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埃尔戈,怎么了?」
「啊,没事,只是有点吃惊」
红发的青年将摊开的本子再度合上。
他似乎是想描绘眼前浮于水面的船,却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下笔,只好作罢。
只因为,其规模。
全长320米。
全宽62米,总吨数达到20万6千吨。
无论哪一项数值,都在诉说着邮轮那堪称纯白的城堡一般的尺度。
哪怕是泰坦尼克号也不过4万6千余吨。足以见得上述数据的非同一般。
上下共有十四层,内部据称可以容纳大约6千人。
如此大小,即便风吹浪打也能岿然不动。甚至,不会让乘客感受到分毫的摇晃。
只是抬头看着,仿佛就要失去对距离的感知。为此,青年好几次揉搓自己的眼睛。若不是潮水的气息将鼻腔唤醒,他大概要开始怀疑这艘水上巨船是否真实存在了。
「……师父,是真的吗,豪华邮轮的主人居然……」
声音含含糊糊,关键的部分随着海风飘远而去。
正午稍过的阳光下,师父凝视着眼前的邮轮,双唇紧闭。
瘦弱的身躯上套着麻质的夹克,那是进入这座城市后采购的。该说是作为时钟塔君主的固执吗。在自认为贵族的魔术师们面前,随意的穿着会让自己立马成为被轻视的对象。于是乎无论如何也容不得一点马虎。
师父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绯红的深色领带。
「来的路上已经说明过了。不过我也理解你想反复确认的心情」
他用指尖划过领带,好让呼吸平稳下来。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实物。尤其是它还被非人者公开拥有。哪怕是魔眼收集列车,知晓者也不过魔术界和其相关领域的人物」
「是死徒,对吧」
埃尔戈问道。
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十足的好奇,在放弃了豪华邮轮后,他转而开始以赫库勒斯港(Hercules Port)整体作为描绘对象。
原本青年的适应力就强。最近愈发能够窥见他如此性情。那本素描本描绘了迄今为止的旅途,里边尽是出乎意料的娴熟流畅之作。很快它就能成为完整的绘本了吧。
师父,埃尔戈,还有我。
现在,只有我们三人到场。
因为亚历山卓的事情需要善后,莱妮丝先行一步返回了时钟塔。凛和露维娅也因为一些私事,在法国尼斯机场与我们分别。两人似乎在某件与双方相关的事情上出了问题,吵了个底朝天。说不定现在我们聊的内容也与之有所关联。
「没错,死徒」
师父点头。
「吸血种在世界各地有不同的形态。而死徒,恰好是电影、游戏中我们熟知的吸血鬼形象最为贴合。吸食人血、扩增眷属、操纵强大的魔力——这些特征与死徒基本相同。不过,能用属于现代的新颖说法,描述魔术界最古老的存在之一,着实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师父用手压着宽帽檐的巴拿马草帽,眼睛眯着。
然后,将视线转移到街道方向。
不愧是一流的度假区,城市的外景使人目眩神迷。
仅仅2平方千米的国土,被建筑物堆得满满当当。其中,有极其标新立异的高层大厦,有赛车的赛道,更有勾勒历史的庄严的大教堂。饱含的信息量似要喷涌而出。
摩纳哥公国。
位于法国南部,面朝地中海的,世界第二小的国家。
「蔚蓝海岸」之名是否夸大其词,在看到如此宽广的碧海青天时,便有了答案。
只是碧蓝的话,新加坡和亚历山卓的大海也不差。但不同深浅度的颜色,使得这片城市国家的大海格外突出。
一定,是空气不同的缘故。
闪耀的阳光,顺着清新透彻的空气原封不动地投射下来。
光耀之下,椰子树伸展着绿油油的叶子。名流们在下方阔步而行,充分享受着自由贸易区的优待。
欧陆虽不似雾都伦敦,却也常常遇不到阳光好的日子。但在摩纳哥,据说一年内有三百天,都能享受到今天这样的明媚阳光。
越来越难以想象,吸血鬼居然在这里公开使用豪华邮轮……
"教授!"
突然,有熟悉的声音敲打在耳垂上。
我不由得转头看去。是他。在港口附近的开放式饮品店里,他嗖嗖摇晃着手臂。像是明明有血统证书,却一不小心被顽皮小孩养大的小狗。
柔软的金发,精力充沛的碧绿眼眸。
稍微变得结实些的身躯绽放着活力,那乱糟糟的形象也颇有摩纳哥的格调。原来人确实会与故乡相像。他的形象非常奇妙地让我认可了这个观点。
「啊,这位就是传闻中的埃尔戈吧!传言道,三天不见,教授必收新徒!小小的一间埃尔梅罗教室里,没想到听讲的学生却不断增加!这下可千万别像旅鼠那样了。说起来,旅鼠的集体自杀其实是单纯的事故。据说后来的纪录片在摄影时故意追赶,让它们从悬崖上掉了下去。说那么多,我想表达的就是,小心那些伪装成事故或者自杀的他杀案件哦!」
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
时隔大约两个月的再会。虽然见到的是埃尔梅罗教室公认的问题儿童。
——但至少现在,我还没法沉浸到再会的感慨中去。
因为,就在金发青年起身的座位旁边,坐着一位容貌出众的男子。
与太阳格格不入。
可他的侧颜,仿佛能够混乱时序与季节。
将昼变为夜。
将夏季变为冬季。
将如激流般席卷而下的阳光,化为柔和的月光,浸润他如灰狼般的银发。
「啊……」
轻叹声从我口中脱出。一旁的埃尔戈也瞬间绷紧了全身。
无关魔术与神秘,那个男人,只是作为一个气场极强的「个体」,将自己从世界中分离而出。或许,这正是他从属于「彷徨海」这一未知魔术组织的证明。
「嗯,嗯,嗯」
男人轻微的吐息中流露着些许得意。
他的眼中,径直映着师父的身影。
那双眼睛,仿佛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镜面。它确实地映射着人的形状,而我却只看到本质迥异的另一种物质。
让人难以辨别,从脊背传来震颤,究竟是源于恐惧,还是感动。
「别来无恙,埃尔梅罗二世」
彷徨海的魔术师——基兹举杯道。
2
「……弗拉特」
数秒过后,师父向他最早的学生发问。
仿佛是将一触即发的箭矢强行按住了。
「先告诉我,你是如何与这位先生相识的」
「这个啊,是在斐姆先生的船上认识的。他说自己是教授的朋友。于是我就兴致大发地和他聊了起来!基兹先生非常了解古典桌游!这一方面,我有见过大英博物馆里的20面骰,但没想得到塞尼特棋(注: 古埃及的棋盘游戏)居然有不在明面上的潜在规则!虽然我喜欢的是电子游戏,但不得不说桌游也别有一番风味。机器和魔术回路都还还原不了掷骰子的感觉。那感觉就像目光炯炯的大猩猩那样,强而有力!以电子游戏与桌游的融合为目标,将原始的火焰注入机械构成的肌肉之中,然后,在梦幻的乐园中我们手握手!Violence!」
在强烈倡议之后,他「唉嘿」地眨了眨眼,企图蒙混过关。
基兹是一个很危险的魔术师,这一点弗拉特应该也很清楚。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