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外教学的第二天，我一爬起床就对茉菜传来的讯息简单回覆一句话。
『如何──？玩得开心吗？』因为内容只有这样，要回讯也很间单。
吃完早餐，换好衣服，第二天的行程就展开了。
第二天依然要前往事先安排好的观光名胜，收集各地点老师所盖的印章。只要能在时间内集完，不论走哪条路线或增添其他行程都没关系，因此比起昨天观光旅游的乐趣又更胜一筹。
「大家一定要好好遵守规定的时程喔。」
组员在旅馆的玄关集合，伏见确认过简介后这么表示，看来她似乎打定主意要照表操课了。
「只剩下十分钟公车就要到站了，大家快过去等吧！」
「就算搭下一班也没关系吧。」
「不行不行，如果不节省时间，最后就会赶不回来唷。」
行程表也没有那么紧凑吧。
「要是待太晚被小流氓缠上了该怎么办。」
「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遇到那种事的机率非常低。
「反正只要在规定时间内逛完所有地点就好了吧？姬奈真是认真到食古不化的程度。」
姬嶋这么说道，她的想法似乎跟我差不多，没想到还满随便的。
「当初Hina的行程安排还满高明的，没什么太赶的流程，我觉得多少轻松一点应该也无妨。」
「的确是这样没错。」
伏见很自豪地昂首挺胸道。
然而，明明是这么严谨的家伙，昨晚的疑似饮酒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说那是类似果汁的东西，所以应该不是啤酒，而是鸡尾酒或水果气泡调酒一类的饮料吧。
我很难想像那会是伏见擅自偷带出来的。
「昨天打牌很开心吧，小高。」
「嗯啊，今天晚上再来玩吗？」
「下次来玩点不同的游戏好了。」
这样也好──我如此应道，这时，听到我们聊天的伏见也插入对话。
「你们房间晚上在玩牌吗？」
「对，伏见同学也想玩吗？」
「如果我说想玩你们就让我加入吗？」
「当然没问题……校外教学如果少了扑克牌，那这段回忆未免太寂寞了。」
我怎么觉得没那个闲工夫玩牌的人才算是不虚度啊。
「Hina，你跑去男生房间老师会生气喔。」
「偷偷溜进去就没问题了，放心吧。」
「那我也可以轧一脚吗？」
姬嶋接著问，由于我们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就二话不说点头了。
「既然姬嶋同学也要去的话，那我也可以吗？」
「尽管来吧。」
看来今晚会是漫长的一夜啊。
伏见就像带队的老师一样，当我们一抵达公车站牌，就翻出笔记上的资料告诉大家待会的目的地及车资。
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其他好几个组也要搭这班车，因此众人便以伏见和姬嶋为中心，在站牌旁聊了起来。伏见本来就很有人气，至于姬嶋则是转学生的身分，对其他组的人来说依旧很稀奇，大家会想要找她们说话也是可以理解的。
理所当然地，我跟鸟越、出口就被排挤在外了。
「喂，鸟越你们那间的室友，有没有人居心不良啊？」
「居心不良？那是指什么？」
「呃，昨晚伏见的样子很奇怪，差不多就是在男生们的洗澡时间。」
「……是吗？」
「她好像说她喝了『果汁』。」
「如果是果汁应该还好吧，这有什么问题吗？」
看来鸟越好像一无所知。
终于，我们搭上了驶来的公车，在车上摇晃了二十分钟左右，来到首个目的地──美术馆。这里展示的好像是近代的艺术作品。
在入口前等待的老师交给大家门票，也帮同学在简介上盖章。
按照伏见的行动计画表，这里预定要待两小时，但我们只逛了一小时多一点。
我们坐在门厅旁休息区的沙发上稍微喘口气。
「该怎么说……这、这也太新潮了吧？」
关于展示品，伏见语带保留地述说感想。她脸上的笑容比平常僵硬许多。
「是啊，嗯，没错。逛了一圈以后我也觉得。」
结果，出口也有相同的看法。
至于我，则是根本看不懂。况且现代艺术我也是第一次欣赏，根本全都是一些会让人目瞪口呆的玩意。
「那个到底是什么啊，不就是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在一起吗？」
姬嶋毫不客气地说出内心想法。
这样不就把刚才伏见的婉转说法完全拆穿了吗？
话说回来，姬嶋先前也只是对所有展示品迅速瞥过一眼，以飞快的速度逛完所有展区。
「其实，那些艺术品好像也有许多不同的流派喔？有些是受到别人启发，然后再自行加工创造而成。」
对此看得最有兴致的人是鸟越，她似乎觉得颇为有趣的样子。
「我只能确定一点，这不是给外行人欣赏的。」
因为我完全能体会姬嶋的心情，所以忍不住多点了几下头。
由于伏见吵著大家都没拍合照，便拜托入口的老师帮忙喀嚓了一下。
「爽耶……这下可以凑齐一本赏心悦目的相簿了。」
出口不知在妄想什么，只见他感动得紧闭上双眼。
「不过是照片罢了。」
我这么说道，出口彷佛很不愿苟同地摇著食指。
「太嫩了，小高，你一点都不懂啊。想跟女生合照这件事，由我们男生是很难启齿的。『那家伙是不是想追我啊？』如果对方因此提高警戒，那不就太不痛快了吗？」
「有这种女生吗？」
「当然有啰，尤其是那些条件不上不下的女生最会这套了。」
对于出口的意见，我只能露出「是吗？」的狐疑反应。接著我便把话题拋给应该也有听到对话的那两位青梅竹马。
「伏见跟姬嶋，你们认为呢？」
「「不，完全没那回事。」」
「小高，你问食物链顶点的人当然会得到这种答案啰。」
于是我又把问题丢给应该不是食物链顶点的鸟越，她便开口低声说道。
「我吗……那个……应该会有点怀疑吧。可、可能会很在意这件事，或许，也会，有些期待……」
「鸟越同学我们来合照吧！」
「没机会了，别想。你的脸上根本完全显示出你内心的下流念头。」
「怎么会──这样嘛。」
出口很懊悔般仰天长叹。
「出口刚才说『尤其是那些条件不上不下的女生』，但鸟越可不是不上不下喔。」
「啊……嗯……谢谢。」
我想出口说那些话也没恶意，于是便帮他打圆场。
休息时间结束，我们徒步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日式庭园。那个景点似乎非常有名，在移动途中伏见替大家解说。
「伏见同学，你真的很优秀耶。」
「哪里～我只是稍微调查过而已。」
出口跟伏见走在前面，我跟鸟越则在后头跟著。至于姬嶋则是位于队伍的最后。
「昨天晚上，鸟越你们的房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呀……不过真要说起来也算有吧。」
「什么？」
「聊无关紧要的恋爱八卦，还有大家一起分享果汁跟点心。」
要说什么才是校外教学会做的事，那就是她说的那些了。
「好比谁喜欢谁，要每个人从实招来之类？」
「──也有些女生这么做，不过，我没有。」
「你没有？」
「嗯。」
是说，鸟越也不像那种参加这种闲聊会主动公开心事的类型，我不禁想像著当时的场面。
鸟越露出什么话也不说，一副安静聆听的样子。
「你也想公布吗？」
「咦？」
我猜不出她的想法便故意反问道，脸上还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已经被拒绝了，不过我还是喜欢著那个人。」
由于她说话时目不转睛地直直凝视我，害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我不会公布的，对任何人。大概顶多只会告诉小美吧。」
她跟筱原的交情真好啊。
拋下这番话后，鸟越便放慢步调开始跟姬嶋并肩而行。
抵达那座似乎很有名的庭园，位于现场的老师又给我们盖了章，接著大家便自由散步。
这时已到了午餐时间，这部分也是由各组自行安排，我们去了庭园内气氛不凡的长屋饮食店吃荞麦面。
不过像这种场合，我认为可以快速解决的速食最为理想，对钱包的伤害也小一点。
我如此嘀咕了一句，伏见立刻露出颇无奈的表情。
「小谅真是一点情调都没有哩──」
「伏见又懂得什么叫情调吗？」
「在这种充满和风的景点，当然要吃和
风的美食啰。」
你这种情调也未免太廉价了吧。
离开饮食店，伏见以深深被打动的表情说。
「天妇罗荞麦面，真是太风雅了。」
她绝对不懂什么叫风雅吧。附带一提，我吃的是豆皮荞麦面。
「抹茶霜淇淋感觉也很应景。」
「没错，这就是情调。」
鸟越买了抹茶霜淇淋，还分给姬嶋尝了一口。
所以你们只是想强调自己很懂情调吧。
结果，我们在这座日式庭园花了相当多的时间。原因是，伏见跟出口每到一处都想拍照留念之故。
有老师在的盖章点，还有庭园附近的古城公园与市场两处。
所谓的古城公园，跟庭园大同小异（至少就我看来），只要盖完章就可以搭公车动身前往下一处的市场了。
我们五人占据了公车的最后一排。一边远眺车窗外的景致，姬嶋一边喃喃说道。
「这种不知名的城镇真不错。」
「充满情调呢。」
「对呀。」
「伏见同学，抹茶口味的零食也有情调吗？」
「NO情调。」
「是喔～」
情调已经逐渐变成只在我们这组通用的流行语了。
抵达距市场最近的一站下车，发现老师──其实就是本班班导小若，请她帮忙盖章。
由于昨天夜里，出口说了奇怪的话，我有一瞬间对老师非常在意，这种反应也不能怪我吧。
「班长们的组进度很快嘛。时间还剩下两小时左右，可不要玩得太疯了喔？尤其是出口。」
「唔耶，只点名我吗？」
「包括高森在内的四个应该不会乱搞吧。」
「老师，您竟然只对我如此特别看待……」
「是负面的角度喔。」
我猜自己八成也跟出口一样，被老师盯上了吧。
这座鱼市场已改建为拱廊商店街，贩售著各式各样的海鲜。
「小谅，看那个，那个！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伏见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拖著我的手臂不停往前冲。我本来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山珍海味，结果只是奶油烤扇贝。一份售价五百元，价位还算可接受吧……
不过看起来的确诱人，我忍不住跟著伏见买了，接著所有人都被我们影响也买了。
「好吃。」
我们边吃边走，这时出口朝商店街的入口处略略转过头。
「小若老师果然很赞啊。」
「我不是不同意你，但具体来说是哪个部分？」
「二十九岁，英语教师……总觉得很诱人吧？」
「是吗？」
「虽然不算可爱或漂亮，只能归类中等长相，但就是这点更棒。」
「小若，有个寂寞的学生在等你喔。」
「我买一份扇贝请老师吃好了。」
于是出口离队，又买了一份刚才的奶油烤扇贝，回头朝来时的路线走去。
「感觉出口同学他，只要是女的谁都好吧。」
鸟越说得太露骨了，害我一下子无法为出口辩护。
「所谓男生，不就是这种生物吗？」
姬嶋以一副很懂的态度评论道，还耸了耸肩。
「小蓝，但我觉得小谅不是那种人。」
「谅也一样啦。只要掀开那层表皮，男生大抵上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我就说他不是了嘛。」
「只有姬奈这么认为吧？我在那方面并没有洁癖，所以不至于为此震惊或大受打击。」
「咦──所以那又怎么样？」
「……」
姬嶋挑起眉，感觉就快响起怒气的爆发声了。
啊──这下子会没完没了。而且一旦介入调停绝对会受池鱼之殃。
伏见会像这样出言挑衅，果然只有当对方是姬嶋的时候啊。
「看样子她们两个好像玩得很开心，那我们要不要先走？」
「是啊，我赞成。」
啊，对喔，已经事先约好要跟鸟越一起去购物了。
「Hina跟姬嶋同学一直都是那样吗？」
「也不是每次，但只要有导火线就容易引发摩擦。」
「她们的感情真好呢。」
「只是认识很久而已吧。」
这么说来──我把话题稍微往前拉。
「伏见昨晚，是不是喝了什么奇怪的玩意？」
「至少就我昨天的观察，只有普通的果汁而已……不过，大家在聊恋爱八卦时她的情绪异常亢奋，还有一阵子离开房间。」
啊……她就是趁那个时机跑来我房间的吧。
所以说，伏见所喝的，并不是类似果汁的玩意，就是普通的果汁而已。
但她看起来却像喝醉酒一样，正如鸟越所言情绪莫名激昂。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气氛而陶醉吧。
「你等下要买纪念品给妹妹吧？」
「当然啰。」
毕竟对三餐的品质有影响啊。
「我也买一份送她，你可以帮忙转交吗？」
「好啊，茉菜一定会很高兴的。」
「高森同学，你跟令妹的感情也很好呢。我们家四个兄弟姊妹，我是年纪最大的，很多事都很累人。」
原来鸟越是长女啊。不知为何，我以前总认为她是独生女。
她底下有三个──两个弟弟跟一个妹妹。因为双亲都在上班回家总是很晚，家务几乎都是由她负责的样子。
「……还真贤慧呢。」
「其实我是不太想说这些的，所以请不要再提了。」
「不想说这些？」
「嗯，我这个人，除了看起来寒酸外，再加上这种家庭背景，搞不好会有人觉得我是很可怜、被虐待的孩子。」
是指个性安静，为了弟弟妹妹们忙于家事……这部分吗？
「女生那边的看法我是不太瞭解啦，不过就男生看来你这样可是很高分。」
就如同茉菜虽是辣妹，但对所有家务都很拿手一样。
「真的吗？」
「嗯。」
「如果不是指所有男生，而是以高森同学个人的观点呢？」
「意外有一种落差感吧？当然我是指正面的意思。」
「既然那样我就放心了。」
虽说是要买纪念品，但我能送的对象只有母亲跟茉菜而已，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
鸟越也买好了什么返回这边。
「那个……请拿去。」
她将一个可以平放在手掌上的纸袋递过来。
「啊啊，是要给茉菜的吗？」
「不是……是送给高森同学。」
「耶？送给我？」
「同样的东西，我也，买了……所以，就算你不使用也没关系，只希望，你能收下。」
鸟越吞吞吐吐地说道，然后又补了句「就、就是这个」，并把她买给自己的那份给我看。
原来是方便收纳整理钥匙的钥匙圈啊。
「谢谢，我会好好使用的。」
「嗯。」
这么一来，我也得回礼才行了。当我这么思索时，鸟越好像看穿我的想法，慌忙阻止道。
「不不不不、不必特地帮我买礼物没关系。这是我擅自要送给你的。」
是吗？我不解地歪著脑袋。单方面收对方的礼物总觉得过意不去，于是我直接问她想要什么。
「既然你那么想回礼的话，不如请我喝果汁吧。」
「那样够吗？」
「对我来说很够了。」
鸟越这么答道并露出浅浅的微笑。
虽说还是无法释怀，但我仍对贩卖机投入硬币，选了她喜欢的果汁给她。
被我请饮料的鸟越，似乎很宝贝地将果汁收入包包中。
「我们跟伏见她们走散了啊。」
「是呀。」
由于我之前就跟鸟越约好要一起逛纪念品店了，所以并没有去找那两人。
姬嶋是个独立可靠的人，就算放著不管也没关系吧。
因此除了选购要给茉菜的礼物，我们又逛了整座市场。
至于鸟越，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兴奋，当然也没有阴郁的样子，就是照平常的态度对待我。
没必要特地去思索聊天的话题，两人即使不说什么也不会感到尴尬，对我而言这可是非常轻松的一种状态。
我迅速瞥了一眼小若所在的方向，出口还在老师那边，不知正聊著什么。
「你也有过憧憬年长女性的经验吗？」
跟我看同一个方向的鸟越这么问道。
「该怎么说呢，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吧。」
虽说她们具备同年纪女生所欠缺的魅力，但我又不是觉得同年纪女生毫无吸引力，况且我也没跟年长女性熟到会想追求她们的程度。
「是喔。听说男生基本上都有恋母情结，因此只要是那种能散发出母性光辉的人，就会像捕蛾灯一样吸引一大群男生。」
「感觉你使用的比喻好像隐含恶意耶，鸟越小姐。」
「有吗？」
那只被捕蛾灯吸去的出口飞蛾，正跟小若开心地聊著天。小若大概也觉得在那边等盖章很闲吧，所以才会觉得出口是合适的闲聊对象。
「我以为，高森同学会喜欢像令妹一样的女孩子。」
刚刚才说男生都有恋母情结，怎么现在理论又变成我会喜欢我妹那种女生了，不过仔细回想，茉菜的确充满了母性。她跟母亲一样严厉，但又很能干地照料我的生活起居，煮出的料理还很好吃。
嗯？所以我是妹控吗？
「可能多少有点妹控的成分吧，但说起恋爱对象那又另当别论了。」
我们在杂乱无章的市场漫步，找到一个没人使用的饮食区座位径自坐下。
「……高森同学的恋爱对象究竟是在哪个范围内？」
又是一个有点难回答的问题啊。
其实，我好像从来没好好思考过这点。
「这个嘛……包括茉菜在内的家人或是有血缘关系的当然要先屏除，年纪差太多的也一样。如果比我大……两、三岁以内应该可以接受。」
「这个答案很普通嘛。」
「对吧。」
鸟越开始小口啜饮起我请的果汁。
反正时间还很充裕，就暂时让她悠哉地把饮料享用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