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

空气中微蕴着酒香。

是葡萄酒的香气。

几十年的陈酿与昏暗的闺房,两道影子在此处重叠。

这里正在进行的并不是情事。

传来的并非娇声,而是野兽般的呻吟。

因忍耐着人类无法忍受的剧痛而呻吟。

现代科学的话会采用麻醉。

但这是灵体的手术,故而不同。

割开灵体的皮肤,展开灵体的肌肉,从灵的内脏切除肿疮——这里进行的手术乃是这样的技法。

平常这类手术只需要几秒钟到几分钟就能完成,而现在已经花了三个小时了。

也就是说,疼痛也持续了这么久。

如果是常人早已会在失去理智后又疼到几乎要恢复理智吧。

「终于七成了,大致上是吧」

伴随着令人胆寒的美妙嗓音,医生慢慢地离开了床前。

「……这也忒随意了」

患者生硬地抬起了健壮的上半身。

正是白若珑。

那个吞下龙的青年。

「喂喂,我也希望你能稍微体谅一下我的辛苦啊。毕竟一定得把圣枪的影子给拔出来,这可不是别人能做到的事哦?」

对面的医生是一头灰发的男子。

彷徨海的基兹。

自称若珑师父的男人。

「<于尽头筑基的梦之塔(Rhongomyniad·Mythos)>是吗,这样的封印哪怕在神代也很少见。如果不是以我的手,就算花上百年还会保持原样」

「那可真挺乐的」

说着,白若珑耸耸肩,披上白色的外褂。

丝绢滑过褐色的皮肤。

他拍了拍难掩憔悴的脸后张口道,

「这样好吗,老爹?」

「指什么?」

「就这么放埃尔戈他们走」

「嗯,哼,哼」

基兹笑了几次。

那是就连明月较之也会显得模糊的美貌。

「也没啥办法」

说着,基兹摇了摇头。

「埃尔戈的第三柱神是特别的,即便与阿特拉斯院汇合也无法去探询神。到了那个局面也不必着急。还是收拾收拾经常反抗我的笨蛋弟子比较快活」

「痛得比想象厉害十倍,果然是故意的啊」

「呵,呵」

灰发的男子又笑了笑。

「只是……是啊,如果是埃尔梅罗二世的话,或许会注意到那个含义」

「那个含义?」

「这样的话甚是有趣啊。嗯,哼,哼。这个实验之初时钟塔还连个影都没有。那个时钟塔中最没才能的君主,在某种意义上因为缺乏才能而和来自神代的仪式扯上关系,这不是很讽刺吗?」

「所以你才说在新月沃土再见?」

「这个嘛」

「回答我,老爹」

若珑的身上散发出某种强烈的东西。

是杀气。

不知是无意识还是故意的,其中混杂着强烈的魔力。这是稍有不慎,其杀气就可能使整片森林枯萎的浓密魔力。

而且,魔力的密度会越来越高。

虽说是师徒,但这两人之间丝毫没有从能这个词中联想出的信任。

与埃尔梅罗二世所建立的关系全然不同。

那么,在最终也将演变为自相残杀吗?

突然间,此处的黑暗裂开了。

屋门打开,黑发的少女从中露出脸来。

「阿若?」

「亚纪良吗?」

若珑笑了。

褐肤青年身上的不安和戾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已经不要紧了吗?」

「没问题」

说着,白若珑转了转胳膊。

他站起来,推着少女的背走出房门,留下一句「待会儿见,老爹」

目送着那个背影,「你对埃尔戈做何感想呢?笨蛋弟子」

基兹的声音,也沉入了黑暗。

大图书馆的外围区域十分安静。

在长长的回廊之中形成的广场上,淡淡的微光映照着海中的景象。

例如,围绕着这个图书馆的其他遗迹,以及众多悠闲地在海里游着的鱼。

尽管是一种非现实的景色,但此处可以与顶级的旅游胜地媲美。

「莱妮丝小姐,请用红茶」

水银女仆·特里姆玛乌端出茶杯。

含了一口,在舌上品完后,莱妮丝心不在焉地嘟囔着,

「让兄长大人劳碌起来是挺不错,但一想到要把危险的工作交给格蕾,难得的茶也不能好好享受了」

她眼前摆设着一张大理石桌子。

这是本就在外围区域而非带进来的。

明明经过两千多年的漫长时间,但桌子上一个缺口也找不到。

阿特拉斯的炼金术师坐就在对面。

「对于这次的事件,你怎么看?埃尔梅罗的公主?」

面对罗格的提问,莱妮丝扬起脸来。

「你是说作为时钟塔的魔术师而言吗?」

「啊啊,从你们的视角来看现状是怎样的,希望能尽可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原来如此。但是,事件的情报本身就不足,我也不像兄长大人那样掌握渊博的魔术知识。说到底只能提供单纯的印象论吧?」

「无妨」

「你们不太习惯阴谋」

莱妮丝斩钉截铁地说。

「阿特拉斯院是生活在未来的炼金术师们的集团……这么讲听起来不错,但其实优化过头了。因为根本没有『保护现在』这一想法,所以做出的行动无论怎么讲都太直线性了」

莱妮丝把杯口微倾,又喝了一口。

手里的曲奇当然是带进去的。伦敦最心仪的店的口味在嘴里散开,但在海底尝来却有些不同。

「正因为如此,看起来会不自然的事情变多了。原本如果将阴谋互相缠绕隐瞒,他人乍一看就不会看出问题而显得十分自然。本来,如果被注意到的话就无法再作为阴谋了。这密室杀人事件不就是相反的吗?」

「……确实,是这样」

罗格承认道。

最好不被发现那里有异常。

如果这么来说,这次的犯人制造的事件绝对称不上顺利。反而会让人感受到某种意志,即犯人认为哪怕被注意到,只要达到目的就好。

「我们阿特拉斯的炼金术师,都有着为达到目的可以舍弃他物的性格。这种性格,肯定也和这个事件有关吧?顺便,我再请教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哦呀,莫非这才是你的真意?」

莱妮丝故意挑起一边眉毛,罗格问道。

「我听拉缇奥说,来到埃及的魔术师除了你们还有另一位?」

就像在暴风雨肆虐的黑暗大海中随波逐流。

刺骨的寒气。

不见一物的黑暗。

分不清上下,感觉像是在世界上一味地徘徊。

这种感觉持续了多久呢。

是几分钟或是几小时,埃尔戈都无法判断。

恐怕扭曲空间就是这么回事吧。在穿越空间被扭曲的通道时,他们的空间感和时间感都被拉长或是收缩到极限,重复着互为表里的永恒和刹那。

这时,一束光照了进来。

「……!」

与此同时,埃尔戈睁开了双眼。

金属的蝎身人正要将巨大的镰刀挥过来。

「埃尔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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