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果然还是很遗憾啊」
铃森佑里子身体后仰、大声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变得有趣起来,其它Rabbit们却在这里失散了,这种情况——Sidekick、有什么办法吗?」
「没办法啊,既然引起了那么大的骚动——」
健太郎爽朗的说道。
他的脚扭伤了,走路要用拐杖。
从那以后过了一个星期,整栋大楼从连续爆炸到坍塌的骚动也逐渐平息了。
官方宣称,这是Fake News,从表面上看不是恐怖袭击,而是馆内弥漫的瓦斯起火引起的。
这对于今后围绕着这个根本不存在责任归属人员而打了好几年官司的相关人士来说,是一场大灾难。
「嘛,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却无人死亡,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话题到此为止才是明智的。
但佑里子还是继续问了
「不过、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说这是统和机构内部的纠纷——但结果是,你和Rain都与这件事存在联系,是这样的吗?」
「啊、对了」
朱巳和健太郎早已商量好说法。
健太郎当然不属于统和机构。他之所以会参与这件事,是因为他其实是朱巳的秘密帮手。
「因为那个被称为Boomkat的家伙另有企图,为了对抗她,Rain才利用了我」
「这个嘛,总觉得有点失望。那么,那个作弊什么的,都是她让你做的吗?」
「不,那没有。Panthalassa是内奸,如果Rain不认真搞的话,就无法让敌方信服。况且如果不是真心的话,你们也不会那么认真去准备吧?」
「哈哈,那倒是。的确是真的」
佑里子愉快的笑了,但随后脸色稍显阴沉
「但是——白渡怎么样了? 那个女孩也被那个坏人利用了吗?」
「这方面正在调查中。但是,她的能力超乎我们的预料,是这次骚动越来越大的原因之一——不过,她暂时还是会被纳入管制下吧」
「真是太麻烦了」
「真够受的。Posestry计划要重新评估,Rain被排除在负责人之外,你们也要被独立管辖。从今以后,你可不能稀里糊涂的就把机构的事随便告诉其他普通人。不然的话——」
「大致听过了他们的说明——虽然还是不太清楚。好像换了地方、又得去别的学校了,应该没问题吧」
「如果有困难的话就联系我。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协助你们,但至少可以偷偷的援助」
「这也是Rain的命令吗?」
「你这样想也没关系,只不过她还没有正式承诺」
「偷偷的行动,这可是Sidekick的拿手好戏呢」
「没错、不管怎么说,我可是作弊高手啊」
健太郎这么一说,佑里子也哈哈大笑起来。
「嗯,我觉得总会有办法的」
「对对,轻松的走下去吧。把讨厌的事情忘掉。记忆的话随意就好」
听了健太郎的话,佑里子说
「说到记忆,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那一处的记忆很模糊」
「大家都是那样。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被爆炸冲晕了。之后在那里获救」
「应该说……隐约留下了奇怪的印象……自己被一个非常漂亮的人踢飞了……但是并不疼,被打的时候,心情也很舒畅……不、应该是在做梦吧,不过,做这样的梦,我岂不是受虐狂?」
「不、应该只是在小时候看过的英雄故事里,与战斗人员被踢飞的情景混杂在一起了吧」
「啊、对对,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是战斗人员——这是常见的梦吗?」
「嗯嗯、不是很稀奇」
健太郎耸了耸肩。
佑里子哼了一声,笑着说
「喂、Sidekick,你喜欢英雄什么的吗?」
「不——倒也不是很喜欢」
「说谎,你絶対喜欢吧」
对方很果断的确信了。
健太郎看着她的样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以前也曾被少女采取过这样的态度——对,就是那个白渡须奈绪。
「为什么——你认为我在说谎?」
「不、最近我总觉得其它人的周围有闪闪发光的东西。自从上次打保龄球的时候开始,每当大家发自内心的快乐、觉得有趣的时候,其周围就会闪闪发光。这也是统和机构所说的“能力”吗?」
佑里子天真的笑了起来。
但是——健太郎明白对方的意思。
白渡须奈绪并非唯一特别的存在。Posestry计划的目的应该是拯救无处可去的孩子们,而可能性的收集只不过是一个名目而已,这个计划到底有多大的实用性呢?──正是存在于那之中的意义。
制定了过于有成果的计划,这将使九连内朱巳在统和机构中本就很微妙的地位变得更加复杂。
「那么、这件事你也跟其他人说过吗?」
「不、你是第一个。因为一般人都劝我不要这么说」
「原来如此——那你就不要对统和机构的成员说了,可以吗?」
「呃,为什么?」
「你看——关键时刻,我希望Rain能助我一臂之力。所以我不想告诉其他人」
「啊,原来是这样。没问题,Rain对我也有恩。不过可以吗? 能力是要通过训练来提高的吧」
「发展有个性的才能,最终只能靠自己。如果不想被别人利用、被其他人随意利用,最好还是把自己的底牌藏起来」
「──那个、我也不太清楚……」
佑里子歪着头。
健太郎没有再详细说下去。
没错……还是不要太明白为好。
拥有特别的能力,就意味着被统和机构视为危险的存在,有可能成为世界之敌——这个事实,还是不了解为好——而且,如果这种才能真正与新世界的未来相连,那就不应该被统和机构所利用——。
(我也只能作为九连内朱巳的帮手行动了……凪和她两人都需要我支援吧,不过和统和机构实在是无缘。将来会成为正式成员、还是继续躲在暗处,这就不得而知了——无论是哪一种)
已经无法逃避了,这是无可奈何的现实。
*
而九连内朱巳——独自走在夕阳西下的暮色中。
就在刚才,她还在统和机构管理的医院里与被收容的白渡须奈绪会面。
她自己的伤并无大碍,三天左右就痊愈了,须奈绪的伤比较严重,痊愈大概需要三个月到半年。本来只是因为急救措施恰当才得以获救,原本就算死了也不足为奇。
讽刺的是,这件事拯救了她的生命。
就算被认定为是危险的MPLS也不奇怪,但他却轻易的受了重伤,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也成为机构认为她“没有那么严重威胁”的原因。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本人的态度。
她在健太郎面前展露的傲慢,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她的性格就像身上的凭依体消失了一样变得圆滑。
恢复了意识后,她首先说的也是对朱巳的“对不起”。之所以会认为这是她一时能力觉醒后的兴奋所导致的暴走,也是因为从她现在的样子看不出任何敌意。
(──有什么变化吗?)
朱巳带着烦闷的心情走在无人的小巷里。
那是她以前曾一个人走过的路。
听到了某种口哨的声音,然后回过神来——
「你在找我吗?」
声音从背后传来。
回头一看,黑色的帽子和黑色斗篷、白皙的面容所组成的身影,像从地面延伸出来的筒一样站在那里。
「……不吉波普──」
听到她直呼自己的名字,黑帽子挑了挑眉
「我想你应该是信以为真、抱着一种侥幸的心态来探寻都市传说的真相吧」
黑帽子开玩笑似的说。
朱巳刚想大声反驳「怎么可能?」,就努力忍耐、极力保持冷静。
「……前几天,我的孩子好像很受你的照顾呢」
「多亏了你,她得救了。如果当时须奈绪没有发挥自己的能力,让大家恢复正常的话,现在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呵」
黑帽子发出了冷淡的声音
「嘛、你说这种谦虚的话,真不合适呀」
他调侃道。
朱巳又开始生气了
「我知道我做了不合适的事——不过,我是真心想感谢你的」
「但是,这是次要的吧?」
被如此干脆的回应,朱巳一时语塞
「……不过、你究竟用了什么魔法?」
黑帽子点点头。
「对对,还是这样更适合你」
面对挑衅的说辞,朱巳没有理会,继续问道
「那个白渡须奈绪,要怎么做才能变得那样老实呢? 要做什么才能
拔掉她身上的刺呢?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黑帽子耸了耸肩
「什么都没有」
「别装傻了。那怎么可能」
她尖锐的追问
「但这是事实。我是自动的,无法引导白渡须奈绪,也无法拯救她」
「那为什么须奈绪突然变得正经起来了?」
「这种说法有欺瞒吧」
「────」
「你不是特别看重社会上一般所说的“正经”吗? 在这一点上,你觉得白渡须奈绪变成了对世界有利的人,所以很生气。也许自己已经不再危险了,但还是忍不住会产生一种厌恶感——」
黑帽子摇了摇头
「人的心情这种东西,不是用一般的方法就能解决的」
「……什么都看穿了吗? 难道在你面前,大家都是傻瓜吗?」
「你对白渡须奈绪的期待是,也许她能代替迟迟拿不出成果的自己,从而突破这个郁郁寡欢的世界。但那是你的心情,与白渡须奈绪无关」
「我知道、那种事」
「说到底,她并不想成为世界之敌,也没有这种必然性,仅此而已。 和你不同」
「好像我比〈Rabbit・run〉更邪恶一样」
「没错吧?」
「…………」
「你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才找我的吧。你被凪骂了,开始失去自信了吗? 是不是觉得,应该对炎之魔女言听计从了呢?」
「……那家伙早就对我说过狠话了。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呢」
「太固执了,不过,这才是九连内朱巳。但没办法,果然还是哪里搞错了。或者、认为可以蒙混过去」
「…………」
「你觉得这次的事件是谁的错?」
「你想说都是我的错吧。我知道」
「不、不是。你不懂」
黑帽子从正面盯着朱巳说
「你认为只要想着“我怎么能输”就可以了。如果有一个压制自己的敌人,只要能战胜对方就行了……不过,那已经是极限了」
「…………」
「足够强大的你,即使是践踏别人,也不会觉得有趣。而且不只是你——全世界的人,内心的某个地方都厌倦了。但是不知道其他的做法,也找不到。所以没办法,只能把以前的惰性一直延续下去,对此感到厌烦——这次也是同理」
黑帽子说到这里,浮现出一种左右不对称的奇怪表情,既像是嘲笑、又像是困惑。
「只是碰巧遇到了不好的事,就一味的逃避。不论什么时候,事态都是最糟糕的,都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人们都不会注意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勉强度日。没错——所有人都在偷工减料。这就是事件的起因」
「……完全不清楚吗」
朱巳疲惫的叹了口气,黑帽子继续说道
「嗯、至少,我现在还没有打算杀了你」
他的语气很干脆。朱巳抬起头
「那也存在于期待之中吧? 自己已经成为了世界之敌,死神会来杀死自己,认为这样做就能轻松。 这种扭曲的愿望也存在于内心的某个角落吧?」
「……难道我还是个幼稚的孩子吗」
「那也是借口吧」
对于黑帽子冷淡的回应,朱巳苦笑着、略显粗暴的摇了摇头
「但是啊──」
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视野里的对方已经消失了。
就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连影子都没有。
朱巳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开始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想着必须要回去了,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回哪里,也不知道是否有这样的地方,但还是继续往前走。
天空中,太阳逐渐落下。
"Rabbit Run Rapidly" clos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