然后他便迅速抱住了身旁化身为穗波显子的珍珠,在子弹飞来之前打开门,跳了出去。

背后立刻发生了爆炸,但亨和珍珠已经离开了从车内喷薄而出的爆炸压的作用范围,所以即使火焰和冲击从身旁掠过,亨也轻而易举地维持住站姿,并马上离开珍珠身边,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

只要顺着视线中的“线”前进,他便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一样,像走在轨道上似的,穿越众多隐藏在暗处的警察们的射击死角靠近过去。

(……什么?)

看到这种情形而大吃一惊的不只是谷口正树,身在近处被救下的珍珠自己最没法相信。

(怎么了?刚刚那家伙——做了什么?连我也——)

珍珠当然也没料到警察们会突然不分青红皂白地开枪,而亨也不可能知道,但现在亨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以没有一丝多余动作的行动躲开了攻击和随之而来的爆炸,已经进入了反击——

(这、这就是——高代亨的“能力”吗……?)

途中,亨不知何时捡起了似乎是滚落在工地角落的铁棍。

然后,他便对因看丢了他的身影而离开隐蔽处的警察们发动了攻击。

“——哇?!”

警察们已经不再被恐惧所困,所以即使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所作所为的严重性,也没有逃走。

他们探出身来想要确定状况,却立马遭到了暴风雨般的袭击。

亨挥动着铁棍,几乎是一瞬间就打倒了四五个警察,接着又冲向下一个目标。

“什、什么?!”

然而警察们毕竟不是街上的小混混或不良少年,而是拥有知识和经验的专业人员,无论抓住多少破绽,也不可能一口气全部搞定。

“铿”的一声,一名警察用警棍接住了铁棍。

亨立刻转过身去,逃向远处用于拆楼的、堆在一起尚未被收拾掉的建材阴影处。

“可、可恶!”

数名警察朝亨的手脚开枪,但完全瞄准不住他,子弹只是打在建材上弹起,形成跳弹。

“等等!不要贸然开枪!会打中自己人的!”

刚刚接下亨的一击的警官不停地下达指令,成为了现场的班长。

他是警署里负责指导剑道和柔道的高手,所以明白高代亨非同小可——至少是有段位的高手,或者更强。

(说他是异常者……?实在难以置信!)

虽说是由上级所下达,但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起命令的正确性。

亨的身影再次消失,但并非逃亡,只是进入了警察们的死角。

班长听到背后传来声音,手持警棍回过头来。

亨挥舞着铁棍正准备攻向这边,他连忙用警棍再一次摆好防御架势。

然而——就在此时,发生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事情。

就像一开始就知道警棍防备的位置一样,铁棍在半路漂亮地避开了它。

班长的防御在咫尺之间被闪过,亨一击正中他的肩胛骨。

“呃……?!”

班长自知骨折,当场被打倒在地。

其他警察慌忙想要做出反应,却被亨压低姿势一个横扫,把他们全部抄了底——脚踝上的一记重击,让他们全部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期间亨还在行动,他抓住被打倒的班长的衣领,把他拖到暗处。

然后用严厉的语气追问道:

“喂!你们是什么人?”

“什么、什么人是指……?”

“是真正的警察吗?还是说这是大张旗鼓的冒充?”

“……什么意思?”

“你们一开始开枪的方式明明是认真执行任务的样子,为什么后来就变成了近乎威吓的射击?”

这家伙竟然连这都看出来了……班长完全无法认为这样的人会失去正常的判断力。

“呃……这个……”

他刚要回答,亨突然一惊,跳向一边。

一名警察发现了他们,举枪开火,但亨在准星固定前就从原地抽身而退了。

一颗子弹嗖地掠过班长的鼻尖,他本能地缩起身子闭上眼睛,发出了一声细微的悲鸣。

当他睁开眼睛时,战斗已经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枪声和喧闹渐渐地远离了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非常清楚亨对自己手下留情了,本来就算被一击毙命也毫不出奇的情况,只落个骨折就过关了,接着在刚才的时候……班长甚至隐约觉得亨远离自己是为了防止自己被流弹击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是呆滞着喃喃自语。

*

“喂,快报告!你们那边在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本应把杀人犯们引诱过来进行夹击的警察们的另一个小队,和自己的同僚们失去了联系,这自然是珍珠手上的干扰装置的影响,但他们无从知晓,只是逐渐形成了因为罪犯们没有到达预定地点,所以似乎只能由其中一只小队对应——这种程度的认识,毕竟对面升起了似乎是警车爆燃所致的浓烟,还听到了枪声。

“必须前去支援——”

但是没有上级指示就不能行动也是警察的重要特征,他们犹豫不决。

“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吧!”

“再等指示就来不及了!”

“嗯……也只能如此了”

尽管警察们最终还是统一了意见,做好了觉悟,但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已经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在他们后方,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车,车里一个少年缩着身子躲藏着,忠实遵循着之前得到的“外面有危险所以不要出去”这一指示。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躲在车里,即便注意到了——也毫无意义。

他们身后传来踩着沙砾的声音,接着响起的话音不知为何显得十分悠闲。

“喂……也就是说‘高代亨他们’在那边吗?这家伙又是谁?”

杀气腾腾的警察们吓了一跳,转头望向声音的方向。

他嗤笑着。

那便是他们对此人的第一印象,他穿着淡紫色的衣服,个子很矮,怎么看都明显不可能是警方相关人员,话虽如此,那么他是谁呢?这就……简直无法捉摸,那样奇怪的笑容看起来不像大人,但说他是孩子的话,又带有某种决定性的不同之处。

“你、你是什么人?!”

被这么一问,那家伙继续冷笑着说:

“我现在心情很好……”

这话完全莫名其妙前后不通,然后他张开双手。

“你们真是太幸运了……这可是不常有的事情,我为了‘之后要集中精力’连有人挡在面前都不杀掉、这么一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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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道。

仿佛只有那满面的冷笑消失在了空气中一样,一种非现实的气氛从那家伙身上逸散出来,然而,有什么东西阻止了警察们发出“开什么玩笑!”这类怒斥。

“………”

一瞬间,警察们都哑口无言,然后就这样——结束了。

“接着……”

他向前踏出一步,警察们全都大张着嘴,身体僵硬地倒在他脚边,就像被切断了电源开关的机器人一样,而他已经不把这些警察放在眼里,只说:

“好久没有等到能认真起来的机会了……这可真让人期待啊……!”

他笑得更深了,那笑容现在已经越过了奇妙的程度,达到了令人心寒的地步。

就这样——弗尔迪西莫和闪电*的第一次战斗拉开了帷幕。

(译注:原文为片假名イナズマ,意为闪电,该能力名由弗尔迪西莫根据亨「とおる」的名字与雷神托尔「トール」的日语发音相同所取)

*

天空迅速阴沉下来。

本来还算平稳的风,不知为何似乎越来越大了。

不一会儿,云层覆盖了天空,然后雨点滴答滴答地落下,很快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本来就将泥土裸露在外的拆建工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泥沼”——正如同现在的情势一般。

亨奔跑于其间,一边把泥土踢得飞溅起来,不少追赶他的警察中了泥弹,随之滑倒,从头到脚变得一片黑,身上还淌着泥,但依旧穷追不舍,追赶者、迎击者,在他们之上是平等地降下、平等地落在身上的雨水。

喀嚓。

铿。

咯吱。

无法形容的、由战斗带来的噪音四下回响,这些音效换一个场景,说不定会能得到“令人舒适”的评价,如果有无关者从远处看来,甚至可能会觉得是在玩耍。

但当事者们却丝毫没有这种心情。

亨焦躁于警察们放倒多少个都有人补上,警察们也拼命想解决自己意外开枪造成的现状。

尽管双腿已经不听使唤,步履蹒跚着,警察们仍在继续奋战,不过,这种战斗也已接近终结。之前进行过一轮齐射,他们的子弹本就已经消耗殆尽,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操着警棍去与亨战斗,这样自然胜负已定。

要说亨对自己的哪方面最自信,那就是他的体力与耐力绝对超乎常人,如同顶级足球选手一般,本身就体能充足的同时还善于把握各种稍事休息的时机,这是在干着各种辛劳兼职工作的过程中学会的偷闲技巧。

因此,尽管警察们已经逐渐累得东倒西歪,但亨却依然行动自如,把警察们一个个带着跑,然后引诱过来、孤立起来,最后打倒在地。

而亨心中的怀疑已然变成了确信。

(这些警察们是货真价实的——归根结底他们并没有摆出一幅非杀我不可的架势攻击过来,这样的话……要怎么做?)

如果做得太过分了,就算逃掉也只会使事态恶化,也很在意被留在原地的正树和(其实是珍珠但他以为的)穗波显子,也许应该投降……话虽如此,但一旦遭到了攻击,总归会忍不住反击的,这也无可奈何。

“……唉,怎么办呢?!”

亨躲在废弃建材的阴影处嘟囔道。

干脆就一狠心,故意跑出去被逮住吧?估计会被狠揍一顿吧,感觉会很痛……他咬紧牙关。不过对面已经没有子弹了,所以不用担心被射杀,要干就只有现在。

亨下定决心。

“——上了!”

趁对面不知为何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冲了出去。

然后便呆站在了原地。

站在那里的……不是警察。所有警察都已被打倒在地,茫然的神色凝固在脸上,身体一动不动,连是死是活都看不出来。

站在这片诡异场面正中央的那家伙,带着一幅毫不在意的态度,在雨中嗤笑着。

他是个矮小的男人,穿着淡紫色的衣服,光滑的布料在雨水的映照下闪着光。

“……?!”

亨马上明白就是他放倒了警察们……然而,怎么做到的,又是为了什么,这些问题则完全无法推测。

“呦,‘闪电’。”

那家伙——弗尔迪西莫突然说了句奇怪的话。

“什么?”

“就是你的名字啦——不是叫“Tooru*吗?这个名字在北欧神话中,可是属于阿萨海姆神殿十二主神之一的‘雷神’的,所以你就是‘闪电’,怎么样?不觉得是个好名字吗?本人弗尔迪西莫就是‘觉醒之后的你’的赐名者啦。”

(*译注:原文为片假名,与“托尔”表记相同)

他窃笑着、滑稽地说道。

亨虽然很困惑,但站在这个自称弗尔迪西莫的男人面前,有一件事却是确定无疑的。

只有一种气息,不可阻挡、无法隐藏,清晰无比地从这家伙身上扑面而来,仿佛具备实体一般。

杀气。

除此之外,这家伙身上没有任何其他气息。就是来动手的,不管他是什么来头,唯有“敌人”这一点绝对不会错……!

尽管如此,亨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困惑。

他的能力——动用刚被弗尔迪西莫命名为“闪电”的能力看过去,这家伙——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简直——简直全身都是破绽啊!)

已经不是有没有“线”的问题了,不用考虑朝什么地方打才能命中要害,因为哪里都是要害。

尽管如此,为什么他会如此轻松自在,甚至到了异常的程度……?

亨本能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然而弗尔迪西莫宛如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动作一样,继续走上前来。

那一瞬间,亨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他明白了。

(这家伙……是知道的!)

无论是自己全身都是破绽这一点,还是亨能看出来这一点,他都了如指掌……!

这就是那副嘲讽般笑容的来源,那么那些所谓的破绽,也是……

(陷阱? ……不,不对!不是那个层次的东西!)

这是……面对警戒着的野生动物,说着“看吧,没事的哦”然后故意被咬住,是和这种情况类似的行为。

因为等级完全不同,所以他才会主动靠近过来……当然,主动靠近的必然是高级的那一方。

然而,这种高级又是来源于什么呢?他看上去连武器都没有,体格也绝对称不上好,更是怎么也看不出有强大的力量,那么技巧方面又如何呢?

(如果他精于技巧,就更应该该摆出某种起手式,而不是现在这样到处是破绽的样子,这到底是为什么……?)

要是谷口正树——如果是榊原弦细心教导过的他的话,应该已经明白过来:这就是超越了亨曾因得到过帮助而憧憬着的、温柔坚强的“武士”的境界,是和仅仅强化“消灭敌人”这一点的“剑的极致”一样的存在——极致到了架势和技巧都不存在,动作唯独取决于对手——

就是这样的境界。

亨不明白这些,但他感受到了对方的诡异。

对方深不可测,万不可掉以轻心,这些事实他已经明白过来。

虽然明白……

“呃呃呃……”

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这种压迫感、紧张感——本身便会成为对方的攻击手段,将自身逼到无可退避的死角,必须动起来……!

“喂,‘闪电’啊。”

弗尔迪西莫漫不经心地搭着话,对于亨的警惕神态,他简直把毫不在乎这一点明摆在脸上。

“所谓强大,其实就是无所事事——你不这么觉得吗?没有对等的对手,周围只有弱者,赢了不过是理所当然,这种事一直持续、永无止境——这样的状况,除了无聊,还能怎么形容呢——”

他轻轻笑着。

“而且啊,那些个对手的弱小程度,可是完全说不过去啊,都是些连自己面对着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闪电’,我这么说你应该也有同感吧?不自量力的小混混,扯着什么大块头太碍眼啦、看不惯那种眼神啦等等狗屁不通的理由纠缠过来,你没有把这类货色揍个落花流水的经历吗?”

……有的,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好几次了,但那又如何?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也就是说……‘不好好看清对方的实力和底细的人都是蠢货。’就是这么一回事,从这个意义上说,‘闪电’啊——你没有不经大脑地胡乱攻击过来,就代表你已经超越了第一阶段的水平,所以我要和你……好好地一决胜负。”

弗尔迪西莫耸了耸肩。

然后动了。

右手以可怖的速度直击亨的胸膛。

亨立刻操起手里的铁棍向弗尔迪西莫攻击的路线猛挥下去。

然而——下一个瞬间,亨就倒飞了出去。

“———?!”

亨狠狠地撞在后方的建材上,让那堆东西叮铃咣当地倒塌了下来。

他拿着的铁棍——从手边折断了,干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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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的一击,切口平滑得简直如同镜面。

但他没有发愣的时间,弗尔迪西莫马上又逼近了过来。

亨甩开建材向旁边躲开。

飞散的建材在空中立刻四分五裂。

“——呵呵呵呵!”

弗尔迪西莫看向亨,脸上露出异常凄厉的笑容。

“——连第二下都躲过去的,你算第二个……真是久违了啊,我一直在等待的这种感觉……!”

亨在弗尔迪西莫说话的同时飞快地移动,他将被切断的铁棍探出,直击弗尔迪西莫还在转向中的侧腹。

血花四溅。

“……!”

亨扔下手中四分五裂的铁棍,捂着脸翻滚着向后躲去。

他的脸上鲜血直流——右眼已被切碎了。

“中了眼睛吗——我瞄准了整个脑袋,看来是提早一瞬间躲开了啊。”

弗尔迪西莫沉着地、满足地低语。

“………”

亨的手离开了捂住的眼眶,已经没有时间理会疼痛了,视野虽只剩下一半,但也许因为只是一种感觉,“线”看上去并没有变化。

虽然“线”还能看见——

亨又拿起一根铁管摆好架势,但同时也得拼命控制止不住颤抖起来的双腿。

“线”是能看见的,他明白,沿着“线”的轨迹攻击便能够击中对手。

然而……不知为何,当亨正要沿着线展开攻击的一瞬间,那“线”便消失了。

仿佛斩断它便是弗尔迪西莫的能力一般,“线”就这样断了。

刚刚的铁棍也是如此……正如同字面意思一样被“切断”了。

他肯定没有直接接触到铁棍——是释放了某种武器吗?但如果是那样,为什么看不到那攻击所对应的“线”?亨可是连子弹的轨迹都能看清楚——

“呵呵呵……!”

弗尔迪西莫继续逼近。

亨把铁管扔了过去。

那东西再一次在空中破碎飞溅。

与此同时,亨仅凭单眼也能清楚地看到,刚刚落在铁管周围的雨滴也一起碎裂成了微尘,如同被吹开的雾气一般消散。

(………!)

毫无疑问,没有任何实体,看不到有任何东西在进行攻击,尽管如此,连雨滴这样微小的目标都能精准命中,这就代表着……

“攻、攻击的是空间本身吗?!”

亨不由得小声自语,弗尔迪西莫得意地一笑:

“听着‘闪电’,你知道世界这玩意,实际上是什么模样吗?”

说了不可思议的话。

“……?”

见亨答不上来,弗尔迪西莫继续说:

“实际上啊,‘闪电’——世界这种东西,在能看清本质的人看来,是由无数的裂缝密密麻麻地覆盖着的。

弗尔迪西莫眯起眼睛,在那眼中,是否正映照着那些所谓的“裂缝”呢?

“从我记事起,我就一直看着那些裂缝——然后有一天,我发现了,只要我动动手指,就能撕裂它,对——闪电,就是你说的那样,‘空间’——这就是我的力量的真面目。”

弗尔迪西莫微微张开双臂,做出如同回应欢呼声的娱乐明星般的动作。

“从奔流于空间中的无数‘龟裂’中选一个,稍微把它张大一点,就能将任何东西都‘撕裂’并破坏掉——这就是我的能力。所谓“弗尔迪西莫*”,即是联想到用过强的声音破坏旋律而命名的这种能力。小时候我正在使用能力的时候被人发现,于是加入了统和机构,似乎这帮人把像我们这样‘世上不存在的力量’的拥有者叫做MPLS,他们也在模仿这些能力制造人造人——不过,到现在为止,好像还没弄出过能比得上我的家伙啊。”

(译注:即英文单词fortissimo)

他这么说道。

亨的脊背因战栗而僵硬。

(对、对空间本身进行操纵的能力……?)

武器可以防御,飞来的东西可以躲开,但是“空间”——本来就身处空间之中,要怎样从空间手上保护自己?!

自己的是“线”,而对方是“空间”——这是二次元和三次元的区别,到底怎么才能和高次元的存在战斗啊?!

弗尔迪西莫笑着,再次走近——

*

(……可恶!是弗尔迪西莫!)

为了确认亨的能力偷偷接近的珍珠,看着那抹在雨中的远处也能清晰辨认的淡紫色,在心中发出了悲鸣。

她并不知道那个以“最强”而闻名的家伙的真正底细,但其可怕的杀伤力和超高的任务完成率——其实就是从未失败过这一点已经成为传说,这些她一清二楚。

(大事不好!既然那家伙来了……!那就绝对没有胜算了!)

必须逃走。

把亨变成统和机构的敌人来进行利用之类原先的目的已经不重要了,只有让自己活下去才是最优先的。

原本她从统和机构逃脱就是为了活下去,她获得了统和机构打算把像自己这样拥有伪装他人的能力的对象无条件地逐一予以处分的情报,这是由于发生了同类型但更加强力的个体摧毁了研究设施而逃脱收容的事件,所以这一类型不分强弱,一律被判断成具有潜在危险。这一事件被称为“曼提柯尔冲击”,也是统和机构最近神经质地不分青红皂白猎杀可疑人物的理由之一。

但珍珠无论如何不愿意因为这种事而被杀。

所以她逃走了。

她潜入反统和机构的组织,作为保护自身安全、对抗迫近中的危险的策略。

然而——那样的小伎俩,在弗尔迪西莫就在面前的此时此刻,是毫无意义可言的。

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必须赶紧逃掉……!

但是,在被大雨淋成一片泥泞的地上,鞋子发出“嗤”的一声,滑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间,弗尔迪西莫猛然转向她。

四目相对。

“………!”

珍珠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起来。

“哎?那是——”

弗尔迪西莫看到珍珠变成的穗波显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在这种地方吗?不过——”

他马上把视线移回亨身上。

“现在这边这个比较有意思,那边就待会儿再说吧。”

然后又向前迈出一步。

“呃呃……”

亨除了一步步后退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正因为获得了抓住对手破绽或弱点的能力,反而更加感到无可奈何。

他明白做什么都是徒劳的,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攻击到对方……。

“怎么了?闪电——”

弗尔迪西莫面对亨的动摇,挑衅地说:

“刚才一个人面对一群警察的胆量到哪里去了?你那一身武士装束都会羞愧地哭出来的。”

他从鼻尖发出冷笑声。

“不过……仔细一看,什么呀这是?这身打扮给人的感觉,简直是愚蠢透顶,是谁扔给你的旧衣服吗?我是不知道你是从什么人手上得到的,倒是能看出来那家伙很没品位。”

这时,亨的表情像被什么东西摩擦过一般僵住了。

“……你说什么?”

“哦?你的脸色变了啊?是有什么和这衣服有关的重要回忆吗?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啊,穿着那种衣服的人,除了笨蛋还能是什么。”

他发出呵呵呵的笑声嘲讽道。

“……闭嘴。”

亨的表情逐渐变得凶狠起来。

自己被骂弱小还可以忍受,但是,侮辱这套衣服的主人——榊原弦这件事对于亨而言,是和活着的价值被否定相等同的东西。

“行了闪电,不要对那种笨蛋的话奉若至宝了,反正你已经比那种家伙强得多啦,对那种早就过时的老东西,吐一口唾沫丢掉就行啦——”

弗尔迪西莫耸了耸肩,无奈地轻轻摇头,一句“真是无可救药”仿佛就要脱口而出。

“………!”

亨怒不可遏。

一点都不考虑双方的能力差,毫无技巧地向弗尔迪西莫发起了进攻。

弗尔迪西莫轻松地避开了攻击。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

亨怒吼着,胡乱地挥舞着铁管,如果对方只是一介警察的话,这样盲目的攻击或许也可以得手,然而,乱舞的铁管只是虚无地一遍遍划过空气。

不久,亨的呼吸便开始急促起来,即使是颇有自信的耐力,也因为毫无意义的动作太多而终归耗尽了。

相反,弗尔迪西莫只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脸上的笑容依然如故,一次次在咫尺之间看破并闪开对方的攻击。

(这样——这家伙也差不多到了极限,究竟会为我展现出怎样的东西呢?闪电啊——)

甚至有闲心这么考虑。

但是,亨已经拿不出什么隐藏的东西了,争斗的双方中有一方被怒火所控制的时候,就基本上胜负已定了。先失去冷静的一方就会遭遇失败,而亨在此时便已经输了,这不仅仅是难以弥补的实力差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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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亨双腿一软,笨拙地摔倒在地,脸摔进了泥浆里。

直到这时,他终于冷静下来,找回了自己。

但是太晚了。

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正看向自己,一脸“还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的表情的弗尔迪西莫,他的手已经抬起来,似乎下一秒钟就会毫不留情地进行攻击。

(……不行了吗。)

亨死心了,对方的实力优势是压倒性的,自己终究敌不过弗尔迪西莫,他在内心的某个角落冷静地承认了这一点。

然而——现实并非是接受了就会结束的,即便抱着战败的觉悟,这种确信也不太可能毫不动摇。在这样的异常情况下,这一原则依然清晰而准确,现实的冷酷一如既往——对于败者和弱者而言就更是这样。

就在亨怀抱着必败的觉悟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事情发生了。

一个身影冲入了现场。

那不是这件事的旁观者,而是当事者,亨忘记了,正在这泥水中战斗的并不只有自己——

“——亨!”

就在弗尔迪西莫做出攻击态势的瞬间,谷口正树冲了过来。

然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正树一记直拳正中弗尔迪西莫的脸颊,把正将兴致和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在亨身上的后者整个击飞了出去。

“………!”

亨瞪大了眼睛。

正树回头看向他,正想说些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亨也想出声叫他,但那也来不及了。

下一个瞬间,正树全身被切开割裂,鲜血四溅。

没有发出悲鸣,什么也没有发出。

只是被击中,然后被打倒了。

“………!”

亨张着的嘴唇颤抖起来。

重新站起来的弗尔迪西莫的影子落在他面前。

“………”

虽然被击中的嘴角不断流出鲜血,但似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个男人。”

弗尔迪西莫也看向那个像一块沾满鲜血的破布一样倒在地上的身影。

“竟然挡在我的进攻轨道上……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啊。”

那声音,不知为何如同呓语一般,给人不可靠的感觉。

“……为了朋友,不顾自身危险冲过来这种行为,这是何等的……勇气和行动力啊。”

声音渐渐颤抖起来,简直就像在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懊悔一样。

“这么有决断力的家伙……竟然只是个普通人而已……然而——与此相对——”

说到这里,弗尔迪西莫狠狠地盯住亨。

他的双眼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仿佛要把话语吐出来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真是太高估你了,这个勇敢的人拼了命创造的机会,你却什么都没去做……太不像话了,对这种人抱有哪怕一点点期待的我才是最蠢的吗……!”

愤恨地说完这话,弗尔迪西莫转过身,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快步离开了现场。

只剩下亨自己。

“………”

他摇摇晃晃地,爬向虽然是刚刚认识——却是至今为止人生中最重要的相遇之一的对象的、试图保护自己而遭遇的下场——他接近着那里。

“……正树。”

他伸出手,但正树的身体一动不动,鲜血从他全身的伤口中不断流淌出来。

“……正树啊。”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简直就像在裸身在暴风雪中一样寒冷刺骨,尽管如此……他什么都不明白。

他抱住正树的身体,终于尖叫起来。

那尖叫声在街上空虚地回响,然后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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