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大家聚集在餐厅里,脸上都带着愉快的表情。随着密室之谜被解开,总算可以松一口气。虽然凶手还没抓到,案件还没有解决。但大家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享受着暂时的和平。
这样平静的空气中,只有探冈一肚子的火气。有时会用怨恨的视线看向蜜村,他对蜜村率先解开密室的谜团似乎非常不爽。
这之间,我还注意到了一件事。所以吃完饭后,我问迷路坂小姐。
“话说回来,社先生怎么了?”
餐厅里都是住宿的客人,可单单没有见到贸易公司社长的身影。听到我的问题,迷路坂小姐回答道。
“社先生已经回去了。”
我不由得啊了一声,皱起眉头说。
“回去了?桥不是断了么?”
“是的。”她点点头:“所以,他打算穿过森林。”今天白天——蜜村小姐开始推理很久之前的事。我和诗叶井劝了很久,但一个不注意,他还是进入森林了。虽然我们马上追了上去,但已经不见踪迹,如果深入森林,我们也会很危险,所以没办法只好放弃了搜索回来了。”
“……”
呃,那也就是说,现在社——
“基本是遇难了。”迷路坂小姐淡淡说道:“这山不是连地图都没有的外行人可以下去的。但是就算想要报警也没办法。”
“也是,电话线被切断了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没想到登场人物会以这种方式减少。
我深深地叹口气道:“为什么社先生这么急着逃离这座馆呢?”
“这个嘛,就算问我也……不过,他自己大概也有点头绪了吧。”
“头绪?”
“他认为自己可能会被杀。”
这句话让我有些毛骨悚然,也就是说,社认为接下来还会发生杀人事件。
“话说回来。”我为了掩饰不安改变了话题:“一会能不能让我看看监控录像?就是门口那个。”
雪白馆的四面被高二十米的墙包围,出入只能通过仅有的一扇大门,而那扇门上装着监控。
迷路坂小姐歪着头说:“这倒是没问题,不过你要查什么呢?”
“排除外部犯罪的可能性。”
由于桥塌了,这个馆变成了暴风雪山庄。但即使如此,也不能说我们之间一定有凶手。有人潜伏在馆附近,杀死神崎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但只要检查门口的监控,就能排除外来人员犯罪的可能,如果不通过大门就无法杀死馆内的神崎。也就是说,如果凶手是第三者,那么此人一定会通过大门而被拍到。因此,如果监控没有拍到第三者的话,凶手就必然在我们之中。
听我说明后,迷路坂小姐却开始说歪理。
“但是犯人有可能在很久以前就潜伏到馆内了。”
她的主张是这样的。监控拍到的影像,设定上会在一个星期左右被覆盖。因此,如果第三者在一周前就潜入馆内,那么其影像已经消失。之后,犯人在馆内躲藏了一周以后再杀了神崎。
虽然这个说法十分荒唐,但作为可能性却无法否定,真让人头疼。看我沉着脸,迷路坂小姐说道:“请放心,在酒店开业两年多以来,我每天都会检查监控。就算休假离开的日子,之后也会一起检查,因此,如果有可疑的第三者进门的话,我一定会注意到。”
原来如此,我想。然后小心地问道。
“那么,有可疑的第三者吗?”
“幸好没有,昨天的录像也确认过了。”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就完全否定这种可能性了。不对,等等啊,在这家酒店开业前,犯人潜入的可能呢?”
“这也太强词夺理了。”
“但是有这个可能性吧?”
迷路坂小姐摇了摇头。
“不可能。如果潜伏两年以上的话,那需要两年的食物对吧?每天馆里的食物库里如果少了一个大人的食物,我也一定会发现的。”
“但是,犯人也有可能从一开始,事先从外面搬进来两年的食物。”
“那样的话,可是相当多的东西吧?”迷路坂小姐立刻反驳道:“院子里没有可以藏那么多东西的地方犯人只能藏在馆里的某个地方。但是我和诗叶井每年都会对馆进行大扫除。每年春天馆扫除的时候,会发现犯人带进来的食物。”
“嗯,原来如此。”
我应道。也就是说,这个第三者是犯人的可能性已经完全否定了。这也就是意味着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迷路坂小姐,昨天的监控录像里有没有拍到谁?”
“什么意思?”
“你看,昨晚桥不是被烧毁了吗?要放火的话就必须出门才行。也就是说,监控很可能拍到了犯人的样子。”
迷路坂小姐思考了一会,终于摇了摇头。
“不,视频里谁也没有拍到。”
“这么说的话……”
犯人在到达这座馆之前,在吊桥上设置了定时点火装置来点火吧。也就是说,这次杀人是计划性犯罪。如果是突发犯罪的话,就不可能事先在桥上安装点火装置。
“是带有计时器的机械式点火装置吗?”迷路坂小姐说。
我回答道:“有这个可能,但也有更简单的办法。比如说,用白磷制作点火装置之类。白磷有接触空气就会起火的性质,平时保存在水中,利用这个性质就可以制作自动点火装置。比如说,用含水的脱脂棉把白磷包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脱脂棉里的水蒸发,白磷就会接触空气而起火。”
“原来如此,确实,如果这样做的话,即使没有专业技术和知识也能办到。
迷路坂小姐续道:“也就是说,谁都能做到把桥烧断吗。”说完,她一手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 * *
睁开眼,是早上五点,在被窝里又睡了五分钟,但睡意却没有再度来袭。无奈之下,我只好换了衣服走向大厅。大概还没人起床吧,但总比在房间里发呆要容易打发时间。
可大厅已经有人在了。梨梨亚和她的经纪人真似井——让人吃惊的是夜月也在。她早上一般是起不来的。
“喂喂,香澄君,你可真厉害啊。”夜月兴奋地对我招手。然后看向真似井说:“真似井先生,听说你以前是个占卜师。”
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正纳闷着,把视线投向桌子,那里放着塔罗牌。我一下子就明白了状况。夜月正让真似井用塔罗牌占卜,而且惊叹于他的技术。
“仆人,你也坐下吧。”梨梨亚不讲理地说:“让真似井算算你那无聊的未来。”
我叹了口气,按照指示坐了下来,对真似井的问题:“你想要占卜什么事?”,我想了一会,说出了一开始想的那件事。
“那么,这次事件的凶手是谁?”
马上我的小腿就挨了梨梨亚一脚,她冷冷道:“仆人,不要说这种无聊的话。你就老老实实说要占卜恋爱运之类的吧。”
“好的。”
“那么,就恋爱运好了。”看着梨梨亚那样子,真似井似乎有些焦急地说,梨梨亚害怕从昨天开始好像不再装乖巧了,但即使如此,随便踢一个普通人这种事情,作为经纪人还是会担心吧。
响起了洗牌的沙沙声。真似井把牌放在桌子上,是逆位的塔。过了一会,他说。
“如果努力的话,就可以。”
“非常直接的回答。”
“那么,香澄君的占卜就结束了,重新开始大富翁游戏吗?”
夜月说着把游戏放在桌子上。一问才知道,在真似井的占卜开始前,他们三人就一直在玩大富翁。夜月偶然——真的是偶然起了个大早,来到大厅的时候,梨梨亚和真似井已经在玩大富翁游戏了,于是夜月也加入了其中。
“但是,谁拿来的大富翁啊?”我问了以后,梨梨亚说:“就放在大厅里,好像是馆里准备的。其他还有叠叠乐,麻将,宾果游戏,连多米诺骨牌都有。难道是之前大学多米诺爱好者来住的时候忘记带回去了吗?”
梨梨亚的推理让我忍不住笑了。梨梨亚啊了一声,瞪了我一眼,然后用危险的声音宣布道。
“我现在就在大富翁里把你打的稀巴烂!”
* * *
我们玩大富翁的时候,其他住客渐渐都来了。迷路坂小姐也来给大家送了饮料。“还没开饭吗?”说话的是芬里尔,迷路坂小姐指着大厅和食堂之间的门答道:“很抱歉,八点才开饭。”那扇门就在我们桌子边上,那里放着一个禁止通行的牌子,上面写着「晚上十一点到早上八点之间禁止进入」。“那可太遗憾了。”石川叹道。
不久,蜜村也起床了。她看着正在玩游戏的我们,歪着头问道:“在玩什么呢?”我答:“大富翁游戏。”,她听后,嗯了一声。
之后,蜜村也加入了游戏。包括我,夜月,梨梨亚,真似井在内的五个人一起玩游戏。不知不觉就到了八点。迷路坂小姐拿走了放在通往食堂大楼门口的牌子。大概是因为游戏太费脑细胞,我和蜜村的肚子都饿了。
我们打开大厅和食堂楼之间的门,鱼贯而入。那里是一条二十米左右的短走廊,尽头有一扇门,打开门,走进食堂。但马上感觉不对劲。
首先,食堂没有准备自助早餐,而且和之前充满面包的香味不同,充满着强烈的铁锈味。很自然的,我们把目光投向那边。那里放着一张从大厅搬来的单人沙发,陷在沙发里的,是一具尸体,死的人是诗叶井小姐。
尸体边上有一张扑克牌,是红桃10。
* * *
大家都呆呆望着诗叶井的尸体。她上衣前胸被鲜血染红,看来是被尖锐的刃物刺了好几下,凶器就丢在诗叶井小姐坐的沙发前面。是有着长刀刀柄的斧头——或者叫做哈尔伯特的武器。哈尔伯特在斧头另一侧是尖锐的长矛,诗叶井小姐的胸口被矛刺了好几次。看到这一幕的蜜村小声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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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犯人不用斧头,而是用矛来杀了诗叶井呢?”
只有我听到了她这句话。当然,对此我也没有答案。
诗叶井小姐的尸体在食堂南侧的墙壁附近(食堂出入口一侧的墙壁)。坐在沙发上的身体正对着东侧——餐厅的出入口。南侧墙壁的一角,也就是尸体右侧的位置放着餐柜,离尸体两米远的柜子上也有飞溅上去的血迹。
然后,凶器哈尔伯特就在诗叶井坐的沙发前,刀柄对着墙壁。刀柄上有块蓝色的装饰布,那是一块手巾大小的布。我摸了摸,布被水打湿了,蜜村也确认了一下。
实际确认后才发现哈尔伯特非常轻。是那种舞台上使用的仿制品,基本是塑料做成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无论男女都能使用。只有矛的部分换成了金属制成的刀具。
“所以凶手才用矛来刺。”蜜村说:“斧头部分是仿制的,无法用来杀人。”
调查完哈尔伯特后,我把目光转移到了诗叶井小姐的尸体身上。石川医生和芬里尔已经开始验尸。
“死因果然还是被人刺杀,胸口被刺了五处。”石川说。
“死亡推定时间,是距离现在——两个小时前吗?”芬里尔问道。
“嗯,我的判断也是如此。也就是说,是今天六点到七点之间。”
“我去厨房看看。”迷路坂小姐说。诗叶井小姐被杀,就算一直冷静的她也有所动摇:“早饭完全没有准备。但是诗叶井小姐总是提前一天完成工作的准备,所以早上要做的工作并不多。一般在六点到七点之间干活。”
“也就是说,和死亡推定时间相吻合吗。”石川医生说。
一边听他说话,我一边在脑子里整理情报。诗叶井小姐在六点到七点之间,从她在西楼的房间来食堂,在准备早饭前被杀——这样考虑的话,确实和死亡时间一致,不,等一下。
这正好相反,充满了违和感。
“迷路坂小姐。”我喊道,她歪着头看向我。
“怎么了?”
“我想确认一下,这个食堂大楼没有后门吧?”
似乎想了解我的意图一样,她稍微等了一小段时间。
“……与其说食堂大楼,不如说这栋馆本身都没有后门之类的东西,窗户也是嵌死的。”
食堂北面的墙壁全是采光窗户,这些窗户确实是无法开关的。食堂西边的墙角,西南方向也有窗户,但同样被嵌死,人无法从那出入。
也就是说,要去食堂,就必须经过中央大楼的大厅?”
“是的,我之前也说过了,不通过大厅是无法进入食堂大楼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莫非这个状况是——
夜月轻轻拉了拉我的衣服。
“香澄君,你怎么了?”她担心地说:“如果不舒服的话还是休息下比较好。”
“不,我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
我说着,环视一下众人,告诉大家“我发现了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石川问道:“那是什么?”
“我今天早上五点就醒了。因为之后一直睡不着!就起床来到了大厅。发现夜月,梨梨亚和真似井正在玩游戏,也就一起玩了。”
“嗯,确实是这样。但那又怎么了?”梨梨亚问道。
“我们玩游戏的地方是在进入食堂大楼唯一的门口边上。”我说:“我们五点就开始——梨梨亚小姐你们还要更早就在这里了,然后也没有人去厕所什么的,我也从五点开始一直在桌子边没有离开。到八点迷路坂小姐把前往食堂大楼门口拿掉看版为止,一直都保持这样的状态。也就是说,从早上五点到八点,我们都有意无意监视着这扇门。在这期间,没有人去过食堂大楼。”
“那也就是说,食堂大楼是某种密室吗?”芬里尔说。
“是的,也就是所谓的「广义密室」。”
自从这个国家频发密室杀人之后,法务省把密室的种类分为三种。「完全密室」和「不完全密室」——还有「广义密室」。「完全密室」和「不完全密室」合起来被称为「狭义密室」。
「完全密室」的定义是,在室内发生杀人事件,房间里所有门窗都处于上锁状态。这是最标准的密室类型。
相对,「不完全密室」的定义是,在室内发生杀人事件,房间里所有门窗都处于类似上锁状态。比如往里开的门后有障碍物而导致门打不开,比如窗户虽然可以打开,但因为是高层,谁也不可能出入等等。这种类型的密室成为「不完全密室」。
然后「广义密室」的定义是,「完全密室」和「不完全密室」两者都不符合的时候。比如说,以雪地密室为代表的无足迹杀人,或者现场广场的出入口被监控而无法通过的情况。只是,这和「不完全密室」的差别比较暧昧。比如说在开着窗户的房间里发生了杀人事件,窗户外面却积起了厚厚的雪,经过会留下脚印,因此人类无法出入。这个时候,窗户开着,所以定义为「不完全密室」好呢,还是因为雪地密室的变种而定义为「广义密室」好呢。这样的判断非常难,就是专家之间也往往意见不一。
“总之,这次的犯罪现场——食堂大楼在早上五点到八点之间,属于「广义密室」。”我说:“在这个时间段,犯人和被害者诗叶井小姐自己都无法前往食堂大楼。尽管如此,诗叶井小姐还是在六点到七点之间在密室中被杀害。那么,凶手是如何杀死诗叶井小姐的呢?”
“这个——”石川想了想说:“还是早上五点之前去食堂大楼杀人的吗?食堂楼成为「广义密室」是在五点到八点之间对吧?那样的话,五点之前到时间段,是可以食堂楼的。犯人在五点之前把诗叶井叫到食堂,杀死了她。”
“但是,早上五点前把人叫出来,这个时间也未免太早了。诗叶井小姐为何会答应呢?而且就算诗叶井是这个时间来到餐厅的,她被杀也在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六点到七点之间。这个时间段,食堂已经成为了「广义密室」,这次犯人就存在无法从食堂逃离的问题。”
听了我的话,石川嗯了一声,迷路坂小姐代替他发言道:“不知道犯人是怎么从食堂逃出来的呢。”
“诗叶井早上五点前在食堂的理由我知道。以前也说过,她的房间虽然在西楼,但食堂也有休息室。诗叶井工作到深夜的时候,有时也不回自己房间,而是在休息室里睡觉。”
“也就是说,昨天也是这样?”
“是的,这个可能性很大。”
那样的话,确实可以说明诗叶井小姐在食堂的理由。这样一来,剩下的谜就只有犯人如何从食堂逃走了——
这时,一个意外的人“啊”的惊叫了一声。
“莫非是这么回事?”说话的是芬里尔。对此产生兴趣的石川问她。
“芬里尔小姐,怎么了?”
“不,该怎么说呢。”她深深吸了口气,银丝般的头发在空中摇动。
“我大概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 * *
“这个事件的关键,还是在早上五点到八点之间,通往食堂大楼唯一的门被葛白先生他们监视着。”芬里尔说:“所以刚才说食堂楼是「广义密室」。这之间,包括犯人在内,谁都不可能进出密室。所以,假如犯人在五点之前就进入了食堂大楼,犯人杀死诗叶井小姐以后也无法从那里逃出来。但是,实际上达成那种状况的方法只有一个,或者称为诡计。说白了,只要在食堂解除「广义密室」状态后再逃出来就是了。”
“「广义密室」解除后,从食堂大楼逃出来?”我问道。
“是的。门被监视的时间,犯人不可能从密室逃出来,但早上八点监视就解除了。这个时间点,食堂楼不再是「广义密室」,因此犯人在那之后有机会逃出来。犯人一定是藏在食堂的桌子下面,乘着我们被尸体吸引注意力的时候离开食堂回到大厅。”
的确,大家看着尸体的时候,都是背对着食堂大门。这个时机的确可以偷偷逃出去。
“原来如此。”我逐渐明白了芬里尔的意思:“这么说的话,能作案的人就有限了。犯人从食堂大楼逃出去是八点以后,也就是说,早上八点以前在食堂以外的地方,被人看到过的人,就会自动排除嫌疑。”
“正是如此。”芬里尔点点头。大家都露出回忆的表情,我也在脑中开始整理信息。这个馆里原本有十二个人。其中神崎和诗叶井被杀,社先生下山后,现在还有九个人,但是这其中,早上八点以前,确保不在食堂的人有谁呢?
“首先是我,”我说:“早上八点以前我在大厅,而且和我一起玩游戏的夜月,梨梨亚和真似井也可以排除。”
嫌疑人一下子就少了四个,还剩下五个。
“我也在大厅。”迷路坂小姐说:“我还给大家提供了饮料。”
确实如此,那就还剩下四个人了。
“我也在大厅。”蜜村说:“我中途加入大富翁游戏的。”
说的没错。还剩三个人,
“我也在哦。”石川说。
“我也是。”芬里尔举起手来。
对这两个人,我的记忆比较模糊,好像在,又好像不在。
“嗯,那两个人确实在。”蜜村说:“我记得。”
“这样啊。”
这样一来,就剩下一个人了。剩下的人是——
“探冈先生吗。”
说着,我看向周围,却没有看到那人。
“对了,探冈去哪儿了?”
不见他人。话说回来,我今天看到过他吗?
“我没看见。”夜月说。“我也没有。”梨梨亚说。其他人也都这么说,在场所有人今天都没见过他。
“也就是说。”
我看向芬里尔。她对我点了点头。
“能犯案的人只有探冈。也就是说,杀害诗叶井小姐的人就是他。”
我感到难以置信,但这就是事实吧。这样的话就必须尽快找到他才行。
“探冈先生的房间在东楼一层。”迷路坂小姐说:“我们去看看吧,他大概就在房间里。”
迷路坂小姐带头,石川,芬里尔,真似井也走出了食堂,蜜村和夜月紧随其后,我和跟着他们的背影走出食堂。来到连接食堂和中央楼的走廊上时,我听到背后有叹息声,回头一看,是流着泪的梨梨亚。
她抱着头说:“……讨厌,我想回去。”
我的心情也完全一样。
* * *
东楼的一层并没有铺地毯,而是米黄色的木地板。探冈的房间是在一楼中间。我们到达门口后,一下子都惊呆了。因为探冈先生的房门上,贴着一张红桃7的扑克牌。
“难道,探冈先生也……”夜月疑惑道。迷路坂先生抓住门把手开门的时候,却想起了喀嚓和门上锁时,门边探出的锁舌被卡住的声音。
“上锁了。”迷路坂先生说。她又连续敲了好几次门,“探冈先生,你在吗?”
“没人回答。”石川说:“果然已经——”
“怎么办,又要撞破吗?”听到真似井先生的提案,迷路坂小姐想了想,摇摇头。
“我们从院子绕过去吧,这里是一楼,也许从窗户能看到房间里面的样子了。”
我们都同意了,大家再次回到大厅所在的中央大楼,从玄关走到外面。穿过积雪的院子,向探冈的房间走去。大家一起通过嵌死的窗户观看室内的情况。
那里倒着一个男人。是探冈。和走廊同样米黄色的地板上有一滩血。
* * *
为了进入房间,我们决定打破窗户。找来扫地用的拖把,用前端反复戳玻璃窗,打破玻璃,打开能让人通过的空间后,我们越过窗框,进入房间。我和石川一起走近倒在地上的探冈。然后马上意识到他已经死了。
探冈的额头被手枪击穿了。他穿着睡衣,可能是和犯人冲突,上衣的扣子掉了一个。地板上还掉着空弹壳,大概是使用了自动手枪。如果是左轮手枪,因为开枪后弹匣不会自动退出,所以把空弹壳留在现场的可能很小。
我点点头,看向迷路坂小姐。
“这个房间隔音效果如何?”
“据说相当好。”迷路坂答道:“这房间本来是雪城白夜的音响室。所以,就算有人在房间开枪,外面也不可能听见。”
对她的解释,我回答了一声“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通过听到枪声的时间来确定作案时间已经不可能了。虽然不知道犯人事先是不是知道这个房间隔音,但探冈确实说过,这次是为了接受杂志采访而来的。这样的话,为他预定住宿的人就很可能是那家杂志的记者。如果那个记者是凶手假扮的,故意让探冈住在这个隔音房间并不难。只要在预约的时候说“想住在东楼xx室”就可以了。
这时,有人“啊”了一声,打断了我的思考。是夜月的声音。她在房间里的液晶电视前,指着电视机的底座。
“是钥匙。”
夜月指的地方放着一把钥匙。
“是这个房间的钥匙呢。”迷路坂小姐拿起钥匙:“上面写着房间号。”
我点点头,对大家说:“夜月靠近电视机之前,还有谁接近过吗?”
大家都摇着头。夜月一脸不可思议道:“为什么要这么问?”,我赶紧敷衍过去。也许有人在发现尸体的时候,乘乱把钥匙放在电视底座上的。但是谁都没有接近的话,就不用考虑这个可能了。也就是说,我们进入这房间之前,钥匙就一直放在那里。
我得出这样的结论后,走向这房间唯一的出入口,也就是门口。大家进入房间以后,还没有人走向门。但是那扇门确实是从里面上锁的。
“密室吗?”
门上了锁,窗户嵌死无法打开。唯一的钥匙在房间里。
“完全密室呢。”芬里尔说。他走近门看向门下:“而且这扇门下面没有缝隙,就密室本身的强度而言,比神崎被杀的第一次杀人还要强。”
确实如她所说,门下没有任何缝隙。也就是把钥匙从门下放回去的办法是行不通的。
芬里尔挠了挠银色的头发,看向石川。
“石川先生,我们开始验尸吧。说不定会发现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石川歪着头。
“是的,有趣的事情。根据他的死亡时间——”
芬里尔说着,开始调查探冈的尸体,她验尸之后,由石川继续。二人告知的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两点到三点。于是我明白芬里尔之前意味深长那话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啊。”我叹道。听到我话的夜月似乎很在意地问道:“怎么了?”,我对她——还有大家解释道。
“诗叶井小姐的死亡推定时间,是今天早上六点到七点之间。探冈先生在两点到三点之间已经死了,所以他是不可能杀死诗叶井小姐的。”
“是这样没错。”夜月说:“杀死诗叶井另有其人?”
“但是但是,这不奇怪吗?”梨梨亚歪着头说:“杀死诗叶井小姐的,不是只有探冈先生吗?如果探冈先生不是凶手的话,那么是谁杀死诗叶井小姐的呢?”
正如梨梨亚所说。食堂大楼是巨大的密室状态,而我们全都在这个密室之外。
“这下「广义密室」又复活了。”芬里尔高兴地说道:“而且杀死探冈先生的房间也是完美的密室。一夜之间发生二起密室杀人这种事——真是太棒了。来这个馆真是太好了。”
她的情绪高涨,皮肤都微微泛红。然后她开始用手机拍摄现场,我不假思索地抓住她的手。“很痛啊。”芬里尔皱起眉。然后下一个瞬间,我的身体飞上了半空。当我的背砸到地板上时,才意识到是自己被摔了出去。
* * *
“香澄君,你没事吧。”夜月撑着我的背。
“真是漂亮的背投啊。”蜜村也担心(?)地说。
把我摔飞的芬里尔转过头去,并没有看我,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
我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整理目前的状况。诗叶井和探冈被杀的两个完全不同密室状况。其中,诗叶井被杀的密室,我有了一些想法,所以我问石川。
“诗叶井小姐的死亡推定时刻不会错吧?”
现场之所以会成为密室,是因为她被杀是大厅和食堂大楼之间的门一直处于被监视状态期间发生的。如果诗叶井是在门被监视之间被杀,现场就不是密室了。
“正巧我也在考虑一样的事。”石川说:“但是我想验尸结论应该不会有错,而且芬里尔的看法也和我一样。”
“但是,也有两个人都出错的可能性。”
石川嗯了一声,耸耸肩说:“那我们再调查一次吧?如果大家都能接受现在的结论,我也有些不安啊。”
* * *
我们所有人回到食堂,再次调查了诗叶井小姐的尸体。验尸的石川抬起头露出了苦笑。
“没变,死亡时间果然还是今天早上六点到七点之间.”
至此,现场被确定为「广义密室」。来这个馆三天时间,发生了三起密室杀人事件。就算是这个密室杀人事件多发的时节,这也太过反常了。
“石川医生,我也可以调查诗叶井的遗体吗?”
说话的是迷路坂小姐。
“当然可以。但是为什么呢?”
“不,只是有点在意。”
她说着在尸体边蹲了下来,触碰诗叶井的身体。过了一会,从上衣口袋里找出一个东西。
她手里拿着一把钥匙。
“这是西楼的万能钥匙。”
这么说来,和神崎、探冈被杀的东楼不同,西楼是有万能钥匙的。
“我来保管这把钥匙。万能钥匙只有一把,丢了就很麻烦了。”迷路坂小姐说着,把钥匙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就在她想起身的时候,突然又停了下来。
“啊呀,好像掉了什么东西。”她歪着头说:“这不是信封吗?”
迷路坂小姐的视线转向距离尸体五米左右的一张桌子下。那里确实有一个信封,因为藏在桌布后面,所以之前没有被发现。
我走近桌子,蹲下身,拾起信封。那是一个什么都没写的白色信封,中间放着一张折起来的纸。
我拿出来看了看。
那是诗叶井小姐的遗书,也是她杀人的自白。
* * *
诗叶井小姐的遗书里写了这样的内容。她是扑克牌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杀死神崎和探冈的人也是她。她对自己犯下的罪行感到后悔,所以选择自我了断。总结起来就是这样的内容。遗书是用电脑写的,只有末尾的署名是手写的「诗叶井玲子」。
“是诗叶井的笔迹,没错。”迷路坂小姐确认后,混乱地摇着头说:“即使如此,诗叶井是凶手这种事,我还是难以置信。”
“的确。”真似井说:“而且还是自杀,诗叶井小姐不是被哈尔伯特的矛刺杀的吗?”
“那个不会有错。”石川耸耸肩:“但是也不能百分百说是他杀。比如说,如果握着矛尖部分的刀柄,也有可能用矛头刺向自己。……柄很长,应该很不方便就是了。"
确实,哈尔伯特的柄长两米多,用来自杀也太长了。为了便于携带,哈尔伯特的手柄部分可以拆卸,但即使如此,要自杀的话,柄短一点也会方便很多。
“但是,结果还是自杀对吗?”梨梨亚这样说道:“现场是完美的密室,也发现了亲笔签名的遗书。如果这不是自杀的话,犯人是怎么杀死诗叶井小姐,又是怎么准备遗书的呢?”
她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不过不久,迷路坂小姐就说话了:“或许确实是这样吧。”
“虽然是让人遗憾的结局,但也只能这么想了。各位,诗叶井真的给大家添麻烦了。”
迷路坂小姐紧紧抓住围裙的下摆,向大家深鞠躬。这次气氛变得很凝重。梨梨亚慌忙说:“迷路坂小姐也不用道歉啊。”
这时,有人拉了拉我的上衣下摆。是夜月。她皱眉道:“喂,这个房间不觉得太热了吗?”
这么一说,房间里的温度确实有点高。就和盛夏一样,暖气开太大了吧。
“那个,空调遥控器呢?”夜月在食堂四处张望。一会就找到了。遥控器在食堂北侧靠窗的桌子上。夜月拿起遥控器,“咦”的喊了一声。
“设定的温度很正常,为什么会那么热呢?”
* * *
杀害探冈时使用的手枪在诗叶井小姐的房间里被找到了。这是一把自动手枪,没有安装消音器。为了慎重起见,决定把手枪和子弹盒分开保管。子弹交给迷路坂小姐,手枪不知为何交给梨梨亚保管。梨梨亚说:“梨梨亚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就是梨梨亚。”虽然真似井说:“不,梨梨亚小姐,很危险啊。交给其他人保管吧。”可梨梨亚坚决不肯让步。
随着事件以诗叶井小姐自杀结案,大家都露出了安心的表情。迷路坂小姐为我们准备了简单的早餐,吃过饭后,人们陆陆续续回了自己房间。我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除了午饭和晚饭,就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但洗澡时,我忽然想起来要去调查一下探冈的房间。虽然犯人自杀,事件已经解决了,却还有未解之谜。探冈的房间是密室之谜,还有现场留下的扑克牌也是。五年前发生了三起扑克牌杀人案,加上诗叶井小姐自杀案,这个馆里也发生了三起案子,加起来就是六起。现场发现的扑克牌都是红桃,但数字却不一样,我认为这些数字还是有某种规律的。
扑克牌连续杀人事件最早发生在五年前,原刑警被杀的现场留下了红桃6。第二案里,中国人被杀的时候,留下的是红桃5,第三起案子,黑企业社长被毒杀时留下的是红桃4,至此,扑克牌连续杀人事件进入了休止状态。
然后在这个馆再次发生了事件。神崎被杀的时候留下的是红桃A——诗叶井小姐的自杀现场是红桃10,然后,探冈被杀现场看到的牌是红桃7。关于这些数字的意义,诗叶井小姐的遗书中完全没有提到。这个房间的密室之谜也一样没有解决。是什么暗号吗?还是被害者之间的所看不到的联系?推理链的环节还缺失啊。
我挠了挠头发。
再次看到探冈尸体的位置。为了避免尸体受损,尸体已经被搬到了食堂大楼的酒窖。现在尸体的位置,用尼龙绳摆出人形的白线。探冈倒在墙边,双脚对着墙壁,离墙壁只有十五厘米左右。成大字型摊开的双手和墙壁平行。探冈双脚对着的墙壁上,安装了一盏常明灯,案发时,灯是亮着的。只是常明灯光线不足,只能照亮正下方的那一片区域。
我把装有长明灯的墙壁,以及对面的墙壁都调查了一遍。墙上有弹痕和血痕。在倒下探冈背后的位置,子弹没有穿过墙壁,而是嵌在里面,是穿过探冈头部后,威力减弱了吧。
“真吃惊,你在干什么呀?”
我顺着声音看去,站在房门口的是蜜村。我耸耸肩说:“正如你所见,我在调查密室啊。”
“事件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话虽如此,可是我对眼前没有解开的谜还是很在意。”
“什么解不开的谜让你在意呀,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蜜村惊讶地说:“这样的话,你的人生不就充满了在意啦。”
“我认为这样的人生很精彩。”
“精彩可是没有回报啊。被赋予的试炼和能力不匹配啊。”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毒舌。我沉着脸,硬着头皮道。
“但是没关系,我有可以依赖的朋友。”
蜜村一脸茫然,然后指着自己,“朋友”?我点了点头:“对,朋友。”我对着这个朋友说。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解开这个密室之谜。”
她立刻皱起了眉,然后用不高兴的语气说。
“又想把我卷进来呀。”
“卷进来什么的,你已经卷进来了啊。无论是事件,还是暴风雪山庄。”
“什么暴风雪山庄啊,好臭屁。”蜜村皱眉道:“而且你总是想让别人帮忙,难道就没有一点自己解决的气概吗?”
“真不巧,我可是遇到问题就直接看答案的类型。”
“这可是我最讨厌的类型,典型的废物。”
“你说这种话,不是单纯没有自信吗?解开这个密室之谜的自信。”
我很清楚,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她显得很不爽,瞪着我说。
“难道你是在挑衅?”
“嗯。”
“你以为我是那种每次都被挑衅的女人吗?”
“嗯。”
“真不巧,我已经长大了。也不想每次都被激着去当小丑侦探。”
小丑侦探是什么啊。
蜜村叹了口气,然后用平静的语气说。
“但是,如果你一直认为我解不开谜题的话,我就接受你的挑战。”
不,结果她还是接受了?完全没有长大啊。
她不顾我的感想,环视着整个房间。然后把目光停留在表示探冈尸体的白线上说。
“探冈先生的尸体,是不是双腿对着墙壁伸出的?”
“嗯。”
“墙壁和脚的距离大概是十五厘米。”
“嗯。”
地板上掉落着空弹壳。
“是啊。”
“然后墙壁上有长明灯。”
“长明灯。‘
“发现探冈先生尸体的时候,这盏灯确实是亮着的,对吧。也就是行凶的时候,这盏灯也是亮着灯。”
蜜村这么说完,转身向另一侧的墙壁走去。她盯着那墙说:“子弹留在这里呢。”
“?这不是当然的吗。”
“是否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可能是能否解决这个事件的分水岭。”
她挠了挠长长的黑发。然后对我说。
“我大致知道了,看样子并没有用什么大型诡计。”
我瞪大了眼睛。
“你真的明白了吗?”
“嗯。”
“再怎么说,也太快了吧。”
“对我来说,这是标准速度,虽然对葛白君来说是光速。”
确实是光速,她是光速小丑侦探。
“这么说,我的预想大概是——”蜜村说着,跪在地上往床下窥视。然后叫了声:“啊,果然。”就把手伸向床下的缝隙里。
“你看,这个掉在地上了。”
她得意洋洋让我看的,是连着线的小纽扣。
“这纽扣怎么了?”
“不是探冈先生睡衣上的吗?”蜜村说:“你看,探冈先生睡衣上有一个扣子掉了,大概就是这个。”
“也就是说,探冈先生和凶手推搡的时候,纽扣掉到了床底下?”
“这个嘛,是怎样呢。”
蜜村意味深长耸耸肩。还卖关子,我说。
“那,用了怎样的诡计呢?”
“想让我告诉你?”
她露出微笑,阴阳怪气地说。
“不用担心,我现在就跟你说明。而且是非常有逻辑的解释。”
* * *
“这个事件现场,留下了很多提示。”蜜村说:“然后把这些提示组合起来,所使用的诡计就会自然而然浮上水面。”
这句台词相当做作,让我感觉很烦,抗议道。
“小丑侦探,请用更能让人理解的话来说。”
“谁是小丑侦探!算了,我就来给IQ测试都选错的葛白君解释吧。”
随随便便就捏造我不光彩的过去,不过,也罢了。
“那么,提示是?”
“第一,探冈先生是双腿面向墙壁而死的,而他的脚和墙壁只有十五厘米左右。”
“啊,这个你刚才也说过。”
“嗯,是啊——那么,这个提示意味着什么呢?说白了,探冈被射击的时候是在墙壁边上的。”
“……嗯。”
我看向表示尸体位置的白线,觉得应该就是这样的。
“嗯,这是理所当然的。”
“对啊,这是理所当然之事。但是和下面的事实组合起来,就会发现有趣的事情。”
蜜村指着长明灯对面的墙壁,也就是探冈双腿伸出的反方向。
“击穿探冈先生的子弹打在了这堵墙里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说老实话,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子弹飞行的方向。
因此我坦率告诉蜜村这事,结果她的回答出人意料。
“对啊,知道子弹飞行的方向。只要知道这点,就会发现这个密室中存在很大的违和感。”
“很大的违和感。”
我看着房间四处。什么违和感都没发现。看来是我的违和感传感器坏了。
“也就是说,这么回事——有纸笔吗?”
蜜村东张西望。我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和钢笔递给她。蜜村用它画了张简单的图(参照)。
图片5
“位置关系是这样的。”
“好简单的图。”
“我画的不错吧?”她得意地说:“也就是说,常规思路是这样的,拿着枪的犯人背对着「有长明灯的墙壁」向探冈开枪。那个子弹击穿他以后有打进了「留有弹痕的墙壁」里。
我表示同意。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嗯嗯,这一点儿也不理所当然。因为犯人是绝对不可能背靠墙壁杀死探冈先生的。”
这句话才让我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绝对不可能?为什么绝对不可能?犯人背对着墙壁,把手枪对准探冈,然后扣动扳机。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做不到。
“那是做不到的。”蜜村走进墙壁,墙壁承受者她的体重。然后假装举起枪:“这是最基本的道理,如果靠着墙,想要开枪的话,拿枪的手一定要在墙壁和目标之间。”
她把枪口对着我,说道。
“那么,葛白君,你走过来点。”
我按照她的话,对着枪口走去。停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再靠近点,再靠近点。”
我又走近了两步。蜜村说“再靠近点。”
我用惊讶的眼光看着她。
“到底要多近呢?”
她笑了:“大概离墙壁十五厘米左右吧。”
说什么呢,我想。
走这么近的话一定会撞到她的。或者说,是挤过去。人的身体厚度本来就不止十五厘米。只要她在那边,我就不可能走到离墙壁十五厘米左右的地方。
“啊?!”
我终于意识到蜜村想表达的意思。
“难道是这么回事?”
“是呀。探冈先生倒下的地方距离墙壁十五厘米。所以如果是犯人对探冈先生开枪,那么犯人就必须要在墙壁和探冈先生之间——十五厘米的缝隙里。但这是不可能的吧?也就是犯人不可能背对着墙壁朝探冈先生开枪。”
我点了点头,但同时又有了新的疑问。犯人不是背靠墙壁射杀探冈先生的话,那么犯人是如何完成行凶的?
想到这,我忽然意识到。
“难道是从隔壁房间隔着墙壁开枪的?”
犯人从隔壁房间射出子弹,穿过墙壁,击中探冈的头。这样的话,凶手就不用把身体钻到墙壁和被害者之间的缝隙里面,就可能开枪打死站在墙壁附近的被害者。
“但是——”蜜村把视线转向探冈双腿伸出的那边墙说:“墙壁上没有任何地方有子弹贯穿的痕迹。”
“但是,这样的话到底如何——”
我再次陷入苦思。犯人不可能背对着墙壁射杀探冈,贯穿墙壁射杀同样不可能。这简直就是说,犯人根本不可能开枪打死探冈。
我这样对蜜村说的时候,她说:“是啊,实际上真的是这样吗?正如葛白君所说,犯人是不可能用手枪杀死探冈的。所以,只能这么想了,凶手并没有开枪打死探冈先生。”
这句话让我说不出话来。不,这怎么可能呢,因为探冈的脑袋被射穿了呀。
“真的吗?”她笑着说:“探冈先生真的是被手枪射穿了头吗?就算不用手枪,也可能用子弹射穿探冈先生的头吧?”
我苦思了很久,终于意识到了。
蜜村点点头。
“能想到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子弹爆炸,射穿了探冈先生的头。是犯人设计好的子弹爆炸诡计。”
* * *
“子弹爆炸诡计?”
蜜村点点头,然后竖起食指说:“如果要做的话,我能想到很多办法。”
“比如说,使用白磷。”
“白磷?”
“嗯,白磷有和空气产生化学反应起火的特性,所以平时保存在水里对吧。所以利用它的性质可以制作定时起火装置。比如说,少量白磷用湿的脱脂棉包着,和干燥剂一起放进边长为一厘米的正方形塑料袋。这样的话,脱脂棉里的水分会蒸发,白磷接触空气会起火——也就是利用时间差点火的火种。然后这个火种放进子弹的话,时间一到就会起火,点燃火药,子弹就会爆炸。”
我想象着蜜村所说的特殊机关。不用开枪也可以射击的特殊子弹。就像是某种饵雷一样,同时也是密室之谜直接了当的答案。探冈为什么会在密室中被枪杀?那是因为他自己关上了房门,就这样在密室状态的房间里被凶手设置的机关给夺去了生命。
感觉脑中的雾霾,在一瞬间就消散放晴了。
但是——同时我对她的这个推理抱有违和感。因为有个无法自圆其说的破绽。于是我向她提出了这个疑问。
“这个诡计,真的可能实现吗?”
蜜村耸耸肩:“你说什么?”我回答道:“这是概率问题。”
“探冈先生的头被打穿了。但是使用白磷的定时装置的话,子弹何时会发射,犯人无法掌握准确的时间对吧?但犯人如果要打穿探冈先生的头,就必须掌握正确的时间,在有必要这个时间诱导探冈先生走近设置机关,也就是靠近墙壁的地方。”
但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也就是说,蜜村所说的诡计本身是不可能的。
但是蜜村完全没有动摇,“嗯,是啊。所以一定是反过来的吧。”
“反过来?”
“是啊。犯人不知道子弹走火的时间,所以才会让子弹穿过探冈先生的头。”
这句话好有哲理的样子。
“那是怎么回事?”
“提示是掉在床下的纽扣。”
“掉在床下的纽扣?”
“犯人大概是把子弹机关设置在床下吧。把子弹竖着放在床下的地板上。圆柱形的子弹,可以垂直放在地板上,接下来就是调整包着白磷的脱脂棉里的水含水量,晚上子弹爆炸的话,子弹会从床底射入探冈先生的背部。不用手枪的话,子弹不会跑直线,但床和地板之间之后几十厘米的距离也不会射偏。所以犯人设置的诡计是完美的。但是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子弹没有以犯人计划的方式取走探冈先生的命。
“没有以犯人计划的方式?”我歪着头问。
“是。因为探冈先生睡衣的纽扣掉了。蜜村把刚才床下找到的纽扣给我看:“探冈先生大概是半夜去上厕所什么的下了床,就在这时,纽扣掉到了床下。探冈先生为了寻找纽扣往床下窥视,但他看到的是——为了杀他而放在地板上的子弹。
我想象着当时的场景。一定是探冈先生忘了寻找纽扣的事,伸手拿出了子弹。
“但是晚上房间的灯都关着。”蜜村说:“长明灯虽然开着,但房间里很昏暗。所以探冈先生并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有点像子弹。所以探冈先生走近长明灯。但是长明灯的光线不足,不移动到正下方,是看不清楚的,所以,探冈先生走到了长明灯的正下方——离墙壁十五厘米的地方,把子弹放在灯光之下,但这时不幸的偶然发生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子弹爆炸,击穿了探冈先生的头。
所以探冈不是在床上,而是在墙边被射杀。这结果就是造成了凶手不可能用手枪射杀探冈的状况,也让蜜村有了发现诡计真相的机会。
“但是按照犯人最初的剧本,床下也一定会发现子弹壳的。躲在床下面的某人,开枪把睡着的探冈杀死了吧。”
但是很多偶然叠加在一起,结果就改变了。
我嗯了一声。确实,根据蜜村的推理,现场留下的各种状况都可以得到解释。
我坦率地接受了,但同时又出现了几个新的疑问。因此我决定一个个来解决。
首先我注意到的是——
“犯人是什么时候在床下设置子弹的?”我问她。蜜村撑着下巴说:“虽然我也不知道正确的时间,也许是昨天晚上,也可能是昨天白天。不过从诡计的性质上,子弹从设置到发射的时间相隔越短,诡计的实现就越简单,白磷起火的时间计算起来也越容易。所以,考虑是昨晚设置的比较自然吧?”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的确比起「三十小时后爆炸的子弹」,「三小时后的子弹」更容易制造。这么说的话,就像蜜村所说,犯人是昨晚去了探冈的房间,然后乘机放置了子弹。
“那么,下一个问题。”我接受了这个答案,继续问她。
“关于子弹上残留的弹道痕的问题,你怎么考虑的?子弹通过手枪枪膛时,和枪身接触而留下的痕迹。如果是你所说的诡计,杀死探冈先生的子弹不是手枪里射出去的。这样的话,子弹上就没有弹道痕,之后警察调查的话,很容易就会发现这一点。”
“对我的问题,蜜村耸耸肩说:“什么啊,这种事。”,然后就像事先准备好答案一样,毫不迟疑道。
“这样也没什么问题吧?凶手没有用新子弹,而是用使用过,留有弹道痕的子弹就可以了。同样,弹壳也拿用过的就行了,里面的雷管部分有燧石打击留下的痕迹。”
我完全不懂这点。条件反射般说了一声:“确实如此啊。”这么说的话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对光速小丑侦探的她来说,辩论能力非常强。说不定她不是光速侦探,而是光速辩论小丑。
“但是,这个诡计会在现场留下的弹壳里留有白磷的痕迹吧?如果警察调查的话,这次就能拆穿诡计了。”
“不,警察不会调查弹壳里面的。”蜜村立刻回答:“如果不是从诡计倒推的话,是不会做化学分析的。犯人也可能在事后找个机会,把现场留下的弹壳换成其他弹壳——不含白磷的普通弹壳。这里是暴风雪山庄,到警察来还很久呢。”
确实,这么一说,弹壳里有白磷的风险变得几乎没有了。我意识到自己的疑问几乎已经全部解决了,剩下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于是我问了她。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犯人是怎么把这种特殊的子弹拿进馆里的?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子弹应该不好携带吧。”
这个问题,蜜村也毫不迟疑给出了答案。
“所以,一定是在这个馆里组装起来的吧。”
“这个馆里?”
“对啊,把弹头和弹壳分开带进来。这样就不用特地冒着危险把有白磷的子弹带进来了。也不用担心在电车中爆炸了。不过呢,如果诗叶井小姐真的是犯人的话,本来就没必要把子弹拿出去,一开始就不用担心会爆炸的事情。”
我一边想着原来如此,一边注意到蜜村刚才的话里有些让人在意的地方。
“如果诗叶井小姐真的是犯人的话——难道你认为诗叶井小姐不是犯人吗?”
听到这话,蜜村露出一副“糟了”的表情。好像是说漏嘴了。
她不是很高兴地说。
“因为就是这么回事吧。暴风雪山庄模式里,犯人自杀的时候,这个人不是犯人,真凶另有其人。推理小说多半都是这个模式。”
确实如此,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场不是有诗叶井小姐的遗书吗?”
现场有她亲笔签名的遗书。所以她自杀不可动摇,我是这么想的。
“这种东西无论怎么解释都可以。”蜜村干脆利落否定了我的想法:“比如说打印的遗书上放上有诗叶井签名的另一张纸——她过去写信的纸放上去。然后在上面用圆珠笔用力对着签名临摹。这样的话,下面的遗书上用笔压下去的地方仔细地用圆珠笔临摹诗叶井的名字就可以了。这样的话,打印出来的遗书上就会有「疑似诗叶井小姐的签名」。不过,如果进行科学详细的分析,是可能发现这是假签名的,但肉眼是不可能识破的。”
我对这说明很在意。确实用这个方法可以伪造签名。但是这同时也表明诗叶井小姐的自杀也是伪造的——也就是说,犯人还活着,就在我们之中。
也就是说,还会继续杀人——
“不,这肯定不会了。”蜜村否定了我的想法:“这个馆不会再发生杀人事件了。虽然不知道谁是真凶,但那家伙留下假遗书,把罪行栽赃给诗叶井就是这么回事。如果是杀人计划还没完成,就急着让人顶罪也太愚蠢了。那样这行为就毫无意义了。”
我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蜜村对我微微一笑:“那么,差不多该休息了,晚安。”
我对她的背影挥手。没想到,谜底就这么简单解开了,
她果然还是喜欢密室啊。无论是作为侦探,还是作为罪犯。
* * *
第二天早上,还不到七点就被敲门声吵醒。打开门,是芬里尔。
“昨天把你摔了出去,真是非常抱歉。”
她一开口就道歉。我啊了一声,答道:“我没在意。”……实际上很痛。但我不是那种拉着被女孩甩出去这种事不放的男人。我们决定就此和好。
我抓抓头说。
“对了,你是特地为了说这个才那么早就来的吗?”
“不,我来找葛白先生是为了别的事。”芬里尔告诉我说:“早上散步的时候,发现了尸体。”
这句话让我陷入了混乱,因为蜜村说过不会再发生杀人事件了。
但眼前的银发少女用银铃般的声音说。
“真似井先生被杀了。当然,是在密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