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将逆转表的指针调回去些吧。
「……老师?」
那是芙兰老师刚被关在书中所发生的事了。
我洗澡的时候消失了的老师,在房间里怎么找也没找到。嘛,因为被关在书里了,在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也是极其理所当然的事,但是这个时候也没有那样的想法,所以我在那儿四处张望着。
首先是在房间里,
「老师?」,在床上什么的。
「老师?」,床底下什么的。
「老师?」,还有书架上的书脊之间的缝隙什么的。
「在哪里呢?」,还有桌子里面什么的。
「……」
说实话,因为房间的装修简单到无法再简单了,所以从中途开始就开始查找不管怎么想都无法进入一个人的地方,但是那时候的我已经失去了平静,总之就是很奇怪。所以说,即使采取奇怪的行动也是没有办法的。
「……嚏!」
不久,我因打开窗户的风打了一个喷嚏时,才发现自己就只穿着一条浴巾在房间里徘徊。
于是,我再次切实地感受到了老师在房间的任何地方都不存在的事实。
老师到底去哪里了?
怎么想都觉得与放在窗户旁边的黑皮书有关系,所以我换上了长袍,乘着扫帚,从房间里飞出了夜幕。
但是这个猜想无法得到确证。
最重要的是,因为从黑皮书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别扭感,所以我也不能疏忽大意地打开。
更何况,只是黑皮书被扔进房间里,然后老师不知飞向哪里的可能性也不是零。
所以我在夜空中穿梭着。
风吹凉了暖和的身体。
阴沉的天空中有几许星光,往下看的话,街上的灯光就会浮现出来。黑暗中,小小的光芒一直在若隐若现着。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得出这种光辉是如此迷人。
星尘闪烁,我找着老师在街上飞。
而后,我着急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师不见了,就这样,到处寻找着。
有时也会下到屋顶上窥视周围,从大街到巷子里找来找去,我就那样在夜晚的街上徘徊着。
我与她再会,也是在那个时候。
「——伊蕾娜小姐?」
走在暗淡的胡同里的时候,我听到了这么个声音。
是我十分怀念的声音。
而回头一看,也是一个怀念的表情。
她有着黑色头发,黑色的长袍与黑色的三角帽,而胸口上则有形似星星的胸针与形似月亮的胸针。
而我认识她。
「……沙耶?」
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站在那里。
●
我在三天前就来到了这个国家。
「在这个国家使用娃娃帮助街上的人们我知道啦,但是……」
作为人偶的制造者的瓦兹莉桑说,这个国家近来魔法师严重不足——与其说这个,似乎是因魔法师们一个接一个地丢失力量而苦恼,为此操纵人偶的魔法师,想向协会借助力量。
虽然说和位于街道尽头的灯塔一起供给魔力就可以了,但是对于没有经验的我来说,不知道能不能胜任这个角色,很烦恼。
「我明白了……」
我接受了工作。
通常,这个工作由数名魔法师来承担提供魔力的任务,但在附近的国家闲得发慌的只有我一个人,至少在灯笼祭之前我必须一个人工作但是——没办法啊。
据说希拉老师有工作要去取进行处分着的不知为何而危险的书,作为魔法统括协会所属的魔法师,能悠闲地在各国间来往的也就只有我一个人。
第二天起,我就一个人闷在灯塔里了。
高高耸立的灯塔中,有一个泛着青白色的光的大球体在头顶上。
听说灯塔上的球体有两个很大的作用。
一种是极其普通地标示国家位置的光。
另外一个作用就是,为了在全国各地设置人偶而形成的魔力块。
瓦兹莉桑也曾说,为了魔力不绝,在这个球体上不断地注入魔力是最主要的工作。除此以外,也要回收在街中失去魔力的散乱的玩偶,街上的信息收集等其他各种各样的杂务,不过,主要的业务只是调动魔力,极端的重体力劳动大概也不会有吧。
呆在塔上的时间好像很长呢。
「但这是工作啊!不加油的话……!」
我在灯塔里凝视着街上的地图。还有最近的新闻,街上准备的仪式等等。而在游客中很受欢迎的店也进入了脑海。
为了这个灯塔而准备的青白色球体——甚至是为了在街上到处走动的人偶。
人偶会因魔力而将我的记忆和思考原原本本地表现出来,也就是说街上的人偶们就像是我的分身一样。
总之,我不知道街上的事情,就不能向有困难的人伸出手。
「唔唔唔唔……」
只要时间允许,我就一直忙着阅读资料。
无论是那一天,还是第二天。
而后,今天晚上——
「我累了……」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走上了住宿着的旅馆的路。工作从早到晚从不休息一下,因此一天的疲劳正一直缠着我。
这之后还得继续几天啊……这疲劳还会缠着我好几天啊……
老实说开始三天左右疲劳度似乎已经到了很高的地步了。
但是,
我决不甘示弱。
这种程度的发牢骚算不了什么。因为我知道一个,即使比我痛苦得多,也不会一脸不高兴地坚持着自己信念的人。
与她的痛苦相比,这种程度——
我曾经是这样想的,我想今后——
就是那时候,
「……」
我看到了,
灰色头发、琉璃色的瞳孔,胸前戴着形似星星的胸针的一个魔女,在街上走着。
那里有张令人怀念的脸。
「——伊蕾娜小姐?」
她回头看了看我。
平时的她,总是这样呢。
○
「这样啊……您被委托在这工作了吗?」
听说沙耶从几天前就在这个城市暂住了下来。
隔了好久见到的她,指向了街的尽头,「一直在那个灯塔闭居,从早到晚工作着哟—」
而那里却漆黑一片。
「……在哪里啊?」
一望无际的虚空那儿吗?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灯光了,但大概在那附近吧。」
「大概啊……」
「大,大概在那里头,我基本一直在读书哦。」
「也是大概啊……」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一直都是大概呢……」
真是相当随便的业务内容呢……
「那么,伊蕾娜小姐这么晚了还熬夜吗?」
沙耶在旁走着,视线一边向这边转来,一边问道,而她的样子也与平时不变。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回答了,「其实我现在在找老师呢……」
因为后天的灯笼节,老师就要离开这个地方。我也尽可能向她说明了老师突然消失了的事。
「嗯,嗯」,沙耶点了点头,
「那真是糟糕的事态啊……」,而后她皱起了眉。
然后,
「那我也一起找找吧?」
她向我提议道。
不,
「没关系的,你今天都是很辛苦的吧?」
我刚听说你从早到晚一直关在灯塔里,沙耶桑可不能卷进那样疲劳的状态哦。
我也是有良心的。
「今天就请好好休息吧,你明天还有工作呢。」
找人的话我一个人就可以的——我轻轻地挥着手,客气道。
「不行」,但是她却拒绝了我,
「伊蕾娜小姐,我在这个国家做帮助别人的工作哦?不向有困难的人伸出援手是不行的呢。」
「……」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向她讲事情就已经很失策了。
「因此,我要成为伊蕾娜小姐的力量!」
啪,沙耶挺起了胸膛。
「即使不……」
「不听不听!我说了我要帮忙,即使伊蕾娜说讨厌我也会协助你的!请抱着和我一起合作的观念!」
「给予大家协助,这种说法总觉得很奇怪呢……」
事到如今,即使再怎么棘手也不会退缩吧,沙耶桑就是这种人啊。
「幸好我现在在街上操纵着木偶,你先去找人好了!」
她边说边勉强拉着我的手,开始走起了路。
那只手不知为何冷冰冰的。
走在我前面的她,深深地戴着和我一样的三角帽,向着对我来说没有灯光的灯塔前进。
我跟在她的后边,模糊地望着天空。
这么说来,第一次见到沙耶的那天晚上,好像也在这样的星空下,寻找东西呢。
一到灯塔,她就挥动起了拐
杖,点着了灯。
在高高的头顶上的球体放出了青白色的光,紧接着灯塔中微微地被照亮了。
是因为它的光全泄漏到了外边吗?
到达我们身边的,只有微弱的暗光。
从远处看,想必是闪耀着美丽耀眼的光辉吧。但是,从正下方仰望着灯塔的灯光的话,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不论哪里都能看到光。
「……哇!」
到的时候才发现,灯塔里好像收藏着许多人偶。沐浴着光芒的玩偶们,怀着自己的意志站了起来,而后开始步行。
瓦兹莉桑制作的人偶丰富多彩。皮肤白的,浅黑的,头发蓝的,红的,瞳孔绿的,黄的,就连衣服也有时漂亮,有时简单。
完全一样的东西在这里完全找不到。
那些玩偶们有序地开始排列着,从灯塔向外走去。
这种情景或许在白天或者早上看起来很可爱吧,
但是,现在是半夜。
「有些恐怖啊,这个情景……」
沙耶好像看惯了,嘿嘿地笑了,还一边说道:「总之,她们会代替我们在街上找芙兰老师的。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是啊——」
我环视着被照得苍白的灯塔里面。
这儿是非常简易,没有装饰的空间。房间的角落里堆放着几本旅行指南。一定呆在这个灯塔期间读了好几次吧,因为读取的痕迹在内部和外观上都可以看得出来。
「……」
我注意到了那前面,
那边,有一个人偶。
「被遗弃了呢。」
「咦?啊,真的呢。」
人偶颤抖着,蜷缩着。但却看不出是因为什么而身体动弹不了。看起来是受伤了,但却没有看到伤痕。
似乎只是没有动弹的力气。
那个样子简直就是——
「……在哭吗?也许而已……」
比较看起来就是那样。
「诶?咦……?为什么呢?」
沙耶怔住了,有些不解,看来人偶的哭泣的理由似乎她完全没有预想到。
然后她将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嘛,就算有身体不适的孩子也没办法啊!但是没关系!另外几十具现在应该还在街上寻找着芙兰老师呢!」
交给我吧!沙耶相当可靠地说道。
「……」
但是我却听不进她的话。
虽然很对不起她,但是我这个时候是在想别的事情,抬头仰望着灯塔上浮现的青白色球体。「要操纵人偶的话,给予那个魔力就可以了吧?」
她向我的视线跟了过去,点了点头。
「是啊。」
「是吗……?」
原来如此。
我伸出手杖,和她一样点了点头。
然后魔力从法杖尖放出,我杖尖放出的光,与沙耶生出的光混合了,注入到了那球体里。
「……伊蕾娜小姐?」
你在干什么啊?正如她刚才那样,她凝视着我。
不不,
「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勉强自己。」
「因为是工作,所以当然会勉强自己」,哼,沙耶不知为何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在旁边没有人的时候,也许是应该这样做吧。」
如果有必须解决的事情,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也许是应该勉强,「但是现在我在哦」。
「……」
「嘛,话说回来,是因为我才让沙耶的工作增加了,这样做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
她再次陷入了沉默。
在微弱的光线中,她凝视着我,然后,
「……伊蕾娜,你今天真温柔啊。今天的伊蕾娜小姐是别人假扮的吗?」
你在神妙地说什么啊?
「我总是很温柔的哦?」
「诶……?」
「那微妙的反应也是」,真是失敬啊。
「与我见面时,伊蕾娜眉毛总是皱得更加……更加紧才是,而且眼睛直溜溜的,感觉像是每次有什么事问她都会说『好吵』的人啊……」
「那是因为你平时的行为有点那个啊……」
「请说得更具体一点。」
「总结了的每件事都要抱到对方身上,或者坦然地说喜欢对方、爱着对方、请和我结婚之类的事。」
「有点不记得了。」
「今天的你是别人假扮的吗?」
我皱着脸如此问道。另一方面,在黑暗中的沙耶桑微微一笑,回答道:「我也是和往常一样呢。」
我从来没问过她以什么作为平常。
毕竟我已经和沙耶小姐见过好几次了。关于她的事,我无所不知——说是这么说啦,也就是不必特意打听而已。
她到底是怎样的女性友人呢?
「啊,对了,伊蕾娜。这个国家已经过观光了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给您做观光指南的哦?」
不管什么时候见面,在哪儿见面,不知什么原因,我们之间总是有对话。
今晚也不例外。
「那真是太感谢了……你不累吗?没事吧?」
「不用担心,毕竟是工作嘛……」
「……所以勉强是当然的,是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只是想与伊蕾娜桑说话而已」,她而后这么说道。
「……是吗?」
那么拜托了——我点了点头,然后沙耶告诉了我这个国家的观光设施来让我参考一下该怎么和芙兰老师一起参观。
不知道老师能不能回来呢。
「这家店是叫做瓦兹莉的魔法师开的咖啡店,饭菜虽然很粗糙,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熊布偶招待客人的一家特别的店——」
然后沙耶教会了我很多事情。她一边打开读了好多次的满是标签的旅游指南,一边说着「这家店的海鲜料理很有名!」之类的话……
她恐怕应该一直在发光的灯塔里,一次也没有去过那种店吧。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开心地告诉我这个国家的事情。
「去的话请告诉我感想吧?」
她又这么说道。
所以我——
「如果记得的话」,只是这么回答道。
沙耶的观光指南,就这样谨慎地继续着。她不断地失去魔力,一边等待着找出芙兰老师的娃娃,一边竭尽全力,不让那段时间变得无聊。
「之后呢……我推荐这附近的店……」
但是,好像还是战胜不了疲劳。
不久,她就那样把头倚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手指指在被打开的册子上的画。而后,连握着法杖的力量已经没有了,咚,一下子滚到地板上。她的意识已经不在这里了,在我的旁边,只有安静的睡息回响在耳中。
所以我偷偷摸摸地摸着她的头发笑了。
「果然太勉强了啊……」
我知道的,但是——
最后,从那以后我一个人持续给予了灯塔魔力。在不再回响沙耶的声音的灯塔中,心也被寂寞、空虚与孤独支配着。
无所事事,只有时间在慢慢地流逝。
「真无聊啊……」
抬头一看,这一座灯塔,
还是昏暗着,混浊着。
○
那么之后的事也用不着再说明了吧。
我去了瓦兹莉桑的店,睡了一会儿后就去帮助老师了。
傍晚回来的时候——
当初的预定是想和老师一起观光,为自己安排时间,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逝去了。
在阳光倾斜着的街道上,充满了寂寞。
「已经这么晚了啊……」
叹息在安静的街道中融化了。
虽然失去了宝贵的时间,而我只是单纯地感到忧郁,也许芙兰老师也有别的事情在脑海中闪过吧。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呢…….」
老师垂下了眉,向这边低着头。
不,
「我不是跟老师说的哦?」
「尽管如此,我还是以此为契机就这样呆在了书中,向你道歉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倒不认为是老师的错啦……」
毕竟,关于进入了书中的世界也没有后悔。
因为在书里我看到了老师的回忆。
即使在黄昏时分回到这里,我却意外地度过了一段不错的时光。
在我站着的时候,老师一步,一步,再一步,朝着倾斜的阳光前进。
像追寻着她的背影一样,我追了上去,而照射出影子的那一侧,我也向老师滴滴答答地说出了话来,
「以自己所做的事为契机,当事情与预想不同,或者给别人添麻烦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后悔自己的过错吧?」
「……」
「在那种时候也不要紧,就算是自己的过错,从头到尾都能坚持到底的,一定都是很强的人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自恋过头的人,到底会是哪个呢?
我说的话,总感觉我自己已经很明白了。
但是,对于处理事情的方法,
我却不太清楚。
「……你觉得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
所以就单刀直入吧,我如此询问道。如果愿望不能实现,就会迎来痛苦的结局,那么到底该怎么办呢?
在影子伸长期间,老师停了下来,
然后呢——
「让谁陪在自己的身边就行了。」
毕竟若一直一个人呆着的话,就会一直逼着自己前进了嘛——而后,老师回过了头,
「所以嘛,我还算是比较幸福的吧。」
老师总是浮出笑容呢。
嘛,毕竟是在这种地方嘛。
也许说得有些正经,让她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和我的视线正好对上而感到为难就是了。
老师马上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话说回来,伊蕾娜,稍微吃个晚饭怎么样?有没有推荐的店呢?当然,我请客。」
老师说得有点快,如此提议道。
哎呀哎呀……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台词啊,好像在昨天吧。
「不错啊」,所以我点了点头,但是——「老师请我吃饭,真是少见啊。」
有什么缘由吗?
我向她问道。
于是,老师就偷偷地笑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只是想一起吃饭而已,她很坦然的说道。
………
如果是昨天的我,一定会向老师说出「太好了—!我很期待」那样的话吧。
「但要请我客的话有一个条件——」
我站在老师的旁边,凝视着老师如此说道。
前几天我在灯塔中一直看到太阳升起之前一直在看观光指南,所以关于这个国家的人气店铺我了解得很多。
因此,
「其实这附近好像就有家很好吃的店,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在那里请客吗?」
「……」,老师好像从我的脸上察觉到了什么,「那个店很贵吗……不会吧?」
「呵呵……」
「伊蕾娜~!」
「果然你认为自己做了坏事的话,就把它好好展示出来才比较好吧?」
「可以撤回前言吗?」
「不行。」
于是,我拉着老师的手开始走起了路。
在遥远的前方,有一座灯塔,
在非常美丽地,骄傲地闪耀着。
○
吃完饭后我一个人去了灯塔,当然那里肯定有沙耶在。
在微暗的灯塔中,她坐在地上。
一看到我,她身子迅速直了起来。「伊蕾娜小姐!」,沙耶浮出了喜悦和困惑混在在一起的稍微有些复杂的表情,同时又低下了头,手贴着地面道:、
「昨天真是对不起!注意到的时候我好像已经睡着了……明明在工作中……」
虽然不是那么让人在意的事情就是了……
深夜时段,她也为我尽了各种努力。
「请不要在意。」
我走近跪着的她,将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她看起来很瘦,而肩膀似乎也因此看起来有些靠不住。
就和初次见面时一样呢。
「而且,该道歉的人是我呢,我还把睡着的你丢下就回去了。」
所以请别介意——我这么说道,沙耶凝视那只手,沉默了一会儿后,面向这边。
她不久用认真的声音说起了话,
「果然很温柔呢,伊蕾娜小姐……」
你在说什么啊?
「我总是很温柔的哦?」
「诶……?」
沙耶还是夸张地皱着眉。
所以我一边拿着法杖轻轻地戳着她的脸,一边问道:「什么啊?你是想些点什么吗?」
「嗯……」,她眯起了眼。
「不过至少在这种情况下以旁观者来看的话,无论谁怎么看都不会觉得伊蕾娜是个温柔的人就是了……」
「太失礼了……」
「话说今天也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帮你工作的。」
「摸着我的脸颊不包含在我的工作中哦?」
「不,这只是我的兴趣爱好。」
「你的兴趣真奇怪啊……」
「呵呵……」
「这并没有表扬你哦……?」
沙耶鼓起了脸。而我立刻用拐杖戳了戳那个鼓起来的脸。突然,她嘴里便透出了气来。
当然,我来这里的不只是为了做这种事。
「这只是顺带的而已,今天是来跟你聊一会儿的。」
「你来聊天的吗?」
「坐在旁边可以吗?」
「在干净的地板上也可以。」
我坐在她旁边,收起法杖来代替发言。
「从远处看到的灯塔的灯光,非常漂亮呢。」
「但是从正下方看的话不是很漂亮呢。」
「我也不讨厌这样的景色。」
根据距离的不同,看事物的方法也会发生变化,从远处眺望的时候是美丽的东西走近看说不定也是肮脏的。但是,「被很多人爱着呢,虽然我们看不到那份爱啦,但是只要能在身边,这便是一件幸福的事」。
然后我拿出法杖,释放出魔力。和昨天一样,杖尖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与沙耶放出的魔力混合,在灯光中融化。
而她只是眺望着那个景象。
「伊蕾娜小姐……」
并且,像低声私语似地在这跟我讲话:「没什么的,工作我一个人完成也没问题吧?即使没有帮忙,我一个人也能完成任务的。」
我没把脸转向她。
只是凝视着升到天花板上的光,
「昨天我也通宵试过了,这,是相当重体力的劳动哟」,我只如此回答道。
「但是,我一个人也可以。」
哎呀,真是倔强呢。
「不能帮忙吗?」
「……」
她没有回答。
那么就换个问题吧。
「你有不得不一个人做的理由吗?」
「……」
她还是没有回答。
如果将沉默当作肯定的话,
「是有原因的吧?」
然后我把脸转向了她。
被不断升起的蓝光照射的她的面庞,不知为何却非常暗,很浑浊。
简直就像从正下方仰望的灯塔一般。
远远地眺望正美丽地骄傲地闪耀着,但若从正下仰视便非常,非常不可靠。
我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原因了。
「是因为没能救回莫妮卡而后悔吗?」
在到达这里之前,我早就知道了。
○
「活人之城艾玛德斯托林——」
在寂静之国中与希拉桑见面时,她曾突然跟我说「借我点面子」而后就把我带到了外面,开始说些像这样的话。(Yaokc:这是第九卷第五章内容,那个咕咕咕的还没搞好……)
「这个国家是个很奇怪的国家,有着极端厌恶人类死亡的民俗。因此无论多么恶劣的人都不会被判死刑,即使病情肆虐,国家无论如何也打算保护所有人的生命。真的是个对人的死亡极度敏感的国家……」
沙耶桑访问那个国家的理由,据说是因为国家中发生了连续杀人事件。
也就是说,为了解决案件,派遣了魔法统括协会的职员。
特意只留下我们两个人,对我说这样的话理由大致很明了了呢。
「……那是在苦战吗?」
我如此想道,但是希拉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事情已经解决了。犯人被捕后受到了驱逐处分。」
「被驱逐处理吗?」
「而且听说是在国外被杀的。」
「……啊,这个国家是禁止杀戮的国家啊。原来如此,不过适用不杀人的民俗的只有领土中吗?」
「现在事件顺利解决了,而那家伙也平安回来了。」
然后呢?
希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只是,等她回来后,听她说那个国家好像也有她的朋友。她是沙耶在魔法统括协会新人时期时常在一起的同龄女性。」
名字好像是莫妮卡。
从进修时代起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听说事件发生后才知道莫妮卡桑还在故乡工作。
「那么,那个朋友怎么了?」
从故事的流程来看,毋庸置疑,莫妮卡桑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吧。
被卷入事件中,受伤了吗?或者是和沙耶小姐闹别扭了吧。
可是希拉桑自那之后说出的言词,与我微不足道的预料相去甚远。
她说:
「受到了开除处分。」
希拉就只说了这一句话。
「……」
归根结底,那个结果已经很明确了。
半年多前,纱耶的朋友就开始杀人了,而现在则是被抓,甚至被处刑。
看来只能那样解释了。
大概是怀着无尽的思念的影子落在了沙耶的心上吧——希拉仿佛在追逐着浮在空中的浓烟似的抬起了视线。
不久之后,希拉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书。
破旧的书的封面上只写了『莫妮卡』这三个漂亮的字。
据说,这本书是日记。
「你这家伙,之后会去海边的托洛科里奥吧?」
她一边说,她一边将莫尼卡的日记硬塞给我。
「你能把这个交给她吗?」
「……上边写了什么?」
「读了就懂了。」
「……」
我感觉希拉似乎在跟我说这有言外之意,于是我沉默后翻开了日记。
那是用漂亮的细小的文字拼写出来的,是连长相都不知道的莫妮卡桑至今为止的种种回忆。从与朋友相遇、刚加入魔法统括协会时的各种回忆,到回国后的记忆都详细记载在上面。
并且,非常沉重,想不再看下去的痛苦故事,也在那里。
所以我读了一遍之后,马上就把书合上了。
「这样的东西,不是应该由你给吗?」
「我不能去海边的托洛科里奥,我还有工作。」
我感觉希拉的表情比平时更加险峻了,她好像也不是因为爱好才和沙耶分开的。
「毕竟随着年龄增长身份也变多了呢……」
即使想在一起,她也不会那样做的吧。
因为她有好几个身份,
作为在魔法统括协会工作的大人的身份、作为教人东西的老师的身份、以及,作为沙耶的师傅的身份。
她也一定因那些身份而迫于选择,不得不选择吧……
因此选择了痛苦的选择。
所以我也选择了,
选择了痛苦的选择。
○
破烂的册子,在我手中。
而沙耶只是看到封面上她写下的名字,就一定都察觉到了吧。
她笑了,
那是疲倦的笑容。
「……真是坏心眼啊,明明知道却默不作声吗?」
深深地,沉重的叹息落在了我的手上。
「我在找说话的时机哦,昨天找老师时也曾试过了。」
「……芙兰老师找到了吗?」
「嗯,托您的福。」
「我什么都没做。」
「……」
「我什么都不会。」
毕竟睡着了嘛——
然后仅仅几秒钟,我在寻找应该回复她的言词的时候,沙耶在苍白的光的对面,又露出了和平时一样明亮的表情。
「你是从希拉那里听说我的事吧?听说我很失落什么的。但是我没事哦?我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现在已经可以正常地工作了哦。你看,这个国家的娃娃们,我也是普通的让它们动起来啊?」
「……」
「所以伊蕾娜小姐,请不要担心。我一个人也能干好!」
「……」
「你知道吗?伊蕾娜小姐。这个国家的魔法师们,好像是轮流做这个工作的。但是我是一个人完成的呢!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一个人也能完成这样的工作的!」
「……」
「我没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所以——」
「……」
「所以,请不要,请不要用那种表情看着我了……」
我究竟浮现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呢?
我本打算认真倾听她的话,我本打算不转移视线,只是看着她的。
但是沙耶却背离了这样的我,
脸上浮现出了悲伤。
「沙耶——」
我向她伸出了手。
她颤抖的肩膀,僵硬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碰着她的肩膀,纤细的肩膀依旧在微微颤抖。
「莫尼卡的死亡,不是你的错。」
「……」
「你什么都没错……」
「……」
这样的事,即使被我说了也说不定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继续编织着语言。
「请让我看看你平时的脸。」
我不断地说着话,「请让我看看你平时的样子。」
请变回以往的沙耶桑。
我几次三番地这么搭话道。但是不管说几次,她都没有回复。她的语言堵塞在喉咙的深处,向外泄露的,只是一点点的叹息。
就因一直封闭着痛苦的心情……
我走投无路了。
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回应。
她忍耐得几乎快要坏掉了似的,看上去就像是从前的我一样。
「沙耶桑……」
所以我把她抱在怀里。
「请停下来……」
胳膊里的她的手再次使劲。
用尽全力拒绝已经从那个手的力度上很好地传达了过来,但是我不会放开。她每次拒绝,我都会强烈地抱着她。
「请不要对我温柔……!」
她紧紧地,抓住了我的长袍。有一些的疼痛,缠在了我的胳膊上,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离开。
因为就这样离开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仍在我的怀抱中继续拒绝着。从被压在胸口的头上,曾经交给了她的三角帽落了下来。
黑色的头发在摇晃着,她用颤抖的声音细语着——
「现在这样可不行……就我这样是不行的。正因为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大家才会消失。我总是被牵着走……所以不变强是不行的。这样的话,大家才会一直、一直、不论走到何方都——」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她被妹妹留下了,非常孤独的她,也许那时候只会有一点孤独吧。
向我请教魔法之后,她独自一人参加了魔女见习考试,合格了,自己独立了。
加入了魔法统括协会后,交到了朋友,但随后再次孤身一人。
而后前几天和朋友再会了,
但朋友却因只身一人面对国家的法律,丢掉了性命。
或许,那个时候沙耶又像以前一样认为着,
她又要变成孤单一人了。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要抛下我离开呢……?」
她漏出来的声音,很弱,很弱。而后已经没有力量传入我的手臂,只有几许疼痛残留在那里。
总是很有精神的沙耶……
我所认识的她,虽然会做点傻事,有时也会不厌其烦地做着工作,但她总是笑着。
但是其实一直,一直都害怕孤独吧。
你一直在压抑着这种心情吧?
「和重要的人分开是很痛苦的……」
我痛切地理解你的心情。
但是——
「沙耶——」
我放松了手腕上的力量,离开了她。她用颤抖的手抓住了我的长袍,泪流满面。
她那漂亮的脸也变得皱巴巴的了。
所以我扶着她的脸颊,
「你绝不是只身一人——」
我一边擦拭着流下的眼泪一边说着。
「我一直在你身边。」
今朝依旧,今后亦然。
○
『我什么都知道。』
日记的开头便是这样的文章。如果说写这篇文章的是一个谁也不知道的人,那无非是一篇非常傲慢无比的文章。但是,这位莫妮卡女士,的确像个什么都知道得非常透彻的女性。
『我能读懂人心。想着什么,为着什么而活着,全部都是。』
从小比谁都能理解人心的莫妮卡,同时在那个身体里也暗暗隐藏着相当的孤独。因为理解别人的心情,她好像不能和任何人亲近起来。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近,我们就越能理解别人不是一个绝对美丽的人,甚至无法看清自己的内心。所以我们选择,我们会在无意识中将关系变好的人和不是那样的人分开。
但是,仅仅是看一眼就能理解的她,考虑着人是是为怎样的事情而活着的她,一定一直,让谁都无法靠近她吧。
因为无论从远处眺望,还是靠近,什么都不会改变。
就这样出生,一直抱着孤独生活着,直到十几年后,莫妮卡桑交了个朋友。
『今天交到了朋友,名字是沙耶。是个温柔、乖巧、从不撒谎的好孩子。』
莫妮卡桑好像非常珍惜在魔法统括协会遇到的莎耶这个少女。在日记中,从属于加入魔法统括协会后的每天,基本就只写了关于她的事。
『今天在沙耶和附近的咖啡店吃了午饭。』『师傅好像很严格,很累呢。』『我请她吃巴菲,她很高兴。』『真是个单纯的孩子。』『今天一起去了图书馆。』『我将哲学书交给了只看儿童书的她,结果她说这么难看不懂。』『今天一起回去了。』『没有多余的谈话也很开心呢。』『今天也一起回去了呢。』『今天也——』
也许她已经知道了。
沙耶也在同时,在天真烂漫的笑容背后也一直抱着孤独。
莫妮卡桑回国后也一直很珍惜着沙耶吧。虽然日记里只记录了工作的事情,但还是时不时地提到了纱耶。
但以某一天为界,日记的内容完全改变了。
『谁也不想拯救这个国家,谁都不打算做正确的
事的话,那么就只好我做了。』
这是大约半年前的事了。
无法忍受故乡内的巨大矛盾的她,亲手杀死了患病的人。虽然知道这是比什么都重要的错误,但她还是继续从民众那里夺取着生命。
她一定有很大的觉悟吧。
她自己很理解她选择的事绝对不会受到表扬,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无法移开在那些痛苦的人们上的视线。
因为她比谁都能理解别人。
因此,如果可以的话,她那样的身姿,肯定是不想被好友看见的。
『协会派来了沙耶。』
但是,沙耶来了。正因为很珍惜才不想见到她的她,为了工作来了。
她深深地苦恼了。
『你怎么来了?』
打算献出自己的生命救助国家,而她愿意舍弃生命。尽管如此,好友的来访,使她的那个决心动摇了。
但是,那个时候,她已经来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了。
『对不起。』
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行为,沙耶心里一定会受到很大的伤害吧。同时,如果是沙耶的话,我确信她一定会找到真相。
所以她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
日记的最后,写下了对沙耶小姐的感情。
能看透任何人的心的她,将一直隐藏在心里的感情,详细地订缀在了破旧的日记上。
芙兰老师从书中出来后,
吃完饭时,我让老师看了下日记。老师也读着莫妮卡桑的想法,一直到最后。
「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但就只是嘟哝了这句话后,便合上了书。
「……」
我从被希拉托付日记这事情的那时候开始,就一直苦恼着。让她收到这个的确是件好事,但是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把日记交给她。
我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
因为我没有失去过重要的人。
「很烦恼吧?」
饭后,
一边喝着红茶,老师一边淡淡地对我说道。看来她也有一双看透的眼睛呢。
「明白吗?」
我感觉老师就好像透过心来看一样。
「我当然明白啊,我可是你的老师诶?」
「……」
我闭上了眼睛,而后安静的时间到来了。玩具和杯子被放在老师的手边,冒着热气,红茶上的热气摇曳着,香气弥漫。
「你能为她做的事情只有一个。」
与苦恼的我相反,老师非常平静。
简直就像是和平时一样。
「请和我在一起吧。」
老师这样说道后,温柔地笑了。
在因两根法杖中释放出魔力的灯塔中,
她捂着脸哭了。
一定是感到了孤独吧,一定感到自己被抛下了吧。要接受莫妮卡桑的死,时间一定,一定是必要的吧。
但是,我不希望沙耶忘记。
很久以前,遇见她时对她说的话。
现在再说一遍吧,
「你绝不是只身一人。」
我捡起掉在脏地上的三角帽,拍走灰尘,在双手中握住。这是顶触感很好的三角帽呢。
但这是我曾经送给她的,
所以不是我的。
必须要回到应该呆的地方。
「你忘了吗?」
而后我在她的头上戴上了三角帽。
——请和我在一起吧。
老师的话忽然在我脑海中回响了起来。
「我不是一直,从相遇开始,就在一起吗?」
——就像以前陪在哭泣的女孩子身边一样,
——就像以前给你帽子的时候一样,
「到迄今为止,亦或是今后,我都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请你一定不要忘记这一点。
我就只说了这些。
为了说这些话,我以灯塔的灯光为目标,来到了这里。
也许她不想让我看到哭肿了的脸吧,她紧紧地握住头顶上的帽檐,低着头。
在虚幻而脆弱的她的身边,我依偎着她。
然后我们一起度过了那个夜晚。
在日光升起时,我和停止哭泣的沙耶小姐,互相讲述了分离时的故事。
旅行途中遇到的奇怪的人的故事,沙耶桑的工作时的故事,或者是莫尼卡的故事。各种各样的言词,在闪耀的灯塔中不断地被讲述着。
而这些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说,
因此我觉得不会结束。
虽然到了太阳开始升起的时候,才终于出了灯塔。但尽管如此却不可思议地没什么疲劳。
我甚至觉得还说不够。
沙耶背着灯塔眺望着朝阳,将脸转向这边。
「果然伊蕾娜很温柔呢。」
哎呀,您在说什么?
「我总是很温柔的哦?」
真是太失礼了。
沙耶桑而后故意向我鼓起了脸,
「是啊。」
我而后点头道:
「毕竟我也知道呢。」
互相笑了。
像往常一样笑着。
「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
在海边的托洛哥里奥驻留第三天的傍晚。
一到港口,各式各样的店铺鳞次栉比,到处都是灯笼。不论黄发垂髫,都点着灯笼,小心翼翼地握在双手之中。
灯笼已经到处飘飘地升到空中了。
美丽而虚幻的景象,覆盖了我们的周围。
那里面充满了愿望。
「工作还顺利吗?」
芙兰老师突然向沙耶问道,本来在灯塔里做着人偶操作工作的沙耶,现在在这里。
就在我的旁边。
「为了祭典暂时脱离了。」
沙耶一边回答着,一边望着远处耸立的灯塔,而从港口可以看到微弱的青白色灯光。
「……有谁替你工作了吗?」
老师惊讶地望着那灯光。
「就是那样啊。」
沙耶点头道。
虽然这句话有些毛病就是了,「几个小时左右的话,可以代替我们工作呢。」
「……?」
老师有些不可思议地歪着头,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张开嘴说道:「啊,这么说来——」
「伊蕾娜,你进书里时借的娃娃,还清了吗?刚才遇到了瓦兹莉,不过,她却在抱怨着『私服的人偶没返回』哟?」
「在庆典结束的时候会还的,请放心。」
「……?」
老师还是有些费解。
我移开了视线。
而这是昨天晚上的事,
正当我和沙耶两个人谈话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瓦兹莉桑制作的娃娃中,存在着有意识处理事务又有魔力的玩偶——也就是进去书中时借来的便服娃娃们。
我想:如果很好地处理这个人偶,不就能代替进入灯塔中的人吗?
所以那天晚上我便试了一下。
结果正如所见,
灯塔仍然亮着。
毕竟人偶所蕴含的魔力是有限的,虽然不能整天都在工作,但只是几小时左右的话,就能毫无问题地代替我们工作。
因为,
我也对沙耶说过这句话,
「那么,现在就来享受节日吧。」
难得在祭典,却一个人在灯塔里孤单地望着这风景,实在是太悲哀了。
在节日的会场里,街上的人们都在分发着灯笼。
按照惯例,我们也收到了灯笼。
那是三盏微弱的灯。
而老师在港口排着队。
「这个国家的灯笼祭,会载着对见不到的人的思念,升上天空哦。」
老师一边眺望着双手抱着的小光,一边对我们说道。
她说:
「在很久以前,据说灯笼节第一次在这个城市举行时,街上的人们会将对逝去的人的思念和对分离了的重要的人的思念寄托在灯笼里,每年在这时候升上天空,而这也就是这风俗的开始了。」
最初是街上的某人独自开始。
但是,人们可能被吸入天空的灯笼的美丽所吸引住了吧。
据说,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寄托着对思念的灯笼也在一个又一个地随之增加,如今,游客们在这个时候来到国家,也会让寄托着他们思念的灯笼升上天空。
只是一个人开始做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具有重大意义的东西。
很多人的想法都重叠在一起。
昔日被夺走的情景,而如今却在这个国家重现了。
我问道:
「沙耶小姐要放飞对谁的思念呢?」
我的话沙耶应该听得到,但是——
「……」
她却不说话了。
在沉默中,她望着微暖的光。
无论从远处还是双手中,都能望到依然美丽的灯笼。
然后,不久——
「我不会放飞的。」
她慢慢地摇了摇头。
「
因为重要的人会一直在你身边,所以,没有必要放飞自己的感情。」
如果按照这个国家的风俗习惯,这个灯笼就会装载着对分离的重要之人的思念。
而我们不会分开的。
今朝依旧,
今后亦然。
这句话也在某处曾出现过。
『致亲爱的沙耶,』
在莫妮卡的日记的最后,
她也一定,一定预料着总有一天她的日记会传到沙耶的手中吧。虽然看不到未来,但是她什么都知道。
所以这样的事,也能预料的吧。
『你肯定很快就会找到真相了吧,嘛,也许你已经注意到了——』
日记的最后写下的,是自己行为的全部真相,以及对沙耶桑的感情。
『我很喜欢你。但我不擅长说谎,喜欢总是笑着,很棒的你,实在是太耀眼了。我一直都在想我如果能成为你的话会怎么样——』
她一定是边写边哭的吧。
文字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我一定会就这样死吧,我应该要离开你了吧,对不起。让大家感到悲伤了,对不起。』
莫妮卡桑写下的日记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什么原因,我记得很清楚。
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要忘记,
那一定和我曾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回过神来,头上戴着眼熟的三角帽的沙耶也开始低语了。
「不会忘记,」
像对自己发誓一样地,低语道:
「永远,不会忘记。」
写着重要的人的名字的日记,藏在她的心中。
因此,想念她的人,一直在那里。
尚且微弱的灯光,在沙耶小姐的胸旁,闪耀着。
为了贴近她而骄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