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数小时前,当鲁尔听到「运河上有船起火了」的消息时,感到了一阵猛烈的不协调感。
(船失火了?而且还是那两个人刚好去运河的时候,也太巧合了……)
这国家未来的皇太子夫妇,在晚餐后一起外出了。
虽然叫了几个骑士守卫身边,但为了监视骑士约珥,鲁尔留守到这栋宅邸中。
根据随从奥利佛和一众近卫骑士匆忙交换的情报,得知火灾发生的时刻,阿诺特・海因和他未婚妻莉榭好像就在火边。
(难不成,发生了殿下一直警戒的『那个事态』?)
鲁尔的手托在阶梯的栏杆上这么想到,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不可能。真的这样的话,可不是这种程度的骚动就能了事了。)
从楼下入口处发出指示的奥利佛的言行来看,起火的应该只有一艘船。而最重要的是,阿诺特・海因和那个少女就在那个地方。
(我要优先的不是那边。听说那对怪物夫妇亲自在现场指挥,事态不平息下来反而不可能吧。)
心中不知为何忐忑不安之际,鲁尔这么说服自己道。
然后在换日时分,看到回到大屋的少女的脸色,他改变了那个想法。
「鲁尔……」
「…………」
刚沐浴好的莉榭,脸颊白得就如跳进了冬天的湖水之中。
走上楼梯的莉榭,跟下楼梯的鲁尔擦身而过。
鲁尔本打算假装偶然迎接莉榭回来,但一眼就看出了走向卧室那楼层的莉榭非常焦急,而且还浑身没劲。
(是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察觉出了甚么异常,拼命装出平常的举动吧。)
她那湿漉漉的珊瑚色头发,诉说出她本来的话,连清洁身体的心情也没有。
鲁尔当然察觉到,在莉榭回来之前不久,阿诺特・海因已回了楼上的卧室。
(早知如此,就算违背殿下的命令,我也该去的吗?……现在再后悔,事到如今也于事无补了。)
纵然心里很想咂舌,鲁尔还是对莉榭说。
「我去吩咐佣人和骑士,着他们谁都不准靠近楼上吧。」
「!」
「说因为皇太子妃殿下累了,随便找个理由和奥利佛大人统一口径不就行了吗?」
从刚才开始,屋里就看不见奥利佛的身影。
如果莉榭屏退四周的话,便会让事态闹大,但如果是作为骑士的鲁尔通知「因为殿下的未婚妻身体不适」,那就没人知道是莉榭想要隐瞒的了。
「谢谢你,鲁尔……」
「请慢慢来,做个好梦。」
尽管随便打了个招呼挥挥手,其实心里很担心跑上楼去的莉榭会不会踩空。
一向都很坚强的莉榭,此刻却显得如此焦急。
(……好了。)
得在睡着的约珥醒过来之前,把所有事情办妥。
鲁尔不发出脚步声,走下了楼梯。
***
要是阿诺特受伤的消息一旦传开,会给各处带来很大的混乱和不便。
察觉到本人这样判断,莉榭到现在为止拼命在遏抑内心的动摇。
她一直和阿诺特分头行动,为被救出的女性急救、让她冷静下来,协助她从燃烧的船上逃生。
好不容易回到了下榻的大屋,因为满身煤灰会被人怀疑,莉榭按捺住焦躁的心情,先洗了个澡。
虽然放弃了向鲁尔隐瞒,但其他人应该绝不会察觉才对。
「阿诺特殿下……」
「————……」
就这样,在莉榭冲进的卧室里,阿诺特老样子地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坐在床上。
手里正拿着文件。
他依然活着,但还是不肯静养,让莉榭快要哭出来了。
「不行,你不躺好不行!」
跑到床边,在阿诺特脚边的地板上咚地坐下来。阿诺特俯视着几乎使不上劲的莉榭,像是哄逗似的抚摸她的脸颊。
「你没必要慌乱。」
「可是,你的伤。」
「已经止血了,而且伤口也不是那么深。」
考虑到被刺的位置和出血量,莉榭摇了摇头。
「请让我也确认一下。」
「……莉榭。」
「虽然我不是信不过殿下自己做的急救,但请你……」
阿诺特一定不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名为伤口的弱点吧。
尽管如此,莉榭还是抬头看着他,紧紧抓住了床单。
「……求求你了,殿下……」
「…………」
看着莉榭快要哭出来的脸,阿诺特叹了口气。
把手里的文件放在床上。阿诺特双手交叉着,抓住自己的衬衫角,一口气提住下摆扯起来,把衬衫脱了下来。
露出了有如雕刻般美丽、紧实的上半身。
当头从领口穿过的时候,也许是烦厌头发乱了吧,阿诺特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头发。腰部明明看起来很苗条,但长着很男性的肌肉,可以看出他有好好的锻炼过。
如果在平时看到的话,一定会因为害羞而惊慌失措吧。
但现在的莉榭,即使看到艺术般匀称的身体,也只会涌出强烈的忧心和焦虑的感情。
两处令人心痛的伤疤,一处是脖子上的旧伤。
另一处是缠着新绷带的腹部。
「好吧。」
「!」
阿诺特拉起莉榭的手,把自己的手叠在上面,让她触摸绷带。
「──随你的便。」
「谢谢,谢谢……」
得到同意后,为了确认,莉榭解开了绷带。
不过,绷带打的结,形状似乎有点特殊。这恐怕是经历过战场的阿诺特独有的系法吧。
坐在地板上的莉榭,慢慢解开绷带结。
阿诺特似乎看不下去,便代莉榭解开了。伴随着衣服摩擦的声音,绷带脱落,露出了凹凸分明的腹肌。
莉榭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侧腹部的伤口。
「……」
猛地回过头,拿起放在床头柜旁的消毒药。这药是莉榭拜托奥利佛,从她的行李中拿给阿诺特的。
莉榭一边用消毒药洗净双手,一边央求阿诺特。
「请闭上眼睛,殿下。」
「…………」
于是,阿诺特不作一言,照着莉榭的要求闭上了眼睛。
莉榭小心翼翼地触摸伤口周围,小心不弄痛他。然后温柔地抚摸阿诺特的肌肤,一边问道。
「我现在做了甚么,你知道吗?」
「……指尖从上往下扫。」
听他的回答,皮肤似乎还有感觉,莉榭松了一口气。
尽管伤口周围明显发热,但没怎么出现内出血而致的变色。莉榭用另一只手握住阿诺特的手腕,检查脉搏。
(有点快。……不过以刚刚才被刺到的情况来说,这可以说是冷静的了。)
如果阿诺特感到剧痛或痛苦,那么心脏的跳动应该会很紊乱才对。莉榭目不转睛地盯着阿诺特的脸,但他淡然地俯视着自己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伤口的血确实止住了,看了看切口,角度好像也很浅。
莉榭回想起掉在甲板上的那短剑。从染成红色的范围来推测刺进了多少。
「我会轻轻地、慢慢地推。疼痛是只到这里吗?」
「……嗯。」
(如果短剑从这里以这角度刺入,而痛的范围真的只来到这里的话。那正如阿诺特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