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三章

第三章“狂欢节/面具与妖怪恣意跳舞”"Landfisher vs."

“在空无一人的地方仔细观察后,就连我都认得出来。没错,就是他……帮手小姐,可以请你先把那扇门锁起来吗?”

“呼——就先锁起来吧。”

骷髅人型布偶像在感叹什么不幸似的叹气,然后把教室的门锁上。可能是装了变声器之类的吧,听到的是像人工制造出来的沙哑声音。穿在她身上的暗色调套装,是像燕尾服的绅士服装。至于头部则完全是骷髅的状态。这角色的设定似乎是从地狱苏醒的黑暗英雄。

(好像是叫……扑杀绅士卡嚓骷髅吧?没错,是那个女生说被偷走的戏服。)

因为发生许多状况把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究竟又是何方神圣呢?

然后是另一个人。那个声音开朗的濡湿女,又是谁呢?先不管她是不是妖怪,但可以确定的是,她是濡湿女没错。

她穿着设计可爱的白色连帽T恤,帽子则是戴得深深的。连帽T恤是长度到腰部下方的长版T恤,并没有搭裙子之类的服装。下摆则露出肉感的白皙大腿,修长的双腿连接到脚上的凉鞋。她的脚不管怎么看都是湿答答的,浮在上面的水滴格外显出她大腿肌肤的滑嫩。不过湿答答的当然不光是她的双脚,连上半身的连帽T恤也都渗着水。

“哎呀——太好了,我找你找了好久……竟能在不太可能有人进来碍事的地方找到你,实在是太幸运了。这一定是我平日行为良善的关系呢,呵呵呵呵。”

她带着用布块包裹,看起来像长型棍棒的东西。她把那个东西架在脖子后面,并且把手搭在上面,再慢慢把帽子拉上来。

女子的年龄应该刚好是二十岁左右吧。她不是日本人,独特的红色长发令人印象深刻。当然她的头发也是湿的。从贴在脸上的头发缝隙露出来的,是看起来没睡饱而睁不开的眼睛,以及完全成对比的活泼表情,感觉很像她HIGH了一整晚的样子。

接着她用沾了水滴的手指拉下连帽T恤的拉链。

“我是觉得莫名其妙啦……她应该是菲雅看到就会抓狂的那种女人呢。然后夜知,我倒是想请你简单解释你刚刚咽口水的理由。难道你也崇尚波霸主义吗?真是蠢毙了!”

“我是在紧张啦!毕竟对方很莫名其妙啊!”

没错,是很莫名其妙。

从连帽T恤里面露出来的,是面积稀少的比基尼泳装。一样是湿答答的肚脐那边,是结实的肌肉。但是让水滴画着曲线滑下的乳沟,却像外国人那样大得惊人。

瞪着她那婀娜多姿的身体,锥霞语气生硬地说:

“你刚刚说‘找了很久’对吧?是指找我们吗?你又是谁?”

“这就是所谓的盘问!呵呵呵呵,那我就报上名字好了。我叫奥拉翠耶·拉柏多尔姆那格,不过还有个‘乱打绯主’的绰号。”

锥霞总觉得那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于是拚命回想。

“……拍明好像曾提过,从分室逃出来的家族会成员的名字。”

“没…没错,的确是那种感觉的名字……”

“一点也没错,我是家族会的人。啊,而且我要先纠正你一个错误。”

神秘的泳装濡湿女——奥拉翠耶以极为自然的举动,把扛在肩膀的棍棒放下。她一面哼歌,一面开心地开始解开缠在上面的布。

“呵呵呵呵,我找的并不是你说的‘我们’喔。”

“……什么?”

“都——说——了——你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也就是说,我在找的是……”

在解开的布块里面的,是木桨。

是颇有年份又有点肮脏的木桨。

她轻轻松松就单手把那支看起来颇重的木桨扛在肩上,然后—

“你就是那个叫春亮·夜知的人对吧?呵呵呵,我有苦衷的,失礼了——”

她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而且是非常非常开心的样子。

报告自己目的以后,她就开始行动了。

“——希望你乖乖受死吧!”

奥拉翠耶用跟现场气氛完全不搭的湿润脚步声“劈答劈答劈答!”地往前冲。

“夜知,你退下!”

春亮的胸口被锥霞一推,硬是退到她后面。虽然完全不明白理由,但是奥拉翠耶的杀气就能够充分证明她是认真的。

“小…小心点!那支木桨八成是……”

“我知道!”

从锥霞右边袖子咻咻地延伸出来的,是黑色的皮带——是冠上杀人魔“黑河可怜”之名的杀人武器。接受过许多杀意的皮带,为了压制眼前的杀意而开始行动。

春亮移动视线心想“另一个人呢?”穿着布偶装的小偷正双手叉在胸前,靠着墙壁站着。他,或是她像在思考什么事情似地往地板看了好几次,然后——

“对手若只有一人,就靠你来对付应该绰绰有余吧……总之我先在一旁观摩吧。”

“啊——是吗?若是那样,我倒是无所谓啦!”

泳装女——奥拉翠耶,连头都没有回地回答。虽然不太懂他们的对话,但幸好不是两个人一起攻击过来。不过,就算是一对一,真的没问题吗?

面对让连帽T恤与红发随风飘扬并缩短双方距离的奥拉翠耶,锥霞一面滑进固定式课桌之间,一面甩出“黑河可怜”。奥拉翠耶则跳上课桌闪避——接着锥霞让皮带缠住讲桌桌脚,然后举起来抛向敌人。但是,奥拉翠耶看了一眼从死角飞来的讲桌,只是动动手而已。她不过是若无其事地挥动那支木桨,就轻轻松松让讲桌反弹到教室边缘,好可怕的臂力啊。

“那果然是祸具啊?不错耶。不过那个你应该好好珍惜喔,要每晚抚摸、摆弄、拥抱、亲吻它,并把它用来杀人喔。因为那是能救你性命的东西——不过现在有点碍事,能不能请你住手呢?那是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超越者,可以的话我并不想破坏它。”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既然这样,你就待在原地不要动!”

锥霞把“黑河可怜”直接甩向对方的木桨,甩向那支有点肮脏的木桨。吸了许多人血的皮带力道强劲地往前伸,试图要缠住它——

结果缠不住。

“什么……?”

锥霞不懂,明明能够缠住木桨的皮带,居然只是空虚地在半空中四处徘徊。

“呵呵呵呵,我可是照你的话没动喔。不过现在我要动了。”

奥拉翠耶一面跳下课桌一面挥动木桨,只看见固定式课桌从底座硬生生被拔出来,并发出巨响弹飞出去。不光是那张课桌而已,所有被她碰到的课桌都沦落到相同下场。

锥霞设法闪躲被粉碎成残骸飞来的课桌,但为了阻止往前冲的气势,她人跑进课桌间的空隙,但却招致反效果。她没能闪开一个大型残骸而被打中脚,结果失去平衡当场倒下。

“班长!”

“不要过来!”

大声斥喝回应的锥霞仍操纵着皮带。虽然她到现在还无法理解刚刚发生什么事,但她的武器只有那个而已。她让皮带伸进在半空中飞舞的残骸缝隙,但奥拉翠耶早已不见踪影。

她蹲在旁边的墙壁,就贴在墙面上。

那简直是世界回转成九十度角的景象,是忽视引力的景象。

为了促成那个异象,支撑住她身体的,果然还是她手上的木桨。前端就陷在墙壁里。并不是挖开墙壁,而是滑顺地钻进去。

嘴角扬起笑意的奥拉翠耶以那个姿势双脚往墙壁一踢,那个后座力让她笔直冲向锥霞。她在空中大大挥动木桨。

“呿——”

此时锥霞正好要抬起上半身。闪避不了的她,拿“黑河可怜”拉过来的课桌残骸当盾牌防御。但是——

“——‘水葬奇谭’!”

“嘎……?”

穿过去了。

这下子可以确定了。无法缠住木桨的“黑河可怜”、她贴在墙壁上的模样,以及穿过残骸的攻击——证实那支木桨具有“穿透”的相关能力。

结果锥霞的右上臂被巨大的木桨毫不留情地击中。同时沉重的木块把那股破坏力转换成声音,分别是夹杂着肉遭到挤压与骨头粉碎的两种不同声音。

“班…班长……!”

锥霞已经没空回答春亮,她只能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声音。

但奥拉翠耶还是不肯停手。她俏皮地吐舌说:

“是的,没用!已经没用了!呵呵呵,我对你的不幸表示衷心哀悼……还有我看到了你的黑内裤啰~咦,那条拉链是怎么回事?那个设计超情色呢。日本的女高中生都穿那种内裤吗?我觉得有点感动,就放你一条生路吧。”

然后又重覆攻击的动作。

她提起木桨,又往下挥。

反覆那单纯的动作几遍、几十遍。

而且是针对同一个地方——只针对锥霞的右手臂攻击。她手臂的肉与其说遭到挤压,根本就已经爆开了。骨头与其说被粉碎,根本就跟肉搅在一块。每当木桨往那边击打,绝对会喷溅出不愿见到的深红色液体。

奥拉翠耶只是一味地乱打,压倒性地乱打。

木桨“劈哒…劈哒…劈哒劈哒咕唰!”地肆虐。

“咕!嘎!啊…啊…嗯!咿…啊——!”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这就是所谓的殴打!殴打!”

“住…住手!快住手————!”

“我不会住手喔。呵呵呵呵,因为我是家族会的成员,我们必须收容最爱的超越祸具。我要把这女孩的手揪下来将它回收,再等一下下喔,春亮·夜知。若没有人从旁坏我好事的可能性,我会慢慢杀了她的!”

不行!绝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不行!

春亮拚命思考该如何是好。若鲁莽冲上前去,也铁定没有胜算。他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懊恼不已。不然还是丢课桌的残骸转移她的注意力,边逃边争取时间——不对,应该打电话把此叶叫来。如果是此叶,就能够用剑杀交叉把这女人瞬间……不,并不确定呢。搞不好她连那招都会穿过去呢。但是又没时间为那种事情犹豫不决。总之,他非常明白只靠自己的力量根本就什么忙也帮不上——

结果那混乱的思考,被玻璃窗剧烈的破碎声给打断了。

从二楼窗户跳进来的,既不是此叶也不是菲雅。

而是恩·尹柔依。

“吾之希望,眼里容不下因而排除。”

她一面在空中做空翻的动作,右脚的小刀一面像落雷般突刺。那突如其来的攻击就连奥拉翠耶也无法忽视。她停止对锥霞的殴打并把木桨往上挥,好不容易闪过那把小刀的攻击,并拉开双方的距离。

“……你是谁?”

“没必要回答,并回答皆无。”

两人互瞪着对方看。但是春亮没空顾虑她们两个。他急急忙忙冲到锥霞身边。她的状况很惨——但是,锥霞身上还包覆着除了“黑河可怜”以外的祸具,因此那些伤口正咻咻地蠕动,渐渐恢复原来的样子。

“咕呜!呼…啊……”

“班长、班长!”

春亮把锥霞的上半身撑起来。锥霞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臂说:

“我……我没事。真是蠢毙了,她真的打算把我的手臂剁下来吗……!但是多亏这样,我才不会马上死……唔…嗯……?”

“你不要说话了。虽然现在的状况把我弄糊涂了,但那家伙似乎是来帮我们的——”

这时候锥霞抱着肩膀开始发抖。感觉那是跟右手的伤毫无关系的异状。春亮皱眉说:

“难不成是颈圈造成的那个现象?对喔,从刚才我们就一直分开呢!”

“我原以为分开一下应该没事。可恶,类似反作用力的状况……来了吗?”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触碰……我已经碰到你了,呃——?”

被抱起来的锥霞表情抽动一下,可能是手臂疼痛的关系吧,眼睛还充满泪水。她用力把眼睛眯得细细的,但身体抖得更厉害。她把眼神别到一边,小声呢喃地说:

“可以的话,那个…如果…你能够再用力抱紧我……不,如果你不愿意,那就保持现在这样也没关系……那股波动迟早会平息下来,或许啦——呀!”

如果那么做就可以,要做几次都无所谓,因为自己只有那点能力而已。

怀抱着自我厌恶的心情,春亮环住锥霞的肩膀拥抱她。他觉得好像听到非常惹人怜爱的叫声,但是当作没听见。好烫,锥霞的血好烫。他不在乎那会把制服弄脏。他知道那些血会随着伤口治愈而回流。但就算没有回流,自己应该也不会在意被那些血弄脏。

过了一会儿,锥霞微微叹息,感觉她非常安心也非常满足。

正当春亮轻轻扶起她的身体,打算确认她的表情时——

“哎呀呀,想不到连奥拉翠耶·拉柏多尔姆那格都在这儿。这是什么因缘际会呢?”

春亮听到那个声音后连忙转身。拍明就站在后面。再怎么神出鬼没也该有个限度吧?

锥霞也瞬间脸色大变。她表情险峻地说:

“拍明!你这话是什么——”

现场的状况有如连锁反应。那一瞬间,原本靠在墙壁一副事不关己的骷髅假面,不晓得从哪里抽出了短刀,开始朝春亮他们冲过去。

“喔,还有个奇怪的英雄人物啊?没关系,恩·尹柔依,那边也看你的了。”

“收到。”

只见小麦色肌肤的她自由自在地跳跃着。戴着手铐的双手,移动与姿势的控制有如双脚一般,拿着小刀的脚也有如对付敌人的手臂一般——翻起的裙子、倒着摇晃的灰色头发、自由往上伸展的小麦色双脚,真是前所未见的异常动作。不过那的确挡住了敌方双人组的行动。她巧妙挡开奥拉翠耶用怪力挥舞的木桨,当她发挥穿透能力也转身回避,并且滑动般改变位置,弹开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接近的骷髅假面的小刀。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布偶装小偷跟濡湿女都来了,原以为会遭到濡湿女的攻击,想不到又有其他敌人介入并开始交战——状况实在太混沌不明,让人无法理解。

但还没等春亮搞清楚,状况便时时刻刻都在改变。

“啊啊,真是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碍事的家伙了。与其跟你对战,我倒不如快点把目标解决掉——”

“——不要大意!”

布偶装小偷的忠告太晚了。恩尹柔依的确是个高手,不可能会放过那个破绽。就在奥拉翠耶的注意力并非放在眼前的敌人,反而转向在后面的春亮他们那瞬间——以滑行方式滑向她脚边的恩尹柔依,脚上的小刀巧妙钻过奥拉翠耶反射性突刺的反击并划开她的大腿。

“咕啊……!”

“这是忠告你不要心不在焉的忠告。”

虽然差点失去平衡,但奥拉翠耶并没有倒下。尽管大量鲜血从大腿流下,但她还是炯炯有神地看着前方,举起木桨摆出备战架势。但那出血量怎么看都不像是轻伤,当然在场的人们一看都知道她的伤势不轻。

“再次给你个忠告喔,奥拉翠耶·拉柏多尔姆那格。受了那么重的伤,你应该无法再战斗了,何不死心逃跑呢?再不止血的话你应该会没命吧……哈哈哈,幸好这里是学校。这时候如果冲到保健室里,应该会有温柔的校医帮你包扎治疗吧?”

“暗曲…拍明……”

“但如果你不逃的话也没关系。虽然不晓得当初你是怎么逃出去的,但你是从分室逃走的俘虏。若在这里再次把你抓起来,也可以彰显我这个室长的威严——”

就在这时候发出刀刃互击“铿”的声音。骷髅假面仍然健在,正跟恩·尹柔依打得如火如荼。怪人一面以迅速的动作展开眼花撩乱的砍杀,一面不悦地说:

“呿——我曾说过,如果你动不了,就丢下你不管对吗?不好意思,现状并不适合掩护你或是帮你治疗,因此我们的合作关系到此结束。想不到比原先预测的还要快呢,真是令人失望啊……喔?”

“我要给你一个废话少说的忠告。”

现场沉默了好几秒,只剩下刀刃的撞击声。接着春亮听到的是奥拉翠耶的咂嘴声。她不耐烦地看看大腿上的伤,然后一面抚摸胸前的水滴一面说:

“你还真会挑时机捅我一刀呢,帮手小姐……不过这样的出血的确不太妙,而我也差不多该补充水分了——可恶,没办法了!”

于是她边盯着春亮等人边往后退,然后打开原本上锁的书法教室。

“春亮·夜知……你暂时捡回一条命,但我不会死心的。”

“为…为什么要杀我?说个理由啊!”

“我……必须知道。我有必须知道的事情,所以——喔,好险好险,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总之,我马上就回来,你不准跑,在这里等我!”

然后奥拉翠耶开门走出去。春亮虽希望她不要太引人注目,但就算在意也没用。

“是说,怎么可能不逃走……班长,你能动吗?”

“可以,勉强还能动。手臂也回复到可以动了。”

“那我们从窗户离开吧,毕竟那个神秘的英雄人物还在拚命挥舞危险物品呢。只要使用你的‘可怜’,应该能降落到地面吧?”

锥霞站起来,狠狠瞪了悠哉靠在窗框的拍明一眼。她轻轻摇动皮带并说:

“在逃走以前,我还可以选择勒住你的脖子,问出炸弹的下落喔。”

“劝你还是别那么做比较好。因为那一瞬间,恩尹柔依就会回来这里呢。你以为只凭你一个人,对付得了她吗?”

锥霞轻轻咂嘴。结果,皮带缠住的并不是拍明的脖子,而是教室角落的粗水管。

“夜知,抓紧我,要下去了喔。”

“……啊,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锥霞的伤也还没痊愈。眼前只有先逃跑,重新做好准备再说。不知道该抓哪里好的春亮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便紧抓住锥霞的左手臂。正当两人把脚跨在窗框的时候,锥霞眼神严肃地回头往室内看。

“——为什么要帮我?”

“哈哈哈,这真是蠢问题。哥哥帮可爱的妹妹还需要理由吗?”

这段对话由锥霞再次咂嘴而中断。然后她恐吓似地甩动皮带,发出巨大的声响之后,再让它慢慢伸长垂到窗户外面。

她虽然装作平静,但尚未治愈的手臂必须撑住两人份的体重,想必很辛苦吧?为了稍微减少她的负担,在距离地面还剩几公尺时,春亮就放手往下跳。过没多久锥霞也着地。

这里是校舍后方,没必要在意他人的眼光。然后春亮连忙冲到锥霞旁边。

“班…班长……”

“如果是担心我的身体,那我没事。应该再过没多久就会完全痊愈了吧……不过衣服倒是有点破掉了。先别管那些了,那个叫奥拉翠耶的女人该怎么办?虽然我觉得蠢毙了,但她的目的似乎是想杀了你呢。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追杀吗?”

“啊……是什么原因呢?难道还是阿比斯的关系吗……但是运动会的时候因为发生许多事情,我只是不知所措而已啊。我真的不太清楚。”

春亮与锥霞边说,一边决定总之先离开这里。因为敌人搞不好又会从头顶降下来……不过春亮倒是觉得那个骷髅假面,比起自己,目标更是在拍明。

春亮还是跟之前一样,被锥霞在后面边推边走。

“先不管被追杀的理由,现在怎么办?如果是家族会,不晓得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要是在其他学生所在的地方突然袭击而来就惨了。就算她负伤,还是让人无法安心。”

“是啊。但是——眼前仍然残留着比那家伙还令人头痛的问题。讲极端一点,等明天再考虑该怎么应付奥拉翠耶都无所谓,因为我们急着要处理的问题可是有时间限制呢。”

“因此中途要是有人出来碍事就不妙了……咕哇——一直在兜圈子!可恶,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一大堆让人头痛的问题,但又不能像这样浪费时间一直烦恼。像这样走路的时候,限制时间也一直在缩短。虽然不知道奥拉翠耶会不会在人群中袭击而来,但限制时间一到,炸弹可是确定会爆炸。现在就连跟奥拉翠耶战斗,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呢。而且若没有一次将她摆平,还让她再度跑掉的话,只会造成后患无穷而已。但如果置之不理的话,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真是左右为难啊。

“唔唔……总之先打个电话给此叶好了,有许多事情得告诉她呢。”

春亮拿出手机,正准备按键拨号的时候,手指却停下动作。

当时他心里所想到的,是非雅并没有带手机,只能在理事长室做报告的时候传达讯息这件事。还有另一件事——也是他现在浮现在脑海的事情。

然后春亮又马上移动手指,开始打电话给她。经过几十秒的铃声,电话终于接通了。他很快地说明至今发生的事情,讲完以后,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该怎么说呢,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麦色肌肤女孩打到受重伤的奥拉翠耶,逃出了墨汁味浓厚的教室以后,就闪避他人的目光行动。最好要在别人发现并引起骚动以前处理好伤口,不过要做到那点还真的很麻烦。

她沿着校舍后方移动,只要看到窗户就往里面窥探。她不断重覆那个行为一阵子后,终于在靠近校园的校舍一楼找到中意的场所。

是保健室。虽然自己不是听那男人说的话才来这里的,但也唯有那个地方才能够让自己止血。至于自己是完全不会选择放弃目的,离开这里到校外这件事。

室内没有半个人——连校医的踪影都没看到。这时机微妙地真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而且“威胁对方帮自己疗伤,并且视情况灭口”的做法,以及“自己找药自己止血”的做法,全都很麻烦呢。

总之,先打开没上锁的窗户进去里面。

“伤脑筋。那么该做什么好呢?消毒、打止血剂跟上绷带?反正只要让我方便行动,什么都行……做个包扎是不是比较好呢?绷带在哪里呢?啊~真是的,实在有够麻烦……”

正当她一面碎碎念,一面在药品柜乱找一通的时候。

“对不起——老师,他身体好像不太舒服,能不能让他进来休息——”

走进来的是两名学生。一个是拿著书包且个子矮小的男学生,另一个是让他搭着自己肩膀行走的女学生。从他们的距离如此自然的情况判断,两人应该是关系稳定的一对吧。

(真是青春呢…那么,该怎么办呢?要杀了他们吗?)

等他们大声嚷嚷以后就太迟了。嗯,应该先下手为强。奥拉翠耶如此简单做了判断以后,便再次握住木桨面对那两个人。正当她往前踏出一步的时候—

“天…天哪!你伤得好重喔!请不要乱动喔!”

“……啊?”

“不好意思炼同学,你先到床上坐着休息。我得先帮这个人治疗呢。”

“嗯,好……”

男学生听她的话坐在床上,至于女学生则跪在奥拉翠耶前面确认她大腿的伤口。不一会儿便皱着眉头说:

“好严重的伤口……!你怎么站着?快坐下来!我马上帮你治疗,只不过技术可能不是很好啦!啊~真是的,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的一大堆……!”

少女开始拚命在橱柜找药品。趁这个时候往她的后脑勺挥下“水葬奇谭”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她被少女的行为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而且——

“那个……你还是听日向的话,坐下来比较好喔。这张椅子请你拿去坐吧。”

男学生拿着一张铁管椅摆在奥拉翠耶旁边,他看起来有些战战兢兢的,行鞠躬礼以后又回到床上坐。

(嗯——他们并没有大声嚷嚷,还帮我疗伤,或许没必要在这时候杀他们吧?)

她茫然地思考那些事情,最后是嫌麻烦的想法战胜了。

“那么就麻烦你了。希望你动作快一点,因为之前已经冒了相当多的血。”

“哇,你日文说得真好……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知…知道了!呃…这个是消毒药,呃…绷带,绷带呢?哇——这时候北朵老师跑哪儿去了……快点回来啊!”

此时坐在椅子上的奥拉翠耶重新观察那两个学生。叫日向的女生戴着厚重的高度数眼镜,头发也随便地绑在后面,加上不是很短的裙子,给人印象实在很土气。但她的个性看起来并不内向,条件也不算差,好可惜啊。她抱持无关紧要的感想,心想“要是改戴隐形眼镜,应该会是丑小鸭变天鹅的类型呢”。

至于那个叫炼同学的男生,与少女完全呈对比。他可爱的长相与总是战战兢兢的懦弱感觉相结合,不禁挑起令人想保护他的想法,是属于小动物系的美少年。

“找到了,就是这个!那么,先擦这个,然后消毒……”

“喂喂,小妹妹,你是所谓的卫生股长吗?我以前曾听说过这种班级干部。”

“啊,不是。我并不是。”

“那么,为什么你愿意帮我疗伤呢?”

少女帮奥拉翠耶擦拭伤口,然后把沾有消毒药水的纱布贴在上面。

“那个,我的个性是那种看到有困难的人,就会忍不住想帮忙。要是置之不理,我就会于心不安……虽然我爸妈跟朋友都说我这样会吃亏,但我是基于想帮助人的心理才那么做,所以无所谓。之前我帮老奶奶提行李的时候,还被朋友笑说是‘现代少见的中庸善行’呢。不过那毕竟是我个人的做法。”

“啊了没错没错,是有这种人呢。像我也认识一个这样子的人。倒是这个超刺痛耶,能不能请你稍~微温柔一点呢?”

少女坦率地低头说:“对…对不起!”真是个温柔的好女孩。只不过现在,你似乎搞错了温柔以对的对象呢。

正如少女先前说的“技术可能不是很好”,她治疗的手法并不是很纯熟。但的确比白己疗伤要来得轻松许多。

“对了,绷带缠紧一点,要缠紧,”

“好…好的。呃——这样可以吗?”

“再紧一点再紧一点。啊,对了,就差不多那样。”

大致上的治疗结束了。虽然还是有血从绷带渗出来,但是比刚才要好上好几倍吧。

那么,治疗也结束了,该如何处置这两个人呢?

(虽然不觉得他们有造成什么困扰……算了,还是不要杀他们吧。毕竟人家有帮我治疗的恩情呢。呵呵呵,这就是所谓的慈爱之心呢。)

她暗自窃喜之后——

“谢谢你,呃——日向?喔~你连名字都跟雏井很像呢……嗯,那么我告辞了。”

“啊,我叫做宙城日向。这位是堂本炼同学——咦?你…你要上哪儿去?”

“我有事要办,很·重·要·的事情。”

“不…不可以啦!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要事,但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耶!炼同学,你也是这么认为吧?”

“嗯…嗯。最起码,等稍微休息过之后再……”

有够啰唆耶——还是把他们杀了吧。

当她正准备轻率地撤回前言时,忽然间,想起有关那件“重要事情”的问题。

时间已经过了相当久,少年或许已经不在那间教室了也说不定。如此一来,又得在校园里找他了……问题是有如大海捞针。

(他应该已经逃走了吧?那我又得在人山人海里头找他,好麻烦。况且要是到处找他让这只脚累到也不妙。嗯,在我有充足体力战斗前,还是尽可能不要浪费体力走路。)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她想了一会儿,马上就有点子了。

奥拉翠耶转身回到椅子上,少女则松了口气地说“你愿意听话休息了啊”。

“那个……我想听你们说实话,我…很奇怪吗?”

“咦?这个嘛~只有一点……因为你穿着泳装,还拿着沾满血迹的…木桨。不过呢~毕竟今天是文化祭的日子,你应该是参加什么活动的人员吧?结果不小心受伤了。”

“嗯~好孩子。呵呵呵呵,又或者因为你是被和平冲昏头的日本人呢?不过算了……啊,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以请你拿个水给我吗?”

她看着房间角落的水龙头说道。少女回答“知道了!”并冲向那边。她心想“校医平常应该有喝咖啡吧?”于是便拿摆在附近的马克杯装满水走回来。

奥拉翠耶微笑地说“谢谢你”并接过马克杯,然后——

把那杯水往头上倒。

“咦,你在做什么?”

“呼……这没什么啦,只因为我不这么做,就会死掉。”

她继续对大吃一惊的少女说:

“看来你并不懂呢。我啊…跟你们不一样喔,包括生活方式跟行动原理。我不像你那么温柔,也不像你那么爱管闲事,也不是什么好女孩。也就是说——”

她把眼神别到旁边。而坐在床上的少年则跟少女一样,疑惑地歪着头。

“也就是说——呵呵呵,我是坏人唷。例如说,我坏到会做这种事情。”

女子坐在椅子上单手挥舞木桨。然后在快要陷进柔软的肉里时,她突然停止动作。

“……咦?”

然后奥拉翠耶拿着受诅咒的道具,抵住仍然疑惑地眨眼睛的可爱小动物——那名男学生的喉咙,然后对少女说:

“我希望你帮我调查有个叫春亮·夜知的学生在哪里耶~要是你敢说个‘不’字,这个可爱的男生当然会被我怎么样——你应该不愿见到那种事情发生吧?我问你,当你看到需要帮助的人,都会不由得想帮忙对吧?”

“啊!要不要紧哪?你们遭到袭击果然是真的啰?竟然敢追杀春亮,那个罪该万死的下贱家伙在哪里?我现在就去解决她,让她发出无法想像的惨叫吧!”

这是第一次的中途报告。当春亮与锥霞一走进理事长室,此叶就气势汹汹地逼近。虽然知道她很担心自己,但真的超恐怖。还散发着一碰到她就会被砍的气氛。

可能是听此叶说的吧,坐在沙发上的菲雅也正焦燥地转着魔术方块,一边用可怕的眼神看着春亮说:

“真是的,想不到一口气冒出这堆麻烦事。对方追杀无耻小鬼想做什么……我实在不懂。听说那家伙不是家族会的人吗?杀了阿比斯的是我,既然如此针对我不就好了?”

“不,那也不好啦……”

“总之锥霞,你没事吧?是你救了春亮对吧?”

碰着春亮背部的手只是微微上下移动,想必是锥霞做了耸肩的动作吧?

“我没有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能是一时心血来潮吧,那男人他们也很郑重其事地保护了我们。”

“虽然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你被追杀实在令人很不安呢……不晓得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呢?”

渐音皱着眉说道。她跟刚刚进这房间时一样,在摊在桌上的地图注明情报资讯。

背对听她那么说的此叶,又把脸凑过来。

“很感谢渐音小姐您这么贴心,但我会处置那个差劲的敌人,请您不用担心!好了,我们走吧!现在就出发吧!马上就走吧!”

“怎能让你一个人出风头呢?对于有人要杀无耻小鬼这件事,我也无法置身事外。而且对方伤害了锥霞这件事,也得好好回敬呢……!”

“不…不,等一下!等~一下!”

春亮连忙伸出手掌制止看起来已经进入战斗模式的此叶,以及从沙发站起来的菲雅,并且叹了好大一口气。

“……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不是那件事吧?”

奥拉翠耶的事情的确要设法解决,但还有其他必须最优先做的事情。她们两人也应该很清楚才对。

“可…可是……春亮。”

此叶的眼神不满地闪烁着。

“我们有时间上的限制,若去制止她但又让她跑了,那根本是在浪费时间。若暂时不去管那个家伙,应该是没关系吧……我们现在只能赶紧把该做的事情完成。只差一把劲就要调查完所有布偶了吧?”

春亮往地图那边看。标示了红色印记的场所——已经调查过相当多的场所。没错,距离所有事情结束以前还差一把劲。不能在这个时候偏离正轨。

此叶看起来很不服气,但菲雅的反应倒是不一样。

“虽然没有完全接受——但你说得很对。不管怎么样,绝不能让炸弹爆炸。我们说什么都得找到……!无论如何!”

此刻她露出的,是心意已决的表情。再也没有比现在更认真的眼神。连春亮看了都不禁胆战心惊。

“如果说要专心对应炸弹的话,那我就回去搜索了。老实说,现在也没有时间在这里做这种事情了。”

然后菲雅把魔术方块放回口袋,并略低着头——但仍然眼神坚定地走出房间。

“春亮……”

“都说我没事了。菲雅说得没错,我们走吧。”

现在只能够这么做。春亮再一次对她笑,要她“不要担心”,然后就跟锥霞一起转身离开了理事长室。

与叹了好几次气的此叶分手,然后开始走在校舍的走廊上。这时候,春亮还发现到擦肩而过的学生之中有熟面孔。

“……!”

是白穗。对方也发现到春亮他们这边,并且皱着眉头。以双方面对面时的反应来说,出乎意料地格外平淡……说起来,春亮觉得他们见面时,白穗似乎没有一次是开心的。

但是也有不少跟平常不一样的地方。其中最容易看出来的——

是她看起来比往常不开心。

“……”

“好痛!”

当双方擦身而过的时候,春亮的小腿被白穗不发一语地踢了一脚。那就像撞到桌子常见的要害攻击。

白穗没有理会突然蹲下来的春亮,嗤之以鼻“哼”一声以后就快步离开春亮他们。

全身发抖并忍住疼痛的春亮,听到了附近的男学生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她同学吧。

“天哪了樱参同学怎么会出现那种模式?气势不仅比平常尖锐,发型也微妙做了变化……看来文化祭果然是个特别的日子,能看到很赞的事物呢!”

“只不过擦身而过就被踢一脚!可恶,那家伙是何方神圣?真羡慕他!”

“我也超想被她踢一脚呢!就算会骨折也毫无怨尤!”

运动会的时候,春亮也曾怀疑她班上的男生是不是被什么洗脑了。他一面那么想,一面抚摸小腿站起来。此时就算回头看也看不见白穗的人影,只看见锥霞耸着肩说:

“夜知,为了日后参考,原则上我还是想问问看。难不成你被她踢了也很开心吗?”

“怎…怎么可能啊?拜托饶了我吧,班长。”

“开玩笑的。我只是觉得突然被女生踢一脚,男生却闷不吭声,很奇怪。”

那个嘛,该说是没空发牢骚,或者说当下的气氛让人发不出牢骚吧?

两人再次往前走的时候,春亮无奈地垂下肩膀念念有词地说:

“……就当我是因为没有骨折,觉得自己很幸运好了。”

随意对付那个布偶英雄,离开书法教室后没多久——

有两个人在游戏开始处的顶楼,他们肩并肩地靠着围篱。恩·尹柔依望着天空发呆,拍明则慢慢咬着卡洛里美得。

“……恩·尹柔依,你那样不会感冒吗?”

“吾之回答,感到意义不明的疑问。”

“就是那件露肚脐的医师袍啊。虽然我无意对你个人的穿衣品味有任何意见。”

“肚脐是气连接大地的路线,故回答为无需隐藏。”

“这样。你部落的理念至今仍让我很感兴趣呢。”

说完,拍明在胸前的笔记本振笔疾书,然后看了一眼手表说:

“已经这么晚了啊?这时候箱型的恐祸也正着急吧……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第五十个呢?”

“那已经无所谓了。就把它摆在这附近怎么样?”

心想“就算要摆在这附近也不知道该摆哪里”的恩.尹柔依,从医师袍的口袋拿出布偶并转头四处张望。她的视线突然停留在眼下的校舍后面。

“——吾之发现,报告有狗。”

“你喜欢狗是吗?不,对你们而言那是狩猎的同伴吗?呵呵,那就怀着谢意送它一份礼物怎么样?反正是已经毫无用处的玩具,就让它带回去埋在摆宝藏的地方也不错呢。”

“收到。”

于是恩·尹柔依把布偶丢出去。它越过围篱上方,落在迷路跑到校舍后面的流浪狗——抑或是跟家人走散的家犬眼前。那只狗一副怀疑的样子,但它“哼哼”地闻闻味道确认没问题以后,就咬着布偶开心往前走。

“室长顺利被狗吃掉了。”

“能…能不能请你别皮笑肉不笑地说那种话好吗?我觉得你这句话应该要加布偶这个单字喔……况且狗也没吃掉它。”

“那是高难度的困难。”

对着微歪头的小麦色女孩苦笑以后,拍明两手轻轻一摊。

“那么恩·尹柔依,准备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我们存在意义的开始,我们欲望的开始。像机器、像零件那样毫不动摇的单一欲求的开始。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灰色头发轻轻摇摆,纯真的眼眸望向拍明。没错,她很纯真。或许跟自己不相上下。

“——想知道。”

“没错,想知道,就是想知道!真的很正确呢!日文还不是很流利的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比谁都更像是研究室长国的成员呢。正因为你过去置身的世界狭小,才知道世上有许多未知。因此也比任何人忠实正直与贪婪,尤其是针对无法理解的未知之首——‘诅咒’。”

出发点与自己完全相反,但跟自己走在同一条路上的同志点头表示赞同。

“那么,就用研究员的忠实正直,用战争国家的贪婪摧毁世界的一个未知吧。征服琐碎而无意义的一个未知、琐碎而无意义的一个已知吧。那一定很有趣。所以,让我们怀抱兴奋的心情出发吧——去迎接箱型的恐祸。”

室长应该要有室长的样子,偶尔也该展现一下威严吧——拍明心里那么想,并严肃地宣布出发,但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下一秒钟,拍明被恩·尹柔依踢飞了。

因为出现在顶楼的那个神秘布偶人,再次从背后偷袭他们。

——她回想起一公厘的记忆。

经济穷困而全家集体自杀,这是很常见的事情。从那种惨剧幸存下来的自己,在亲戚之间却是个讨厌鬼。因此就托付给同是讨厌鬼的叔叔抚养。

叔叔是个怪胎,他根本就不配当人。还常常被他殴打。

当被他领养大概一年的时候,有一天他突然把她拉进家里的空房间。叔叔手里拿着椅子、尺、胶带跟菜刀。

她心想“我会被杀”,但也没有力量抵抗。

叔叔叫她站在房间边缘。一到那里,叔叔接着又开口。

给我笑。

虽然她早就忘记怎么笑,但还是勉强扭曲脸颊,照他的话挤出笑容。叔叔并没有靠近,他与她稍微拉开距离,不知为何用胶带在地板贴出线条,然后把椅子反过来摆并坐上去。接着,只是盯着她看。他下巴抵着椅背并挥动菜刀,用空虚的眼神看着在扭曲的脸部露出称不上是笑容的小学生侄女。然后过了几十分钟,就说“可以了”并步出房间。

隔天也做同样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叔叔他用尺正确测量出一公厘,再拿出胶带贴上去,接着把椅子移动仅仅一公厘距离。然后又坐在那边,一手拿着菜刀,直盯着侄女未成熟的身体与仿造的笑容看。

再隔天也一样。再隔天也一样。再隔天也一样再隔天也一样再隔天也一样再隔天也一样再隔天也一样。

一公厘。一公厘。叔叔他一公厘一公厘一公厘一公厘一公厘地慢慢接近。

那是一公厘的拷问。当剩余的距离变零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她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会被杀吗?会被侵犯吗?或者是可怕的某种举动?

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不知道的情况下,不知道的情况下,一公厘持续地增加。自己只是用笑容凝视那一公厘,就像叔叔凝视自己那样。那一公厘对自己来说是全部。是世界,是人生,是恐惧,是叔叔,是未来,是过去,是对独自存活的自己不屑地咂嘴的母亲。这世上应该没有人会像自己这样一直盯着一公厘看吧?应该没有人会耗费自己所有的存在持续凝视吧?

没错。所以,所以自己——

比这世上任何人还了解一公厘这个距离。

与小刀合而为一的脚翻过来,是边回避己方攻击的高速反击。在自己了解的“距离”看清对方的动作,一面感应到布偶装的表面被削掉,一面踩稳脚步——但是小麦色肌肤女的动作太过异常。头应该在的位置并没看到头,躯体应该在的位置并没有躯体,脚上的小刀从离谱的地方飞奔而来。虽然好不容易闪过,但己方刀刃要命中对方却难如登天。

当双方只拉开一点点距离的时候,女子的左脚突然往这边伸展。

是没有持刀的脚,但取而代之看到的,是撑在姆指与食指之间像绳索的东西。

不对,那是——弦。

她之所以会发现到,是戴了手铐的女子亲手把自己的裙子往上翻,并且从藏在里面的无数个箭筒抽出短镖的关系。

女子把短镖搭在看似塑胶制的弦上,用戴着手铐的双手一拉。她瞪大双眼看着那根弦异常的伸展性,以及耐得住那股压力的反常脚力。

——射出。

对方并不在乎身体是否会失去平衡,她几乎只是靠感觉驱动自己的身体。短镖从距离脸部四公厘的地方飞过,对方没有因为失败而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室长,请下指令。”

“嗯,我们果然是这位英雄锁定的目标啊……算了,总之先逃吧。因为现在有优先要知道的未知。”

“收到。”

男子忽然消失无踪。然后女子像反弹似地飞越顶楼围篱。

当然,非追不可。若就此追丢的话,又得从头找起了。

然后——非知道不可。

她一面迈开步伐追那两人,一面心想“但是……”。

原以为突击这方法应该行得通,结果还是不行。那女人真的毫无破绽。既然这样还是有必要用人数取胜——但是跟奥拉翠耶合作的结果是失败。若两人全力合攻的话,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但那女人只顾完成自己的目的而导致自取灭亡。不仅现在受了伤,也毫无必要为了帮忙而不惜克制看到过去自己的不悦感。光回想她边笑边打那名皮带少女的模样就很想吐。

奥拉翠耶是无法利用了,但自己很需要人手。那么,该如何是好呢——

针对这个问题,她马上就找到单纯的答案。

只有利用那些家伙了。

问题是,即使老实向他们求助,那些家伙应该也不会帮忙——

(就算求不到他们帮忙也没关系,只要以引诱的方式单方面利用他们就好……可是,该如何制造那个机会呢?)

现在没空烦恼那些事情了。只要尽量接近并窥探他们的状况,搞不好会找到什么方法呢。结果,现在必须停止追杀那些家伙的行动。

久留里越过围篱并抓住落水管,接着把它当作支撑,一口气朝着地面开始向下滑。

看着保健室上锁的门,那名少女还没回来。门曾经摇动好几次,可能有紧急病患或伤者要求诊,但都被她当作无所谓地不予理会。

(真是的……动作怎么不快一点,我可是真的会动手喔。)

焦躁不已的奥拉翠耶咬碎Pocky,除此以外桌上还有糖果、牛肉干等等。那些原本都是藏在抽屉里的零食。看来这儿的校医似乎是非常不认真的人。桌上还有应该是那名校医的手机,还很吵地震动了好几次。不过她还是只能选择不予理会。

忽然间,床上的人质——奥拉翠耶发现那名少年不安地往这边偷瞄。他应该正如外表那么柔弱吧,当了人质就一直像那样只是缩着身子。

他的视线刺激着奥拉翠耶的嗜虐心。像这样一直枯等也腻了,稍微跟他说些话吧。

“嗯,这就是所谓的杀时间呢。”

“……咦?”

“我说过了,是杀时间。对了,刚刚提到‘这就是所谓的’什么来着,只是口头禅而已,不要在意。根据教我日文的朋友的说法,好像是跟某知名棒球选手一样对吧?”

“喔……那…那个,我倒觉得他应该是‘所谓一个’什么来着……”

“大致上不是一样吗?对了,你刚刚一直看的是这个吗?你在意这支木桨?”

少年边说“对不起”边低下头,又将肩膀缩得更小了。奥拉翠耶从椅子站起来,坐到对面他所在的床上。当她盘腿而坐,可能不好意思看从连帽T恤露出来见人的泳装吧,少年的脖子缩得更厉害。真可爱。

“让我来告诉你吧。这是受诅咒的木桨,我得到的时候也不晓得它的来历,是后来朋友帮我查到某个地方类似的传说并告诉我的。一切都是从某个差劲的男人划着小船载恋人到海上,然后用这个打死恋人的事件开始。”

她又补了一句“虽然不知道理由是什么”。反正,不是感情就是金钱上的纠纷吧。男女之间是有许多问题的。

“但是跟木桨这个凶器一起被丢到海里的恋人,其实并没有死。她在濒死的情况下回到陆地上。可能是脚步不稳的关系吧,根据目击者的说法,她仿佛在地面划船似地一面在沙滩撑着这支木桨一面步行。然后那个恋人,最后用这支木桨成功报复了那个男人。后来对人生感到绝望的恋人,又像是在地面划船似地——回到海里。听说整个故事是这样。我说小炼炼,对这个故事你有什么感想?”

“……那…那个……好悲伤的…故事……”

“没错没错,我也这么觉得。因此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我是这么说的:‘真是个无法挽回的悲剧呢’。我不知道是那个恋人个人的怨恨格外可怕呢?或者这支木桨还曾用在其他事件上?总之这支木桨已经被诅咒了。它能够控制用力刨地面的力量——就类似穿透率那样吧——总之就是为了能够发挥那种力量,因此其持有者身上就有若不让身体保持湿答答的状况,就会死亡的诅咒。就像这样喔。”

她移动木桨,并把桌上的杯子摆在上面。把拿到手边的那个,一如往常般地倒在头上。湿透并贴在脸上的头发虽然碍事,但她觉得少年害怕的表情更好玩,于是刻意不把头发往上拨并靠近他的脸说:

“现在只要以大约一个小时一次的步调做补给就没问题,但时间的间隔会愈来愈短。还有,海水会比自来水更具效果。一想到那点,想必哪一天会变成非得要海水才可以呢。因此最后,我将会变成不经常全身浸泡在海水里就会死掉的身体呢——也就是说,我会变成跟那故事里的恋人一样,必须回归到海里。”

奥拉翠耶一边这么说,又把身体凑近。从自己头发滑下来的水滴,啪答啪答地滴在他那跟女生一样滑嫩的脸颊上。

“这样你懂了吗?我可不是基于兴趣或疯狂品味,才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

“啊…啊唔唔……是…是的,我懂了……”

他由下往上看的那个表情,紧握拳头且害怕得蜷缩身体的模样——棒,真是太棒了。感觉遗忘许久的事物正慢慢充满内心。

就在自己伸出舌头舔嘴唇的时候。

“啊——肚子好饱喔。碗面就是那样,你什么都不用说就会一直盛新的一碗过来,这固然很棒啦……但真的吃到走路都快走不动了。到底是谁发明每一次步行只能前进一公尺这个动作啊?我要告他……不过那也好累喔。”

忽然间,保健室门外传来那样的声音。声音并不是派出去寻找目标的少女,紧接着门开始嘎哒嘎哒地摇动。

“人觉得懒时就要午睡,午睡——怪了,怎么打不开呢——?我有把门锁上吗?”

那声音听起来很疑惑,然后是用钥匙插入钥匙孔的声音。是校医回来了吗?看来对她的处置,有必要跟拿来利用的少年少女有些不同。无论多不正经的校医,一旦发现挟持学生当人质的可疑分子,都会向学校通报吧?因此没办法。

只好杀了她。

“能不能帮我装指纹辨识或网膜辨识的系统啊~那样我就轻松多了……咦,你是哪位——喔喔!”

(让她闪过了?)

挥舞木桨的奥拉翠耶皱眉。她既没有手下留情也没有大意,照理说那是闪躲不了的突袭。因此她无法相信这女人的头部居然平安无事。而且仔细一看,这女人只是跌坐在走廊上。可能是惊吓让她摔这一跤而碰巧捡到一命吧,真是幸运的女人。

不过,这第二击将会让那个幸运失去意义——正当奥拉翠耶用力握手上的木桨时,那女人笑了起来,还懒洋洋地站起来说:

“哈哈,我懂了,是那个对吧?躲起来也没用啦,你正准备跟后面那个男生做什么好事对吧……我是个很善解人意的校医。撇开平常的时候不说,像今天这种特别的日子,我就特别允许你们做吧。如果你们愿意事后整理干净,我可是不会吝啬提供保健室给你们这些健全的青少年做健全的活动喔。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请慢用~”

“……啥?”

听到这些出乎意料的话,奥拉翠耶停住原本举高木桨的手。校医则是趁这个时候“啪”地拍拍她的肩膀,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之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不过,你是留学生吗?湿答答的泳装“PLAY……这很值得参考呢~”

她一面这样念念有词,一面用仿佛拖着医师袍的懒散脚步往某处走去。正当奥拉翠耶心想现在是否该追上去的时候,从校医离去的另一个方向——

“那个……”

“嗯?是日向啊。找到了吗?”

“不……还没找到,不好意思。至于过程报告,可能还要再花点时间。”

话说回来,自己或许曾指示她就算毫无成果也要在这个时间回来做过程报告。人真是健忘的生物。看来有必要适度威胁这名少女,让她无法丢下这名少年逃走,也不要忘记少年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上。

“那个,炼同学他……”

“我还没对他怎么样啦,但若你没有仔细找,我可无法保证接下来会怎么样。”

“我…我去找,我马上去找!所以求求你,不要对炼同学做任何事情!”

“既然这样就快点去找吧……不,等一下。这学校的校医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正准备跑走的少女回过头,满脸疑惑地向她说明“是像阿米巴原虫一样邋遢的人”。

“……啊,是吗?果然是本尊呢。那没事了……好了,快去找快去找!”

“我…我去找了喔!”

奥拉翠耶直到看不见少女的身影才回到保健室,并再次把门锁上。

“请问,怎么了吗……?”

“没事,你只要乖乖不说话当人质就好。”

奥拉翠耶坐回椅子。那个校医应该不需在意吧——也就是说,又回到等待状态了。

不过,多少还是会出现焦虑跟不安的情绪。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希望她能够尽快找到。因此——没错,或许有必要激励日向,让她更认真寻找。反正若再过一阵子还是没结果,她会再回来做过程报告。

“好吧,我再等她三十分钟左右吧。呵呵呵呵。”

奥拉翠耶感受着少年疑惑的视线,再次把Pocky叼在嘴里,但是没有咬碎,结果上面的巧克力因为舌头的温度开始融化。

仿佛刻意花时间玩弄那甜美的味道一般。

这是寻找布偶的第二次中途报告,或者是最后一次的中途报告。恐怕没有第三次了。

时间已经是四点。文化祭也因为客人愈来愈少的关系,使得场内的热情开始慢慢降温。但取而代之增加的,是要设法处理尚未卖完的商品而到处大喊低价特卖的学生。就那个意义来说的话,校园内仍然还维持着生动活泼的气氛。文化祭还在进行。即使到了五点该开始收拾的时候,也还会继续进行。因为收拾打扫完毕以后,校园里还要举行后夜祭呢。只不过那个——也必须是到了五点,但没发生任何事情的状况下才有办法举行。

“为什么都找不到呢!”

菲雅怒骂着,猛力捶打桌子。她气到肩膀直发抖,用已经充满杀意的眼神瞪着摊在桌上的学校平面图。刚才在中途报告看到的严肃眼神,应该是焦虑的另一面吧。而现在那股焦虑已经在这时候爆发了。

“菲雅……”

春亮轻轻把手搭在她肩膀,其实大家都一样很心急。也一样几乎快被令人作呕的负面预感压溃。但是——

“……在这里乱发飙是毫无帮助喔。”

“我知道,那我当然知道!可是——”

菲雅散着银发用力回头,这次她把手环到后面,再度“啪”地敲桌子。

“找到的布偶有几个了,渐音!”

对于没看这边就提出的问题,理事长秘书轻声回答:

“——有四十九个,菲雅小姐。”

“没错,是四十九个!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还有一个就是找不到!照理说已经没地方可找了啊。这地图也显示出那样的资讯!”

一点也没错,地图上校内所有地方都标了检查过的记号——也就是校内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四个人无法进入的场所也请渐音他们找了。

“或许应该想想,是不是有谁漏看了吧。”

“但是,那家伙曾说‘是在只要认真找就马上找得到的场所’。我们都那么拚命找了,有可能漏看吗……但的确无法否定有那个可能性。”

手仍撑在春亮背后的锥霞回答此叶这些话。

另一方面,菲雅紧握拳头到咯咯作响。

“那家伙说有五十个,因此剩下的铁定是标的布偶。我们非找到不可,绝对要找到——要是爆炸的话怎么办?要是连累到学生们该怎么办?那么开心的地方充满惨叫,充满那座城堡地下室的血腥味,像城堡地下室般手脚残骸飞散,像城堡地下室般充满死亡——”

“菲雅,不要光是做那种讨人厌的想像啦!我们去找吧,接下来再去找一遍!我也绝不容许那种事情发生!”

当春亮语气强硬地那么说,菲雅不禁抬起头来。但眼前看到的,是有别于过去的愤怒,看起来像在害怕什么的一道光。

“嗯……没错,要找。对了,搞…搞不好我有什么地方漏看了,一定是那样。所以,非找不可,我出去找了……!”

“啊,等一下!就算乱找一通也——!”

此叶伸出手来,但菲雅从她那只手的旁边跑过去,逃也似地冲出理事长室。此叶“唉~”地放下手。

“我了解她心里很急,但样子真的不太对劲啊。”

“因为那家伙,有时候会陷入像那样的自虐模式……”

并且边叹息边说道。自己觉得似乎能了解她的理由。

菲雅曾经比任何人更接近“死亡”。并非是作为战争结果到来的死亡,而是以更不合情理的理由,更像恶梦的残酷,更无法挽救的最糟状况袭来的死亡。

那些事物不可能忘记。即使是想遗忘的事物也应该忘不了。

所以一旦接近那些事物——应该就会想起来吧。想起受诅之身挥之不去的尸臭味。

春亮咬着嘴唇说:

“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我们也必须有所行动呢。”

“先想想漏看的可能性高的场所之后再行动吧。已经没有时间了,快点。”

“说得……也是,也只能那样了…呢。”

此叶与锥霞两人一起仔细观察地图,只剩下一个小时。看来要解决所有问题,只有找到最后一个布偶呢。一行人也只知道那个办法。

“如果,在最后一刻还是没找到的话……也得想想怎么联络呢,千万不能让无辜的学生们受到伤害。”

“上野同学……我实在不愿意听到那种话唷。”

“就是说啊。你不是曾说过‘不要’吗?所以不要轻易放弃。”

春亮用他的肩膀接受锥霞的声音,以及她手指头握紧的力量。

“……抱歉。”

没错,一行人只知道那个办法。

如果有人知道其他方法,真希望他能告诉自己。能够让炸弹不爆炸,学生们都不受到伤害,锥霞也能平安无事留在这里的——那种秘技。

“我问你想知道秘技吗?”

“……?”

这是正准备再次重新搜索的菲雅,来到中庭没多久的时候。

那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仿佛早就在等她。菲雅连忙回头,但后面一个人也没有。但那并不是幻听,她的确听到有人说话。

“你是那个……叫做恩·尹柔依的女人对吧?你在哪里?”

“那个问题将默默剔除置之不理。你想知道秘技吗?”

菲雅因为紧张而全身神经紧绷,她握着口袋里的魔术方块并回答:

“所谓的秘技……是什么?”

“吾之回答,有一个请求的发言。若你愿意答应,那我们——将放弃强制遣返上野锥霞研究员,也将停止布偶炸弹的限时装置。”

“什么……!”

菲雅说不出话来,但她立刻硬挤出声音,朝着虚空喃喃说道:

“开什么玩笑。哪可能有那么好的事情……你们到底在打什么歪主意?”

“但这是所谓真相的简洁真相,真伪的判断请你自由判断。”

她的声音非常冷静沉着。菲雅则是不发一语地紧咬牙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要听请求,那两个家伙就会放弃锥霞?对了,然后,然后——至今还没找到的布偶就不会爆炸?学生们就不会受到伤害?

不,可是,千万不可大意。那个什么请求,如果……没错,若譬如说是要把春亮怎么样的请求,那该怎么办?那根本就不可能接受。

“吾之补充,完全不会伤害你同伴跟学生,是很渺小的请求。”

菲雅犹豫了,她只觉得很犹豫。周遭的学生们都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她并从旁边走过。不知呆站了几十秒,忽然间,她发现到那几十秒是多么宝贵。

没时间了。没错,没有时间。甚至于像这样考虑的时间都没有——

学生们在中庭的模样映入她的眼帘,他们还没被炸飞,手脚没有粉碎得四处飞散,没有迸出新鲜的脑浆,没有边哭边捡自己的内脏,也没有边对着恋人被剁碎的头部咯咯笑边亲吻——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她犹豫了大约3600秒,如此而已。

那个数字让菲雅动了她的嘴巴。

“请求的内容……我先听了再说。”

“那么,请到柔剑道场。”

再来菲雅就没听到任何声音了。她吐了口气后,便奔向位于学校角落的柔剑道场。

她抵达的地方是比体育馆大约小了两圈左右的平房建筑。那里并没有举办任何活动,周围也没看到任何人。这里当然整天都是上了锁。照理说渐音曾来过这里找过布偶,但后来不知是谁侵入了,入口的门锁已经遭到破坏。菲雅没脱鞋直接进入道场。建筑物内部被分成柔道场与剑道场,那两个人就在剑道场那边。分别是小麦色肌肤女跟——

“嗨,你真的来啦?我想说再回到那个顶楼似乎没什么意思,因此就遍寻没有人出入的场所,结果也只找到这个地方呢。”

“暗曲…拍明……”

虽然她反射性想扑上去,但还是忍住了。这时候就算把那两个人怎么样,他们也不可能乖乖吐露出布偶的所在之处。

“你们的请求是什么?打算跟我做什么样的交易?”

“哈哈,你似乎很急呢,这样就好说话了。恩·尹柔依,把那个拿出来吧。”

恩尹柔依随即从医师袍胸前的口袋拿出某种东西。那是一个小圆筒,毫无一丝机械的感觉,反倒是给人有些老土的印象。

菲亚稍微摆出备战架势。那是在这个状况出现的道具,千万不能够大意。

“没必要那么绷紧神经警戒。这是万花筒,你知道吗?”

“不知道。”

拍明耸着肩说:“啊,是吗?”

“就是有那种玩具啦。当然,这并不是普通的玩具。在研究室长国之中算是一件贵重的物品。‘第三室长室’——原本的名称是‘艾莉西亚·彼特雷利眼中的世界’。”

“……是受诅咒道具吗?”

“没错。是给出生以后到死都被父亲监禁,并持续侵犯的艾莉西亚唯一的玩具。她在这个万花筒里看到了世界,而唯有这万花筒里才是她的世界。她在这变化万千的图案中,幻视了无限宽广的世界。但发生了很多事,让这变质成了可以看到不属于这世上的壮阔光景的万花筒。它有了胜过于麻药的中毒性和快乐呢。”

菲雅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什么快乐,反正还不是丑陋的诅咒?”

“一点也没错。只要持续窥视,该名人类就会被吸进这万花筒里面并消失。那就是艾莉西亚·彼特雷利眼中的世界……就是被吞噬进她的诅咒所创造的幻视空间里。而我为了要利用那个诅咒,就把这个祸具做了改造。”

“你说改造?”

“对。严格说起来,这已经不是玩具,因为再怎么窥视也看不到美丽的图案。但是诅咒的本质……也就是能进入里面的世界——我把它改造成那样。很惊奇的力量吧?可能是除去图案的关系吧,它所谓的世界就变成很小的体积了呢。”

拍明“咚咚”地轻碰恩·尹柔依递过来的万花筒。

“不过,与其说是改造,我觉得说是适当破坏也没关系喔。毕竟不管怎么窥视都看不到图案,因此降低了中毒性与快乐性,但诅咒又没有完全失去。除此之外,我大致上还提高了安全性呢……也就是说,我一面研究这个祸具,一面让它能够有效活用。至于‘第三室长室’——是指能够随身携带的房间呢。”

改造。适当破坏。

虽然不是完全理解,但光是听到那些字眼就觉得可怕及厌恶。

“难…难不成……你也想把我的身体,跟那个一样随意玩弄!”

“那怎么可能,虽然我也的确很感兴趣。我的请求很简单,这个‘第三室长室’找来了一位特别来宾,有件事我希望你能跟那位来宾一起做……总之你们先见个面吧,在里面聊一聊可能会比较快——咦?恩.尹柔依,怎么了吗?”

这时候恩·尹柔依突然转动她的脸,望向这剑道场的窗户那边。眯着眼睛往那边看好一阵子的她,不久又把脸慢慢转回来。

“——没什么,我觉得很可能是自己神经过敏吧。”

“若是那样就好。箱型的恐祸,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你有意听我的话,那就请你进去吧,我先到里面等你。”

接着拍明便窥视万花筒,结果他的身影在刹那间消失不见。当时他在顶楼消失踪影,应该也是利用万花筒躲进去避难吧。

留在原地的恩·尹柔依不发一语地把万花筒递过来。她的眼神跟黑绘茫然的眼神不一样,是冰冷又毫无情感的眼神。

菲雅稍微踌躇了一下。若不进去的话,事情的确是无法开始。反正那男人已经进去了,这也没危险到只是入侵就会死亡的程度。于是菲雅说着“管他的”并往前走。

“哼,这种东西……既然你叫我进去,那我就进去吧。那么,我该怎么做!”

“窥视.然后心里想着要进去。”

这太简单了。因为万花筒有一边开了个洞,菲雅便从那里窥视。

但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黑暗。然后正当她心想“让我进去看看吧”的瞬间——

视野做了切换。

那儿有个纵长形的房间。天花板微微发亮,视界还算颇清晰。不,那并不是天花板,而是一面镜子,一面暗淡不清楚的镜子,自己的脸正往下面这边看。仔细观察的话,脚底跟左右两边也都一样是镜子。只不过地板铺了地毯,墙壁适当地贴了壁纸的关系,因此并没有看出来。接缝闪着镜子的光芒。唯独背后没有墙壁,取而代之是盘踞着像黑色墙壁般的黑暗。刚刚自己是从这里穿过来的吗?

——不过问题并不在背后,而是前方。

房间里情况混沌,还有个令人怀疑“连这种东西都带得进来啊?”的大型书柜。只见书籍与文件被随随便便插在里面,除此之外还有几张椅子,还有一张状况跟书柜一样凄惨的桌子。如果考虑到这场所的主人,当然还会看到奇怪的面具跟疑似某种仪式器具的道具。还有许多用途不明的机械,有大有小。其中唯独一个很眼熟的机器,是自己曾在电视上看过,附有三脚架的正统摄影机。

——但问题并不是这个房间,而是在里面的人物。

拍明在这里面。面带笑容的他,像在介绍房间角落那名人物似地张开手掌。

“这位是特别来宾,要不要先打个招呼?”

那名女子,穿了跟病患服一样朴素的衣服,双脚从短短的衣摆露出来。她坐在地板上,长发散在地上,而且跟恩·尹柔依一样戴了手铐,但充分发挥它原本的用途。那名女子一看到菲雅,就开始落泪——

“啊…啊啊……我…错了!对…对不…对不起……!”

是艾莉丝·比布利欧巴斯库利赫。

“好了,箱型的恐祸。与其说我有事相求,倒不如说是跟你谈个交易。事情就如我刚才说的,很简单。既单纯又简单到家,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也就是说呢——”

然后拍明说道。

他的表情,像个想知道谜题答案而兴奋不已的小孩。

“——能不能请你拷问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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