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补习」
这是班长冰川葵一直以来的方针。
「佐藤同学的话,成绩倒也不算很差。但是祥云院同学的成绩实在是惨不忍睹,而星野同学则是偏科太严重。至于天神同学,她课都没好好上过几节,连判断的标准都没有。因此才要补习,第一要事就是补习」
确实在理。
说到底,这份交给冰川葵,名为“改正四位问题儿”的工作,虽说是非正式的,但毕竟是校方的委托。因此首先将这任务当作校内的活动进行展开便是正经的步骤吧。
「团队全员一起学习的话,也是一次互相了解的机会。大家取长补短,互帮互助的话效率也会提高。毕竟『边补边学』才是补习原本应有的样子」
这话也很有道理。
班长的提案应该是综合来看的最优解了。
以重视效率,想法合理为座右铭的优等生,冰川葵。
她的构想大概是最完美的吧。
†
「没有来呢」
那天放学后。
在校内一角的学生指导室里。
冰川葵一边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着,一边低声嘟囔道。
与普通的教室不同,在并不是以收容20或者30人这种多人数为前提建造而成的学生指导室里,除了餐桌大小的桌子、沙发及书架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意思就是说,就算只有两个人在,人口密度也会增长的很明显。
「没人来呢」
我也一边在笔记本上奋力书写着,一边回答道。
今天的学生指导室,显得格外空荡。
主要还是心理上的原因吧。毕竟5人的团队里,有三个人都没来。
缺席率为60%
要是流感的话,这程度学校已经在封校了。
(…………)
偷瞄。
视线从笔记本上移到班长身上,进行一个偷窥。
冰川葵是高冷的。行为举止也好,说话方式也好,都没有多余的东西在里面,甚至可以说,因为过于精炼,所以导致难以与她相处。而且她的表情基本上是不会变的。
总之就是读不懂。
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正常来说,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不开心吧。要是宣称为一个团队的成员们,其中有三个人立马就缺席了的话,团队组长肯定会非常生气吧——但是班长的表情依旧毫无变化。因为没有变化所以猜不透她的想法。而对于无法看透其想法的人,我往往会去猜测他的想法。
这种是叫“揣摩”吗?
还是单纯的察言观色能力?
不管怎样,像我这种活在阶层最底下的人,要是不时常运用这种能力的话,便难以存活下去。我以不输给班长的速度在笔记本上书写东西的原因,则是我过于紧张了。本来两人独处就已经搞得我十分拘谨了,而班长又一直是那副表情。
(…………)
再偷瞄一眼。
班长理应在全神贯注地做着数学题。
「怎么了?」
却突然开口说道。
「有事的话速速道来便可。听不听视内容长短而定」
「额。那个……」
那自然是有想说的话。
但是你这让人无法搭话的冷漠答复,搞的人想问都不敢问了。
更何况像我这样的乖僻阴角,本就没有习惯与像冰川葵一样的高阶层人的相处。因此我只得像被殿下搭话的佃农一样,身心都凝固住了。
冻住了,或许这种说法更贴切吧。
这位班长,确实有着这种威压。
「没、没啥。什么事都没有」
「你这种行为,冰川不喜欢」
斩钉截铁地。
班长毫不犹豫地将我那暧昧的态度给斩断了。
「甚至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主义都算不上。明明看得清状况,却不采取最优解。效率过于低下,且意义不明」
「……那个」
「你既没有选择退缩,也没有选择前进。明明在你的立场下,理应选择其中之一的。过于低效率,以至于都显得有些自虐倾向。贬低自己是能得到什么吗?」
……害怕怕。
这啥啊,我明明是想投以轻松聊天的躲避球的,咋感觉投回来的却是保龄球啊。
我难道做了很坏的事情?
已经不是流冷汗呀流油汗的级别了,感觉快要吓尿了。
「那个」
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肯定就光着脚跑出去了,又或者真的被吓尿了。
但不管怎样也不能这样做吧。
因为我现在所处的状况不允许我这样做。
被由美里告知要『攻略四位女生』,我现在想到的,已经不止『什么鬼啊』『怎么可能办到啊』了。
“要是那种事情能实现的话,那该有多爽啊”
而这,便是我一直以来真正的内心所想。
毕竟真的很爽啊。比如让现在在我眼前的,像冰川葵一样的高岭之花屈服我,服侍我。
没错没错,这想法确实太差劲了。随便你们怎么骂都行。
但是差劲又有什么错?我活着只想遵循我的欲望本身。
说我既没有选择退缩,也没有选择前进?
那我就如班长所愿,做出选择吧。
「其他的人不来呢」
我说道。
即使是客套话程度的发言,对我来说也是向前的一大步。
「是啊。不来呢」
「毕竟他们是问题儿嘛」
「至于天神同学,感觉你应该负连带责任哦?」
我可没有立场被你这样说。
明明我跟由美里除了接吻之外,就没做过其他什么恋人间该做的事情了。这样还要我负连带责任……害,我知道我在说怪话就是了。
「抱歉。我会好好说教她的」
「知道便好」
「好的。额,所以说」
「怎么了?」
「其他的人不是没来嘛。在这里的只有我跟班长」
「所以说?」
「我记得班长你说过这样的话吧。“在场的成员从今天起便是朋友了”。而且是被校方委托的」
「确实有说过」
「那现在这个状况,岂不是没有达成目标?」
「这本就在预料之中」
班长将视线回到教科书上。
「毕竟问题儿的问题不可能马上解决。要是能马上解决的话,也就不会成为问题了。『因为你们是问题儿,所以把你们聚在一起进行改正』如果仅仅这样号令,就能团结一致的话,那反倒可以说大家都是优等生了」
「这……确实没错」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脚踏实地慢慢来吧。至于祥云院同学与星野同学,校方也有难以出力的原因在」
这确实是没办法的事情。
祥云院頼子的家族是有名的巨大宗教法人。
而星野美羽则是媒体们一齐吹捧起的文艺界的希望。
两人都是不能轻举妄动的学生。某种意义上,把她俩整个交给班长来处理,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
「天神同学的话,对她的真面目知道的太少了所以另当别论。因此,首先就不要奢求太多,或者说,从一些看起来会很有趣的事情开始做起,才更有效率」
「有趣的事情,不会是指我吧?」
「毕竟佐藤同学有好好地来到此地,对吧?」
被她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说到底,不来的问题儿与来的问题儿,要问哪一方更像样的话,答案其实也无需多言了。毕竟我是个胆小鬼。只要是与校方有关的要求的话,我自然是会屁颠屁颠地参加的。
「问题问完了吗?」
看来,班长准备将话题结束了。
我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便接着问道。
「那个,我还有件事没搞懂」
「什么事?」
「我的成绩并不是很差吧?」
「确实。应该算中等偏上吧」
「而且跟其他人不一样,让我来补习,我就规规矩矩地来了」
「嗯,确实来了」
「那是不是说,我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儿呢?其他三人就算了,为啥我也要被这样对待啊?」
「你是想说,自己是模范学生吗?那有做过什么模范生该做的事情吗?」
「什么都没有」
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但其实并非什么都没有。
用内心的邪恶想法来说,应该还算有点东西的吧?虽说我对外尽量保持着低调,不引入注目就是了。而且学习也保持在不会被抱怨的范围内的最低限度里。只是在梦中随心所欲地玩着,还被世界的医生告知我是世界的病因。
但不管怎样,这些都只是我的个人事情。
冰川葵自不用说,校方也肯定不知道这些事。
「所以问题问完了吗?」
「额,还有一个问题」
「请长话短说」
「那个,话说你为啥要接下这个任务?」
将问题儿们聚在一起,组建团队,进行改正。
虽说冰川葵的话,接下这种任务倒也不奇怪,但仔细想想的话,其实并非这样。
正常来说,这就不是一个会拜托给班长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什么接不接受的问题。
尽管如此,她却还是接受了。
不仅接受了,而且规规矩矩地想要完成自己的任务。
不管怎么想这活都是下下签。那是不是说,对她而言,接下这任务会有好处呢?
「有哦」
班长爽快地点了点头。
「确实有好处。但不能在这里说」
「不能在这里说?为啥?」
「还有其他问题吗?」
仿佛能听到效果音一般的中断话题。
着实不敢再接着追问了。想笑话我的话就笑吧,但只限于跟冰川葵面对面交流过的人哦?给我去尝尝这暴风雪的滋味吧。
话说,班长这话听起来像是煞有其事的说辞啊?
或者说并非绝对不能说。因为对方是率直的、率直过头的人,所以这种说辞才听起来有点怪。
我那邪恶的内心开始高速转动。
难道说,这与冰川葵的弱点有关联吗?她刚才的发言,莫名引人在意啊。比如说,跟校方的联系里,有什么不正当的事情吗?让校方偏袒自己来提高成绩啥的。虽然我没有证据就是了。
说到底,我对冰川葵的了解并不是很详细。估计不止我如此,其他班级同学也是这样吧。而且她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很多朋友的样子,莫名给人一种被迷之面纱遮掩住的感觉。
「话说回来,佐藤同学你真的有干劲吗?」
「什么的干劲?」
「补习的。又或者是改正的」
「当然有」
「骗人的吧」
害,确实是骗人的。
只是因为班长的威压太强了,她叫我来,我哪敢不来啊。
但是这又如何?刚才不说过了么,会兴高采烈地来参加补习的学生,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优等生。
「嗯,确实」
班长说道。
「确实在理。补习什么的,肯定是不情愿地被迫接受的,而学生指导室,肯定一辈子都不想靠近吧」
「我可没想到这种程度」
「而且就算想尽方法让你改正了,在那之后,就会面临第二、第三个问题儿。到最后,还有一个像魔王一样的人」
魔王是不是有点说过头了。
看来在班长眼里,由美里是这种人啊。
毕竟那家伙,有些地方确实跟野生动物一样。正常来说,应该不会有人看到在热带稀树草原上漫步的狮子后,觉得『那种玩意,轻轻松松就能解决』吧。
「因此冰川有一个提案」
班长放下了的笔。
「提案?什么提案?」
「…………」
班长一声不响地看着我,明明不是在盯着我看,可这威压感也太可怕了。
然后,冰川葵说道,她那认真的表情,仿佛是在说:活到现在,她从未说过一次玩笑话。
「佐藤同学。跟冰川约会吧」
……事情为啥会发展成这样?
「喂,为啥会发展成那样啊」
喜多村也表示同意。
补习结束后,放学回家的电车里。
「完全不懂她在想什么。那个班长,长着一张头脑很聪明的脸,不会其实脑子不太聪明吧?」
虽然觉得喜多村说的有点过头了,但我其实也略有同感。
成绩优秀且运动神经拔群,外加长相也很好的完美班长,但在变得能与她正常交流后,她貌似说了许多出乎我意料的话。
「肯定是因为人家是天才吧」
我边握着吊环,边进行分析。
「肯定是因为我们是一般人,才会觉得她的想法过于跳跃性。我估计班长是能看到另一个世界吧。然后选择了解决事情的最短路线」
「治郎你怎么回事啊。帮班长说话」
「毕竟班长有做出结果啊。成绩位居前列,班里的工作也默默地做着。而且要是被她那冰冷的眼神盯住的话,不管是谁都无法无视的。喜多村,你应该也这么觉得的吧?」
「也是……毕竟那家伙看起来就很烦人」
依靠在电车的门上,喜多村皱紧着眉头。
放学后的这个时间段里,电车并不算太挤。包括我跟喜多村在内的乘客们,都各自在打发时间。
「喜多村跟班长的关系很好吗?」
「也不算很好啊」
「但我经常能看到你俩在聊天」
「反正不是在聊家常就是了。基本上是用高高在上的口吻来说这说那的,像什么要交的东西还没好么,校服要好好穿之类的」
「这样啊。但即便如此,也比我跟她的关系要好」
「所以呢?跟那个班长约会的事」
「嗯」
「是治郎陪她吧?」
「是的」
「我完全无法理解啊」
「我想也是」
「要约会的话,首先应该从我开始吧」
「不不不,你这话说的,我也完全无法理解啊?」
喜多村冷不丁的发言,我想都没想便吐槽道。
「毕竟咱俩成为朋友之后,还没好好地一起玩过啊」
「好像确实是这样」
「反正在班长跟不及格全明星们组队之前是先跟你一起吧?那就是说有先后顺序咯,可明明是我先来的啊」
喜多村摆出一副不满的样子。
说实话我觉得她的逻辑挺迷的,不过不良不就是这样的生物么,看重顺序呀串行啥的。
可要是按她的逻辑来的话,那由美里的优先顺序岂不是更高。毕竟我已经邀她约会了。虽然根本没考虑过在哪约会,何时约会。
因为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会像这样去思考约会的事情。
毕竟那可是我哦?佐藤治郎哦?
排满了约会的预约,想着到底该怎样去合理安排啥的,状况天翻地覆搞的我根本跟不上了啊。那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事态发展可以让自尊心得到满足,心中怨念得以消解呢——也就想想而已,实际上完全没有这回事。
不如说,我现在很是困扰。得认真考虑跟由美里的具体约会计划,而班长的约会则是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所以深感困惑,至于喜多村,就算她邀我约会,我也分身乏术了啊。
「话说,你不是在跟转校生交往吗?」
「嗯,确实是这样」
「那跟别的女人约会真的可以吗?」
「好像这方面的规定,意外地定的很松」
「那跟我约会也可以咯?」
「嗯、嘛……好像……是这样没错?」
「我有一个想去的游戏厅哦」
喜多村嫣然一笑。
被她这么一说,无法约会的理由啥的,我貌似还真没有。
那么……要搞吗?跟喜多村约会。
是不是一下子通货膨胀的太厉害了啊。
这就是所谓的受人欢迎时期么,但这真的这么简单吗?嘛,实际上一点都不简单就是了。
「说到底」
喜多村再次鼓起了脸。
与冰川葵完全相反,这个不良少女经常变换表情。
「总感觉很奇怪啊,我没被叫到那个团体里啥的,太奇怪了」
「这很奇怪吗?」
「肯定很奇怪啊。正常来说,会被叫到那种地方的人,应该是像我一样的人才对吧」
「那毕竟喜多村是不良少女嘛」
「真被这么说的话还是有点害羞的,所以你别这样叫我了。虽然确实是不良就是了。不管怎样,反正我无法接受没叫我去这件事」
「喜多村,你吸烟吗?」
「鬼才吸啊。对身体不好的啊」
「药之类的呢?」
「你这家伙是想被我踢飞么。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
「学习成绩呢?」
「从上往下数能更快找到我吧。只要课有听的话,基本上还是懂的」
「出勤天数够吗?」
「甚至全勤奖好吧。我身体好着呢」
喜多村一脸“为啥要问我这些问题”的表情。
不不不。你这家伙,根本就没有理由会被叫去不及格全明星吧?
倒不如说,你这完全就是优等生啊。虽然喜多村的生活方式是不良,而品行的话也是难以恭维,但她不是那种会被校方优先盯上的类型。该说感觉不到无赖感呢,还是该说她内心深处没有阴暗的部分呢。
「我要不也参加不及格生全明星吧」
「不也挺好的。擅自去那,然后摆出一副在预习或者复习的样子的话,肯定没问题的吧」
「不及格全明星里可不需要会主动预习复习的学生」
说到底我是拒绝的。
状况本就已经很麻烦了。要是再来个喜多村的话,那事情可太烦人了。
而且,我还有其他事情想让她帮忙。
「比起这个」
我抛出话题。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能听我道来吗?」
「啊?想拜托什么啊」
「我想加深对班长的了解」
「哈啊?」
喜多村脸色突变。
「你这话什么意思。就是说你很在意葵咯?想在约会前事先制定好战略?所以来找我收集情报?你是不是想的太美好了啊?嗯?」
喜多村瞪着我并踢了我一脚。这行为只能说不愧是不良。
「我能拜托的人只有喜多村了」
但我不会退缩。
此时要是退缩的话,事情就会被她牵着鼻子走。得让她见识一下,我好歹也是有变化与成长的。
「具体细节上的说明就免了,总之就是不得不对班长做一番调查。因此才想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喜多村的交际面不是挺广的吗?至少比我来说」
「我交际面也没你说的那么广就是了。话说,最关键的部分难道不是『细节上的说明』吗?」
「这部分内容跟由美里有关联,不太好说」
「这样啊……」
喜多村貌似接受了。
那家伙的名字简直跟黄门大人的印盒一样。不管是从褒义上说,还是从贬义上说。(译者注:黄门大人是日本古代的官职名称,权利大)
「跟那家伙有关联啊。总感觉会很麻烦」
「的确会很麻烦。但不会给喜多村添麻烦的。因为我绝对不会让你跟由美里产生矛盾的。这点我可以保证。再说了,要是事情真会变成那样的话,我一开始就不会来拜托你了。毕竟最后烦的人是我」
「嗯,好像确实是这样」
「外加我能拜托的朋友除了喜多村就没别人了」
「好,我明白了。我什么都会帮你的」
翻脸比翻书还快。褒义上的。
嫣然一笑微露白齿的样子,仿佛神明一样。
这家伙怎么回事。不会其实是个好人吧?
虽说因为她是不良,而且还老是缠着我,搞得我对她略感不满。突然感觉很抱歉。这下我内心的怨念应该会有所缓解吧。
话说喜多村在经过前先日子的事情后,变了很多啊。我可不记得她有这么好相处哦?
我终有一天是不是也会像喜多村一样改变呢。
好像能想象地到那一天的到来,又好像想象不到。
又或者说,我是在害怕那一天的到来,亦或者是在期待呢。
†
将跟班长有关的情报收集与报告,妥善地拜托给喜多村后(作为代价,跟她约好,会陪她去她想去的游戏厅,并请她吃饭)我下了电车。
回到家后发现老妈不在家。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别看那个老太婆那副德行,她好歹是国家公务员大人。而且好像还身居重职来着。倒不如说,偶尔回趟家,打扫打扫卫生,洗下衣服,做顿晚饭啥的,应该是她在勉强自己吧。要是能一心用在工作上的话,应该能更上一层楼吧……喂喂,别对我翻白眼啊?我可没觉得我自己是超尽孝心的儿子啊?
从冰箱里随便拿了点东西吃。
火腿+奶酪配干面包,外加咖啡牛奶。
仰面躺在沙发上,稍作休憩。
但也不能一直休息。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即使是阶级最底层的阴角,火烧屁股的时候也不得不行动。
需要制定计划。
跟冰川葵的相处方法。
在不及格全明星里的行动方式。
情报收集——也不能全交给喜多村吧。
要是由美里能稍微帮帮我就好了。那家伙可是自称自由自在之人,想必帮我准备一份冰川葵的个人资料啥的应该不在话下吧。应该可以的吧?毕竟那可是奔走于世界各地的医生哦?是一个不仅能进到梦中世界,而且还只身一人解决在现实世界各地发生的事件的家伙啊?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哪里来的特务大人吗?
军事大国秘密开发的人型最终兵器?
天神由美里。明明她是一切的开端,我却对她最不了解。
反正估计她也不会帮忙就是了。毕竟安排给我的任务的前提便是不借助天神里的帮助。
话说约会这事。
按理来说由美里才是必须最先约会的对象。因为我对她最不了解。但是事情的发展好像变成,在这之前得跟冰川葵约会。从各种意义上说,我都无法拒绝。一想到要是会被班长那冰冷的眼神盯上的话,我就浑身发抖,倒不如说她如果想接近我的话,我根本没法拒绝。
对了,还有那条LINE的讯息。
明明不想起来就好了。就算讯息是那么说的,但我现在也已经无力处理了。这不会是什么压力测试吧?我是在被人当小白鼠吗?一下子塞给我这么多事情,我也分身乏术啊?
要做的事情很多。
在意的事情也很多。
网络漫画的免费试读卷已经用不完了,而手游的排位战也没精力去狠玩了。
这样回过头来一想。
不管好坏与否,我的人生,的确改变了。
而且估计这还只是改变的一个小小开端。这之后究竟会变得怎样。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啊。
……在不知不觉中,我好像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
也没有空闲去做梦。再次睁开眼时,老妈刚好回来了。
「我回来了」
老妈喝着罐装啤酒,盯着我的脸看。
「干嘛啊」
「嗯—没什么」
她再一次盯着我看。
我感到不适,从沙发上起身。「干嘛呀,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老妈不满地说道,但我才不管她。
迅速前往二楼的自己房间里进行避难——要是平时的话,我可能就这样做了吧。但那一天的我并没有这么做。除了刚睡醒有点迷糊之外,也有过于劳累所以不想动的原因在里面。
但最重要的,是有某种气息。某种异常的气息。
就结局来说,我的直觉是正确的。害,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就是了。
虽然是连脸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母亲,但她的样子与平常有所差异这点还是可以察觉出来的。
「最近如何?」
老妈走到餐桌旁,一边开着一罐新的罐装啤酒,一边询问我道。
「也没咋样」
我回答道。
这情景,就跟在旅游地的酒吧里被不认识的人搭话了一样。这样想着,老妈又问道。
「哼—这样啊」
「干嘛啊。好恶心」
「对了,话说那个,那个怎么样了」
「啥啊」
「你不是跟小彻,还有谁来着,是叫天神同学么,在跟她们交往吗?」
「要你管,跟你无关吧」
「脚踏两条船?」
「才没有啊」
「要我推荐的话肯定选小彻,因为很可爱」
「你在说什么鬼啊」
「天神同学的话,有在好好相处吗?」
一时语塞。
你好烦啊,跟你无关吧,说这些话的话确实很简单,但总感觉很逊。(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其实也感受到了我自身的变化)
说虽如此,被她问道『有在好好相处吗?』,现状也没法让我能微笑着回答这个问题。倒不如说我对现状几乎一无所知,虽说很悲哀就是了。
「就那样吧」
与由美里相关的内容过于复杂,反正也没法回答。
所以就只好暧昧地,消极地回复她了。
「反正大概有在好好相处,我有想去跟她好好相处。大概吧」
「你这话,果然是在脚踏两条船吧?」
「才没有啊」
「不也挺好的?就算脚踏两条船」
原来可以啊。
话说这到底在聊啥啊?
「倒不如说,趁现在脚踏三条、四条船都是可以的。毕竟这种事情以后想做可能就做不成了。妈妈我要是年轻的时候也搞一搞这种就好了」
出现了。
就是这个啊。
类似儿子最不想跟母亲交谈的话题top3一样的敏感内容。
然而却毫不顾虑地说出来这点。
「感觉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很多啊?你啊,不是没啥朋友吗?那么会用SNS之类的吗?还是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孤独地玩呢?真是世事难料啊。虽然我已经做了好多年母亲了,但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儿子已经变了许多。嘛,自己的儿子受欢迎总比不受欢迎的好,就算是脚踏两条船」
哈哈哈,老太婆笑了。
心情不错地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
理解与宽容。
既不是打算勉强自己去理解,去做出让步啥的,也绝非打算观察儿子的脸色来讨好我。
非常的自然,就算以前的乖乖儿子突然变得乖僻起来,她也毫不慌张,也没有对我进行说教,而且不会过分踏入我的隐私,但我要是睡过头了的话还是会毫不留情地叫醒我的——像这样的,大概是完美的,可能会让他人好生羡慕的,母亲。
让我生气的就是这种地方啊。
虽说我知道我这话很任性,但我可是既乖僻又烦人的思春期少年啊。真的是,气死我了。
虽然叽叽歪歪抱怨了这么多,但我还是会听你的话就是了!
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就是了,但我总感觉今天的老太婆有点奇怪!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办法,我只好问道。
既然已经察觉到了一些异常,放着不管总觉得不太好。
用冰川葵风格的话来说,就是“效率低下”。
再说了,虽然只是事情碰巧往这个方向发展了,但像这样跟老太婆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其实挺少的。麻烦的事情还是尽早解决的为好。
「嗯—?什么什么事?」母亲说道。
「我也不知道。比如工作啥的?」我回答道。
「那工作上确实有很多事情。不如说除了压力就没其他东西了。不仅得到处低头,还要被各种地方拖住后腿。大人的世界可是很麻烦的哟。你也要早早做好心理准备哦」
「难道就没什么很在意的事情吗?」
「有。想见一下儿子的女朋友。呐呐,天神同学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啊?」
「是一个我都想问一下她到底是什么人的家伙。话说,我不是想问你这种事情。就没有什么其他在意的事了吗?」
「妈妈我啊,想跟天神同学约会。怎样?我们三人一起。在下个周末」
这看来是不行了。
我判断她是喝醉了。从刚才起,就在聊天的间隙中不停地喝酒,桌上都摆满了好几罐的啤酒空罐了。而且看起来,在我睡着的时候,她就在以儿子的睡脸当下酒菜喝了不少了。
这醉的可真不是时候。
我好不容易想表现地像个儿子一样,却落得这等下场。我也知道大人的世界是非常不容易的了,所以你就尽情地喝吧,然后倒头睡去吧。毕竟我要考虑的事情也很多,腾不出手了。还有一点,约会是肯定不可能的。虽然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但我已经定好三场约会了。再说了,跟自己的母亲约会啥的,还不如让我去死吧。
我起身离开沙发。
向二楼走去,顺便将空罐子回收后丢掉。『谢啦』老太婆醉醺醺地晃了晃手。我无视她,接着向楼梯走去。
事情本因就此结束。
再重申一遍,我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而那瞬间,我脑子里想的都是该如何准备今后的计划,根本没把喝醉了的母亲放在心上。
「呐」
老太婆把我叫住了。
「我问句奇怪的话啊」
我则无视她的话,接着走向楼梯。
那真的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老太婆瞪大着双眼,用她那一本正经的声音与表情,这样说道。
「你,真的是我的儿子吗?」
……喂喂。
这到底是什么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