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案件二 无头的花

十二占女中有位如假包换的占女。她能透过占卜看到未来。

因此,永濑家拥有许多富裕阶层的顾客。但是,这背后有个巨大的问题。

永濑『只能看到』未来。不论看到的画面是多么不幸,多么不如意的结果,都没有任何改变的方法。

反观藤咲的『神』,能够让死者的话音通达现世,连接此岸与彼岸,让愿望与妄想妄化为实体表现出来。正因如此,永濑真女相形见绌。

另外,真女的占卜尽管绝对会成真,但概率上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情况反而更大,因此永濑才需要汇集十二占女。

余下的十一人强弱虽有不同,但各个拥有超能力。当真女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时候,她们则充当辅助。

但是,配得上『真女』这个称呼的人只有一个。

就和藤咲家的『神』一样,她同样被永濑家供上了神坛。

——普普通通的人就像神一样。

——被奉为无与伦比主宰一切的超常之物。

「但是朔公子,我听闻您的眼睛拥有『增强超能力的力量』。只要得到您的眼睛,像我这种『其余十一人』说不定也能接近真女的能力喔?」

「我不要。朔君是我的,才不给任何人!」

听到未知留这么说,藤花间不容发地喊出来。她大概是害怕阿朔被偷走。事实上,阿朔自己也很担心。他能力的具体情况已经被对方掌握。

恐怕是分家的什么人把情报列漏给了永濑。

阿朔的眼睛对于能力弱小的超能力者毫无疑问是福音。

逃离藤咲家,结果又被永濑家束缚,这没有意义。更不用说,这样还存在着和藤花被拆散的担忧。阿朔低声说道

「给我记住。要是不能和藤花在一起,我就自瞎双眼」

阿朔认为这是个严厉的警告,但对藤花来说却像是完全不该考虑的事情。藤花蹦起来,拼命摇头

「朔君,这说的是什么话!不可以!我绝不同意!」

「对我来说,不能和藤花在一起才是问题」

「我又何尝不想和朔君一直在一起!不,我们就是一直在一起!但是,你不可以为了这件事就弄瞎自己的眼睛。因为我最最珍惜朔君了,胜过珍惜我自己!」

「我们还是结婚吧」

「朔君坏掉了」

「两位请冷静」

未知留以冷静的口吻插嘴,脸上挂着苦笑。然后,她若无其事地摇摇头,想了想之后说道

「至少以永濑家的意向,目前没有把藤花小姐和朔公子拆散的打算。我们或许还需要朔公子提供协助……不管怎么说,永濑的真女双目失明,而且永濑家担心辅助者们拥有过分强大的力量……所以本次迎接二位来到永濑家,终究只是出于『真女看到的景象』」

「也就是说,这次……真女看到在永濑宗家之中发生了某种情况,而且我们有所牵涉?」

「这就不知道了……任君猜想」

未知留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阿朔重新思考刚刚听到的事。

未知留说,真女看到了有藤花和阿朔牵涉的『三幕场景』。

第一幕是宾馆中的场景。

第二幕是『不游泳的金鱼』中解决事件的场景。

(第三幕到底是什么呢)

阿朔还没得出答案,但看到未知留含糊其辞的样子,自然而然地有种不祥的预感。与此同时,阿朔又怀着疑问在心里思来想去,都不知这已经是第几个疑问。

(真女的占卜不能推翻。但未知留要是不来找我们,我们真的会与『不游泳的金鱼』发生瓜葛吗?)

未知留说,就算没有占卜,同样应该会发展成藤花指向男性揭露罪行的场面。不,还有更基本的问题,未知留应该是出于某种理由才出现在二人过夜的宾馆中。

但是,阿朔对她的主张半信半疑。

永濑的人不会认为自己被占卜所束缚。在他们的概念中,占卜就是原本的命运,不存在为了占卜而扭曲事实。

这件事令阿朔感到一丝寒意。

不管怎么说,他亲眼目睹过藤咲家的迷信与崩塌。面对『神』下达的死亡预告,藤咲家接二连三地把无辜女人的肚子割开。为了增强超能力,他们一次次尝试,一次次残忍地杀人。

然后,那些诉诸恶行的家伙们都死了。

所有人统统都被『神』杀掉了。

那是多么悲伤,

那是多么难过,

又多么空虚啊。

(我再也不想受那种罪了)

阿朔深刻地这样认识到。但是,他并不知道永濑的真实意图。

他瞪向眼前这个永濑家的女人——未知留。

未知留回以一丝浅笑。

不可思议,那笑容看上去竟十分幸福。

「好了,就快到了」

未知留轻声说道。

几乎同一时刻,阿朔他们乘坐的汽车停了下来。

阿朔透过一路上的颠簸得知,此前是沿着起起伏伏的道路向上行驶。不过,永濑的车的后排座位用的是完全没有透光度的墨色玻璃,一路上看不到任何景色。从那么长的乘车时间可以推断,一路应该穿越了不少县界。不过,对当前所在地的线索也就仅仅只有这些。

司机下了车,恭恭敬敬地打开后排座位。

首先未知留下车,接着阿朔一边护着藤花一边跟着下车。随后他看到眼前展现的景色,屏住了呼吸。

阿朔他们面前是一条长长的石台阶。

台阶的上方到处积着雪。

所有一切都是黑色、白色与灰色。

这一幕静谧的景色,犹如冻结了一般。

* * *

「藤花,要不要紧?小心摔跤」

「呜,脚下有点滑滑的。不过雪已经被扫到两边去了,没问题」

「你要是快摔倒了,我就紧紧抱住你」

「我的朔君真厉害,谢谢」

「最近我精神压力有点大,所以正好顺带让我揉揉肚子」

「朔君,我们开始交往之后,你就变得很主动了呢……」

藤花无语地说道。阿朔有些慌张,问了过去

「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当然是爱死了啦」

「藤花!」

「朔君!」

「两位差不多就得了,我觉得快脑溢血了」

未知留严厉地说道。

相拥的阿朔和藤花连忙放开彼此。

过了一会儿,三个人来到一扇巨大的门前。

阿朔抬头仰望,厚重的木制大门庄严肃穆,令人联想到古老寺院的山门。门顶瓦片之上也积有水分饱满的积雪。此情此景如画一般,看着令人背脊发寒。

不久响起声音,大门应声开启。

好歹还有开门的人……本该是这样才对,可里面一片死寂。

穿过大门便看到广阔的院地之内建有许多日本传统大屋。但是,那些大屋全都鸦雀无声,简直就像永濑家丝毫没有料到阿朔他们到访。

藤花四下环视,歪着脑袋开口说

「一个人都……没有吗?」

「谁知道呢……但我觉得倒不至于」

二人不安地讨论起来。

未知留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开口说道

「不必担心。大家都已知悉两位来访。现在请移步『春之间』」

未知留上前,迈出脚步。阿朔准备跟上去,但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这是因为,他不经意间看到了异常的景象。

白色的庭园之中,点缀着更加鲜明的白色。

那里有一位撑着白色纸伞,身着纯白和服的女性。

她眼睛闭着,却又的的确确正看着阿朔他们。

阿朔说不出不知为何,但就是知道她在看着自己。

此时,未知留和藤花呼喊停在原地的阿朔。

「有什么事吗?」

「朔君,怎么了?」

「啊……没什么……」

阿朔本想说那里有人,但有所迟疑。

(那个是人吗?)

真的是人吗?

阿朔还没从疑问中走出来,人影忽然就消失了。

阿朔揉揉眼睛,但庭院里还是只有树和雪,不见人影,俨然一幅如用墨汁描绘出来的,色调暗淡的图景。

那一定是看错了。

阿朔想要那样去想,但那个身影深深地印在了视网膜上,久久不能消失。

奇白无比。

* * *

永濑家的大屋从外面看起来挺正常的,但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阿朔和藤花一进到里面就马上意识到问题。

首先墙壁和天花板都是统一的白色,几乎不摆放家具。而且,这里的壁纸可能定期就会重铺,每一面都找不到一处污点。

房间内部被纯白所淹没。

阿朔盯着看了看,眼珠都痛起来。

未知留说,这样的白色有着相应的意义。

白色即是永濑家真女所看到的黑暗。

真女双目

失明。她眼珠没有异常,然而自出生起便从未睁开过眼睛,一直在隔着一层眼皮的黑暗中度日。

本该是这样才对,但有一天……真女说,并不是那样的。

——自己身在白色之中。当进行占卜的时候,未来的画面便会依稀浮现。

说不定真女的眼睛和阿朔一样,也是『超能之眼』。但是,永濑家对真女说的话产生了混乱,认为『白色的盲目』是一种境界,蕴藏着强大超能的奥秘,结果弄瞎了好多女孩的眼睛。那一定是通过夺走视觉,试图创造出与真女同样的状态。

但是,实验结果却非常残酷。

谁也没有看到白色的黑暗,谁也没有获得与真女同样的力量。

永濑家看不到效果,最终便不再弄瞎女孩双眼。

取而代之,永濑家将所有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全部涂成了白色。这一定是为了尽力重现出真女眼中的景色吧。他们期待着这一措能让下一代生活在同样的环境中,觉醒为强大的超能力者。阿朔对永濑家诡异行为的真实意图做出了这样的推测。

但不管出于怎样的理由,扭曲就是扭曲。

透过目前短暂的接触,阿朔已经一清二楚。

永濑家对超能力的注重程度可能和藤咲家一样,甚至超过藤咲家。

在那种家族的大本营里,还谈什么放松。

「……朔君,这里让人好难受」

「嗯,非常难受」

藤花嘀咕了一声。阿朔点点头。

『春之间』鸦雀无声。

可能是为了表现房间的名字,佛龛上装饰着少量的花。

白色的花瓶里插着白色的樱花。阿朔觉得这在冬天里很稀奇,刚才摸了摸,结果指尖传来不同于真花的触感。那是精致的人造花。假花让他联想到假金鱼,他从佛龛前离开。之后,阿朔一直坐在白色的地板上。

忽然,藤花扭动起来,轻声嘀咕

「我说,朔君」

「怎么了,藤花?」

「我可以再靠近一些吗?」

「当然可以」

阿朔答道。

藤花怯生生地,蠕动似的朝阿朔靠过去,把头轻轻靠在阿朔肩头。此时,她嘴唇微微舒展。阿朔看到她这样,不禁嘀咕起来

「真可爱」

「噢啊啊啊,羞死人了」

「我就想让你害羞,你赶紧害羞,但要让我看着你的脸」

藤花差点缩成一团,结果被阿朔拦住。

藤花不知该如何是好,挣扎起来。她满脸通红,发了句牢骚

「呜呜呜呜,朔君变成男朋友之后就毫不留情了」

「谁让你那么可爱」

「——受不了啦!」

藤花喊起来,露出伤脑筋的笑容。

总算看到她笑了。

阿朔松了口气,坦诚地接着往下说

「你笑起来很可爱」

「真是的!」

藤花爆炸了,抡着小拳头打阿朔,打得一点都不痛。

但藤花用真的在生气的语气说

「笨蛋,笨蛋,笨蛋朔君!」

「无所谓,笨蛋就笨蛋」

「不可以!朔君才不是笨蛋」

「刚才谁说我笨蛋?」

「是我」

「瞧吧」

「真是的,搞不明白啦」

两人嬉闹起来。

之后,藤花再次把脑袋静静地放在阿朔的肩膀上,似是准备就这样保持一段时间。但是,藤花又接着小声问阿朔

「……朔君」

「嗯?」

「可以给我做膝枕吗?」

「乐意之至」

「嘿嘿,朔君就是宠我,真不错」

藤花开心地笑起来。阿朔点了点头。

且不谈平时,现在的处境绝非寻常。

阿朔想要趁着现在还没有事情发生,对藤花尽情地宠爱一番。

藤花毫不设防地躺了下来。现在的她依然穿着那身古典式黑长裙。裙摆的蕾丝轻柔地在地板上铺开。

阿朔让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

藤花全身放松,慢慢闭上了眼睛,发自内心似的,轻轻地说道

「啊啊,时间要是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啊」

「很遗憾,这办不到」

「我就想永远都是和朔君一起的二人世界」

「我也觉得那样就很好」

阿朔温柔地说道,抚摸藤花的头发。他心想。

要是真的世界只有自己和藤花两个人该有多好。那样的话,自己和藤花就根本不用躲不用藏,也不用被永濑威胁,永远在一起了。

藤花长舒一口气,用甜腻的声音嘟哝

「朔君,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藤花微微一笑。

阿朔也回以笑容。

气氛舒缓了几分。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吵闹起来。

这气氛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怎么了?」

藤花猛地跳了起来。阿朔来到她身旁。

接着,激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从走廊向他们奔跑过来。

「藤花你退后」

「朔君」

阿朔把藤花挡在身后,屏住呼吸,观察将要发生的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一刻,内侧也被刷成白色的槅扇被猛地打开。

未知留露出脸。

「朔公子,藤花小姐!」

阿朔愣愣地眨了眨眼。未知留的形象大变,她换上了垂有数条饰绳的巫女装束。那个装束看上去不像任何宗教的装束,或许是永濑独创。阿朔的注意力被那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吸引过去。

未知留脸上微微泛红,就像极度兴奋的样子。

阿朔再次警惕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未知留面朝阿朔他们,接着讲了下去

「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尸体」

未知留讲到一半停顿了。

『尸体』。

突兀而诡异的单词冒了出来。

阿朔咬紧嘴唇,藤花眯起眼睛。

未知留不知为何口气略显兴奋,说道

「发现了无头尸体」

那是悲惨的,残酷的,

莫名脱离常理的宣言。

* * *

「赶快赶快,这边」

「不要催」

「不,抓紧时间」

「再说了,为什么非要让我们看尸体?」

「藤花小姐不是侦探吗?」

「我是侦探,但是灵能侦探」

「琐碎小事无所谓了。抓紧时间,这边这边」

严寒中瑟瑟发抖的阿朔和藤花穿过了连廊,被带了大厅。

未知留一鼓作气打开了双开式的槅扇。

聚集在里面的人齐刷刷地向阿朔和藤花看去。

他们不论男女全都身着白色的和服。但是,其中有几个人穿着和未知留一样的巫女装束。她们恐怕属于『十二占女』。

(真女在哪里呢)

阿朔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同时发觉一件事。

人缝中可以看到尸体。

死去的是个女人。

她没有头。

从断面中流出大量的血,弄脏了她的衣服。她身上穿的是巫女服。在她周围,衣服上滴下来的血形成了轮廓。

(也就是说,遇害者是『十二占女』的其中之一吗)

阿朔这样思考。

但是,他不知道遇害者到底是不是占女之中的真女,也不明白不对真女下手,而让十一名辅助者缺失一角有何意义。

藤花目不转睛地注视那凄惨的尸体,不久嘟哝起来

「……断面很整齐,头部是被一击砍下的。凶器应该是很大的利器,而且便于施力,由斜向切入。在案发当时,受害者很可能是被束缚住……或者自愿把脑袋伸出去,一动不动的状态」

藤花一下子读取到大量讯息。

接着,她目光又在这个白色之中撒上了红色的房间中扫视,一边思考一边继续往下说

「对比身上的衣服,地上留下的血太少了……应该是在其他地方杀的人,又或者凶手是将受害者先勒死,为了隐藏勒痕再砍下了脑袋。如此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受害者头部被砍下时毫无抵抗了。但是,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藤花一度闭上眼睛。她摇摇头,又睁开眼睛,接着说下去

「不论怎样,我要检查受害者的手指」

如果是被勒死,指甲缝里很可能会留下痕迹。

但阿朔心里却是别的意见。

(弄清楚那些能干嘛)

死因的推定取得了一些进展又怎样?现在已经完全发展成应该交给警方处理的情况。只要进行司法解刨,具体细节自然就会浮出水面。这次的事情不同于正式委托,不属于灵能侦探的业务范畴。

永濑要是不报警,这事也用不着阿朔他们去管。

不论怎样,都应该完全没有必要让藤花去确认尸体。

阿朔走上前去,代替藤花拿起遇害

者的手。

就在此刻,阿朔后领被抓住,粗暴地拖向了后面。

阿朔百思不得其解,抬头看向对方,只见身着白和服的男人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男人脸上充满了愤怒——不知为何,还有失望。他以严厉的口吻说

「你不要擅自触碰占女大人」

后面的一切都在转瞬之间。

阿朔和藤花竟被赶出了大厅,之前的催促就像是假的。

简直就像不需要他们继续『待在现场』。

接着,阿朔和藤花被赶回到『春之间』。

啪地一声,槅扇关上。

二人完全不懂到底怎么回事,十分茫然。

「快、快得就像暴风雨一样啊」

「把人喊过去了又赶走,到底搞什么?」

过了一会儿,未知留过来了。她就刚才的无礼向阿朔和藤花低头赔礼。但她开口后,提到的却是与事件毫不相干的其他事。

「我要和藤花小姐谈谈,可以行个方便吗?不会占用多长时间,还请朔公子去中庭回避。宗家虽然寒冷,但冬日的景色值得欣赏」

未知留流畅地说道。

阿朔皱紧眉头,不开心地对反驳过去

「刚刚才发生了杀人案,我怎么可能留下藤花一个人?」

「哎呀,不还有我吗?」

「还是不行」

阿朔严肃地说道。

「也就是说,连我也信不过?」

「你没办法自证清白」

「被朔公子怀疑,真令我伤心啊」

「可我看不出你伤心」

「千真万确。被您怀疑,我感到十分失落」

「朔君,我不会有事的」

藤花拉了拉阿朔的衣袖。

阿朔眼睛眯起来,还是不放心,十分苦恼。藤花在他面前,继续说道

「至少在这次的杀人事件中,十二……不,包括未知留小姐在内的『十一占女』,谁被杀掉都不奇怪」

藤花似乎看清了事件的轮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她的表情非常认真,看来也有问题想问未知留。阿朔推测到这些,深深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藤花不会让步。

阿朔决定乖乖去庭院回避。

「要是出什么事就马上大声喊」

「嗯,谢谢,我不会有事的。朔君也小心别着凉」

藤花对阿朔挥挥手,阿朔也向她挥挥手后就出去了。他沿铺着木板的走廊上走了一段,在踏脚石上找了鞋子,穿上了就去了中庭。

阿朔呼着白汽,环望周围。

脚下这片广阔的四方形空间同样有积雪。古老伟岸的是松树披上了银装,铺装地面的碎石子被藏在白色的下面。

在这片仅由白色和灰色构成的空间里,找不到有色彩的东西。

然而阿朔一闭上眼睛,鲜亮的红色便渗透出来。

无头的尸体一动不动,俨然白色之中盛开的花朵。

人死了。

一名占女被杀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恶」

阿朔短促地咒骂出来。

就在此时。

————恍然间

一个白色的女人出现了。

她就像幻影

她如同假象

她明明存在,却又仿佛不存在。

意识到时,她已经站在那里。

* * *

雪纷飞落下。

在短暂一瞬,阿朔错以为那是樱花。

翩翩然,翩翩然,白色飘落。

仿佛要把整个空间填埋殆尽。

此情此景,仿佛就像那近似永恒之物曾经存在过的,幻影庭院之中。

但是,那里没有黑色的少女。

那里只有一位白色的女性。

风吹拂。

雪花纷飞,天地间白色起舞。但阿朔很清楚,这位女性不需要依靠什么雪,视野早已染成了纯白。如果未知留说的不假,那么这个女性便一直活在纯白的黑暗中。

她身上穿的不是巫女装束。

但是,她一定就是永濑所推崇的真女吧。

不需要向本人证实,阿朔自然而然便明白这一点。

(因为,这个人『与神相似』)

永濑的真女浑身缭绕着与『神』相同的气场。

甚至于让阿朔不禁把雪错当成樱花。

「藤咲的『神』好像死了呢」

她缓缓开口。

紧闭的眼皮下方,嘴唇流畅地动起来。见状,阿朔产生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受。那张美丽的面庞就像一张面具,而唯独那张嘴就像别的生物。

她——永濑的真女身着纯白和服,打着白色纸伞。

咕噜咕噜,白色在白色中旋转。

雪被弹开,细碎地向周围散落,仿佛是樱花的花瓣。那个令人怀念的黑色少女的身影在阿朔眼前重现。阿朔摇摇头,把幻觉驱赶掉。

然后,阿朔回应真女的提问

「是的,藤咲的『神』已经去世了」

「据悉是自杀」

呼。

又是一阵风。

然而风声只剩,女性的声音依然清晰。

她的细语声很小,同时却蕴藏着针尖般的尖锐。这一点也与藤咲的『神』十分相似。但是,永濑真女的声音要严厉得多。

阿朔联想到绷得紧紧的丝线,而且那根线随时都要断掉的样子。

女性再度开口。

她像是谴责,像是依赖地问了出来

「『神』为什么死了呢?」

——明明是『神』。

她问得纯真无邪,无所忌惮。

就像一个感到纳闷的女童。

为什么……阿朔鹦鹉学舌地反问过去。在他眼眸深处,黑色少女笑起来。

在过去

她笑着

笑着说道

『啊啊——这样一来,总算爽快了』

然后

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神就

「她亲口告诉过我为什么,可我不明白」

意识到时,阿朔已经讲了出来。他觉得,这是个连自己都搞不懂的回答。

果不其实,白色的女性脑袋微微一偏。

阿朔按住胸口,心脏就像被刀扎了一样释放着剧痛。他拼命把在悲伤之下挣扎的心控制住,像吐血似的讲了出来

「我,完全不懂」

阿朔接着往下说。

说出他心中一直在想的事情。

「我,不想让她」

「啊,这件事」

——我很同情。

女性轻声说道。话音中注入了发自真心的安慰。

啪的一声,永濑的真女合上纸伞。

雪不再避开她,落在她雪白的发丝和柔弱的肩头。

樱花不会落在『神』的身上。幻影花瓣始终都避开了她。

阿朔无比怀念地想起那种事。

沙……永濑的真女迈出脚步。

她把雪踏扁,向前走来,停在阿朔面前,又问了一遍

「『神』为什么死了呢」

「我刚才应该回答了啊?」

「不对」

永濑的真女摇了摇头。落在她发丝上的点点白色被抖掉。

她依然发自内心觉得不可思议一样,问了出来

「明明还有愿意喜欢她,愿意为她懊悔的人在」

——为什么她却死了呢?

不明白。

我不明白。

不明白。

不明白。

真女嘀嘀咕咕,不断重复。

然后,她就像说悄悄话一样接着往下说

「就连愿意把我当人看,愿意为我懊悔,愿意与我共处,愿意为我悲伤的人都没有」

「……这」

「我累了」

——我已经太累太累了。

真女轻声地说,话音中透着深深的疲惫,就如同活过百年的人,跨越千年的怪物最后疲惫不堪的声音。她凝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十分感慨一般说道

「藤咲的『神』有为自己思念的人,可她却死了呢」

「你……」

「不用了,不用了,已经够了」

阿朔刚开口,真女便打断了他。

她不想听什么安慰的话,接着往下说

「能和温柔的人说说话真不错。我表示感谢」

永濑的真女深深地低下头。

阿朔感到时间仿佛净值煮了。但是,这里没有永恒。

不久,真女抬起了脸。

她再次撑开白纸伞,优雅地把伞托在肩上。

永濑的真女转向身后,就像拒绝所有一切似的,轻轻嘀咕了一声

「——————再见」

有什么该对她说的吗?阿朔思考。

有什么要对她说的吗?阿朔心想。

因为那个时候也是——连一句再见都没能说出口。

阿朔向前伸出手。那纤细的背影仿佛立刻就要消融在雪的白色之中。

他朝着那已有几分

模糊的轮廓喊了过去

「等一下!我……」

「朔公子,您在喊什么?」

有人忽然从身后喊了阿朔。阿朔猝不及防,转向身后,只见未知留正站在那里,藤花也在她身旁。藤花就像看到了出乎意料的场面,脸上挂着惊愕的神情。藤花似乎也注意到了正在离去的真女的背影。

但未知留却好像什么都没注意到,说

「怎么了?」

「我刚才,和永濑的真女……」

「真女占女大人来了?」

未知留脑袋一歪,向阿朔身后窥探。地上有人停留过的痕迹,凝目而视就能看到雪上的脚印。未知留眨了眨眼,目光循着脚印一路看到尽头处的另一栋建筑,最后耸了耸肩

「虽然不知道二位聊了些什么,但看样子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吗?」

只是回去了吗?

阿朔就像刚从梦中醒来,讷讷地嘀咕。但是,他感觉到有一股不安的情绪正在心底里躁动不止。阿朔不清楚为什么,觉得不应该就那么放真女离开。

(必须跟她谈谈)

阿朔在强烈的冲动之下按住胸口,准备循着足迹追上去。

就在此时,他的脸被紧紧抓住。他吃惊地转头一看,慢了半拍才明白过来。

是未知留强行把阿朔的脸转向了自己。

她凝视阿朔的眼睛。

阿朔的眼睛就像镜子一样映现出未知留的双眸。

「干什、么」

阿朔问过去,未知留没回答。

阿朔本想摆脱她,但下意识忍了下来。

未知留的目光中浮现着诚恳而又拼命的光辉,就像是强行打断她的话,后面等待的就是死。她拼命地,继续凝视阿朔的眼睛。

二人对视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藤花急了,喊起来

「你、你干嘛,适可而止啊!朔君是我的」

「……真是不好意思,已经足够了」

未知留爽快地松开阿朔的脸,转身向后走去。

阿朔还在混乱之中,摇了摇头。他不明白未知留刚才的举动是什么含义。

本以为未知留直接就走掉了,结果她又转过身来,脑袋一歪,说

「该谈的也已经谈完了。在用晚餐之前,朔公子和藤花小姐还请留在这『春之间』好好休息。此外,不经本人许可不能见真女大人,所以请千万不要追上去。还请两位在这永濑家安心居住」

未知留十分开心,就像唱歌一样应着节奏接着说了下去

「直到某人人头落地」

* * *

在『春之间』。

阿朔反复品味未知留那番话里的不祥意味。

在他听来,简直就像预计还有下一起凶案。

(难道未知留知道凶手是谁?)

也不排除她本人就是凶手。但是一刀砍下人的脑袋对于女性来说难度恐怕太高了。但就算这样,把她排除在嫌疑人之外还为时尚早。

哪怕为了保护自己和藤花,当务之急也是要收集情报。

阿朔想到这里,向藤花问道

「藤花,你和未知留谈了些什么?」

「嗯?她告诉我,占女是神圣的存在,男性不得触碰,拜托我在确认遗体的时候让我一个人去碰」

听到这话,阿朔皱紧眉头。

有古怪。

占女是神圣的存在。但未知留也是其中之一,却抓住阿朔的脸硬生生地转向自己。要说男性不能触碰占女,那么未知留那令人费解的粗暴行为就说不过去了。

(很矛盾)

究竟是为什么?

阿朔思来想去还是得不出答案,便继续向藤花问

「你想问未知留的事情都好好问到了吗?」

「没有啊,没问到,被岔开了。但结合未知留小姐临走时留下的话来看,我的预想恐怕没有错」

阿朔还不知道她的预想是什么。他本准备继续问,但藤花却先歪着脑袋问了过来

「倒是朔君你又和永濑的真女聊了些什么呢?」

「啊……你说那个啊」

阿朔被问到,便把自己和真女之间聊过的东西讲了出来。

包括白色女性对『神』死亡的哀叹与疑问,以及——

那声再见。

藤花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半空,同时做出结论

「照这么下去,大概马上有人会死」

这个结论与未知留那宣告一般的话有相似之处。

阿朔开口准备问当中含义。

但就在这时。

走廊上再次忽然吵闹起来。

阿朔提高警惕,脚步声慢慢接近。

打开槅扇的人是未知留。

她敏捷地溜进『春之间』。她大概换过了衣服,现在穿着外出时的灰色大衣。

这次又是什么事?阿朔眼睛眯起来。但未知留什么都没说。

她快步走向壁橱,打开了槅扇。因为墙面统一白色,阿朔此前没有发觉那里有壁橱。但是,壁橱里手拿着供客人用的被褥。不知道为什么,未知留从缝里钻了进去,留下一抹笑容,像小孩子一样藏了进去。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阿朔问了出来

「你在搞什么?」

「暂且打扰了」

未知留挥挥手,关上了槅扇,然后消失在了白色后面。

阿朔愣在原地。他十分混乱,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而另一边,藤花紧紧地咬住了嘴唇,面色铁青。

阿朔很担心,喊了她

「藤花?」

「没能拦下来。恐怕已经发生了」

她这样嘀咕了一声。

与此同时,又传来其他的声音。

「朔公子,藤花小姐,大事不好了」

一位不认识的占女打开了走廊上的槅扇。

怎么一个接一个……阿朔皱紧眉头。但是,占女完全不顾阿朔的困惑,说

「无头尸体……」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阿朔没有特别吃惊。

他只是对于事情再次发生感到无能为力。

人死了。

在这里,一次又一次。

就像是花儿凋零一样。

* * *

后面的发展跟上次的事件几乎一模一样。

阿朔和藤花被占女带到了大厅。

聚集在里面的人齐刷刷地向二人看去。

「……尸体也几乎跟上次一模一样」

这次藤花集众人的目光于一身向前走去,确认这位新的遇害者的手。

不知为什么,她这么做后周围立刻纷纷传来松了口气的声音。

阿朔感到毛骨悚然。

(有古怪)

阿朔忍不住心想,这里一直都有某种地方特别扭曲。

藤花凝视着尸体的手,像哀悼一样紧紧握住。

她先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发出嘹亮的声音

「指甲缝里没有残留物,推测不是勒死之后砍下脑袋。但是,本来就没有先勒死再砍头的必要」

藤花深吸一口气,身上的气场骤然大变。

清澈

庄严

冰冷

接着,『身为少女之人』开始了批判

「总之,凶手是『整个永濑』」

阿朔倒吸一口凉气。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而且,这一发言等于与整个永濑家为敌。

但是,藤花毫不犹豫地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有这么多人手,想必轻而易举就能把人强行固定住砍下脑袋」

阿朔连忙环望周围。

与此同时,他品尝到内脏发寒一般的恐惧感。

眼睛,放着光

一双双都放着

冰冷残忍的光。

就像在问,『那又怎样』。

藤花集那种目光于一身却毫不畏惧。她松开死者手指,继续讲

「动机恐怕是『真女看到的第三幕情景』。她看到的应该是『我们发现身着巫女装书的无头尸体,我第一个上去触碰』的长眠吧。所以你们就像现在这样准备好尸体,然后让我去碰。理由就是——」

藤花吸了口气,呼了出去。

然后,她将异常行为背后的异常动机揭露出来

「为了保护永濑的真女」

* * *

阿朔搞不懂了。

同时,阿朔又理解了。

正宗的占女恐怕也穿着巫女装束。

然后,当她宣告她所看到的情景之时,她看到『身着巫女装束,无头的占女尸体』,也就表示死者一定是『十二占女之一』。

结果,永濑家乱作一团。

毕竟『十二占女之一』会死就表示真女也可能丧命。

所以,永濑决定自行缩小预言的范围,以『没有问题的形式』将其实现。

也就是说,抢在前面把不是『真女』的其他占女的脑袋砍下来,让阿朔和藤花看到。

(但是,第一个人因为被我先接触到,与预言的情景发生偏差,因此失败了)

所以,第

二个人才被杀掉了。

在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了上来。阿朔发觉是自己的行为害死了别人。但是,谁又能料到那种事?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背负的罪孽,让阿朔忍不住按住自己的胃。

相信预言会成真,

害怕真女被杀害,

为了保护而杀人。

(乱七八糟……什么狗屁歪理)

岂能凭那种理由杀死别人。

岂能凭那种理由要人性命。

但阿朔其实清楚。

他早就心知肚明。

这,就是永濑。

永濑就是这样。

此刻面对藤花的指摘,没有哪个人眼中露出丝毫羞耻或者后悔。

他们只是理直气壮地继续盯着藤花,眼神中只透着着一句话

——那又怎样。

阿朔非常断定,藤花的指责对永濑家毫无意义。

藤花又开始向周围的人问及预料之外的事。

「请问,是怎样在除真女外的十一人中决定谁要被杀的呢?」

「那是靠抽签……」

聚在周围的其中一人似乎觉得这无所谓,便正常地做出了答复。

藤花深深颔首。

「不出所料。然后,你们在杀人之前会用袋子把脸套上是吗?」

「是啊……」

「然后在第二次杀人之前,真女是不是出于怜悯,来见过受害者?而且,受害者与真女两人独处了一段时间?」

「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我猜的没错,砍下来的脑袋应该还套在布袋里,烦请确认」

藤花冷酷,严肃地,将对于永濑来说最为残酷的事实讲了出来

「那不是未知留,而是真女的头」

* * *

惨叫声起。

几个人慌慌张张拔腿就跑。他们应该是去确认藤花那番话的真伪,跌跌撞撞离开了大厅,脚步声越来越远。

与此同时,阿朔想起未知留还活着,藏在『春之间』的事。

(她……)

她到底做了什么?

「未知留君事先对下次自己被选中的情况做了保险,让永濑的真女和朔君在中庭见了一面。藤咲之『神』的死激起了真女高涨的求死之心,未知留事先知道此事,并以此采取了上面的行动。于是,她让真女强烈渴望『自己死去』,并在得知自己被选为祭品的下一刻要求真女和自己交换」

藤花继续讲述。阿朔心想,自己『去中庭』的确是未知留的指示。

在当时,真女已经等候在那里。

想来,阻止阿朔去追真女的人也是未知留。

现在,藤花继续陈述推理

「然后,未知留君利用处刑前短暂的会面时间,和真女做了调换」

「但、但是,她们没有时间商量那种事。抽签结果一出来,未知留立刻就被抓起来了!哪有时间调换啊!」

「当然有。未知留君事先看到了自己抽中的情景,所以她能够有把握地决定与真女相互调换的事宜」

藤花回答了永濑男子的质问。

但阿朔觉得不对。

未知留是占女之一,但不拥有强力的超能力。要说她唯独在这一次明确地获悉到了自己的命运,那也未免太凑巧了。

然而想到这里,阿朔恍然大悟。

不是凑巧。

根本不是巧合。

「阿朔的眼睛,是超能之眼」

事情发生在这场骚动开始前。

未知留抓住阿朔的脸,对阿朔的眼睛凝视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阿朔的眼睛在看着对方时,能增强对方的超能力。这件事,未知留本人也提到过。

『是朔公子,我听闻您的眼睛拥有『增强超能力的力量』。只要得到您的眼睛,像我这种『其余十一人』说不定也能接近真女的能力喔?』

于是未知留增强自身的力量,看到了自身的命运。

在惊人的事态面前,众人莫敢做声。看来他们的情绪已经超越了混乱的范畴,全都噤若寒蝉。阴森的死寂弥漫开来,冰冷的空气笼罩现场,周围如同湖面一般平静,已然达到危险的境地。

但此时传来声音。

凛冽的话音打破了沉默。

「没错。因为我不是真货,你们从未多看我一眼,但在其余十一占女中超能力仅次于真货的就是我。只要得到朔先生的协助,我完全可以取代真货」

永濑的人们躁动起来。

人潮被分开,未知留从中走来。

现在的她脱掉了那身灰色的大衣,穿上了本应是真女穿着的纯白和服。

此时远处传来喊声。应该是真女的头被发现了。

一双双充满愤怒与杀意的目光纷纷投向未知留,但未知留坦坦荡荡地张开双臂,若无其事地接着往下讲

「你们杀不了我。真货已经死了,你们已经无法挽回,无法挽回了。你们浑然不觉中亲手砍掉了真货的脑袋,真是可怜啊。事已至此,你们以后也只能依赖我的占卜活下去」

绝对的力量就是死亡。

事已至此,也就只有换个人来无止尽的蒙骗下去。

众人逐渐理解摆在面前的事实与绝望,目光由愤怒转为害怕,然后又变成依赖。失去了真女这根支柱,人们开始向未知留寻求拯救。

永濑对超能力的依赖绝不逊于藤咲,这致使他们绝不会杀死未知留。

未知留笑了。

那是胜利的笑容。

如今,未知留成为了绝对的主宰者。她得意洋洋地向阿朔看去。

她摆着妖艳的女人的脸,对阿朔说

「今后还请多多关照,朔公子」

阿朔强烈地意识到,必须逃走,必须带着藤花逃离这个扭曲的地方。

他突然感到视野天旋地转。

点到的视野中,身着白和服的少女正挂着女人式的笑容。

那笑容与『身为少女之人』截然不同。

柔和,放荡,将肉的本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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