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仅如此、无可救赎

✦拂晓

「噢?」

远处传来了流水声。空气冷到让人倒抽口气的程度,周围寂静无比。

「小亚尔!」

耳熟的声音。不如说,会这么呼唤自己的只有那孩子。

「露比……?」

「终于找到你了!」

她跑过来停在亚尔巴面前,喘着气也不忘朝他露出笑容。

「啊勒?怎么了吗?」

「诶?」

在初冬的天空之下,被她搭话的亚尔巴感到有些混乱。

「你还好吧?」

眼熟的金发少女仰望着自己。

环顾四周,能看到矮楼民宅建筑群零散地矗立于道路前方。这并非平时居住的废墟景色,而是见惯的山中小村。

「白日梦……?」亚尔巴歪起头。

记得自己刚刚还在树木环绕之中才对。

「我们为什么会来村子啊?」他询问露比。

「你忘了?」她嘴角歪下,看上去不太开心的说。「都是小亚尔在森林迷路,我们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的!」

她为什么这么生气啊。话说迷路——

「我迷路……」

为什么会迷路。

「难得的约会都白费了」露比大大叹息着,然后用那小巧的脚轻踹地面。

「比起这个,你不是要去收购商那边嘛?」

「伊儿小姐那边?」

「你不是有想买的东西?在伊娜莉雅生气前赶快买一买吧」

听着心情不大好的她的抱怨,各种记忆才缓缓地从脑底浮现。

「开心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露比一脸不开心地说。她紧握着相牵的手,看上去相当遗憾。

「好了,我们走吧?」被露比拉着手,我就那样跟着她迈出脚步。

总之,我们之后还得回废墟。得想想该向伊娜莉雅找什么借口才行。

走在路上,刚好瞧见眼熟的女性走在前方。是以前和伊娜莉雅拜访村子时借我们裁缝道具的妇人。

「阿啦……」

自然而然地追上对方后,我们走到她身旁。妇人露出柔和的笑容向我们搭话。

「还牵着手走路,关系真好呢」

妇人的脸凑过来,露比便吓得躲到亚尔巴背后。

「阿啦,被讨厌了呢。对不起唷」

妇人没有特别介意地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这么快就要走啦?可以再多待会呀」

「不了,家里的人会担心……」

「这样啊?真遗憾呢——」

一边闲聊一边行走。走着走着,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至于露比则是始终躲在亚尔巴身后,完全不加入对话。

明明有着无法忽视的违和感,然而疑虑却无法停留在脑海,不知何时就消散了。

当他们正准备拐弯时,妇人似乎发现了什么而「啊勒?」的喊道。她的视线前方,在冷清的道路中央,看见血一般鲜红的某物的瞬间,亚尔巴无意识地向后撤了一步。

鲜红的某物,是少女的衣服。纯红的礼裙。从侧面看见的她的单边瞳孔,同样呈现着鲜红色。仰望天空的红色眼眸有如高纯度的宝石散发着强烈光辉。

「是迷路了吗?」妇人那么说着便走向少女。亚尔巴没能拉住她逐渐远去的背影。

察觉到妇人气息的少女,慢慢转过头望向这里。

「……!」

被左右色彩相异的双眸注视,让他顿时屏息。与那年幼可爱的外貌毫不相衬的气息,毫不讲理地塞住了自己的喉咙。

「哎呀,你真像异国的公主殿——」

妇人话刚说出口,她的身子便裂成了两半。宛如花蕾瞬间绽放成鲜红花朵的光景。

「……诶?」不过几米外所发生的事,让亚尔巴瞪大双眼。

就像被斧头砸烂的果实,于空中飞溅的某物落在了亚尔巴脚边。没做防身就倒下的妇人身子倒于地面,不再动弹。

直到刚才都还在说话的"那东西"从头顶流露大量液体,在倒落的地面留下一片赤红。

她做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少女只是悠然地站在那而已。纤细娇嫩的双手没有拿任何武器。

是魔法——而且还是杀伤力极强的。

「露比——」

她听见后吓得双肩一颤,僵着身子凝视亚尔巴。眼中泛着泪水的她,加强了相握的手的力量。

露比特化于使役使魔的魔法。并不擅长战斗。

他回想起曾几何时,与伊娜莉雅相伴来村庄时的交谈。而她当时也说过,存在能轻易杀人的魔法使。

——心中浮现了必须得保护她的想法。

我冲动性地拉着露比的手,朝反方向奔跑。

逃吧、得逃才行。

在思考无法跟上现状的如今,只能依附单纯的直觉了。

「你们要去哪?」

反方向,在本来想逃的路线旁有别的女人——死神站在那。兜帽底下的深邃瞳孔正凝视着这里。「你、你是——?」尽管大脑发白,亚尔巴还是尽力振奋脑袋回话。

「你、是菲莎莉丝的女儿?」然而,她压根就没在看亚尔巴。

死神用着揶揄的口吻,朝躲在自己背后的少女说着「作为一个村姑,这魔力量也太强了嘛」并朝露比伸手。

「——!」

亚尔巴拉着露比远离死神,继续奔跑。

露比的温度经由手传递而来。

得保护她才行。——除了这份感情以外,现在的亚尔巴没有考虑其他事情的余裕。

✦无痛

有些奇妙的感受残留于锡安的眼中。当那位少年映入眼眸时所出现的细微感受。

「他们为什么要逃呀」

卡露米娅心生不满地眺望如脱兔般逃跑的两人。

都在他们面前如此完美演示了什么叫杀人犯还敢说。

「所以不是说了吗,玩玩具要有个限度」锡安微笑着说。

「他们当然会吓到逃跑」

「无痛同学也真是的,就这样眼睁睁放跑他们真过分」

「嘛——」毕竟对他们没什么兴趣。

虽说要是有人做出反击的话——她就会和卡露米娅一样,不会对杀人有所踌躇。

「那个女的有可能是菲莎莉丝的女儿吧?要是小分裂不小心杀了她可就麻烦了」

总之先包含说教意味的提出建议。虽然还是不感兴趣。

「小分裂你沉着点。我们的目的只有魔女杀手」

「我知道的」你才不知道。明明刚才还想直接砍了他们。

「我也知道你怕被杀掉,但我们现在就连魔女杀手是人还是道具都不清楚。无论如何,就这样毫无对策下去,很可能会在接触前就让对方逃掉」

「我才不怕呢」

是伤到她自尊心了吗,卡露米娅闹起了别扭。竟然会因为这种事不开心啊。

「所以说,我们采取较为温和的做法吧」

「要怎么做?」

「由我与对方交流。至少要严格筛选杀的人吧」

嗯~。——卡露米娅将手添在嘴边沉思。

「魔力量多的女人很有可能与菲莎莉丝有关。总之先抓住她然后交给爱憎」

「爱憎同学的话,嘛、应该能弄出不少情报……」她似乎接受了,表情有所软化。

「详细的调查就交给爱憎的傀儡去做就好。我们负责抓住有关的证人。本来的计画是这样吧?」

「……我知道了。我会妥善处理的」

「你明白了啊。那么我们出发吧」

锡安呼出口气,朝目的地迈步。

并在途中缓缓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带月环(sher khan)——

掀开这个名称的魔道具盖子后,下个瞬间,她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刚才还不存在的巨大镰刀。

手握大镰的锡安,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死神。

✦拂晓

冲到目的的住宅前,亚尔巴先平顺了一下呼吸。一起跑到此处的露比气息也同样慌乱,和她不安的目光对视后,亚尔巴重新想起自己的职责。

他没有确认居民在不在,就直接进入住宅玄关。

「伊儿小姐!」

他呼唤居民的名字。看见少女往走廊探出头来,亚尔巴才总算放下心来。总之,还活着。

「你、你怎么了?」

看到亚尔巴气喘呼呼,她一脸惊讶。

「……凯特先生在吗?」

「诶?爸爸他出差去了……」

凯特为了贩售商品经常去往其他地区。既然不在村子那就太好了。

亚尔巴喘着气开口说道。

「杀人犯、来村子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杀人犯?」伊儿皱起眉头。

「那些家伙在找伊儿小姐」

「找我?为什么?而且杀人犯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只有很危险这件事是确切的。就算说她们不用武器也能砸开人的脑袋,伊儿也无法理解吧。

「总之我们先赶快离开——」

忽然,有种恶寒瞬间一路从脚尖闪到头顶。

察觉到某股征兆的似乎不只亚尔巴。伊儿也神色紧张地看向了玄关方向。杀气原来能像这样靠空气传递的吗——?

他赶忙拉着露比的手走向餐厅。

从开在玄关方向的小窗窥向外头,能看见正在缓慢靠近这间房子的两道人影。

「干嘛啊?」

亚尔巴回应追着自己确认情况的伊儿。

「她们来了」

「她们是……」

「你见过能一瞬间切开人体的魔法吗?」

他有些在意伊儿有没有见过身穿红色礼裙的少女和死神两人。

对此,伊儿则是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而瞪圆了眼。

「没、没有啊?」

「她的左右眼颜色不同。一边是纯红的。你有印象吗?」

「没有」这次她说的很果断。

「这个家有后门能离开吗?」

「有是有」

「你能不能带着这孩子逃向森林……」

说完亚尔巴才注意到。她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自己太过焦躁了。亚尔巴看向依附在自己手腕的露比。她可怜地浑身发抖,用着害怕的眼神望着这里。

就在这时——

「打扰了~」

传来了女性的声音。和紧张感相去甚远的,悠哉声音。那反而更加煽动他的不安。

「是、是谁?」

「没时间了,快走」

他全神贯注。亚尔巴将露比推给伊儿。无视一脸不安的两人,他再次前往玄关——

「等等,要是对方真的是杀人狂,你是想去送死吗?」

伊儿面色苍白地望着他,使亚尔巴一时语塞。送死——没有现实感的话语渐渐渗透全身。

或许会死——他是有想过那种糟糕的展开。

「呐,那些人找我有事吧?既然如此——」

伊儿的提议,让亚尔巴苦恼地皱起眉。

「太鲁莽了」

「我是看你100%会死,才这么提议的好吗」

这孩子本来就这么大胆吗。明明容貌很年幼,却压制了自己。

「这个家的主人可是我,交给我吧」

伊儿那么说着便走向玄关。

的确,就算亚尔巴充当她们的肉盾,顶多也只能拖几秒。

要是正面对决,亚尔巴的性命一定轻易就会消逝。在场的所有人也会陷入性命危机。

既然要打,就必须趁其不备。决定由伊儿露面后,亚尔巴下定了觉悟。

「你好」

该说是幸还不幸呢,隔着墙壁传来的声音并不是红色礼裙的少女,而是披着兜帽的死神。

亚尔巴拉着露比的手,悄悄在餐厅移动。

餐桌上摆着应该是早餐时所用过的餐具。直到刚才为止,伊儿都还在过平稳的日常吧。亚尔巴路过餐桌,伸手探入餐厅深处的布帘看向内部。

那是个储藏室般的狭窄空间。里头杂乱地摆着各种料理用具。

「你躲在这……」

他将露比推向储藏室后,她一脸不安地转向这里。

「小亚尔呢……?」

「没事,总有办法的」

现在没时间慢慢谈话。让她蹲着躲在里头后,他重新回到餐厅。

亚尔巴贴近墙壁,倾听对话。

「和刚才不同人呢」

纤细、漂亮的嗓音。是死神。

「……那个庞大的利器是什么啊……」

伊儿的声音——

借此,他大概清楚隔着墙壁的两人的站位了。

「诶?这个是想说如果没人开门,就用来砸门」

武器——亚尔巴注意到伊儿是在偷偷向自己传达对方的情报。

「比起这个,你是谁?」

「你倒是先说自己是谁啊」

「我?我是锡安。锡安‧马尔杜克」

死神没有多加思索就报上名号了。锡安——果然没听过。

「你呢?」锡安用着不含感情的声音淡淡问道。

「伊、伊儿!伊儿‧修加尔」

「啊啊,就是你啊」

和逞强的伊儿相比,她的反应很平淡。

不过,来访者的注意力与预料的一样,转移到了伊儿身上。当伊儿说出名字的瞬间,感觉紧张感瞬间到达顶峰。平常连气氛都显得很温和的伊儿的家正充斥着恶意。

亚尔巴戒备著名为锡安的女人,将意识放到右手。

『抬起右手默念』

伊娜莉雅在废墟传授给自己的法阵,亚尔巴也能感受到其位置所在。

要是朝人体释放,对方或许会像当时的岩石那般粉碎。然而——

「话说逃到这里的男女跑到哪去了?」

女人的杀气直直刺向亚尔巴的肌肤。

——他们没有决定暗号。突袭时机全看自己的判断。要攻击,还是继续躲藏。

亚尔巴伸手朝向墙壁。

震耳欲聋的轰声。

亚尔巴的魔法——贯穿一切的弹丸朝着墙壁对侧,死神所站的位置释放。弹丸轻而易举地贯穿墙壁,袭向女人。

「——」死神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屈膝一蹲就闪过了飞来的弹丸。没能击中对手的弹丸穿过另一侧墙壁后便飞得无影无踪。

以法阵发起的突袭失败了。他紧握小刀,进入近身战。

亚尔巴隔着开了洞的墙壁与死神对视。她手中握着和身高差不多的大镰。

她用着与巨大武器不相符的极快速度挥舞,破坏了墙壁与梁柱。

「啊啊!」

伴随着轰声,伊儿发出惊呼。但他没时间在意这个了。

「真意外——」

死神呢喃着。

「咕!」

在瓦砾飞散的狭窄空间,亚尔巴尽全力弯下身,躲过了挥舞的大镰。那动作几乎算是偶然。

尽管全身被四散的木屑击中,他还是移动到女人的视野死角准备进行反击。

「明明刚才选择逃跑,但你其实挺勇敢的嘛」

那声音含有些许的赞美之意。

——哐啷,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小刀落于地面。

「……咕!」

死神掐住了亚尔巴的喉咙。能感觉到她的手指渐渐埋入自己的脖子。

「住手!」听见了伊儿的悲鸣,然而死神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唯一没必要放生的家伙恰好自己挺身抵抗真是太好了。做出毫无意义的挣扎真是辛苦你了」

那力量凶悍到无法想像是女人发出的。她单手就能轻松让亚尔巴悬空。

可恶……。他明确感觉到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实力差距太大了。

「死之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死神的声音直到这时依旧平静。

怎么办。——就算思索,自己也没有可做的事。

「如果乖乖回答,我就让你死快点。要是不回答——」

死神的手指逐渐埋入脖子,在连呼吸都感到困难的状况下,亚尔巴还是没有颓丧下去。

「就像这样慢慢绞杀。好了,你好好想想后回答吧?」

死神开心地微笑起来。

「我……什么都不会说……」真想朝那漂亮到令人作呕的脸吐上一抹口水。

「哈?」死神的眉毛微微一颤。透出了一丝不快。光是让淡然的死神女人露出那种表情,就令他感到爽快。

「我说我什么都不会说……这个蠢——」

亚尔巴骂到一半,就被死神毫不留情的右直拳打断了。女人小巧的拳头击中他的脸颊,使他直直往后飞。光是如此,他的口中就充满了血腥味,并吐出了血。被打断的臼齿也跟着一同落于地面。

「咕……哈哈……」他干笑起来。

不是说要绞杀么。

刚才掉落的小刀现在就在倒于地面的亚尔巴面前。

亚尔巴手握小刀,用着轻微的动作起身。

这次一定要把刀插进死神的胸口。做好觉悟,亚尔巴举起小刀朝着死神——

「——哈?」

死神流下了泪水。

他动摇地停下动作,而那成了破绽。下个瞬间,亚尔巴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给刺穿了。他的身子因此浮在空中,然后再次倒地。腹部传出炙热的痛觉,被刺穿的伤口不停流出鲜血。

「亚尔巴——!?」

某人的惨叫传入耳中。

是露比、还是伊儿,又或者是她们两人的呢,他不清楚。

亚尔巴的视野逐渐缩窄、朦胧、消逝。

看来,我谁也没能保护到。没能救到、在场的任何人。

✦无痛

「小亚尔!?」

「亚尔巴——!」

少年在眼前流出大量鲜血,倒在了地上。两道人影扬起悲鸣奔向了少年。

然而,他的身体一动也不动。

不过是死了个人。明明只是如此——

「你杀了他……?」

锡安害怕地回过身,问向不知何时站在背后的卡露米娅。

「是呀,贯穿了心脏,必死无疑吧」

锡安怀揣着的微小希望,被那句话抹灭殆尽。

怀揣?希望?——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那简直就像是在对少年的死感到惋惜啊。

不可能。这不可能。

「话说回来,让那种魔力量少得可怜的男人活下去根本没有意义吧」

面对那冷淡的声音,她不自觉地想喊"开什么玩笑"却又压抑了下去。

她苦恼着。为何——自己为何想那样吼卡露米娅?

搞不懂……。

「你那什么脸啊?竟然在流泪,真奇怪」

「诶……?」

她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正不停流着泪。

流泪——她还以为自己早在很久以前就失去了这种富有人性的机能。

奇怪。太奇怪了。明明自己不可能产生任何想要压抑的感情。

但若要将其作为一场梦割舍,那过于鲜明的痛却还在从刚才殴打他的手流露至全身。

她无法抵抗时隔百年的痛觉与感情的奔流。

「呜哇啊啊啊!」

某人的悲鸣响彻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

是刚才和男人牵着手的少女。就算问为什么,她也不明白。

「菲莎莉丝的女儿,是姊妹来着?」

卡露米娅交互看向两个女人,毫无感慨地说道。

怎样都好。已经无所谓了。

毕竟一切、早已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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