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话 由于师傅留下的欠债,人生原已走投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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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狂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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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西斜的傍晚时分,充斥着喧嚣和寂静的大街上,我──卢克斯•鲁拉在心中呐喊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同时竭尽全力奔驰。

「别想逃──!别想逃离梵贝尔•鲁拉的债务!」

从背后传来毫无道理的怒吼声充斥着杀气。与此同时,想取我性命的风之子弹也朝我射来。于是转身拔出配在腰部的剑,把子弹悉数扫开后放弃逃跑,与追兵们对峙。回过神来已经无路可退,因此只能这么做。

「竟然在大街上施展魔术……你们也太缺乏常识了吧?是说你们想杀了我吗?」

「闭嘴!区区臭小鬼不要向大人质疑常识啦。何况如果要怀疑常识,你的师傅可是最缺乏常识的人啊!」

应该是追兵领队的男人不屑地说道,不过关于这件事,我也大大同意。

毕竟当我在便宜的旅社歇口气时,突然遭受四名老练的魔术师袭击,落得和他们玩捉迷藏的下场。原因无他,正是因为我的师傅不知何时欠下大笔债务的缘故。

师傅叫做梵贝尔•鲁拉,是养育我的家长,也是剑与魔术的师傅。

我在十六年前发生的「大灾害」中失去双亲,对我而言唯一可以用家人称呼的这个人,在一星期前的某一天毫无任何前兆,突然就这么消失无踪了。

而留在我手边的,是写有「不要成为我这种人」的纸条、为祝贺而送给我的一把长剑──剑名【安德拉斯特】──以及大笔金额的债务。还有历经千辛万苦才学会的魔术与剑技。

「听好了,少年。你师傅欠下的债务足足有五千万瓦尔。破天荒的欠款当然不容忽视,不过更大的问题则是借钱的对象。你晓得他向谁借钱吗?」

「我不想知道。」

「他偏偏是向拉斯贝特王国四大贵族之一的约雷纳斯家借钱。你懂这个意思吗?明白吧?」

「很遗憾,丝毫没有明白的意愿。」

我正经八百地如此回话,将剑对准他,男人便以一副受不了的模样重重叹气,并抓了抓头。

「唉……无论你是否想理解,大小姐的命令就是要我们抓住你。抱歉啦,你就束手就擒吧──风啊,化为子弹贯穿敌人『疾风•子弹』!」

男人边伸出右手边叫喊术名,引发从空无一物的空间中产生风弹的奇迹。紧接着子弹划破空气,接近音速朝我射来,想射穿我的身体,而且全部都打中了。那瞬间,尘土飞扬。

「──你们莫非真的是白痴吗?倘若在这种大街上尽情施展魔术会有什么后果……稍微动动脑子应该就晓得吧?」

我挥动手中的剑,驱散令人厌烦的尘烟以后耸了耸肩,朝追兵开口抱怨。

「哦……那道攻击竟然全都挡下了,还挺有一套的嘛!不愧是大小姐看上的人。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呢?」

「不怎么做。我没有那种闲工夫陪你们玩。毕竟得寻找留下大笔债务后消失无踪的垃圾师傅啊。」

「是吗……是啊!不过你想寻找垃圾师傅,得先打倒我们啊!」

男人浮现狰狞的笑容,一边叫嚷着,一边拔出腰间的短剑朝我刺来。他的速度快到让人惊愕地瞪大眼睛。不过──

「──太慢了!」

「呜咕!」

我主动往前踏一步,缩短距离,一脚踢向他的上腹。出乎意料的一击让男人身体前倾,双脚离开地面。

「喝!」

我一边大喝一声,一边趁胜追击使出回旋踢将人踢飞。仅仅几秒内发生的事情,让其他追兵们呆若木鸡地张大嘴。

如果这样就能收拾他就好了,但恐怕男人会站起来。虽然第二击命中他的侧腹,不过感觉就像踢到岩石一般。

「可恶,你手中那么气派的剑是装饰品吗?既然拿着剑,就好好挥剑战斗啊!」

「很不巧地,我那垃圾师傅总会动手动脚呢。他澈头澈尾教导过,可以利用的东西都要拿来用。就像这样──雷鸣啊,化为箭矢奔驰『雷电•箭矢』。」

从我伸出的左手食指迸出划破黑暗的一道紫电。男人往旁边一跃,在千钧一发之际回避了雷电,接着趁势再次朝我突击,而这次我好好地举起剑,深深压低重心迎击。此时──

「火焰啊,化为子弹炸裂吧。『鬼火•子弹』!」

「风啊,化为子弹贯穿敌人『疾风•子弹』!」

「大地啊,化为子弹贯穿敌人『大地•子弹』!」

从有如贴着地面奔来的男人背后,火、风与土三种子弹在绝妙的时机掠过男人朝我射来。面对这些攻击难以回避,也不好用剑弹开。就算这样,倘若专心应付魔术时,领队的男人一靠近用短剑刺入心脏,就大势已去了。若是一般人会有这种下场。

我挥舞三次澄澈的夜空之剑。悉数弹开射来的火、风与土的子弹,挡下了瞄准自己心脏刺来的短剑。追兵们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睁圆双眼,一脸惊愕。

「都是致命的破绽喔!」

「────啧!」

当我想再次一脚踢向男人上腹时,他边咂嘴边在千钧一发之际后退,躲开了攻击。

「骗、骗人吧……难道那家伙刚才劈开魔术了?」

「没多少人能办到这种事──啊啊!难不成那个少年是传说中的『斗技场扰乱者』吗?」

被人叫出极其不名誉的外号,我忍不住皱起眉头。追兵们不晓得我的想法,继续往下说:

「那家伙就是街头巷尾流传,在台面上下社会的人皆可参加的【斗技场】出赛,凭着压倒性的实力不断抱走奖金的『斗技场扰乱者』吗?」

「哼,不管那个小鬼有什么外号都和我们的工作无关,没错吧?」

顺道一提所谓【斗技场】是魔术师们赌上自己的人生,以习得的技巧战斗的场所,能纯粹地享受令人捏一把冷汗的攻防战,同时预测胜利者并赌钱的一种娱乐。

不仅仅在拉斯贝特王国,其他国家也认可这是一种竞技,从孩童到老人,无论是否身为魔术师,是极受大众欢迎与合法的互相残杀(娱乐)。

「先说清楚,扰乱斗技场并非我的喜好喔?因为垃圾师傅交代:『有些事情只能透过实战学习!』才不甘愿地出赛罢了。」

真要说的话,也是为了赚取生活费啦。

「唉……既然有这些缘由,这次也去赚奖金,赶紧把债务还来啊,混帐!」

「说到底那并不是我的债务……比起这种事,接下来要怎么办?你们还想打吗?」

「当然要继续打。那是大小姐交代我们的工作。」

部下们也压低重心,听从领队的话进入作战模式。看来要击退这群追兵,除了让他们无法战斗,别无他法。就算这样,单方面处于防御的立场、拖拖拉拉地打斗不符合我的个性。

我下定决心小力地吸入一口气。一边压低重心一边右脚后移,双手握住纯黑的剑,摆出八相的架式(注:指把剑举高到头的右侧,左脚向前的剑道架式)。

「难不成那个架式是!你们都把所有魔力用来防御!不然──」

会没命喔。我施展师傅教导的招式,盖过领队如此对部下们叫喊的声音。

「阿斯特莱亚流战技『天津之朔风(Boreas)』!」

我把缠绕暴风的剑从最高处往下挥。遭到高密度压缩的风成为破城槌,可将立于我面前的任何威胁悉数斩除──

「阿斯特莱亚流战技『天津之朔风』!」

──本应如此。然而战场上响起坚定而清亮的声音,突如其然翩翩跃下战场的闯入者释放同性质的风,将我施展的风压给抵消了。

「大、大小姐……您为什么在这里?」

「大家辛苦了。接下来由我来对付他,请放心休息吧。」

如此说道并微笑的,是和我年龄相仿的女生。她手中拿着一把纯白的长剑。

「幸会。我的名字是缇亚莉丝•约雷纳斯。以后恳请多多指教。」

她有一头在光芒沐浴下散发微弱光芒、美丽的白银长发。宛如宝石晶莹剔透的美丽绿眼。五官端整,眉目秀丽并散发坚强的意志。能够夺走任何人的心、有如妖精一般亮丽的容貌,让人感受到她那与生俱来的高贵血统。

「约雷纳斯……难道你是借钱的债主吗?」

「正是如此。我是借钱给你师傅『龙杰的英雄』梵贝尔•鲁拉的约雷纳斯之人。」

我师傅的名字确实叫做梵贝尔•鲁拉,不过可没有人会用「龙杰的英雄」这种帅气的外号称呼他。

「那么,很抱歉事出突然,请你偿还那个人留下的债务吧。就用你的剑与魔术支付!」

「你在说什么──唔!」

我无法理解她的意思,在反问之前,眼中寄宿激情火焰的缇亚莉丝已经挥下剑。那一击沉重又凌厉到不像是纤细的身体可施展的攻击,让我忍不住皱起眉头。

「呵呵。反应很不错。不愧长年以来接受梵贝尔先生的指导呢。」

「……所谓的千金小姐看来是种危险的生物呢。不由分说地就出手攻击,你有什么打算?」

一击、二击、三击。钢铁互相冲突,火花四散。我从令人眼花撩乱的刀锋相接之间朝着约雷纳斯家的千金问道。

「我一直都很想和你打打看喔。讨债只是附带的。」

「……什么?」

这名千金小姐在说什么啊?似乎察觉我的讶异,缇亚莉丝嘴角浮现笑意如此说明。

「毕竟卢克斯是继承十六年前,单枪匹马拯救这个国家所面临危机的英雄绝招,独一无二的存在呢。」

「……若是这样,你刚才的招式又是什么?那确实是『阿斯特莱亚流战技』啊。」

「阿斯特莱亚流战技──驱除覆盖世界的黑暗,横扫降临于人们的各种威胁的护国救世之活人剑,没错吧?」

「既然你知道这些事情,那果然……」

「倘若想得到解答,请和我战斗吧。只要赢过我,就向你说明。啊,也可以顺便免除债务。」

缇亚莉丝拉开距离,以剑尖对准我的眼睛浮现大胆无惧的笑容。我想到的问题堆积如山。

「呵呵,看来你有干劲实在太好了。顺道一提,如果我赢了就要回收你手中那把剑──约雷纳斯家的传家之宝。」

有如故事中登场的战争女神,站姿甚至散发平稳且庄严的氛围。她的身手肯定强大无比。

我微微吐了口气加强集中力,举起剑。尽管约雷纳斯家传家之宝的说法令人在意,但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傅送给我的剑被人拿走。

连眨眼也不允许、一触即发的紧张与沉重的沉默蔓延,带刺的压力让人冒出鸡皮疙瘩。与师父认真对决(厮杀)时以来的感觉,不禁让我扬起嘴角。看来我没资格嫌弃别人。

在一秒甚至令人感到永恒之中,最先行动的是缇亚莉丝。

「──喝!」

随着使劲的吆喝声凌厉地往前一踏,缩短距离。我在内心为之惊叹,也以最小幅度的动作回避以肉眼的速度追不上、朝我挥来的白剑。

然而缇亚莉丝不让我反击,在电光石火间转过手腕,从左下往右上斩击。我见状大大往后一跃躲避──

「阿斯特莱亚流战技『天津之狂风(Auster)』!」

风切声第三次响起,甚至可轻而易举劈开钢铁铠甲的真空之刃,从缇亚莉丝的剑释放。竟然瞄准我落地的时候,从那张脸蛋真的看不出如此心狠手辣。时机上难以躲避。那么只有一个选择。

「阿斯特莱亚流战技『天津之朔风』!」

以牙还牙,以风还风。我挥剑产生风压吹散风刃,化解了招式,并趁着对方大吃一惊、动作稍微停顿的空档使出反击。

「火焰啊,化为子弹狂乱炸裂吧。『鬼火•火焰弹』!」

我变出无数个火球,所有火球几乎同时射出。带着回敬的意思,施展不过用来迎击的魔术攻击,结果如何呢?

「──唔!」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

「大小姐────────!」

爆炸声响澈宁静的战场,冲天的烈焰把四周照得有如白天般明亮。在领队的男人着急地奔来叫喊之中,我没有丝毫大意,摆好架式等着对手的下一招。她不可能被这种程度的攻击打倒。

「──从外表看不出来,你下手毫不留情呢。」

背后传来冷静的声音。她不仅完整回避那个轰炸,甚至以我于瞬间会跟丢的速度移动,来到我背后。再次于内心大感吃惊,也转身挡下饱含杀气的必杀一击,以玩笑话回敬她。

「这是我的台词吧。话说分明只是一般决斗,你的杀气不会太强烈吗?」

「非常抱歉,不过我果然会忍不住嫉妒那个人唯一认可为徒弟的你。」

「……你和师傅是什么关系?」

「呵呵,等这场对决结束以后就告诉你喔。」

缇亚莉丝这么说道后主动跳开拉远距离,重整旗鼓地举剑对准我的眼睛。下一击会拿出真本事。她从身体散发的威压如此表示。

「好吧,那么差不多……该分个高下了。」

我把剑收回腰部的剑鞘内,左脚后退斜对着对方。目的十分单纯,要以比缇亚莉丝更快的速度使出必杀的一击。

沉默再次流逝。于一瞬间彷佛拉长到永恒的感觉之中,这次缇亚莉丝先行动。

「阿斯特莱亚流战技『天灰之炽火(Svarog)』!」

缇亚莉丝往前一跃缩短距离,挥下缠绕着灼热风暴漩涡的纯白之剑。面对倘若直接命中,身体肯定会灰飞烟灭的必杀一击,我的嘴角不禁上扬。

「──唔!」

「阿斯特莱亚流战技──秘技『神解一闪(Fragarach)』。」

我把自己的身体化为雷电,千钧一发以神速避开缇亚莉丝的一击,同时绕到她背后拔刀。纯黑的剑刃停在毫无防御的颈部前。就算在决斗,也不可以伤到她有如白雪般无瑕的肌肤。

「大小姐,是我胜利了吧?」

「是的,没有错。这场决斗是我输了。话说回来,刚才那招是阿斯特莱亚流战技的秘技吗?你果然与众不同呢。」

缇亚莉丝一边自嘲一边把剑收回剑鞘,举高双手。她身体散发的威压感消失,转了一圈面向我时,脸上浮现如花朵绽放般楚楚可怜的笑容。

「那么卢克斯,我保证过会告诉你各种事情,不过在这之前──」

她「啪叽」地弹指后,周围的空间产生龟裂,喀啦作响地逐渐崩解。声音停歇后,四处都不见大闹一场的迹象,周围一带彷佛没发生过任何战斗,回归一片宁静。

「原来如此……会大胆地施展魔术是因为架设了结界啊?我丝毫没有察觉耶。什么时候架好的?」

「我想想……真要说,就是从一开始吧?如果不这么做,可不能在这种大街上施展魔术喔。」

也就是说在各位追兵施展魔术之前,就已经在周遭一带建构隔离现实的结界了吧?

「顺带一提,我们的职责从一开始就是把你带来大小姐架设结界的这个地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玩起鬼捉人啊。」

「就是这么回事。唉,尽管架设了结界,我可没料到会射出那么华丽的烟火呢。」

缇亚莉丝遮着嘴露出优雅的微笑,领队的男人则耸了耸肩叹气说:「别闹了。」他的部下们也同样浮现苦笑。

「来,卢克斯。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希露艾拉小姐,可以过来这里吗?」

「大小姐,您找我吗?」

缇亚莉丝朝着空气呼喊,顿时有个身穿女仆服的女子不知从何处现身了。

「希露艾拉小姐,可以请你安排马车吗?」

「请放心,大小姐。马车已安排好,马上就会到了。」

如此报告后,紧接着伴随马的嘶吼声,有东西发出喀哒喀哒的响亮声音接近这里。

「你还是一样处理事情很迅速呢。那我们走吧。赛尔布斯先生,今天谢谢你了。抱歉把麻烦的工作推给你。」

「没关系的喔,大小姐。只要是您的请托,我们愿意赴汤蹈火,上山下海。」

没有错,大小姐请不要这么见外!名字似乎叫做赛尔布斯的人如此表示,各个部下纷纷有活力地应和。虽然年纪相差许多,她似乎挺受到仰慕。就在看着他们交谈时,马车抵达了。

「来,卢克斯,请上马车,我们在里面好好聊。」

「等一下,要搭马车换地点是无所谓,不过你要带我到哪里?可别说是你家喔?」

「呵呵,观察力真好。正是如此,接下来要前往约雷纳斯宅邸,也就是我家喔。」

缇亚莉丝闭起单边有如星辰灿烂的眼睛。我一边说服自己,忍不住觉得她的笑容可爱也莫可奈何,一边搭上马车。

*****

「这就是贵族的豪宅吗……真是惊人。」

搭乘马车经过十几分钟。抵达目的地约雷纳斯宅邸后,气派的房屋让我哑然失声。

「贵族的宅邸总给人为讲究排场而散尽家财建造得华丽辉煌的印象,不过我们约雷纳斯宅邸舍弃不必要的装饰,是朴实稳健的结构喔。」

缇亚莉丝一边说明,一边带我到会客室。室内的摆设,从桌椅到照明器具每一个都是工匠亲手打造。尽管并非奢华的家具,肯定个个是高级货。

「呼……还是待在家最让人平静呢。」

缇亚莉丝深深坐在椅子上,把挂在腰部的剑放置于腿上呼了口气。我则因不寻常的不合时宜感而背部发痒。

「希露艾拉小姐,可以帮我泡杯红茶吗?卢克斯和我喝一样的没关系吗?」

我无语地点头。不但紧张,加上不曾喝过红茶这种高级饮料,老实说不论她招待什么都尝不出味道吧。

「遵命,我会一起准备配茶的点心,请稍等一下。」

「拜托了,我们会稍微深入地谈话,请你花时间慢慢准备。」

希露艾拉小姐再次回答遵命,行礼后离开会客室。两人私下相处让人紧张,不过这样一来终于可以提问了。

「那么该从何处说起呢?有太多事情要说明,让人伤脑筋呢……」

「那就先让我问一个问题。你真的愿意取消师傅的债务吗?」

纵使是大贵族的千金小姐,她有权限取消五千万瓦尔的大笔债务吗?

「当然可以。这并不是我,而是约雷纳斯现任当家,即我的父亲决定的事情,请你放心。」

缇亚莉丝如此笑着说道。我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后吐出安心的气息,接着问出下一个问题。应该说比起债务,这个问题更为重要。

「那么下一个问题。请告诉我你和师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用阿斯特莱亚流战技呢?」

「啊,这个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也接受过梵贝尔先生魔术与战技的指导。虽然他并没有认可我是徒弟啦。」

他竟然担任过约雷纳斯家这种大贵族千金的指导老师吗?那个废物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啊?

「因此我从今天和你相遇的许久以前,就一直很在意卢克斯的事,如果我这么说,你要怎么办呢?」

「嗯?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呵呵,关于这个部分,等我有心情再告诉你吧。比起这种事,可以先进入下一个话题吗?」

尽管在意得不得了,反正她似乎不打算开口,我便沉默地点头同意。

「说到底以这次的债务骚动为首,我会和你交手,像这样邀你来我家,是因为我也想知道梵贝尔先生的行踪。」

「也就是说缇亚莉丝小姐也不晓得师傅的行踪吗……?」

「很遗憾地,就是这样。尽管他有教导我魔术与战技的恩义,五千万瓦尔这种庞大的债务也不能视而不见。不过……他留下这种物品之后消失了,我也说不出这种话。」

缇亚莉丝如此说道,将放在腿上的剑鞘──刚才决斗中,她宛如自己手脚般随心所欲挥舞──拔出剑放置在桌面上。

「那把剑果然是师傅的……」

原本就猜是否如此,在近距离观察下便确信的同时,从口中发出惊愕的声音。

丝毫无任何脏污的纯白之刃,刻着灿烂辉煌的一缕金线,神所锻造的剑身。尽管有如羽毛般轻盈,也能把钢铁当作纸一般轻而易举地劈开,这把剑我也很熟悉。

「卢克斯晓得吧?这把剑对老师有多么重要。」

「是啊……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剑,他曾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放手。你拿着这把剑代表──」

「对……他留下如此重要的剑以后,便消失无踪了。因此我担忧那个人是否遭遇了意外……」

如此说道的缇亚莉丝紧咬嘴唇,脸上带着哀愁,深深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我了解情况了。尽管是个废物,师傅留下自己心爱的剑消失无踪,确实令人担忧呢。」

「……那番话真令人在意卢克斯眼中的梵贝尔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呢。」

如果问我师傅是什么样的人,用一句话回答则是「把废物画出来,就是这种人」。毫无生活能力、金钱管理散漫、等一察觉已喝得烂醉等,他的缺点可以说数也数不尽。

只不过,关于战技与魔术的能力高人一等。指导方法如文字所述是场灾难,我数不清已做了多少次赴死的觉悟了。

「唉,先别管师傅的事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啊……?」

虽然把人找出来赏他一拳也不赖,但丝毫没有线索,这样无法搜寻。

「我想想……那么和我一起就读魔术的学校──拉斯贝特王立魔术学园如何?」

拉斯贝特王立魔术学园。师傅曾告诉我这个名字。记得是拉斯贝特王国内几个魔术师培育机构之中,历史最悠久,威严无比,且可学到最顶尖魔术之类的地方。

「梵贝尔先生十分担忧卢克斯打从出生以来就没交过任何朋友,非常可怜。另外,那个人经常把『如果我有个万一,希望你成为他的助力』挂在嘴边。」

谁可怜啦?说到底,不让人住在交得到朋友的环境中的罪魁祸首就是师傅本人吧?还有他说过「有个万一」表示曾经预期这种情况吗?

「另外梵贝尔先生也提过:『与同年龄魔术师见习生交流,让他精益求精。因为只和自己交手感觉会走调。』如果是这种情况,把你介绍给我明明就得以解决了……」

缇亚莉丝微微噘起嘴嘀咕。

用交手形容,听在耳里很普通,但实际上我和师傅的情况比起过招更像是认真在互相厮杀。

尽管不会用上真剑,师傅用木剑狠狠使出的斩击拥有轻易把我的头敲碎的威力,而且他施展的魔术威力强大到万一击中,刹那间即让人化为焦炭。那个人都不知道他让徒弟过得多么辛苦吗?

「要进入拉斯贝特王立魔术学园就读,我无所谓。只不过那里可以无条件就读吗?一般不是会举办考试,得合格才行……?」

「观察力真的很好呢。如你所说,为了就读拉斯贝特王立魔术学园,必须在入学考试上合格才行。然而前几天已经举办过考试,结果也很快就会发表了。」

「那我不就不可能去学园念书了?你可别说会强硬地做一个名额让我就读喔?」

凭约雷纳斯家的权力似乎有可能成真,真可怕。

「虽不中不远矣喔。魔术学园分为一般入学考试,以及特别名额考试。」

「特别名额考试?」

「对于拥有突出的魔术才能,却因为各种因素而无法参加入学考的人举办的考试。只不过合格标准十分模糊不清,这几年别说合格生,甚至没有考生参加。」

「标准模糊不清吗?顺道一提,那是什么样的考试呢?」

「是否受到校长的青睐。唯有这个条件是特别名额考试的合格基准。」

缇亚莉丝的回答让我合不拢嘴。接着她说考试内容也不明朗,我头痛了起来。也就是要考生没有准备就去参加考试吗?

「哎、哎呀,若是卢克斯上场,肯定,大概,恐怕不会有问题喔!校长一定会中意你才对!」

「感谢你那没有根据的安慰。那么假设我顺利考上,你思考过未来的情况吗?这不是自豪,我可没有在学园顺利就读的自信喔?」

毕竟师傅教给我的只有战技与魔术而已。一般常识方面的事情,已读遍师傅沾满灰尘的私人大量书籍,学会不少事情。

然而相对而言,毕竟只学会基本的知识,我对是否能跟上王国第一魔术学园的课程产生不小的疑惑。当我如此表示以后──

「既然已经熟读梵贝尔先生的私人书籍,就不会有问题喔。毕竟那些书籍是拉斯贝特王立魔术学园所用的教科书。」

「师傅是拉斯贝特王立魔术学园的毕业生吗?可是我不曾听他提过啊?」

「不是的,他不曾就读过喔。只不过梵贝尔先生接受校长亲自指导魔术及战技,书籍似乎也是那个时候拿到的。」

「原来师傅是拉斯贝特王立魔术学园校长的徒弟吗?原来如此,看来你刚才安慰的话不见得是错的。」

我的话让缇亚莉丝得意地挺起胸膛。话说回来,还真没想过师傅是这种保密主义。我们明明一直一起生活,他为什么不肯和我说任何事呢?

「就是这样。再加上那个人长年以来自豪──不是,接受他指导的卢克斯,甚至能取得学年首席的成绩喔。」

「你说得太夸张了……」

发生欣喜事情时及喝醉时,师傅肯定会对我说这个世界的运作和自己辉煌的经历。还记得孩提时期听得津津有味,不过一再耳闻之中便涌出「该不会在胡扯」的疑惑。

「呵呵,我的话无一丝虚假之处,等你入学以后就会立刻知道哟。」

缇亚莉丝换翘另一只脚,嘴角浮现无惧的笑容说道。看来师傅的吹嘘似乎派上用场了。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受到校长的青睐啊。

「我的话都说完了。一口气发生不少事,你也累了吧?来品尝希露艾拉泡的红茶,放松一下吧。」

缇亚莉丝说完,几乎同时有人敲门。她说请进以后门缓缓推开,希露艾拉小姐推着放置茶具与蛋糕的推车走进房间。

当我以为师傅留下债务以后突然行踪不明,没想到会变成要接受魔术学园的入学考试。人生还真难以预料呢。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品尝草莓蛋糕那酸甜平衡极佳的绝妙滋味。

*****

「呼……累死了……」

仅仅经过半天,一再发生足以影响人生的大事,我一进入分配到的房间以后,便立刻倒卧在床铺上。全身感受着轻盈柔软的舒适触感,闭上眼睛。

要是一个不小心会直接进入梦乡,不过待会儿还要洗澡,必须忍耐才行。

「师傅……你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什么啊……」

为什么要留下债务从我面前消失无踪呢?为什么在我不晓得的时候,教导缇亚莉丝战技与魔术呢?说到底你和约雷纳斯家又是什么关系呢?想问的事情堆积如山,你快点回来啊!

「混帐师傅……」

宛如针刺的锐利疼痛划过胸口,我紧咬嘴唇。虽然他是个废物,那个人也是我唯一的家人,所以──

「卢克斯,我进来啰。浴室空出来了,我来叫你──如果还醒着请回答呀。」

「缇亚莉丝吗?没有人告诉过你,进房间时要敲门吗?」

缇亚莉丝抗议地鼓着脸颊走进房间,对此我移开目光说道。

由于她刚洗完澡,肌肤有些泛红,头发也湿漉漉的。好像能让人看见胸口、宽松的室内服,使得她散发与年纪不相符的魅力,视线不知该看向何处。

「真是失礼。我可是好好地敲过门喔?不过你没有反应,原本以为睡着了。所以想来叫醒你,卢克斯却对我说那种话,不把我的善意当一回事呢。」

虽然说着「人家好伤心」而假装哭泣,但是最好遮掩歪斜的嘴角喔。你只是想捉弄人,太明显啦。

「现在不是捉弄你的时候呢。卢克斯,还好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我很好啊?」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你在哭泣呢?」

我在哭泣?怎么可能。又没有受伤,身体也没有任何地方疼痛。说到唯一有头绪的就是直到刚才为止缇亚莉丝做的考试准备太过严格了吧?即使如此,师傅那地狱般的修行要痛苦好几倍就是了。

不过缇亚莉丝一脸悲伤,不像在说谎,我不禁碰触脸颊,确实染上了水气。

「看来你没有自觉呢。觉得痛苦的时候,请坦率说出很痛苦。如果不这么做……你会崩溃喔。」

如此说道的缇亚莉丝朝我踏出一步。一伸手就能握住的距离令我心跳加速。

「这也没办法。梵贝尔先生是卢克斯的师傅,在这之前更是你唯一的家人。某一天突然消失无踪,肯定会寂寞啊……」

「我、我才不觉得寂寞──!」

「不要逞强,卢克斯。没事的,有我陪着你。」

一回神,我已经被她温柔地搂住。充斥着温暖、柔和、慈爱的拥抱,令人感到怀念又舒坦。

「至今为止,你一个人很努力了。不过你只要独自努力到今天就好。以后我会陪着你喔。」

缇亚莉丝一边温柔地抚摸我的背一边说道,她的话让我心底结冰、沉睡的情感缓缓溶解了。

我很寂寞。师傅突然留下一笔债务就不见踪影。从那之后将近一周的逃避旅行,我前往不少地方,过得挺开心,不过一看见幸福地笑着的一家人,就会涌现无法形容的空虚感。现在终于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

「你以后不要独自承担,如果遇到痛苦的情况要立刻跟我说,懂吗?」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体贴?明明我们认识还没经过半天……」

「呵呵,照顾同门师兄是理所当然的呀?玩笑话就讲到这里……有机会再聊。等我们稍微加深情谊以后再告诉你。」

那种装模作样的地方是从师傅那里现学现卖吗?不要模仿他,赶紧告诉我啊。

「不可以揭穿女生的秘密,纠缠不休的男生不会受欢迎喔?」

「好啦,知道了。既然这样,我现在就不追问,不过总有一天要告诉我喔?」

「当然会。等到时机来临,我一定会好好说明,请你放心。比起这个,卢克斯,稍微平静下来了吗?」

我早已不流泪了,却想再保持一下这种状况,为什么呢?

「卢克斯出乎意料地怕寂寞呢。没关系,等到你满意为止,我都会搂着你。今晚是特别的。」

「谢谢你,缇亚莉丝。」

不晓得彼此拥抱后经过多久,这个奇妙的拥抱,持续到希露艾拉担心前来找我却没回去的缇亚莉丝而过来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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