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由你所编织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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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连自己都没想过的话语脱口而出,宫水俊树如今正被对方揪住领带向上扭。俊树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抓住领带的那只手的主人——看着「只有外表」是自己女儿的存在。

这并不是「这真的是三叶吗?」的疑问,而是「这并不是三叶」这种超越逻辑的直觉。这种超越逻辑的直觉化为一股恶寒窜上背脊,让俊树脸色发白。

这并不是三叶。

而是有着三叶姿态的其他存在。

并非修辞,而是字面上的意思。这并不是在说「这家伙整个人都变了」这种含意的洗炼表现。

女儿宫水三叶的冒牌货前来跟自己见面——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不可能,是自己太累所以迷惘了。这一类常识性话语爬上心头,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是错觉——这种提议总是有如小泡沫般漂浮在意识边缘,却因为没有力量而立刻下沉。要说这是为什么,因为宫水俊树已经取得了无庸置疑的结论。这东西是有着自己女儿的外形却不是女儿的某物。

这种直觉性的真实令俊树感到战栗,精神层面的机能也几乎停止。如今,宫水俊树正害怕地发着抖。

秘书前来表示三叶小姐想跟自己见面,不过告知此事时,宫水俊树正在镇公所的镇长室过目道路铺设工程的相关文件。他望向窗户,外面还很亮,现在的时间距离傍晚还早。

秘书说三叶小姐表情相当严肃,而且看起来一副走投无路的样子,所以才前来通报。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俊树决定见她五分钟。三叶连预约都没有就冲来工作场所固然不对,不过秘书因为这种事而前来通报也有问题。

从这个部分也能感受到宫水家自古以来在这片土地扎根所留下的影响力,真是令人不悦。

秘书再次敲门,三叶从她后面进入室内。秘书离开了现场。

是何时这么做了?三叶将长发剪短成了鲍伯头。

是过来要自己夸赞新发型吗?

俊树虽然很想如此开口讽刺,不过这样实在很没有大人的样子,所以他制止了自己。

只要在三叶面前,不知为何就会诱发自己做出孩子气的言行,引出心里的肺腑之言。

宫水家的女人们确实拥有这种特质,令他倍感威胁。

为了从这座城镇移除这个威胁,自己才当了地方上的政治家。为了这个目的而跟女儿们分居,待在这里。

三叶前来这里的这件事本身就令人感到不悦。

反正她又要说些令人难以捉摸的话题了吧——俊树如此心想,结果果然没错。

今天,在数小时后彗星会分裂成两颗,而其中一边会掉到这座城镇,所以希望能让镇民立刻去避难。三叶是这样说的。据她所言,这样下去大约会有五百人当场丧命。

这实在是太滑稽了,甚至没有产生笑意。

俊树虽然对天文没兴趣,不过根据职员们所言,以一千两百年为周期的彗星在今天会最接近地球。

这个女孩恐怕是在电视上看了这种新闻,所以立刻用丰富的想像力想到好莱坞风格的故事,然后自己对这个想法深信不疑吧。

虽然是自己的女儿,不过在清醒状态下作梦讲起来还真恐怖——俊树心想。

宫水的女人们在清醒状态下作的这种梦令他难以忍受。

「胡言乱语是宫水的血统吗?」

俊树开口如此说道。

你生病了——俊树如此宣言,决定打电话给自己因急难救助的关系而得知电话号码的医院。拿起话筒开始按按键时,三叶敏捷地缩短距离靠过来。俊树因为那个动作而抬起眼时,她已经隔着桌子揪住他的领带猛力向下扭了。女儿燃烧着愤怒火焰的眼睛就在脸的前方。看到那对眼睛的瞬间,俊树听见自己的嘴轻轻地吐出一句:「咦?」冲击先来到大脑跟心脏,之后才理解这股冲击是何物。

直到这个瞬间为止,俊树都丝毫没有怀疑过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女儿。

前来跟宫水俊树见面的这个人转过身快步离去了。这种转身方式跟走路的模样已完全不是三叶。

俊树将整个身体丢向皮椅,松开领带。

感觉额头上有汗水,他用手指拭去。

脑袋还在麻痹。

自己看到了什么呢?

俊树闭上眼睛。

自己对恐惧感有如此脆弱吗?

那到底是什么?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吗——脑中思绪并没有朝这种方向运作。

在那个瞬间,俊树只是无法呼吸,全身肌肉僵硬。

那种感觉的余韵至今仍未消失。

所谓遇见灵异怪事,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宫水俊树本来是民俗学者,也可以说是这类现象的专家。有时根据研究主题不同,他会从文献中找寻遇见灵异事件的故事,也会从亲身遇见这种事的人们那边收集经验谈。也有同业人士专门在研究这种事情。

不过,他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实际遇上这种事……

闭上眼睛之际,或许有那么一瞬间睡着了。

民俗学者变成神职人员,如今则是人口稀少地区的自治体首长吗?亏自己能像这样朝意外的方向漂流至此啊。

与妻子初会时,自己还是学者呢。

这其中没有怀念,也没有感慨。

为了不随便用廉价的感慨去装饰那段过去,俊树将它冻结在自己心中。

(不妙。)

得快点张开眼睛才行。

继续闭着眼睛的话好像就会想起它。

然而眼皮并未抬起,俊树就这样被拖进回忆之中-

2 -

大约在二十年前。

完全爬完鸟居前方的石阶后,「沟口」俊树在拜殿前方的神社庭院看到看似信徒的人在念祝词。念得挺驾轻就熟的。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他在神社院内大致逛了一圈。此处虽不是足以大书特书的大神社,却也有着一定程度的规模。差不多就是乡镇都市常见的那种可以代表整座镇的最大的神社。只不过这座糸守镇别说是乡镇都市,人口甚至稀少到连称为「镇」都会令人感到疑惑,顶多就是稍微大一点的村子吧。盖在这里的神社还真气派,不适合这种小镇呢——俊树留意到了这件事。

说到另一件让他在意的事,就是这里似乎没有本殿。

大部分的神社通常在让人们参拜的拜殿后面都会有略小一些,称为本殿的建筑物,而御神体就被收藏在这里。没有本殿就表示这里像三轮山的案例那样,神社背后的山就是御神体吗?虽然也有整个沙洲或小岛都是御神体的例子,不过糸守湖在鸟居外侧,所以并不符合这种情况。

宫水神社位于山腰处。俊树试着回头望向后方,这里可以俯视糸守湖。

刚才试着绕湖泊一圈,还满耐人寻味的。糸守镇有如绕湖泊一圈似的展开集落。如果将此事告诉自己在建筑系研究集落发展的熟人,似乎会很有趣。

这片湖可以使用多勾式垂钓吗?

如果有地方可以租钓具,俊树倒想一试。

他望向手表后,走向社务所。平安符护身符授予所旁边是社务所气派的玄关,出入口的门开着。

一跨过门槛,空气瞬间变得冰凉。

玄关入口以及从那儿可以看见的走廊打扫得异常干净,地板发出打过蜡的光泽。恐怕里面跟屋内的一切都是如此吧。一想到要怎么做才能打扫得这么彻底,俊树顿时感到有些退缩。

在鞋柜上方放着一个呼叫铃的开关,而且老旧得令人怀疑它到底有没有作用。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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