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对着低头示意的干也
「啊,请随意一点」
这么说过后,朱音在他面前坐下。她刻意半蹲半坐,表示出不打算花太多时间的意思。
一边享受着掌握对话节奏的乐趣,朱音重新开口到。
「上次见还是在两仪家的聚会上吧」
「好像是的」
「你还是老样子,一脸很不适合这份工作的表情呢」
「是这样嘛」
「没错」
喉头发出「哼哼」一声之后,她说到。
「长话短说吧。这个时机前来拜访,也就是说你已经清楚我家在做些什么了吧?就算你们那边介绍来的时钟塔的魔术师还想做些什么也已经」
「请等一下」
干也打断了他。
「你右手很痛吗」
他目光所注视的地方是朱音的右肘部。
的确,她这块儿地方已经没法正常活动了。虽然外观上做了点修缮,但内部的神经已经被烧毁了。尽管她喝下了灵药,打算尽可能地隐藏痛感,但不自然的动作还是被看穿了。
「不去治疗没问题嘛?」
让人困惑的是,他是真的在担心朱音。
朱音颇感惊讶地回应到。
「没事的。这手臂从今以后都会一直痛下去了。除非换个身体,不然我只能去习惯这痛苦了」
仅仅是轻轻一揉,嘴角就扭曲了。
是啊,这具躯体是无法更换的。虽然已经与神秘一起生活了五十年左右,但今后的日子只能与它分别了。
正因如此,这场对话对她而言其实就像复健一样。
就算已经失去的东西没法取回,还可以用其它的东西填补自己的损失,给自己的尊严找补。
看到她这副样子,干也开口说到。
「关于刚才的话题,大体上的事情,埃尔梅罗二世先生都在邮件里给我说过了。为了履行我的委托,他们或许会和夜劫家对上」
「欸,你下了什么委托啊?」
「最开始,夜劫家希望我能帮他们把夜劫亚季良带回去」
「啊,这样啊。我听说过你很擅长找人」
「我对埃尔梅罗二世先生,说了「希望你们帮助亚纪良小姐」」
「真是有够暧昧的依赖呢」
朱音不觉苦笑了起来。
不分东西(指全世界),对于身怀神秘的人来说,说到底帮助人就不是一个会去考虑的选项。
就算说两仪家已经放弃了神秘,但能够轻易地说出这种不合常理的台词,实在不是一般人。
朱音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没有生气嘛?」
朱音对问出这种问题的自己,感到有些吃惊。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不知怎得就是有这种感觉。我之前觉得你是个彻头彻尾的人道主义者。不过,看起来也不是。就外道这个层面上来说,我们可以说是走上了相当的歪路,但是从你的身上感觉不到对我们的愤怒以及轻蔑」
「如果夜劫亚纪良非常痛苦的话,我就想要将那痛苦去除」
「啊,是这样啊。也就是说,这两件事在你的心中并没有矛盾。最开始我还以为两仪家是找了一个胆子特别大的普通人来做婿,看来我稍微想错了」
(……真的想错了嘛)
朱音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两仪干也绝对没有在说些什么特别敏锐的话。他并不是那种让人感觉到强大领袖魅力的类型。
然而,就是让人不经意地听了进去。
不如说,朱音自己一直在无意识地多嘴多舌。
有一种,如果是对这个男人的话,还想多说一点的感觉。
(………这很危险)
这对自己这种术者来说是剧毒。
她半蹲的膝盖放了下去。
必须要把他留在这里。不能让他去见其它的术者。
「…….这样啊。正因如此,才」
「您在说什么?」
「不,是无所谓的事情」
这么说过之后,她又补充到。
「说实话。这次的仪式我能做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毕竟我没有雪信那样的才能。也就是勉强能给祭典开个头,让我做主角就免了」
「祭典嘛」
干也的视线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亚纪良小姐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
朱音耸了耸肩。
「你听了这种事又打算做什么」
「我对魔术的事情并不是很懂。橙子小姐说过的事情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埃尔梅罗二世先生的说明也大概只理解了一半」
干也一句一句地,细心地说明自己的无知。
实际上,除了和两仪家有关以外,他应该完全就是个普通人。朱音也姑且调查过他的生平,直到高中时代和两仪家的继承人成为同学,他的身边从未发生过和神秘扯上关系的事情。
考虑他之后被冠位魔术师·苍崎橙子雇佣,他应该和魔术扯上更多关系才对,然而他却不可思议地欠缺这种氛围。
「不过,我有个很在意的地方」
「在意的地方?」
干也抬起头,笔直地看向回问自己的朱音。
那笔挺的脊梁,和让那脊梁看起来更美的黑色羽织仿佛在支撑着他的声音一样。
「谁才是第一个牺牲者」
「你…….」
朱音语塞了。
的确,这个结论是可以被推导出来的。
就算两仪干也对魔术并不熟悉,也是能够通过分析抵达这个结论的。但是,这是怎样一种才能在作祟?卓越的推理能力嘛?还是说———?
用让人觉得置身平原一样温和的语调,干也说到。
「被牺牲的人,真的只有夜劫亚纪良嘛?」
2
「谁也无法阻止我」
雪信的身体被蛇所爬满。
熙熙攘攘地蠢动着的无数的蛇,只留下男人戴着的鬼面,将他那白色的西服彻底蹂躏。
(有什么——?!)
埃尔戈张大了双眼。
将魔力集中在眼球上。
这是魔术师们会使用的『强化』。
埃尔戈那平常就比正常人要敏感数倍的感官,被进一步强化。
于是,他注意到。
和包裹雪信的那些蛇不同的,他自然而然地实行的,另一个异常之力。
(呼吸……?)
可以说是气法的一种。
极东的魔术非常重视呼吸法。
通过呼吸悟道通过呼吸与天地合一,通过呼吸撼动诸神。
就算在这极限的情况下,雪信的呼吸也没有乱。
身为个人魔力的精气(Od)与身为世界魔力的大源(Mana),变得仿佛无法区分彼此的界限一样,他和这座山化作了一体。
(是面具的缘故嘛——?)
恐怕那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遮蔽面孔的鬼面具,将雪信的魔力与山的魔力连接到了一起。将本来无法相容的东西,强硬地搅拌在一起,将它们变成一种事物。
所谓鬼,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既非人亦非自然而是居于两者之间的存在。
「涡」
鬼面具之下,雪信的嘴角如此低语。
那是仿佛在送上祝福一样,满溢着灵威的声音。
话音未落,魔力便开始从夜劫的术者们那里被诱导过来。
这是曾折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