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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我的肚子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我害羞得涨红了脸。无比讲究细节的纪律委员长怎么会在正午刚过一分的时候肚子饿呢?
我身旁的不吉波普看向了这边。
“感到肚子饿了吗?”
“才、才没那回事。”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我已经饿扁了。仔细想来,我本打算去补习班交完申请书后啃个汉堡什么的,今天还什么都没有吃。只是在要出门的时候喝了一杯酸奶。
“饥饿会扰乱思考。你还是吃点什么吧。”
“但我没带什么吃的啊。”
听我这么一说,不吉波普从披风里掏出了由可爱餐巾包裹的便当,递给了我。
“…………”
这无论怎么看都是亲手制作的两人份便当。也就是说。
“这,难不成是”
“嗯。这是宫下藤花做出来打算和竹田启司一起吃的。”
“…………”
我凝视着便当盒。
“我、我不要——这种东西。”
“作为食物来说没什么不同。”
他平静地说道。
“和那个没关系——这对宫下同学不好。”
“没办法。她也放弃了吧。”
这个人带着宫下藤花的容貌说道。
我保持着接过便当的姿势凝固了一会儿,最终叹了一口气,同时打开便当拿出筷子。
饭团大小不一,菜肴的摆放也各式各样。我感觉有些奇怪。
“……真香。”
我低声说道。但是不吉波普毫无反应。
不过……当我肚子里有东西,稍微冷静了下来。在这种非同寻常的环境下,这么悠闲地吃着便当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们从地板下出来后来到了入口附近。但是我们坐的长椅前面倒下了一堆人。当然他们并不是死了,而是睡着了。不过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人们时而低吟、时而呓语,简直就像是自那个世界而来的死者发出怨言,非常……恐怖。
这些人都和那家伙——歪曲王相遇了吧。就像我见到早乙女正美一样。
“…………”
我用筷子夹住第三个饭团,然后呼地吐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
不吉波普立刻答道。
这位“死神”先生从刚才起就一直说着这种话,完全没有任何行动。
“但是,你不是感觉到了什么才出现的吗?没有什么头绪?”
“世界危机确实临近了,不过我并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危机。我的‘出现’是自动的,并不会知晓背景。”
我完全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明明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啊?已经见到歪曲王了,把他干掉不就好了?”
“如果这样行得通的话,我也不必特意出现了。”
他淡淡地答道。
我放弃思考,继续吃便当。
接着不吉波普又继续说话了。
“歪曲王其本身并不具有破坏性,他只是想要引起人们的某种反应。这和之前的情况不一样。”
“之前——曼提柯尔的那时候?”
“那时诞生了‘食人者’,而那就是问题所在。那可怜的怪物其实是次要的。而这次——看来真正的危机还没有开始。”
“……?……?”
我完全无法理解这些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的话。而即使——对于宫下藤花来说也理解不了吧。
这个黑帽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个时候我那个“弄清一切的嗜好”依然发作了,我的心情难以平静。我面前这个本体不明的人到底是什么?
(双重人格——看上去想是这样。但是)
在那件事后,我向好友末真和子咨询了许多东西。她对异常心理十分熟悉,而按她所说——
“双重人格?具体是什么情况?”
“嗯我想想,就好像是,性格突然转变。”
“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不过呢,新刻同学,有一点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大多数所谓的多重人格症状都很值得怀疑。”
“——诶?”
“大多数都只是一派胡言。”
“但、但是——这样的事不是有很多吗。”
“确实有。不过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能够证明它的东西。多重人格顶多算是‘假说’。”而且是出自史蒂文森所著的《化身博士》呢。从这方面来看,确实可以说明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的这种现象。美国之所以很盛行这种说法,是由于律师可以在审判上主张“被告是因病精神异常所以无罪”来提高成功的几率。
“…………”
“新刻同学,你也有秘密吧?为了掩饰它必须要演戏吧?而那与你平时的性格有很大的差距吧?所以因此判定为另一个人格,有点粗暴啊。”
“虽、虽然话是这样说……”
“所谓人心,是非常善变的哦。爱情剧里不是经常说吗,不能对自己撒谎。谎言什么的并不是能够平静地说出来的,所以创造了另一个人格。不过我认为那依旧是那个人的人格。人格呀精神呀这些东西,远比人们所想的多样呢。”
“但是,有没有意识不到自己有另一个人格的呢?”
“嗯,关于这个,如今确实是个问题。本人说自己‘完全不记得’,不过,这一点怎么证明呢?”
“诶?我想想……”
“用测谎仪?那是依靠出汗量来判定的,对职业演员来说根本不起作用。有的演员说实话时流汗,撒谎时反而装作冷静。检测脑波?那东西目前只能检测人是在睡觉还是醒着。还有什么方法?对神明发誓?”
“……唔嗯。”
“所谓多重人格,是一种如同芝诺悖论一样的东西。换言之,那可能是在撒谎。而要我们证明那不是在撒谎,这就……相当困难。当然演技拙劣的除外,那种在审判上都能轻易否定。但是,运用巧妙的手法,不惜如此也要隐藏起秘密,这又成了另一种疾病。这样的话就更难确定是不是多重人格了。总之只能说是有病。”
“……确、确实很困难。”
“多重人格,在我看来只是愿望的产物——对自己说‘这不是我,而是我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做的’,以此来掩盖自己所做的事。小偷被抓的时候不也说‘这不怪我,而是手自己动了起来。’那也算是所谓的多重人格。”
“……欸,原来如此。”
“对于多重人格,每个人都会点头肯定:‘是的是的’‘都是这么说的’——我是这样想的。因此,在这个意义上,多重人格确实‘实有其事’呢。”
“……”
——我觉得末真所说的话非常有道理。所以不吉波普并不是多重人格,而是宫下藤花平时一直扮演着他?亦或是不吉波普扮演着平凡的女高中生?
完全看不出是那样啊,但是……。
我直勾勾地盯着不吉波普,他开始吹响了口哨。
那个时候我也听到过,那是《纽伦堡的名歌手-序曲》。
在人群七倒八歪的昏暗世界里,这样明朗的歌曲显得很不应景。
“——吹得真好。”
我独自说道。不吉波普带着说笑的表情,
“这是第二次有人这么说。”
他说道。
“第一次是?”
“是竹田。”
我的心扑通一跳。
“……学长他,也知道你的存在?”
“算是吧。”
“学长是怎么想的呢?”
“他可是个好人啊。”
带着和宫下藤花一样的面容,他颇有深意地说道。
“对学长来说你的存在不会很麻烦吗?”
不吉波普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左右不对称表情。
“是很麻烦吧。”
我心情复杂。这个人是我的情敌,至少,有一面是。
“宫下同学她,为什么喜欢竹田学长呢?”
我一不小心,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我不知道。不过也是出于和你差不多的理由吧。”
“——那样”
我欲言又止。
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啊……?
黑帽子丝毫不顾我内心的矛盾,
“你为什么喜欢竹田呢?”
他反问道。
“你这么问我也——”
我头脑一片混乱。我可不想被他用宫下藤花的外表问这种事啊。我不知该作何反应。我是应该生气吗,但我难以置信地并没有生气。
“……大概,因为他很温柔吧,他一直都对我很亲切。我们都在担任保健委员的时候,他还帮我调换了不得不做的工作……”
说着说着,我难过了起来。
“原来如此,很有竹田的风格呢。”
不吉波普带着钦佩的语气点头说道。
“宫下同学也是这样想的吗。”
“不过我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出于这个理由喜欢竹田呢。我说不清楚。”
“……什么意思
?”
“那都是事后才想出的理由。你是先喜欢上了他,然后才找出原因,这有点牵强附会啊。”
他似乎十分确信地说道。
“就、就算你这么说——”
我再次欲言又止。平时言谈干脆利落的我,在这个人面前却爽快不起来。
“那、那么你呢?你自己是怎么看待竹田学长的呢?”
“我没有主体。我怎么看待某个人,这类问题根本不存在。”
他立刻答道。
“你这种说法太狡猾了。”
我有点生气。不是对情敌宫下藤花,而是对这个人。
“我很感谢竹田。把我叫做‘朋友’的只有他啊。没错——”
他再一次露出那左右不对称的表情。
“在这个意义上,我或许是在嫉妒呢。和你一样,嫉妒着宫下藤花。”
他说出了让我极其意外的话。
我这时的表情一定是张大了嘴蠢得不行。
这时,MoonTemple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感觉不像是地震。
就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撞进大楼一样——这般摇晃着。
“咕噜噜噜噜噜噜……”
传来了如同野兽咆哮一样离奇的声音。那声音忽远忽近——怎么说呢,无法确定声音大小。
“——!”
不吉波普面色严峻地站起身来。
“什、什么啊这是?!”
无人回答我的问题。不吉波普已经奔向大楼上层。
“等、等等我!。”
我慌忙追了上去。
接着,下面传来叮铃铃的电子音。这是……
(——手机的铃声?)
我看过去。那个手机的主人依旧躺着不动,只有手如机械般地接过电话。
“——好。不是,总之你把先把准备好的商品里的食物给客人送去行吗,厨师在——好的。明白了,就这样,拜托了。”
那个人一边闭着眼睡觉,一边流利地说道——然后挂掉了电话。
“这、这是……?!”
刚刚的那是什么?
和本人完全没有关系,自行地接起了电话……如同机械一样,不然就是,
“多、多重人格……不吉波普!”
我大声叫他。
可是,他早已不见行踪了。
“————”
我再次垂下视线看向刚才那个人。
那一瞬间,我全身僵住无法动弹。
瘫倒在那里的,已不再是那些人们。而是,之前的那些扭曲的模特。那些歪曲的作品躺满了一地——
“啊、啊……?”
我耳旁再次响起那首歌。
“锵—锵锵、锵锵锵……”
——《Custard Pie》。
“……嘘!”
我不寒而栗。
我、我明明已经醒过来了——
然后,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那家伙已经走了。那么,我们继续吧。”
带着早乙女正美外表的歪曲王坐在刚才的长凳上,微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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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也是不得已啊。那把便当发出去吧,反正不能让客人生气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难办了。——好的,交给我吧。再见。”
我看见一个西装男子在MoonTemple前打着电话,大概是在和大楼内部的人联系吧。也就是说,里面并没有发生意外的事。只不过是入口关闭了。
“但是——”
在下个不停的雨中,我竹田启司抬头看向MoonTemple。
藤花又鸽了约会,而想到原因,不能不考虑“那种情况”。而与之呼应的异常现象,正展现在我的面前。
远处似乎播放着齐柏林飞艇。
“嗯……”
因为藤花让我不要往她家里打电话,所以我还没打。不过我感觉即使打了电话她多半也不在。
“嗯……”
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吵嚷的MoonTemple和我们约会碰头的地方之间来来回回。
这里十分喧闹。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很多人轮换着过来。也有几个警察,看上去是来引导交通的。他们似乎并没有参与打开大门的工作。
几个技术人员聚集起来,撑着伞在雨中似乎抱怨着什么。
“怎么会没有初步设计的数据啊?”
“没办法,是会长把它删除了。说是因为不会建造第二座这样的建筑了。”
“也太胡来了吧,偏偏还变成这样了。”
“我说,这会不会是个‘定时装置’?在会长死前……”
“喂,说话带点脑子!”
一个人急忙打断了谈话,然后不客气地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我连忙装作不认识他。
他们所说的会长,应该是指建造这栋大楼的寺月恭一郎。我虽然不了解MoonTemple,但这个人的名字我倒是因为工作见过好几次。那是个传说级的人物。
是那个人做了什么手脚吗?里面真的没有出现异常情况吗?藤花也在这里面吗?不对,如果在里面的话那家伙应该是——
“……不吉波普?”
想起早上的事情,我一阵寒颤。
那个自称歪曲王的难不成也和这件事有关系?
这就是“临近的世界危机”吗?
“嗯……”
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仰视着歪曲耸立的高塔,一个人呻吟,被雨淋得反光。
“……地震了吗?但是,怎么——”
周围的震动连续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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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日柰子在树荫下打开便当。里面放着完全不像是女孩子吃的炸肉排三明治,以及盐水毛豆。
“嘿嘿,我还带了啤酒哦。”
日柰子抿嘴一笑,打开便携式冰箱。
我也笑了,拿出一罐贴在脸上。大热天外出活动,冰冷的啤酒无比舒适。
蝉鸣依旧。
我们悠然地干了杯。炸肉排三明治一入口,松脆爽口的面皮如同在面包里爆开。没有酱汁而加了香辛料的炸肉松软可口。
“真好吃!”
“那就再多吃点,还有很多呢。”
(插图P141)
毛豆的咸度恰到好处,正是出汗失去盐分的身体所需求的。美食佳酒,其乐融融。
“那个,日柰子。”
“嗯?”
“你已经原谅我了吗?”
我提心吊胆地问道。
那个人带着日柰子的容貌微笑着说,
“这可不是我能说的事。”
“嗯,我知道。但我还是想问问。虽然我不知道道歉能不能解决问题……”
“你至今也会偶尔想起我吗?”
“欸…”
“在这次重逢之前,你不是已经把我给忘了吗?”
正是这样。我埋下了头。
“——对不起。”
然后那个人把头横了过去。
“不对,你所忘记的,是你那巨大的罪恶感。”
“…………”
“你至今都被其所束缚着,只是你自己一直不知道。不过这样下去的话,日柰子的存在只会对你造成伤害。那样的话你就不可能像现在这么愉快。”
“……这就是你所说的‘黄金’?”
“这是你所感受到的一切闪耀之物。”
“但是、但是这是幻觉啊。”
我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不想说,但不得不说。无论如何,这都不可能是现实。
“真正的日柰子已经死去了,而且一定怨恨着我。而在这里,却这么快乐——不过”
我盯着自己的膝盖,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所以呢?”
她的声音格外轻柔。
“所以你就一边畏惧着这份怨恨,一边紧抓着所谓的‘真正’不放?”
“这不是没有办法吗!还能怎么办啊!”
“办法要多少有多少,只是你没有注意到。无论什么时候对事物的看法都有许多种哦。”
声音突然变成了男性,我猛然惊醒抬起了头。
那是个看上去刚过三十岁、英俊而出色的男人。根据眼睛的色泽,我知道他就是刚刚以日柰子形象出现的那个人。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刚刚。”
我想起了这个人的脸。
对了,手册上有他。寺月恭一郎。
“因为是你的记忆中存在的容貌,所以出现了——羽原健太郎的话会这么说呢。”
他微微一笑,说出了我不知道的名字。不过我没有闲工夫去管那些事。
“那么——你就是歪曲王?”
只有这一种答案。
“哎呀,这种事无所谓。”
他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
“你在乞求原谅,但没有人可以回应,这才是关键问题。如果我以日柰子小姐的形象说什么的话,你都会轻易地把它作为‘判决’接受吧,无论这是幻觉还是什么。”
“…………”
确实是这样。无论日柰子说什么,我都会接受。
但这个人不打算那样做吗?
歪曲王拿了一块炸肉排三明治。
“可以给我一块吗?”
“欸?好、好的。请用。”
明明这不是我的东西,我却这样说了。那个人离日柰子的形象越来越远了。
歪曲王咬了一口,赞叹了一句。
“很不错。原来如此,你把日柰子小姐想成是一个富有感性的人啊。”
“…………?”
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对日柰子的看法”形成了这个幻境——可以理解为这个意思。
“也、也就是说——这整个夏天的世界——都是‘我所创造的’?!”
不对,不可能是那样。
那样的话歪曲王又是什么。
这样就与那个人出现在这里矛盾了。或者是,还有什么我没有注意到的其他答案?
“…………”
歪曲王默默一笑。
我从混乱不堪的记忆里回想我之前所处的地方。
大概——大概是某个人很多的地方。然后发生了什么,对,被关起来了。
那些人都怎么了?
是和我一样前往各自的世界里了吗。
那样的话——那样的话,每个地方都有歪曲王。被关起来的人们有多少个心灵,就存在多少个歪曲王——
那个人是在……“增殖”吗?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蝉鸣、烈日、微风吹拂的草香,以及这份酷热——在这压倒性的现实感触面前,我的猜想显得十分不可靠。十分紧张的我一口一口喝着啤酒,吞咽着碳酸,我的大脑——再次变得一团糟。
不过即使这样,我也向面前的这个看上去十分温柔的人问出了那一句话。
“我、我说你啊——你‘利用’我们了吗?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如果是的话,你会怎么办。”
歪曲王依旧从容不迫地微笑着说道。
“把我视作邪恶与我战斗?如果与歪曲的我为敌,能解决你的问题的话,那样也不错。”
“…………”
听了他的话,我头脑混乱。为了排解我把手伸向毛豆。
果然还是那么好吃。
不愧是日柰子做的菜。
“…………”
我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笨蛋似的继续吃着毛豆、喝着啤酒。
“好吃吗?”
不知什么时候又变回来的日柰子,对我笑着说道。
“好吃。”
我点点头。
一定有什么东西等着我去发现。如果弄不明白的话,我就会一直……一直停留在这里。
“…………”
如何是好。
停留在这里,这真是无比诱人的选择。
在我沉默不语之时,
远处传来了地面震动的声音。因为很远听不太清,但那声音听上去接连不断。咚、咚、咚……总觉得,
“像是脚步声一样……”
偏偏又微微混杂着嚎叫。
“不用在意,那是佐拉吉。”
带着日柰子面容的那个人说道。
“佐拉吉?”
那是,什么玩意儿。
“都说了不用在意啦——”
那个人看上去似乎有点焦急。
pm 1:37
“……假设寺月恭一郎是‘犯人’,那他究竟做了什么?”
志郎问道。
“怎么都能讲通啊。泼洒某种有向精神效果的麻醉气体,这之类的手法。”
我在黑暗中一边摸索着大楼的地板一边答道。
“气体,吗?”
志郎也和我一样,歪着头在这神奇的建筑中寻找着阁楼或是地板下的“密道”。周围倒下的那帮人,我们没有空管也只能置之不理。
没错,我们打算仅靠自己做出点什么。志郎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感到毫无办法,但实际上我是带了手机的。必要的时候可以寻求帮助。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那么做。
“仔细想想,为什么这栋建筑需要完全封闭呢?连窗户都没有。可以想象就是为了喷洒什么东西才这样建造的。”
“这么说好像有道理。不过普通的大厦也有这种气密性吧,反正窗子又不能打开。”
“嗯、也说得过去……那么让这里一片漆黑的意义呢。你怎么想?”
“唔……”
我们同时沉吟。
“而且,为什么一定要建造这种‘蠢得不行的楼梯’呢。果然只是他的突发奇想吗。”
“总感觉有点像游戏里的‘魔王之塔’啊。”
“真老套啊……”
我咂了咂嘴。因为我也是那样想的。寺月恭一郎旗下有游戏公司,这种程度的游戏也和容易做出来。
不过这可不是游戏啊。至少我是在拼尽全力。在这里独自解决这个问题的话,凪说不定也会对我刮目相看。
这可以说是我私人的动机。我是真心想解决这件事。
“啊,这里有门!”
志郎提高了嗓门,我赶忙跑过去。
“上锁了吗?”
“好像坏掉了……”
志郎试着开了开门。
“看上去有人曾经用过啊。”
“被别人抢先了吗。”
我再次咂了咂嘴。不是我自己解决就毫无意义了。
但志郎显然没有这种感觉,
“那样的话,我们就追上去吧,或许能帮上忙呢。”
他对我点了点头。
“……是啊。”
我虽然很不满,但也没办法。
进去之后伸手不见五指,连安全出口的灯光都没有了。
我用随身携带的笔形高光灯照亮了周围。和凪一起行动后,不知何时就习惯带上这些物品了。考虑到电池消耗,刚才我一直忍着没用,现在完全漆黑一片就只能拿出来了。
这里陈列着奇怪的作品。那是在人体模型上随机添加扭曲的作品集。
“这些,是什么东西?”
志郎的声音夹杂着震惊。
“这是寺月恭一郎的兴趣哦……一部分很出名。还举办过好几次艺术展。”
我耸了耸肩讲解道。
“真是低级趣味啊。”
“确实。不过这东西也能被理解为艺术,能够在追求女人时派上用场。周刊杂志上也这样写过。”
“欸,是那样啊。”
志郎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也对,毕竟他是为了一个女孩子才特意来参加的,肯定无法理解女人换了又换的花花公子的心情吧。说到底我也不明白。
我们在那些作品中前行。总之先前往下方寻找这栋大楼的管控室。
不过,这条路立刻就行不通了。下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仓库。
“那么上面呢?难道在最上层吗。越来越像游戏了啊。”
我小声说道。志郎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
“从这里出不去。我在想是不是哪里有出口。”
理所当然的想法。不过我却认为“这很不妙”。去外界寻求帮助的话,我就不能向凪展现我厉害的一面了。
“是、是这样吗。我们应该是被完全封闭起来了,不会有这样的疏漏吧。”
“这样啊。”
志郎一脸遗憾。
“不过如果那个女孩子所说的是正确的话,也说不定会有那家伙进来的痕迹……”
他小声叨叨。
“别做没用的事了。来,回上面去了。”
我焦急地催促着志郎。
“好的,明白了。”
我们再次向上,不过在途中遇到了阻碍。增强用的转动轴向外突出,空间变得过于狭小以致无法过人。
“没办法啊。回到刚才的地方再去找别入口吧。”
“是啊。只能这么办了。”
我们垂头丧气地撤了回去。
然后在我们登上地板时。
“——咦?”
先上去的志郎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声音。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我跟着他出来后,也呆若木鸡。
地板上的空间仍旧是一片黑暗。微弱的绿色光芒照亮了违背数学均衡的“令人舒适”的内部装饰。
但是,和刚刚相比,有一点决定性的不同。
没有一个人。
刚刚倒在地上睡着的那帮人,现在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志郎向我问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是不是醒来去下面避难了……”
我小声说道,不过那样的话下面应该很喧闹才对啊。可是这世界万籁俱寂,宛如无人的剧场。
只能听见我的脚步声。
当我走到第七步时。
正当我放下脚,便发出了咚咚的巨大响声。
“——?!”
我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
当我脚着
地时,剧烈的震动使整个建筑都摇晃起来。
“什、什么啊这是……?!”
每当我焦躁地挪动着双腿,大楼便随着我脚步声的轰鸣震动起来。简直就像是我,没错——变成了怪兽一样——
(——“怪兽”……?!)
“佐拉吉”的名字突然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是什么?我知道这个名字。那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我无法站稳,摔倒在了地板上。
但那脚步声仍持续不断。和我已经没有关系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大,向这里靠近了。
我的指尖碰到了什么东西。我向下一看,我的脸瞬间抽搐痉挛。
“…………?!”
因为太薄,我踩上去是完全没有发觉。直到手指碰到才感觉到厚度。
那是个人。
如同被重物从上方压扁一般的人的身体。
仔细一看,这种东西紧紧粘在地板上,到处都有。
“哇、哇啊…!”
人们并不是不见了。他们一直在这里,只是我没有发觉——
“哇啊啊啊啊……!”
我陷入颤栗,猛地踢开这个悲惨的人。但是,虽然那个东西明明在那里,我怎么做他都安然如故。说起来——连“气味”也没有。如同和我完全隔绝一样。
“——救我”
那个被压扁的人开口了。
“——救救我,请救救我……!”
他说道,然后向我伸来他扁平的手。明明没有关节和骨头,那只手却向上举起,向我伸来——
“什、什什什——什么啊这是?!”
我声嘶力竭地喊叫。
在这期间,巨大的脚步声也在不断接近。
我吓得在地板上爬走。我上衣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掉了出去。
那是手机。
“——!”
我猛然惊醒。
已经到这地步了,展现我的帅气已经毫无价值。凪。如果是雾间凪的话如果是“炎之魔女”的话,一定可以解决这种异常状况……!
我不到一秒便播出了那个保存着的号码。
铃声悠闲地响着。
(快接啊——你在干什么啊)
在我的焦急到达顶峰之时,电话接通了。
“你好,我是谷口。”
传来了呆滞的男声。
“正树?!”
我怒吼道。
谷口正树。这家伙虽然姓不一样但确实是凪的家人。他是凪的弟弟,和我也见过面。
“哦哦,健太郎啊。最近还好吗?”
那种事无所谓,我又怒吼道。
“——凪呢?!在不在?!”
“姐姐?你找她干什么,现在可不是邀请约会的好时候哦。”
正树那家伙似乎把我当做是凪的男朋友了,所以这么说道。平时的话我可能会因为这句话而高兴,但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
“好了快把凪叫过来!情况紧急!”
“我觉得不行。”
“怎么了啊?!”
“因为——”
他在电话旁窃笑道。
“健太郎先生,你被困在哪儿了?”
“欸……”
我瞬间呆若木鸡,然后立刻明白了他所说的意思。
凪带着专用手机,随身携带从不离身。那个线路是紧急联络用的。
……为什么这个线路,会接到正树这里呢?
“哼哼哼……”
那边传来了笑声。
“你——你到底是谁?!”
“别这样啊,健太郎这等人物会不明白?还是说你已经明白了只是说说。这种情况很常见呢,对于很显而易见的东西,明明没有说的必要却还是顺口说了出来,是吧——”
随着笑声一同传来的歌曲我早已听到厌烦。
锵—锵锵,锵锵锵……
——《Custard Pie》。
接着又有声音覆盖了歌曲。
“不行的,你可不能呼救哦。‘实验’还在进行中,可不能让人来打扰了呢——”
我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