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Beatrice
1
在令人麻痹的冷气中,梓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十步开外的路灯,似乎被寒气摇晃得忽明忽暗。
清晨五点。公园里丝毫不见人影。
昨天傍晚开始下起的细雪已经停了。但天空中依旧布满乌云,一点都没有要放晴的意思。
微风拂面,鸦雀无声。
万籁俱寂。
梓低着头坐在长椅上,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披散着的头发垂在脸颊边,从肩膀落到胸前。
她身穿长大衣,但里面却是睡衣,还能看到一点从手腕和脚腕露出的膏药,嘴边也贴着创口贴,额头上包裹着网状的绷带。
梓刚从医院里跑出来。
并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又走到了哪里,回过神来就已经坐在长椅上。
寒冷彻骨。
手脚末端传来像是被火焰炙烤一般的疼痛。
寒气刺穿皮肤深入骨髓,能听到它轧得关节嘎吱作响的声音。即使如此梓也一动不动,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份寒冷。
视线垂到膝盖上,时而微微地左右晃动。
梓看着自己光脚穿着的运动鞋。脚尖有一只风干的虫子尸体。
虫子翻起肚皮,两只脚悉数粉碎,身体中只留下空荡的外壳。
一旁的地面龟裂开来。
裂缝里塞满烟蒂,边缘像风化的疮疤一样粗糙。
地面上有个生锈的垃圾桶。
铁网变色,网眼扭曲,干掉的口香糖黏在上面。
公共厕所的入口也有个垃圾桶。
入口的电灯没有亮,灯泡玻璃上积攒着斑驳的尘埃。
梓漫无目的地转动眼珠,一一眺望这些光景之后,视线再次落到自己的手上。
一个人待在公园时,不由得开始回忆过去。
为了逃离双亲的争吵,梓经常在公园里玩耍。
双亲的关系,在知道梓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之后开始崩坏。母亲虽然痛切地忏悔了过去犯下的错误,但丈夫未能理解她的想法。她一直忍耐着辱骂和暴力,最终崩溃扭曲了。
双亲认真又笨拙。正因两人真心相爱,所以才对崩坏的爱情绝望。
而且,两人之间还有梓。梓对父亲来说是妻子背叛的象征,对母亲而言她不仅是罪证更是惩罚。
双亲并没有残忍幼稚到直接去责骂梓。即使如此,梓幼小的内心也漠然地理解了,自己是两人重生的枷锁。
风静静在吹。
好冷。
浑身恶寒。
恶寒比切身感受到的恐怖更加可怕。
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
不被任何人所需要。
所以当有人倾慕着自己,愿意陪在自己身边时。
就想着,绝对不能放开这孩子的手。
说什么都不能放开他。
所以——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空荡荡的胸口跳动起来。
滚烫的热意刺入胸中。
「呜——」梓呜咽着,眼泪扑簌簌地掉落,随后泪水决堤,崩溃大哭。
「呜、呜、呜——」
眼泪满溢而出,停不下来。脸庞被泪水打湿,视线一片模糊。哭泣难以遏制,身体无可奈何地颤抖着。
心痛到快要裂开。
梓紧紧闭上眼,咬牙死死握住拳头。
拳头中传来坚硬的触感。
是十字架的挂坠。
那是景的随身物。以前,梓偶然遇见景在街头发作,帮助了他。那之后一直没找到还给他的机会,现在还在梓的手上。
事到如今变成了这样。
十字架的尖端丧失了温度,吸收着周围的冷气,宛如烧红烙铁一般嵌入梓的手心。
寒意与痛楚。
这是理所应当的报应。
这是自己现在应当承受的惩罚。
但是,无论受到多少惩罚,也无法抵消犯下的罪孽。绝对,永远,再也不可能消失。活在这个世上的人类,无论怎样洗心革面,无论怎样偿还罪孽,都无法回到过去。
无论怎样哀求,这就是无可动摇的现实。
至少,在这个世界上是这样。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想法,梓停止了哭泣。
冰块一般的十字架,映照在被泪水扭曲的视野中。
指尖稍稍用力,神经穿过一阵剧痛。是血液流过冻僵手指的痛楚。梓放弃使用手指,只用手心夹住十字架。笨拙又难看地用手臂的力气使劲固定住十字架,从中间掰开了它。
十字架中挖有空洞。
装填着用红白相间的塑料容器包裹着的卡普塞尔。
据说服下这个卡普塞尔,就会出现恶魔实现愿望(、、、、)。
风静静在吹。
寒气扑面而来。
世界正注视着自己。
梓在回国后学到了一件事。
区分现实与幻想的严格界限并不存在。
世界不过是由梓的认知所形成的不完整的影像,同一认知形成的幻想与之等价。
梓将卡普塞尔放入口中。
用牙齿咬碎它,似曾相识的味道在口腔内扩散,混合着唾液咽下。
梓过去与多个瘾君子为敌,且大都看不起他们。
明知道会损害健康,会触犯法律,会被社会排斥,即使如此也要继续服用卡普塞尔,梓无法理解这些瘾君子们。
因此也不曾知晓。
那是令人毛骨悚然又难以抗拒的——温柔的毒药。
2
「嗯……那两人原来是这样的关系。」
听完水原漫长的讲述之后,千绘叹了口气答道。
「被欺负的孩子与他的保护者。和梓同学现在一模一样。以前或许更加任性吧。也多少能想象得出,物部君曾经是个容易被欺负的胆小孩子。」
「想象得出来吗?」
「可以啊。从梓同学对他的态度来看,就能明白以前是什么性格的男孩子。」
千绘说完抱起手,后背靠在墙壁上。
「那两人一定经常在这里一起玩耍吧。」
千绘微笑着环视屋内。水原将吸完的烟蒂按到喝完的空罐里。
两人现在身处景老家的别屋。
从天花板上垂下的灯泡,照亮了陈旧的房间内。房内还留着睡袋和吃完的食盒,证明最近有谁在这里居住。到处都染上了吐血的黑色血迹。
千绘和水原各自靠着墙壁,漠然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被圆形灯泡照亮的房间,宛如演员谢幕后的舞台。
水原重新点起一根香烟,深深吸了一口。
「……那家伙都不怎么提自己的事。现在听到的这些,也是在小梓回了国,卷入卡普塞尔的骚动之后才说的。」
「说起来,你也是在那时候来接近我们的吧?难道是因为知道了梓同学和物部君的关系才来接近的吗?」
「嘛,是啊。单纯有些兴趣,而且这也是个好机会。」
「好机会?」
「了解海野千绘的真实身份之类的。」
水原瞥了一眼千绘。
「我和他联手以来,听过好几次正义侦探少女的传闻。当然会想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吧。」
他叼着香烟嬉皮笑脸说道。千绘一声不吭别过了头。
虽说是室内,但别屋与室外一样寒冷刺骨。怕冷的千绘裹着棉袄与外套,比平时穿得还厚。
少女拥有一副古典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