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伴随着偌大声响,草原上白烟袅袅上升。
高空中绽放着红色和蓝色烟火,然后乘着春风吹散而去。观众为精采的白昼烟火大声喝采,并报以热烈掌声。
就连因突如其来的爆破声受到惊吓、哭丧着脸紧偎过来的悠娜,一看到五彩缤纷的烟雾巧妙散布在空中的样子,也跟着发出欢呼声。
「啊,是花、是花!看!天空开着花!」
位于城外草原的广大竞技场,聚集了来自阿卡法各地的人们,热闹非凡。
设置在靠近卡山城墙的观众席也同样规模庞大,即使从远方眺望,依旧引人注目。中央有一座供「玉眼」悠闲休息观赏的帐篷,王幡侯和与多瑠都获准同席。
阿卡法王和家人则一起坐在设于右侧的帐篷里,偶尔会呼应草原上阿卡法民的招呼,对大家挥挥手。
位于草原的竞技场中,设有将羊群追赶至特定围篱中的竞技用栅栏,还有供飞鹿骑术比赛用的障碍物;用栅栏和绳索区隔开来的准备区中,羊群和飞鹿都已聚集在那里。
牧羊犬在羊群周围兴奋地奔跑着,叱喝牧羊犬的牧童声音也相当响亮,至于飞鹿们,则显得相当焦躁不安。
「离羊群太近了。」
多马身上斜挂着象征竞赛者的红带子,看着羊栏,啐了一声。
为了压制住想挣扎逃走的飞鹿,智陀他们也费了一番工夫。场中还有一些移住民年轻人被拔腿狂奔的飞鹿拖着跑。
凡恩将刚刚为了方便她看烟火而抱高的悠娜放下,托给季耶照顾后,从栅栏探出身子,手放在嘴角,大声发出「吼!吼!」叫声。
飞鹿们同时转过头来,停下动作。所有参赛者都惊讶地看着凡恩。
「用手巾把它们的眼睛遮起来。」
他一边对大家说,一边摸着晓的脖子,迅速用手巾遮住它的眼睛,多马他们也学着凡恩的动作,笨拙地遮住飞鹿的眼睛。
凡恩穿梭在骑士间,告诉他们怎么稳定飞鹿的情绪、什么时候该拆下遮眼布。
经过凡恩的指导,飞鹿们就像中了魔法般安静下来,移住民和欧基的年轻人们全都难为情地露出微笑,并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向凡恩表示感谢和敬意。
看着他们的表情,凡恩突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有着平坦五官的东乎瑠年轻人、北边欧基地方的年轻人……过去的大半辈子里,就算说他们是与自己无缘的陌生人也不为过,但现在自己居然像这样走在他们之中、对他们露出微笑。
悠娜攀上栅栏,让季耶扶着她的背,嚷着:「看我!看我!」挥着手要凡恩看向她。悠娜笑开了脸的模样、季耶温暖的笑颜,再看看多马和茂来他们兴奋的表情,凡恩感觉到,啊,我的亲人就在这里。
牧羊的子民、追逐驯鹿的子民、从事农耕的子民、狩猎的子民,还有路上摆摊的商人们,不同的长相、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气味,全都浑然一体,满溢在这片草原上。
不论是来自远方的人,或是在此地生长的人,看到美丽烟火时,都一样会欢呼,也都一样期待即将展开的比赛。
这里可以感受到各个民族特有的味道,就算不用眼睛看,凡恩也知道哪个民族在什么地方。不知不觉中,这种过于敏锐的嗅觉已成为理所当然,他甚至想不起以前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变了。)
身体也好,生活方式也好,一切都变了。
茂来一边对飞鹿说话,一边替它们蒙上眼睛。看着他打从心里疼爱飞鹿的侧脸,凡恩一点也不在意他是东乎瑠人这个事实。
赫萨尔的话浮现心底。
把人的身体比喻为国家的赫萨尔。现在凡恩很能了解他话中的意义。
身体和国家看起来都像是一个整体,事实上却又不是。许多复杂的微小生命聚集于此,各自生存,却在不知不觉中又融合在一起,连结成一个更大的生命,如此而已。
在这个庞杂的法则中——或许是世界诞生时,由神明们亲自用手指编织出来的——我们出生,然后又消失。
这短暂的一生,就像小小的泡沫一样。
(傲梵……)
望着在羊群另一边的无数观众,凡恩想起可能混在其中的那个人。为了不合理的待遇而哭泣、热切想寻求正义、遇见了奇妙的疾病,最后终于逃到这里的那个男人。
企图逐步蚕食这个巨大的身体、微小但致命的疾病……一想到主动想成为这种存在的那个人,比起愤怒,凡恩心里更多的是悲哀。
就算他们的计画成功了,傲梵自己也毫无未来可言。尽管如此,想必他还是会去做吧。
(能不能阻止他们?)
包括墨尔法在内,阿卡法王的所有手下都混在人群中寻找傲梵的下落,但不管怎样,人数都实在太多了。像墨尔法这样认得傲梵长相的人们也就罢了,对于从未见过他的阿卡法士兵们来说,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应该很不容易吧。
骑在马上的男子不可胜数,也有很多人脸上都盖着防尘布。管理羊群的牧童就不用说了,商人也会骑着马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狗也一样,到处都有狗来回穿梭。
凡恩望向观赏席。
(如果要投掷火弹的话……)
如果从上面往下的话,可投掷的距离比较长。
假如目标是「玉眼」,那么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从城墙上往玉眼的观赏帐篷丢;但是城墙上站着东乎瑠的士兵,戒备森严,连蚂蚁爬过的空隙都没有。想爬到能将火弹投向帐篷的位置,是不太可能的。
这么说来,可能性最高的果然还是混入群众中发动攻击。
(最有可能的就是等到比赛开始后,大家都在注意竞赛者时下手吧……)
就在这时候,刚刚产生热烈回响的白昼烟火停止了。
爆裂声消失,安静的春日晴空下,宣告比赛开始的号角嘹亮地响起。
首先是赶羊竞技。出场者都带着兴奋的表情,聚集在栅栏内已设置好的门边。
靠近观赏席附近的观众响起欢呼声。往那里一看,「玉眼」和看似他儿子的少年,在王幡侯及与多瑠陪同下,正从帐篷里走出来。
他们站在观赏席边缘,大大挥着手,群众的欢呼声变得更加热烈了。
等到声音平息下来,「玉眼」好像说了什么,但声音并没有传到这里来,身在栅栏外侧的人,只能看着他们身上那在春阳照射下闪闪发亮的美丽锦衣。
「你听得见他在说什么吗?」
多马问。凡恩微笑着说:
「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些老套的话。」
「他是用东乎瑠语说的吧?」
「大概吧,不过他后面还有个翻译,又用阿卡法语说了一遍,比较前面的人应该听得懂。」
身旁的悠娜问道:
「欧跄,什么是『甜美沃土』?」
凡恩扬起眉,看看悠娜。
「你也听得到吗?」
「听得到啊。沃土很甜吗?」
凡恩苦笑着说:
「甜美沃土,是指很棒的土地的意思,并不是说土地很甜很好吃。」
说着,突然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传到鼻子里,凡恩转过身。莎耶正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竞技场中明明禁止携带武器,她却带着弓,身后还背着箭筒。大家让开一条路,略带惊讶地看着她,但一看到她腰带上绑着阿卡法王的令牌,大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知道她是负责警备的人。来到凡恩身边,莎耶害羞地微笑。
「好像太显眼了。不过这也没办法……」
看到她手上拿着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