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位旅人的供述】
所有活在这世上的人都是与烦恼为伴走过来的。
烦恼,也是人的身体的一部分。
在那边的您。当您和某个人倾诉烦恼时,有过被人以这种不识趣的话甩一脸吗?
「要说的话我才是辛苦的那个。」「就为了这点事烦恼啊。」「明明大家都有在努力。」
诸如此类。
哎,您只是希望他听一下您的烦恼而已,他怎么这么不懂得为人着想。
自己才是更加努力的,自己才是更加辛苦的。抱有这种轻视别人的想法、本性烂透了的人,总是认为自己的地位比任何人都要高。所以即使他们会倾听别人的烦恼,也不会认同或者同情,只会给一顿无聊的说教。
不管他是更辛苦的那个还是更努力的那个,找他商量烦恼的人是您,他却连听也不想听。
啊啊,多么愚蠢啊。
不过没关系。
就算其他人不愿意,神也会倾听您想说的话,认真面对您的烦恼,并与您一起思考解决的方法。
……嗯?什么?
您说,神怎么可能就在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
不不,才没有这回事。神一直都在您的身边。神只是很容易害羞,才不会在您面前现身。
说个题外话,我看得见那位神的身姿。我进行过一种有点特殊的修行,简而言之就是我可以跟神对话。
所以,就让我来代为传达神的话语,给您一个宝贵的建议吧。
像这样为了让世界变得和平而一路旅行的人就是我,灰之魔女伊蕾娜。
好了,请尽情倾诉您的烦恼吧。
……嗯?收费吗?
每十分钟的咨询收取一枚银币。
诶?太贵?
原来如此。
那就当您的烦恼是咨询费太贵了,可以吗?
……开玩笑的。总之请坐。我会听您说的。
【作为商品的奴隶完全不肯听话害我很伤脑筋】
「我是一名奴隶商人,生意做得还算可以。可是最近,有件事情让我有点头疼。作为商品出售的女孩子里,有一个人完全不肯听话。」
我在路边做这个可疑的生意做了几十分钟后。
第一个光顾的客人是个容貌有点怪的青年。他一上来就吐露了一个不得了的烦恼,说自己是奴隶商人。
「您从事的是灰色地带的职业呢。在各种方面上没有问题吗?」
而且,在大道的一角这么光明正大地拿这种烦恼出来商量真的好吗。
「这一点没有问题。奴隶商人也是个十分正经的职业啊。虽然我开始做奴隶商人之后,就和恋人分手了就是了。毕竟有恋人的话就不能把女孩子当商品卖了。」
……哎,如果说在这个国家里人们是这样子看待奴隶商人的话,也就没关系了吧。我就不深究了。
所以我,
「您说的不肯听话,是怎么样的不听话呢?」
这么问他。
「大致上来说,就是完全不像个奴隶。」
「您的意思是?」
「这就说来话长了——哦,首先得从奴隶到底是什么开始说明。」
他滔滔不绝地谈论起了最近的奴隶市场。
我根本不想知道这些事情,可既然我做了聆听烦恼的宣传,就没有退路了。我满不在乎地将他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据他所说,听到奴隶这个词,一般都会联想到可怜的儿童游走于肮脏的大人之间,被用于处理包括做饭、洗衣服、打扫在内的日常杂务。但最近这种购买者显著减少,反而是年轻男性购买的情况逐渐增多。
「性欲和金钱都用之不竭,却对女生毫无抵抗力的男人都会购买奴隶。最近,奴隶事业在单身男性之间正兴盛着呢。」
「是哦。」
「请你想想看。只要付钱就能从肮脏的大人手中拯救可怜的女孩子哦。而且女孩子会彻底迷上对自己出手相救的单身男性,所以既不会反抗也不会背叛。好感度从一开始就拉满了。简直最棒了啊。谈恋爱什么的根本不需要,买个奴隶就完事了。」
「是哦。」
我真希望他能注意到我已经被他搞得无语了,可他依旧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然后就是,最近我这个奴隶商人正在对奴隶们进行调教,让她们学会无论购买她们的主人们对她们做什么,做的事情有多么无聊,都要说『不愧是主人大人!』来称赞他们。可是有一个女孩完全不肯听话。」
「她很叛逆是吧?」
「就是啊!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只会用『咕……杀了我!我绝对不会屈服于你这种下贱的男人!』这句话回我。」
「那人大概不是奴隶。」
「我该怎么办啊。」
「就算您问我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不过,因为担任神的代言人的人是我(设定),不能就这么赶人家走。总之先回他一句有模有样的话再请他回去,应该是最好的应对手段。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
「呃……神是这么说的,『只要能够设身处地为奴隶着想,难题就能顺利解决。』」
就算问我这句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因为一切都是出于神的想法。
……不如说其实是我什么也没有想,随便找句话回答他的。
「为奴隶着想……?这样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非常谢谢你!」
我倒想问他到底明白了什么呢。
【卧底调查员觉得自己暴露身份了】
「我在这个国家的公共机关任职——不,其实啊,这话我只跟你说。最近的奴隶市场好像有点危险的动静。」
第二天,我也在做着这种可疑的生意。或许可疑的店就会有可疑的人来光顾吧,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位衣衫褴褛,说话语气却莫名强势的女性。
「危险的动静吗……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动静?」
女性对我说的话点头同意。
「嗯。最近似乎越来越多女生自愿成为奴隶,这些自愿当奴隶的女生占了在奴隶市场上流通的奴隶的一大半。这个事实不管怎么想都难以理解,于是我就去调查了。」
「原来如此。」
「顺带一提,现在十来岁的少女想从事的职业排行第一的是奴隶。」
「这个国家已经腐败了呢……」
「顺带一提,男生想从事的职业排行第一的是奴隶商人。」
「彻头彻尾腐败了呢……」
「就是啊。」女性叹了一口气并点了点头。「经过卧底调查,得以查明了这一事实。可是,想要成为奴隶的女生们都在说『成为奴隶的话就能马上被有钱的男人买下,而且还不会随便对自己出手,真好搞定。』这种话。看样子,如今的奴隶市场被女性们当成找对象的平台来用了。」
「这样啊,还真是腐败到骨子里了呢……」
「总之,因为这个原因我去当卧底调查了各种情报……让我头疼的是,我是国家机关的人这事好像暴露了。」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她低吟了一声,然后回答道。
她是这么说的。
「昨天,我一如往常地装成奴隶在牢笼里无所事事。突然,奴隶商人对我说『我现在进来笼子里。你来虐待我。』并把我赶了出去。」
「…………」
「那个男人说了些很奇怪的话。『为了理解你,我必须成为一个奴隶。』他这样说的。我搞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从昨天起,他成了奴隶,而我则成了奴隶商人。」
「…………」
这人是昨天的那个奴隶商人吧。
只是,她对事情经过了解得不透彻,所以那个商人的言行在她看来才会无法理解。不过就算是本来就了解整件事的我,也觉得那人的行动莫名其妙。
先不提这个,她正歪头不解,
「到底为什么我是国家机关的人这事会暴露呢……?是我的态度不行吗……?」
并这么发着牢骚。
其实,我觉得确实就是因为你的态度,事情才会搞成这样子的。
「可是你是国家机关的人这件事不是没有暴露吗?会不会是只是那位男性想当奴隶而已?」
我先随便敷衍她两句。
「不,那不可能。从那一天起,那个男人老是对我说『把我绑起来。用鞭子抽我。调教我。』,逼我用各种手段拷问他。」
「…………」好恶心。
「哼……我假装成奴隶当卧底可不是为了拷问!为什么我非得拿着鞭子抽人啊!反倒是我更想要他激烈地抽我呢。」
「目的不是变了吗……?」卧底调查什么的哪去了?
「而且我不明白。奴隶商人是个做奴隶交易的职业,平时对待奴隶却十分讲礼貌。哪怕是像点样的调教,也只是硬要她们说『不愧是主人大人』这句话而已。我是想通过故意不服从他的要求来确保自己还勉强有个奴隶的样子……可是没用啊。每次我不听话,那个奴隶商人就一脸悲伤的……不对,我想看的才不是那种
表情……而是更加像个下贱男人的肮脏表情,我就只是想看那种表情而已……」
「目的完全变了呢……」您当卧底是为了什么啊?
「总之,那个男人似乎是看穿了我的伪装才会用那种态度对我……真是头疼……看样子我是被那个男的找麻烦了。」
「不对,我觉得是你想多了……」
「我该怎么办才好啊?神啊,请您引导我吧!」
该引导您前往的是地狱才对吧。这种话当然不会说出口,所以我先来了句「这个嘛……」让她看到我在伤脑筋,然后开口这么说。
「……神是这么说的。『汝只管享受当下。』」
「享受……?什么意思啊?」
就算您问我什么意思,这是我随便说的,所以我也很难回答。
「就是啊……那个啦。那个男人绝对不是察觉到你的真实身份,也不是为了找你麻烦才让你调教他的。他是有这种癖好啦。」
「你说……什么……?」
「奴隶商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受虐狂。您再虐待他狠一点,他肯定会更加高兴的。」
「那……也就是说,我只要让自己变得更像个虐待狂,他们就会虐待我作为给我的奖励,是这个意思吧?」
「啊,是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嘛。」我不知道就是了。
还有,这人的卧底调查已经毫无意义了吧。
「明白了。那就没办法了。这也是工作。我会好好做到最后的!谢谢你!」
她一副充满希望的神色,从我眼前离去了。
……为什么呢。和她那爽快的表情相反,我完全无法释怀。
【前男友好像和奇怪的女人开始交往了】
「我想和之前分手了的男朋友复合,就去了奴隶市场。可是啊,在那里的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我对此感到很伤心、不甘心……」
我已经想赶快结束掉这个烦恼咨询的工作了,可那一天也依旧有个奇怪的客人在我面前坐了下来。
「啊,这样哦……」
我含糊地点了点头。不过,那位女性丝毫不介意我的态度。
「那个啊,我的男朋友他以前是个相当好的人。可是,现在却去了做奴隶商人这种残忍的职业……然后他整个人就变了……不再是以前的他了……」
「他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呢?」
我想起来了,这个人八成就是前天来光顾的那个奴隶商人的前女友吧。
「……他有受虐倾向了。昨天,我去见他,就发现他被一个怪女人用鞭子打……」
看,果然是吧。
这个国家的交际范围小到让我觉得头晕了。
「可您只是看到了而已吧?他不是很讨厌那样吗?说不定他是被不知打哪来的某个坏人怂恿了才会被迫挨鞭子吧?」这里说的某个坏人其实是我就是了。
不过,如果那位男性是为了了解奴隶的感受才去挨打的话,他应该很讨厌才是。
我是这么想的。
「才没有这回事!他看起来很高兴呢!」
啊,他在享受着啊。
「这,这个嘛……就是,您想啊。是那个啦。他表面上是很开心,可实际上内心一定已经乱成一团了。毫无疑问,他正受着伤。」
「看上去不像是受着伤啊……」
「那就没办法了,您放弃吧。」
「怎么会!我无论如何都想和他复合!帮帮我嘛,神明大人!」
「神明已死。神已经不在了。」
「求你想想办法!」即使如此她还是不肯罢休。到底是为什么呢?「现在,奴隶业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啊!他现在肯定是卖了不少奴隶,狠狠捞了一大笔!现在就是钓上金龟婿的好机会啊!求你了!帮我一个忙!」原来如此,是个金钱的奴隶啊。
「…………」
我已经惊讶到不惜做出「神明已死所以本店停业。」这种宣告也满心想要逃跑了。即使如此这也还是工作,于是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心中的神如此低语道。
「神是这么说的——奴隶热潮不久就会退去。无需担心。你只要继续做现在的你自己即可。」
「继续做现在的……我自己……?」
「是的。您担心他的这份心,正是可能将他从黑暗中拯救出来的一线希望。将饱受伤痛的男人温柔地包容的这份母性,才是如今这个腐朽的时代所需要的。汝,应当如母亲一般爱那个男人——神是这么说的。」
「……简单来说,是要怎样啦?」
她理解不了啊。
「我也不明白。」
不如说我才想问呢。可是很不巧,我心中的神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死掉了,所以我不明白。
【想到了新的生意点子】
这都已经完全不是烦恼咨询了开什么玩笑。
我很想这么说,而且我已经想立刻走人了。但是有客人光顾,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所以我只好让他坐在我前面。
「你好,好久不见了,神明大人。」
「我并不是神,只是个听得见神的声音的代言人。」
「哼……是啊……」
这个奴隶商人,看起来与之前光顾我的时候相比畅快多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虽然已经从别人那里听说了。
「是啊……是昨天的事。正当我被奴隶女孩子压住打的时候,我的前女友突然冲进来了……『快住手!不要欺负他了!』她这么说着并阻止了奴隶。」
「哦。然后呢?」正确来说那人不是奴隶,而是伪装成奴隶的国家机关人员就是了。
「当时奴隶立刻逃走了,而前女友则安慰起可怜巴巴的我来了……她紧紧抱着我,并这么对我说。『乖乖。你很努力呢。好棒好棒。』」
「啊,是这样。」
「我居然一不小心心动了。」
「您还真是好搞定呢。」
「总而言之,我在这时候想到了新的生意点子。」
「我总觉得被女孩子紧抱着的时候想到的生意点子不会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可是他无视我并继续说下去。
「我想到的这个新兴生意!它的名字就是,向可爱的女生撒娇撒个爽店!怎么样?感觉会大火对吧?」
「……不好意思我完全想不到这做的是什么生意。」
「说得笼统点,就是一家将卖剩下来的奴隶安排去让疲累的成年男性撒娇的店。我认为,对在这个竞争激烈的世界里战斗的大人们来说,能够让他们好好撒娇的年轻女生的力量果然是必不可少的。」
「简而言之就是那种不正经的店,可以这么理解吧?」
「不对。归根到底,这是慈善组织。」
「…………」
他说是慈善组织应该就是吧……就先当成是这样好了……我已经累了……
不如说,怎么没人可以让我好好撒娇啊。
「总之就是这样,我是来向神发誓,自己一定会靠这个新兴生意取得天下的!感谢你听我这番发言!」
「是哦……不用谢……」
然后,他踏着轻快的步调离开了我的小摊。
我尽最大诚意向神祈祷,希望以后不会再遇到他。
○
过了几个月的时间,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关于那个国家的事。
据说,那个国家的大人们全都聚集到一间只有向女孩子撒娇的服务的店里去了。
传言说,那个国家的女生们想从事的职业排行第一的是妈妈。而男生们想从事的职业排行第一的则是公司职员(只不过这个职业既伤神又伤鞋底)。
和以前相比,乍一看是变得健全了许多,但实质上却隐约透露着只是想向年轻女生撒娇这种比草食系更离谱,甚至可以说是断食了的男人们那令人觉得可悲到想哭的不健全的风气,真是叫人想笑也笑不出来。
真是腐败到骨子里了。
不过虽说是腐败,确实是有这个需求,所以国家这边就决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对,说不定只是故意忽视这个问题——总而言之,因为有这种很难说清楚的个中缘由,女生只提供向她们撒娇的服务也足以成为一种职业。
即使腐败了,只要经过发酵就可以吃,没错吧?
他们也是像这样生存下来的吧。总觉得在很多方面上都无法让人释怀,但当事人都这样认可并从事着这种职业的话,外人说三道四可就是不懂人情世故了吧。
「唉……累了……」
总之啊。
就是这样。
即使腐败了,我也依然会继续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