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在森林里走路,需要考虑的事情是很多的。
千万不要以为自己不会迷路然后就直接行动。
奥芬刚才也许有点路感,但是,这里的天空和远处的山峰都被树枝所遮盖,到处都是树木,他根本无法径直地行走。山路的高低差会让人产生视觉错觉,而草丛和障碍会让人耗费体力和注意力。
这是一片未开垦的荒野,估计也没有什么地图。
「这没法不迷路啊」
奥芬叹息道。
「是吗?」
这是多进,他在努力跟上奥芬的步伐。
奥芬没有回头,继续前行。
「我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在这里一直走,不知疲倦,也不会迷路,那几乎就是个动物了。」
「嗯,可能吧。」
「走了多久了?我们已经走了多久了?」
「我不知道……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吧?」
「嗯。现在差不多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应该吧。」
「对了,昨天我也是在晚上被袭击的……」
「呃……」
奥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发出呻吟声。
是否会迷路,奥芬并不怀疑──他们毫无抵抗地、非常自然地就迷路了。
在没有道路的森林中不迷路是一项极其困难的任务。
有时候选了看起来容易走的方向,实际上是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令人费解的是──
推开脸上的叶子,奥芬问道。
「你是怎么回来的?」
「什么?」
奥芬转过身看着多进,他愣住了。
多进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奥芬重新问道。
「所以,你是从那个猴子手里逃走的,在这个森林?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啊……我逃跑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感觉是在做梦,所以不太记得了。」
多进有些为难地抬头看着前方,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巴回答道。
「我是怎么爬上那个悬崖的?因为爬不上去,所以我才进入了森林。」
「什么?」
奥芬皱起了眉头,重复着问题。
「……你说你爬不上去?」
多进点了点头,认为这理所当然。
「很正常吧?」
「嗯,当然……那么,你是怎么从这里逃到上面的温泉镇的?」
「……额……这是一个好问题喔。」
多进像是在自言自语,歪着头回答。
「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哪个旅馆的?我之前没注意这个,但不是完全没注意。」
「啊?啊?」
每次提问都加深了多进的疑问,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啪地一下拍了一下手。
「哦,这样怎么样?可能有一条通往城镇的捷径或秘密路线,我逃跑时碰巧经过了那里。」
「这能解释是怎么绕过悬崖这一关的,但在我住宿的旅馆前面晕倒的原因也是偶然?这也是巧合吗?」
「……虽然我觉得一生中偶尔会发生这样的巧合也是可能的。」
多进面带严肃表情地说着,奥芬叹了口气。
(再怎么想也没用啊)
虽然说话时并没有停下脚步,但由于一直回头聊天,前进的速度相当慢。
奥芬回过头来,专心朝前走。人并不能完全笔直行走,所以现在的「前」是否与之前的「前」是否相同是非常可疑的。
奥芬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告诉多进──或许只是他的自言自语。
「你知道这句谚语吗?怀疑已经发生的偶然是愚蠢的。但我老师说,不怀疑偶然的人将永远无法发现必然。」
「但我认为这两种观点都有道理。」
「确实。即便如此,我还是相信后者。」
踩着已经被腐叶覆盖的土地,奥芬喃喃自语。
「关于命运我不太明白,但这个世界很复杂,所以纯粹的偶然不太可能发生。偶然如果无限叠加,会逐渐趋近必然吧?我觉得或许有一条线可以连接大量的偶然,把它们合成一把钥匙。但是这条隐藏的线找不到。或许此时就是这种感觉吧。」
「……那么,您认为我兄长向您借钱也是某种必然吗?」
「这个问题很难说。」
奥芬稍微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
「把球向上扔,它就会掉下来,这是必然吧?」
「嗯。」
「向离自己十米远的靶子扔球,要多少次才能击中靶子,这是偶然吗?」
「不是吗?」
「确实,关于次数这一点,是偶然。但只要一直投下去,终究会命中。这种必然才是真正重要的。其实,谁借给你们钱,我又借给谁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我不借,别人就会借给你们,如果你们不找我借,别人也会借给你们。所有的一切似乎是必然的。」
「这话说得让人似懂非懂。」
多进有些不满地说道。
「但我想澄清一下,是我兄长向你借了钱,与我无关啊——」
「哎呀,跑题了,我想说的是,虽然那些小事可能是偶然,但如果那些偶然堆积在一起,理应会有堆积的理由。」
「别急着转移话题啊,对我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只有兄长找你借钱,也只有他花了这笔钱——」
多进一边嘴巴动个不停,一边加快脚步追上奥芬。奥芬也加快了速度以应对,尽管在森林里没法行动自如。
他走着,感觉到草丛拍打着他,继续说着。
「问题意识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我——跟我兄长欠你的钱完全没关系,你听到了吗?」
「虽然说问题意识这个词听起来很高深,但它实际上就是不停地思考的意思啊。这样说可能更让人感到高深。」
「那个……」
「…………」
突然。
奥芬停下了脚步。紧接着,多进就砰地撞到他的背上。
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多进撞到了鼻子,需要恢复一下。
奥芬笑了一声,转过身。
「多进。」
「啊?」
他的声音似乎变了,可能是因为鼻子撞到了。
奥芬缓慢地对着用手捂着脸的多进说:
「我再教你一句格言吧。」
然后他张开双臂,摆出天使般的姿势。
「这是非常重要的格言——债权人越多越好。」
「……这种思维方式显然是定时炸弹啊……」
「哈哈哈。确实是这样。」
奥芬移开视线,笑了笑,然后环顾四周。
没什么变化,他们还在森林里。
可能只是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子──这让他感到十分烦恼。
他的烦恼之处在于,根本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走对了路。
迷路时的标准做法是呆在一个地方等待救援,但在这种情况下,指望有人救援不太现实。
「……只能相信自己并继续前行吗?」
相信自己比任何事都困难。奥芬摸了摸附近的树干,感觉自己像是在喊口号。
他觉得之前也有类似的树,但没法确定这是同一个颗。
「……我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因为森林太黑了,但是……」
多进说着不祥的话。
「太阳快要落山了吧。」
他抬头望着天空,脸上露出焦急的表情。
穿过树枝缝隙的阳光,正在渐渐黯淡。
很快四周就会变得漆黑一片,在这种情况下在森林里走可不是容易的事,很容易发生意外。
奥芬抬起手心低声地念道。
「看我催生,微小精灵……」
鬼火在他的手心上浮现。这个光球将周围的一切都照亮了,像是被风吹着,飘到了头上方。
奥芬抬头望着那道光,同时听到多进小声的嘀咕声。
「昨天晚上,我就是在休息时被袭击的……」
「这样做可能更有效率。但是前提是猴子不只之前那个,且它的攻击并不会真正危及安全。」
「这是问题意识的问题……」
「什么?」
「那个猴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存在呢?按照你的说法,它是龙族改造出来的野兽,但龙族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它被改造肯定有目的。」
奥芬并不确定,他喃喃自语。但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也许几百年后,或者几十年后,当这个大陆上的人类灭亡之后,另一种族也会到这里来,说与你一样的话。哼,这种古代种族认为三振就是出局。肯定有某种理由吧。」
「那么,你认为它是没有意义的?」
「不,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同意你的观点。不过……」
奥芬无奈地张开双手。
「然而,我们想不出答案。最好的办法是去找那个扑街或者是昨天你在这片森林里见过的两个人——他们应该就是跟我住同一间旅馆的人——至少他们比我们知道得多一些。」
「那么……」
「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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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吗……」
……
一时,对话停了下来。
太突然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鬼火的照亮下,奥芬明白了。有第三者的声音插了进来。
「谁?」
转身喊道——尽管不能确定声音来自后方。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个倒吊在树上的男人。
「?!」
他一直盯着他们看。
奥芬确信自己已经见过他。昨天在旅馆里见过他,背着巨大的背包,从楼梯上摔下来,好像是遗迹调查员,同行的另外一人是他的上司。这么说,他出现在这里也很合理。
但是——这个男人倒吊在树枝上,用浑浊的眼神凝视他们,奥芬的脑海里涌现出了几种可能性。
幽灵。鬼魂。怨灵。妖怪。或者,只是一个擅长倒吊的男人,或者是单纯喜欢倒吊的男人。
后二者是最让人感到恐惧的,奥芬下定决心去解决这个疑问,他双手交叉,直截了当地问道:
「听着,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第一题:你是鬼吗?」
「真是直接啊。」
疲惫的多进喃喃自语着。
奥芬没有理睬他,倒立的男人悲伤地摇摇头
「我,我没死……至少我想是这样。」
男人哭泣着,眼泪不是滑落在脸颊上,而是顺着眉间和太阳穴处的皱纹滑向头顶。
奥芬转向多进,问道:
「你觉得呢?测谎仪多进。」
「我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但如果随便把这种任务交给我,我也感到很困扰……」
「那么,暂且先去碰一下他,确认一下有没有危险,怎么样,试试吧,多进?」
「您这是……」
「哼,心胸狭窄的家伙。」
奥芬嘴舌有些刻薄地说完,重新将目光投向男人。
除了倒吊以外,这个男人的容貌显得十分朴素。实际上,无论怎么触碰他,都看起来没有危险。但是,世界上的危险并不一定像毒蘑菇那样遵循规律。
在考虑这些问题的同时,奥芬开口了。
「嗯,虽然说称其为鬼有些牵强,但反过来说,即使不称其为鬼,也没有更好的称呼。至于倒吊的问题……嗯,这可不太有益于健康。」
不管多进,奥芬向男人走近了一些,大约只有半步。在确认对方没有反应之后,他又向前走了一小步。如果对方惊慌失措或者呕吐什么的话,那也还好,这样至少可以确认对方是有反应的。
「问一下……你昨天中午和我住在同一个旅馆里吗?」
「嗯?是森之枝旅馆吗?如果是这家的话,那就对了。」
「嗯……果然是啊。」
「…………」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
奥芬指着那个男人告诉多进说:
「你看,果然像我说的一样,这人平安无事啊。」
「哪里平安无事啊!」
多进似乎没有完全明白,大声抗议起来。
总之,也许这是自从来到这个温泉小镇以来,事态的发展首次按照他的想法进行。
◆◇◆◇◆
「克丽奥,会着凉的,多穿点衣服啊。」
从后面传来声音──
克丽奥略微扭头望去。马吉克从旅馆门口探出头来。
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虽然还是秋天,但如果坐在门前,一直坐到天黑,确实会感冒。而且这里是山上,晚上很冷。感到寒冷,克丽奥重新抱起膝盖上的毛毯,将雷奇紧紧搂在胸前,然后又转过脸去,凝视着夜色笼罩下的温泉镇。
她听到马吉克叹了口气,尽管他很小声。
「当然,师父没回来很让人担心,但师父会平安无事的。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我并没有担心啦。」
她没有想太多就说出了这句话,突然又觉得自己是在故作镇定。克丽奥感受到了自己努力压抑的情绪,于是她闭上了嘴。如果她纠正这个的话,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尴尬。
其实并不是那样的。她来这里是为了等奥芬回来,但她也想独自待一会儿。
「嗯……那我去拿毛毯吧?如果你想穿的话,师父的外套也可以。」
「好啊。」
她点了点头,然后背后传来了一声响声。门应该是关上了。
(……我并没有担心啦。)
克丽奥在心中反复地想着。
只是有点不安而已。
「今后」,
奥芬确实这么说过。
(到最后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奥芬说些不知所谓的话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隐约觉得开心,但同时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感觉很糟糕。
她虽然想过那些事情,但并没有深入,她只是茫然地凝视着夜晚的黑暗。
不知不觉间,她的嘴唇微微张开。
她开始哼唱着那首不记得的歌曲,克丽奥在轻轻抚摸着熟睡的雷奇的背部时,圆润平滑的背部,感受着那优美的毛发在她手指间轻柔摆动的感觉,让她陶醉其中。
这个生物的呼吸轻柔到人几乎听不到,克丽奥微笑着看着它。
然后门打开了。
她认为是马吉克,所以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止唱歌。但是…
「…真好听,不是吗?」
这不是马吉克的声音。
她惊讶地扭头看去,是爱丽丝,她拿着毛毯开了门。
她眨了眨眼睛,问道:
「爱丽丝?」
「我想问你一件事,所以我跟你朋友说了我帮他带毯子过来。」
「呃……?当然……」
克丽奥点点头,接过她递来的毯子。
爱丽丝安静无声地坐到了她的旁边。雷奇因为克丽奥的动作而醒来,抬起头打了个哈欠。爱丽丝看着它,说道:
「真可爱啊。」
「…嗯。」
克丽奥没想出其他的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无论克丽奥如何看她,爱丽丝的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她的视线依然停留在克丽奥之前所注视的地方,她一如既往的以安静语调继续说话。
「其实我想问的是,你感觉开心吗?」
这问题让人有点困惑,不过很明确,克丽奥回答:
「嗯,还不错。」
雷奇醒来后试图爬到她的头顶上,克丽奥继续说道。
「没有温泉有点失望,但至少可以在浴室里泡个澡。就当是在普通旅馆住一晚上吧,这样想的话,也不算太糟。而且,这是我第一次在这──做家务,很开心。」
「不是这个意思」
爱丽丝抬起纤细的右手,打断了她的回答。她露出一丝苦笑,虽然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不是这里的事情,是你一路走来到这里来,觉得开心吗?」
「嗯——」
这真是让人困扰的问题。她并没有什么想法涌上心头,只感觉到面部肌肉的微妙变化。
「能否开心,我也说不好。已经和奥芬他们待了好几个月,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了。一开始还是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的……现在觉得不无聊,是因为还能保持住当时的那种感觉吧。」
说了自己也不太明白的话之后,克丽奥试图掩饰自己的心情,重复了一遍。
「爱丽丝,你觉得这有趣吗?……」
「恰恰相反呢。」
这次她明确地苦笑,摇了摇头。
「因为我从来没觉得过有趣,所以才会觉得无聊吧。」
「……即使和朋友们一起玩也是这样吗?」
「朋友?」
她将这个词一遍遍地重复,凝视着远方,表情复杂──仿佛是在咀嚼着什么苦涩的东西,品尝之后,果然是苦的。
「朋友──这个词我不太懂。」
「?没有吗?」
「我听不太懂。虽然我想我也有一些亲密的朋友……但是突然自己一个人了。虽然记得些事情,但是不记得那个人的脸。」
克丽奥皱着眉头,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雷奇从她的头上滑落下来,慌乱地挣扎。
「……是失忆了吗?」
「可能是吧。感觉在我有意识之前,我和妈妈就住在这里了。有点理解自己为什么想离开这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必须待在这里……」
克丽奥默不作声,只是听着爱丽丝的话。爱丽丝顺畅地说着──或许她已经习惯讲述这个故事了,或者在头脑中默默练习过许多遍,她的话从未有过卡壳或停顿。
「而且,有时候会想起一些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比如知道一些从未听过的歌曲。还有……洛茨。」
「那些人怎么了?」
「……只要看到他们就会感到恶心。明明还有其他更讨厌的事情,但总觉得只有他们最令人讨厌,为什么我会这样讨厌并感到害怕呢。真的很讨厌……很可怕。我该怎么办呢?」
「他们是帮派成员,讨厌并害怕他们是很正常的事情。」
克丽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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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理所当然的话,稍稍靠在旁边的爱丽丝。虽然只是轻轻碰到她的肩膀,还是能感受到彼此的温暖。
「他们那些人,我觉得没啥好怕的。我才不害怕那些人呢,毕竟奥芬才是真正的恶棍呢。」
「……是吗?」
这句话似乎并没有让爱丽丝感到安慰,她的眼神中仍然充满了疑惑。
为了改变话题,克丽奥急忙说道。
「啊,不不,我的意思是不用担心他们啦。父亲也说了,这种担心,到了未来就是个笑料罢了。大概……我想是这样,只要这么想,就不会害怕了吧。」
「未来……」
爱丽丝念着这个词语,眼神呆滞。她低头喃喃自语。
「未来到底存在吗?」
「不,没有必要过分担心吧……」
克丽奥叹了口气,决定换个话题,于是她大声宣布。
「总之!虽然生活等等的事情另当别论,但是只要是洛茨的事情,你们可以不用考虑任何事情。因为我会负责。我会成为备受称赞的救援少女,可爱的克丽奥,让这个旅馆成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目前,我正在研究终极必杀技,动态等离子超级火力大炮。」
「这听起来不太‘可爱’……」
正当她们在谈论时──远处传来了一些声音。
「…………?」
对话暂停,克丽奥和爱丽丝对视着。在这条空无一人的路上,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某人似乎在慢慢地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发出沉闷的声音。
「那是什么?」
爱丽丝抓住自己裙子的边角,颤抖着。克丽奥皱起眉头四处张望。虽然不太清楚,但没有听错。她确信那是脚步声。除了不太规律的脚步声,还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她看着爱丽丝,回答说:
「没关系。交给我吧。」
克丽奥如此说着,开始保持戒备地等待。她意识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那脚步声是否真的朝这里走来。
然后──一个男人从拐角处缓缓出现。
即使在月光下也能看得很清楚。这是黑帮的其中一员。他穿着登山服,看起来很瘦弱。他抱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大桶,慢慢地──或者应该说是磨蹭着──朝这里走来。
大约20米的距离,他走了一分钟左右。他喘着气,抱着一个巨大的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个男人走到门口,克丽奥上前一步,直截了当地问他:
「你不是被告知不要再来吗?」
「小孩说话就是个笑话罢了。」
男人这样说着,抱起了那个桶──
「────!」
克丽奥犹豫了一下——或许冲过去是个好主意。桶里装满了像水一样的东西。那个男人看起来已经疲惫不堪,动作也变得很慢。即使不冲过去,逃走也是很容易的。但是…
她不禁感到担心,想起爱丽丝还坐在她身边,她逃不掉。
桶里到底装了什么呢…
想起来了,之前有纵火。是油之类的东西?该怎么办?
当然,克丽奥并没有这样的思维。克丽奥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
(逃不掉!)
如果有危险的话,雷奇会保护她的。
相信着这一点,克丽奥做好了准备。或许应该说她是在卷缩。无论如何,她没有有效的防御方式来抵御被泼洒在身上的东西。
(雷奇,帮帮我……!)
呼唤着头顶上的生物,克丽奥等待着下一刻。结果应该很快会呈现——
哐当!
男人挥动着桶,发出了像被打击一样的冲击声。
她被大量的液体正面击中。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液体像花一样绽放开,很快就扩散了开来。冲击很快过去了,只留下了在脚下扩散着的水洼和滴落的水滴声。
克丽奥从头到脚都淋湿了,轻声嘀咕着。
「……只是普通的水……?」
雷奇似乎很轻松地在头上休息。
奥芬曾经告诉过她,深渊龙种族成年后就能生活在水中。对雷奇来说,水并不是威胁。它不会认为水有危险。
低头看过去,爱丽丝也被淋湿了。
克丽奥半闭着眼睛,瞪着挥下水桶的男人。男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说道:
「没错,只是水。」
「……那有什么意义?」
虽然不确定是否需要问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男人得意洋洋地回答:
「只是为了恶作剧。」
「……是吗……」
克丽奥低声嘟囔着,男人转过身去,全力逃跑。
「那么,再见了!」
「啊!等等!别想逃!」
克丽奥重新抱紧雷奇,踢开因为淋湿而沾在腿上的的裙子。
她全力追赶那个男人。
「嘿!」
她带着小小的喷嚏回到旅馆,这是大概三十分钟后了。
「真是的……那个混蛋四处逃……我穿着裙子不太方便啊。湿淋淋地乱跑,肯定会感冒的。结果被他逃走了。唉──嘿!」。
门口到处都是水,也不是很在意鞋子会不会脏,但她还是绕着水洼靠近门口。爱丽丝应该已经进去了吧。她一边想跟爱丽丝说她需要洗个澡,一边拧动着门把手。
突然,她察觉到了异样。
她感觉到了什么,侧过头。那里是大厅的一扇窗户。窗户玻璃完全碎裂了。
「啊!」
克丽奥不知所措地发出了一声,立即走到了窗前。窗户玻璃显然是从外面打破的,碎片散落在房间内。散乱的碎片在房间的煤气灯下闪烁着美丽的光芒,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去欣赏。大厅里有一个人倒在那里。
「马吉克!!」
克丽奥大声叫喊着,避开了碎裂的玻璃进入了大厅。看到马吉克没有倒在玻璃碎片上,她松了一口气,赶忙跑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
马吉克看起来并没有受伤──只是普普通通地躺在那里而已。
马吉克慢慢地抬起头,虚弱地回答道。
「啊……突然有个男人打破了窗户,然后……直接打了我一拳,我根本没法反抗。」
「爱丽丝呢?席娜呢?」
克丽奥一边大喊着,一边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两个人的身影。她本能地感觉到,现在这个旅馆里,除了她和马吉克,没有其他人。
「我不知道」
马吉克一脸混乱──或者说,被打迷糊了──摇了摇头,扭动了一下脑袋,他突然感觉到疼痛,脸上的表情痉挛了一下。
「我在这里……然后爱丽丝说她和你在门口被水泼了,然后窗户就碎了──」
「发生了什么?」
「然后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翻进来了……我一过去就被他打晕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里,他的脸阴沉了下来。这不仅仅是因为伤痛。
「对不起,克丽奥」
「真是的,如果要被打就逃跑啊。」
克丽奥不耐烦地说完后,检查了一下马吉克的头和脸。除了左脸已经开始肿起之外,似乎没有明显的伤口。更详细的情况必须问医生才能知道。
「我生气了。」
克丽奥握紧拳头发出一声低吼。
「黑帮果然是些可恶的家伙。到了这种地步,似乎只有解除必杀技『动态等离子超级火力大炮』的封印了。」
「……那是什么?」
马吉克一边摸着自己肿起的脸,一边问道。
然后──
「这不太好吧。」
听到充满重量感的声音,克丽奥的背脊一下子竖起来。她瞬间扭转身体的方向,采取战斗姿态。本以为是黑帮回来了,但实际上不是。
「年轻女性拥有这样的必杀技,我个人并不赞成。不是吗,诺沙普研究员──哎呀,你不在啊。诺沙普君。」
这样自然地说话的人是一个在天花板倒吊的胖男人。
克丽奥认出了他。昨天在旅馆见过他,似乎是个研究员长。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倒吊在天花板上。
他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方,那个放在大厅里的那张地图模型上方。
研究员长一个人点头微笑后,喃喃自语着,然后……就这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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