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与猫进行决斗,所以请保管好我的手机。今天就不一起回去了」
在和往常一样的放学后的回家路上。
我和桐原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活动,就是所谓的归宅部。
既然明确拒绝成为恋人,那么我和她终究只是同班同学的关系,但我们往往会在一起行动。
不过,那只是桐原擅自跟过来而已。但,不管怎么说。
和往常一样,桐原又在胡言乱语了。
重复一遍,她确实说出了『要和猫决斗』这样的话。
「啊」
我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假装冷静地点了点头。
桐原拿出的手机,可以说是她拥有的物品之中唯一的高级物品。
这是父亲送给她的礼物,每个月还会帮她支付通信费用。
不仅如此,桐原的家庭也得到了一些援助——但作为一个不受父亲喜爱的儿子,我并没有资格对此多嘴。
问题只有一个。
「和猫决斗是指什么?」
我无奈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那是一段意义不明的词语罗列。
回想起来,猫是一种喵喵叫的畜生,是一种自由奔放的生物。
在古代,它们是狩猎老鼠的益兽,有着躺在木桶上保护葡萄酒和谷物的历史。
但在令和的现代社会,除了作为宠物之外它们几乎没有了任何价值。
而桐原要与这样的存在决斗。
「决斗就是决斗。决斗是指,基于规则的斗争。那是一种以彼此的名誉为赌注或以解决争端为目的的行为」
对于的我问题,桐原往往会像维基百科那样进行解释。
双方之间的共鸣已经达成,桐原给出了恰到好处的回答。
她是想说,这并非单方面的暴力。
她反而宣言说,这是在正式场合下的,堂堂正正的公平较量。
「藤堂君,我要和猫进行决斗」
容貌如同人偶一般的桐原,用形状优美的嘴唇轻声宣告了决心。
关于桐原的脑袋有问题这件事,没有必要再特别提起。
但是,如果事关虐待动物,我就不得不阻止。
「可不能虐猫啊」
动物爱护法案每年都在修订,令和时代的现在甚至已经强制要求植入微型芯片了。
为了排除掉那些将道德卖给魔鬼的恶劣饲养员,甚至繁殖次数都进行了限制。
虐待动物的话甚至可能被判处有期徒刑。
不对,就算抛开法律不谈,她作为人就已经不行了。
「藤堂君。我说了是决斗。绝对不是单方面的虐待或者施暴」
桐原微笑着。
只要是男人,就都会有被桐原吸引住的时候。
她就是如此异常美丽的少女。
她小小的脸和她那140cm的小小身躯很相称。
小小的手,小小的嘴唇,尽管鼻子略高,却依然保持着日本人的特征。
小豆色的校服外套和格子裙,并搭配红领带的穿着非常适合她。
无论参加什么样的美少女比赛,她都会轻松取胜吧。
「我的决心不会动摇。今天是和猫决斗的吉日」
但桐原的脑袋不正常。
她在说着非常不正常的话。
而对我来说,嗯,嘛,只要不是虐待就行吧。
无所谓了。
我不得不得出这样的结论。
毕竟,桐原又不是我的女朋友。
「嗯,如果你坚持认为不是虐待的话,那就随你便吧。手机你就拿着吧。就算弄坏了我爸也会给你买新的,所以不用担心」
「我说,藤堂君。你说得这么简单,但你知道这个要多少钱吗。这可是苹果的最新机型哦」
反正也花不了20万日元吧。
为什么要在乎那些小钱呢?
我正想这么说,但桐原却一边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一边说着「唔哦哦哦哦!去死!去死!」地作势要来打我,因此我只能欲言又止。
在以前,我还被她说过「为什么藤堂君如此嚣张,不交税就敢呼吸?不是有富人每呼吸一次就得交税这样的规定吗?」
怎么想空气税也只会存在于路易十五时代的法国或者宇宙世纪(注:宇宙世纪是高达世界中存在的纪元)里面吧。
没办法,我只好试着找个合理的借口。
「就算坏了也会有保险。损失就让保险公司承担吧」
「日本有适用于因为和猫决斗而弄坏手机的情况的保险吗?」
因为说明书上并没有写“和猫决斗而导致损坏的情况保险公司不提供保障”这样的内容,所以应该没问题。
我用这样美国式的思维方式来断定一切都没问题。我做出了这样强行的推断。
「不会算成故意损坏吧?真的不会吗?」
虽然直到最后桐原还是很在意契约内容,但说到底保险公司其实根本不在意导致损坏的原因。
这个世界充满了邪恶,只要不损害到自身的利益,那么人们一定会无比宽容。我如此自言自语着深受桐原喜爱的真相。
我把手机还给她。
然后,让她去和猫决斗。
「呀!今天我一定要去报复那只猫!」
她用力挥舞着右手,意气风发地离开了。
从何时开始,她的口癖变成了那句“呀!”了呢。
我一边诧异着,一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和桐原一样,是苹果的。
「……好了,来追上去吧」
只要手机还在桐原手里,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GPS会告诉我她的位置信息。
我和桐原是相互共享位置信息的关系。
我并不是特别想知道桐原的情况,所以这是我第一次使用它。
「这是为了正义」
如果是前几天那样的在公园对鸽子的所作所为还有可能被原谅。
但如果是虐待猫的话,作为人就必须要出手阻止了。
即使是人类之间的决斗审判,如果是脆弱的夫人为了被杀害的丈夫而向对方复仇的情况,法官也至少会允许夫人暗中携带一把德林加(隐蔽手枪)吧。
神在注视着正义。
如果桐原做了什么奇怪的事,能阻止她的只有我。
我一边压抑着存在于心中的、跟踪同学的罪恶感,一边用正义填满了自己的心。
*
在神户的元町高架下,有一个简称「元高」的地方。
追溯历史,这里起源于二战后因神户大空袭而流离失所的人们聚集而成的黑市,因此从可疑的商店到普通的餐饮店应有尽有。
用我父辈的话来说就是「小偷市场」。
不过那是我小时候的事,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商店了。
由于建筑的老化,抗震改造工程计划被实施,所有租户都已经搬走了。
现在连行人都没多少了,只剩下一条荒凉的乡间卷帘门大道。
「……嗯」
问题是,桐原为什么会在如此荒无人烟的地方。
桐原的GPS位置确实是在元高,指向这个只有大门紧闭的租户的地方。
我并没有边走路边看手机,而只是偶尔会在安全的地方停下来确认一下。
「虽然也可能是她把去猫咖,然后以不会吓到猫的小声呀呀叫的行为称之为决斗」
但这种可爱的说法并不适合桐原。
不用想也知道,她根本没有钱去猫咖。
她是那种会说“有钱养猫还不如自己去吃顿烤肉”的人。
桐原喜欢吃烤肉。
当我带她去烤肉连锁店时,她会说「那么,我该杀掉谁呢」。
这是把请她吃烤肉的我当成是委托她去做掉某个人的黑帮了。
对桐原来说,别人的命比一盘480日元的和牛排还要便宜吗?
我真希望是个玩笑,但当时她的眼神有点认真。
不过,不管怎么说。
桐原在这里。
她一定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来的吧。
「……不管怎么说,她应该是说了谎的吧」
我喃喃自语。
人怎么可能和猫决斗呢。
之所以起初想把智能手机交给我,大概也是因为不想被我追踪吧。
说实话,有时候我会感到各种不安。
桐原虽然行为古怪,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女。
说得粗鄙一点,女性的年轻美貌是值钱的。
这样的人只要活着,就很容易遇到麻烦。
如果住在治安不好的贫穷市营住宅区的话,桐原的容貌必然引人注目。
她可能会被以贫困阶层的少年和低收入群体为下层成员的、肮脏不堪的暴力团伙盯上。
就算桐原比我聪明得多,但一旦陷入紧急状态,人的判断能力就会下降。
虽然进入令和时代之后犯罪减少了,但邪恶只是在隐蔽起来继续作恶而已。
她是否是在不能告诉我的情况下,陷入了严重的困境呢。
不过,怎么说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我对危机管理和暴力很有信心。
我的手机上安装有110的APP,即使是无法抽出时间打电话之类的紧急情况也可以轻松报警。
我的包里还常备着一根用于紧急情况的特殊警棍。
说到底,身高185cm的我还有着不懈地进行力量训练所带来的优秀体魄。
再怎么说至少我也能让桐原一个人逃走。
我下定决心,悄悄地查看了一下GPS,发现我已经在桐原附近了。
我伸出特殊警棍,尽可能地缩起身子。
我从高架桥下的出入口处,窥探着卷帘门大道的内部。
尽管天色渐晚,里面黑漆漆地看不清。
「呀!见鬼去吧!!」
「喵!嗷呜!!」
但是可以听到声音。
是女孩子的声音,毫无疑问是桐原的声音。
而且,还能听到与之相对的猫的叫声。
“啪!” 我听到了合上的卷帘门被踢了一脚的声音。
「畜生!躲开我的猫!猫猫!!」
「咔咔咔、嘎嘎!嗷呜!!」
桐原似乎踢空了,发出了咒骂声。
猫在狩猎时会在发出兴奋状态下的 『嘶吼』 声之后,再发出警戒声。
「猫猫!猫猫!」
「嗷呜!嗷呜!!」
“啪!”我听到了两只手拍击合上的卷帘门的声音。
好像又打了个空。
猫则尖叫着,发出最大音量的警戒声。
而且叫声越来越大,我有预感,猫也终于要进入战斗模式了。
「……嗯」
我沉默了。
桐原确实是在和猫战斗。
我环顾四周。
元高并非位于贫民窟边缘,实际上它处于黄金地段,而且只需走一小段路就能到达元町商店街。
许多购物者行走在那里,我能听到他们的喧闹声。
只有这里。
只有这里仿佛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有一位名叫桐原钱子的美少女在这里。
还有一只名字不详、不知为何在与桐原战斗的猫在这里。
而我,一个绝对的傻瓜,左手拿着用于紧急报警的手机,右手则用尽全力握着特殊警棍,也在这里。
只有两人一只,身处于这异常的空间之中。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大嘴乌鸦的叫声。
那种乌鸦的雄性会发出类似关西语“傻瓜”的叫声,以通知正在孵蛋的雌性它已经取来了食物。「……」
我撇了撇嘴。
对自己的兴致勃勃感到无比羞愧的我将特殊警棍收好放回包里。
也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我叹了口气。
我是个傻瓜。
我懂个屁。
桐原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
「那家伙为什么要和猫决斗呢。怎么样的人生才会发生这种剧情啊」
我抱头哼哼着。
桐原是个脑袋不正常的美少女。
只有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我慢慢地走到高架桥下。
虽然有些昏暗,但还没到一片黑暗的程度。
我逐渐接近猫叫声和少女喊叫声的源头。
我的脚步声咔嚓作响。
「藤堂君!果然来帮我了吗!?」
脸颊上有轻微抓痕的桐原回头看向我,用开朗的声音这么喊道。
那声音似乎在暗示她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
「诶诶……」
你知道我会来的吗。
以桐原的智商,她应该是可以理解我特意让她带着手机的理由的。
她应该也能预料到我会偷偷跟踪她。
这些我都知道。
原来如此,我一直认为桐原是卷入了什么麻烦。
根据情况,我还打算与社会的黑暗进行斗争。
只是。
「才不要。还是让你被猫咬一顿吃吃苦头好了。你的脑袋本来就不正常,没准还能靠这样变正常」
我并不想帮她和猫决斗。
桐原什么的就被畜生吃掉死了算了。
「你那说法是什么意思!?」
「是我真挚的情感表达。请收下它」
我叹了口气,看向猫。
那只在桐原眼前的猫,一遍发出警戒声,一边稳健地慢慢靠了过来。
喂,还真大啊。
它的体长接近150cm,是在一般猫展上看不到的巨型猫。
我对猫的品种不是很了解,但如果是长毛猫而且还那么大的话就应该是缅因猫或者挪威森林猫的混血了。但就算这么说也还是好大。
与其体格相称的长尾巴中部弯曲着,是个钩尾。
虽然看上去不怎么高贵,但眼神却锐利而敏锐。
它好像看到了我,“喵”地叫了一声。
「你去教训教训那只厚颜无耻的野猫」
「不是,怎么可能存在这种野猫啊。比吉尼斯世界纪录里的猫还要大啊」
不会有比这还要大还要壮的长毛野猫。
根本就不存在这样又大又壮的长毛野猫。
它可能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我讶异地看着桐原,她需要承担虐待家猫的风险几乎为零。
我觉得一定有什么隐情。
「这家伙很野的啊。附近的爱猫人士前几天发了悬赏传单,如果抓住带过去的话可以得到50万奖金」
「嗯,这理由很有你的风格。不然你也不可能追一只猫啊」
我掌握了情况。
总而言之,与猫决斗并不是因为她与猫有什么天生的过节,而只是以金钱为目的的捕捉野猫作战而已。
或许她和这只猫熟识,但也没有什么理由会互相憎恨吧。
「回想起来,我和这只猫——格茨·冯·贝利欣根卿的相遇是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
「你为什么要用神圣罗马帝国最著名的强盗骑士的名字来给它起名?而且还是全名」
那可不是起给猫的名字啊。
那可是个用火药爆破教堂,袭击主教领地,最终甚至还让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出面调停的人啊。
我不禁脱口而出“别取这么奇怪的名字”,但她却冷静地回应说“儿童文学《黑猫鲁道夫》中的鲁道夫的名字由来就是哈布斯堡家族的鲁道夫,那可是非常神圣罗马帝国的哦”。
「来自那个既不神圣又不罗马且不帝国的神圣罗马帝国有什么不好!你有什么意见吗!!」
桐原如此强烈地断言。
我并非对既不神圣又不罗马且不帝国的神圣罗马帝国有所不满。
话说,只是有名的哲学家那么评价的而已,神圣罗马帝国的名字由来可是很有说头的。
但话说回来,为什么会有给猫取对日本人而言没什么特别感情的源自神圣罗马帝国的名字的怪人存在呢。
叫小桃啊小玉啊什么的不就好了。
我望着怪人桐原,等她稍微冷静下来。
桐原不再怒骂,而是突然以解释的口吻喃喃道。
「初中的时候,我很想吃鸽子」
这句台词毫无条理。
和这只猫有什么关系?
「我虽然长得很小,但我非常能吃,所以有时候会饿到咕咕叫。看着站前的家鸽咕咕叫的样子,我就觉得那些家伙没准吃的比我还好。我作为一个人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因此非常生气」
会嫉妒鸽子吃的东西的女初中生,大概就只有桐原了。
你到底是有多穷啊。
我虽然很在意,但这不是正题,所以我催促她继续。
「然后?」
「有一天,我在图书馆查了抓鸽子的方法,想在站前抓几只来吃」
我觉得这应该是在开玩笑,但她身上的氛围并不像是那样。
桐原一定是认真的。
她皱着眉头,但依旧保持着美少女般的容貌,喊道。
「但是,鸟兽保护法挡在了我的面前。那些可恶的鸽子是受日本法律保护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先得到国家的许可,才能驱除那群多到烂掉的家鸽呢!!」
无论如何,那些重要人物出于某种根据都会保护某些东西。
或许是因为官僚作风,过去的惯例一直沿袭至今。
又或许是因为害虫驱除公司提供了辞官后的职位。
政府做的事,不外乎这几种情况。
「我只得放弃。我只能每天一边流着委屈的泪水,一边饿着肚子瞪着站前的鸽子」
我觉得桐原应该把人生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有时间去想抓住站前的鸽子来吃,那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去做。
连那些对现状和未来感到忧虑的失业大叔们都做得比这更有意义。
我很想这么劝她,但话到嘴边就被她打断了,只好闭上了嘴。
「就在那时,这只猫出现了!」
「呜呜」
像是在回答似的,格茨卿发出了奇怪的叫声。
是真的很奇怪。
「这只猫冲进了站前那群悠闲自得的鸽子之中,抓起了其中一只。然后它把鸽子拖到树荫下,用爪子和牙齿撕成碎片吃掉了」
「好可怕」
不过,以格茨卿的体格,如果不捕食鸽子,怕是活不下去的吧。
我开始觉得那是只类似豹子或者猎豹的猫科动物,而根本不是家猫了。
「当时,我就根据自己的猎物被它从旁夺走的缘故,决定叫它格茨·冯·贝利欣根卿了。它无愧于强盗骑士之名。在上下学路上偶尔碰到的时候,我还会向它点头致意,就这样过了三年」
「嗯,我明白了」
我明白的是。
桐原认识这只猫,甚至还会向它点头致意,并且给这只猫取名叫格茨卿。
以及这只体格达到吉尼斯世界纪录级别的名叫格茨卿的猫,在最近被悬赏捉拿了。
还有桐原她想要钱。
我理解了这三个要点。
「总而言之,你是为了钱来捕捉打了三年招呼的熟猫格茨卿的」
「是的!为了钱我要把熟猫格茨卿抓住卖掉!我知道元高是它的地盘,呀!!」
桐原用力叫道。
虽然我早就知道,但桐原真的是个可怕的家伙。
我发誓我不会在这件事上帮助她一点。
格茨卿打算从背后袭击桐原,我在心里默默地为它加油。
格茨卿“啪”地跳了起来。
随着“咚”的一声重响,桐原被放倒在了肮脏的地面上。
「什么!唔哦哦哦哦哦!!」
桐原用一点都不像女孩子的粗鄙的浑浊声音叫着。
格茨卿从背后推倒了她,压在了她的背上。
这已经不行了。
感觉不行了。
具体说来,就是桐原的身形比这位格茨卿还要小。
她是个身材和胸部都很单薄的美少女。
成年男性的话姑且不论,要是女孩子被夺去优势位置的话——就已经没有胜算了。
「区区家猫,还想打败人类吗!!」
尽管被压着,桐原还是顽强地这样叫道。
话说桐原,这东西估计不是家猫啊。
仔细想想怎么可能会有体长超过150cm的家猫啊。
它的脚比野生动物园的猎豹还要粗壮,看起来简直就像只美洲狮。
就连以高二学生来而言相当大块头的我,也感觉没把握赢。
「啊啊啊啊呀!」
桐原叫了起来。
当然是以粗鄙的浑浊声音叫的。
「啊啊啊啊呀!」
啊啊啊啊呀!这样的叫声在古代的希腊·罗马有着「愿战神阿瑞斯保佑你」的含义。
虽然看起来完全不是那样,但高智商的桐原自然是明白其中的意思才如此大叫的。
她想要依托战神阿瑞斯的加护,来向格茨卿发起反击。
犹如将积蓄的力量一瞬间爆发出来一般,桐原试图跳起。
「藤堂君,好像不行!」
看来不行。
桐原在脏兮兮的地上挣扎着,而背上的格茨卿纹丝不动。
哎,希望你能把我想着没准能行的期待还给我。
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向被要求保佑肮脏行为的战神阿瑞斯谢罪。
然后。
「嗯……」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
我想做点什么,但还是放弃了。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嘛。
「不是,桐原。你想要我做什么啊」
「一看就明白了吧?救我啊!?」
就算你这么说,那个,怎么说呢。
我虽然没那么有才,但我又不傻,所以我明白一些事实。
「这不是你的错吗」
是你为了钱就想狠心卖掉你认识的格茨卿。
虽然不能说被它杀死也是没办法的事,但稍微受点伤就是你自作自受了。
我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看着她。
「把没人养的野猫送给会爱护它的爱宠人士有什么不好的?收点酬劳也没什么的吧」
桐原头脑灵活,因此能够轻易地运用各种手段。
从一开始就该这么应付的。
不知为何,桐原有一种做出奇怪的伪恶行为的嗜好。
然后,话说回来,爱宠人士能保证会好好照顾那只猫吗。
「呜嗷呜——」
格茨卿叫了起来。
我一边警戒着外表像是大型食肉动物的格茨卿,一边无可奈何地打开了放在旁边卷帘门的桐原的书包。
里面有一张写有格茨卿的体格、外貌等信息,并附有照片的传单。
「藤堂君,你都不偷看我的裙子里面,却对我的包的里面感兴趣吗?你这特殊变态!和我交往的话,倒是可以允许你偷看哦?」
我无视桐原令人郁闷的胡言乱语。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我往传单上写的电话号码打了电话。
「是的是的。我看到传单就打了电话。是的。那个,就想问问如果捉住那只猫的话,该怎么办……是的,是的」
开始通话之后,为了让桐原也能听见,我调成了外放。
不过,怎么说呢。
确实如桐原所言,电话那头满口都是些会精心饲养的话。
但我总觉得那人很可疑。
要养这么大只的猫的话,需要顾虑的地方有很多。
「怎么了,藤堂君,面色沉重的」
「桐原,恐怕对格茨卿来说,事情不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饲养环境呢?
可是要饲养一只体型和身体能力超过薮猫的猫科动物啊。
应该有准备好相应的环境吧。
顺带一提,目前在日本,是禁止将薮猫作为宠物的。
因为它们很可能会伤人。
嗯,把牙齿全部拔掉的话应该就没事了。
哦,是这样吗。
我会好好把它关在管理小屋里,不会有事的。
啊,原来如此啊。
这就是你饲养动物的方式吗。
哎呀,我学生的身份可是帮了大忙了。
你想养猫,又不想为之负责。
我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越来越尖锐,便皱起了眉头。
随着对话的继续,桐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桐原虽然一脸苦涩,却依旧是个美少女。
她有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迷人眼眸和嘴唇。
然而,就连那些也都被一扫而空了。
「挂掉电话!我非常不愉快!!」
桐原很是愤怒。
任谁看了都觉得可爱的脸蛋上表现出了真正的愤怒。
虽然我觉得狠心想把格茨卿卖掉的桐原,没有权利表现出如此厌恶的态度就是了。
「……我本以为有钱人都是些像藤堂君或者你的爸爸一样文雅大方的人。难道就不能打造一个让宠物满意的饲养环境吗。这个时代像我这样的穷人是不能养宠物的。人的品行很差和钱包里没钱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的确,社会上的主流观点是,如果连好的饲养环境都无法提供,就不应该养宠物。
但抛开这个不谈,老实说,我的父亲是很粗俗的。
大俗特俗。
虽然是比刚刚挂断电话的,瞎咧咧说什么要拔掉准备饲养的宠物的牙齿,并把它关进小屋里的电话那头的大叔要好多了。
只有这一点,我可以放心地为父亲辩护。
「呜嗷呜」
格茨卿又叫了起来。
桐原被暴力压倒了。
大约她也有了罪恶感,所以没怎么反抗。
「格茨卿,我投降。请起开。我不会再想去抓你了。而且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藤堂君有权利推倒我并把我弄得乱七八糟」
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权利,而且大概我这辈子也都不会去行使。
不管怎样,她似乎已经放弃捕捉格茨卿了。
桐原虽然自认为是个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的穷人,但至少她不会在法律禁止的范围内对动物施加迫害,这点品行她还是有的。
她并不想让格茨卿体会『蟹工船』中的那种涂炭之苦。
「呜嗷呜」
格茨卿又叫了一声,不知它是否听懂了桐原的话。
但似乎已经不再有敌意了。
它从背上跳下来,转过身,屁股朝向这边。
用尾巴发出噗噗的声响。
然后慢慢地离开了。
「你刚刚受的苦就当是对自己轻率行为的惩罚吧」
桐原啪嗒啪嗒地拍打着裙子。
那是一条完全遮住膝盖的长裙。
神户的女高中生穿的裙子是日本最长的。
父亲带我去东京时,我惊愕地发现那边的校服裙子比膝盖要短,于是小时候的我问父亲说「东京的女高中生都是妓女吗? 」。
而父亲用力地握住我的肩膀,一边认真地对我这么说道「在进入社会之前,不要那么随心所欲地发表自己的言论。为什么不管我跟你说多少次你就不明白呢」。
只有那一点父亲是正确的。
但我当时真的是怀着坦诚的心情,认为东京的女高中生很多都是在卖的——虽然我现在知道我错了,但当时我真的是那么想的。
我这样回忆着。
「藤堂君,请不要盯着看我裙子和袜子之间裸露出来的绝对领域了。不过裙子里面倒是可以给你看。你要负责」
「才没看」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神户的女高中生都是如此的长裙派呢。
我在的重点学校校规基本上是自由的,而且班上也有穿迷你裙的同学。
我估计那人肯定是在卖。
「藤堂君。回去吧。请我吃冰淇淋。请我喝咖啡。请我晚餐吃烤肉。啊,上面说的顺序反过来更好」
「要求还真多」
「因为我很生气所以要暴饮暴食。用藤堂君的钱」
……我知道了。
桐原想要钱。
只有这次她不是以金钱为首要考虑,而是出于好意,想把格茨卿交给一个她误以为是动物爱好者的人。
以及她认为就算花了我的钱,也不会有任何罪恶感这件事。
我成功理解了这三件事。
「烤肉要自助的就行了!呀!」
桐原用力叫道。
明明是用我的钱吃饭,却说得像是在卖我人情似的。
桐原并不是照顾我钱包里的钱,她只是喜欢吃自助而已。
虽然是我来支付全部费用,但由于根深蒂固的贫穷心态,有时我会犹豫不决地迟疑于追加订单。
我只是想不带任何顾虑地尽情享用美食,然后吃得饱饱而已。
不过,算了。
两个人也花不了一万日元,一笔小钱而已。
我并没有说出如果被桐原听到,她就会一边滴溜溜地看着我,一边说着「唔哦哦哦哦!去死!去死!」地作势要来打我的这样的话。
我叹了口气,用手机搜索着附近的烤肉连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