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逃出涅雅所在的洋楼,躲藏在村庄附近的森林之中。
藏在森林,是因为考虑到村民应该全部受到涅雅的催眠所致。
随意接近村庄的话,或许会被性情骤变的村民们抓住。
虽然有治愈拳这个不需要杀人的招式,攻击我们的人却是无辜的村民,可以的话,还希望尽量不要伤害他们。
而且,乘坐在布鲁林身上时,我还受到涅雅所施术法的束缚。
见到自己无法任意活动的身体,我再度认知到术法真是一种破天荒的产物,因为应该已破坏术式的右手与双脚,都还无法完全自由活动。
这样下去,根本无法拯救亚尔格先生,所以逃进森林里的我便决定先让身体好好休息一番。
与涅雅的对话让我感到疲倦,而且为了破坏拘束,让身体过于操劳了。
「早上了啊。」
我醒来之后,首先见到的是布鲁林毫无形象地流着口水的脸。
正想说自己被一股柔软的触感包围,望向头后方,就发现我是睡在布鲁林的背上。
「……」
我下意识地伸手打算推开布鲁林的脸,但是想起昨晚的事,我便用本来打算推开它的手接近它的头,摸了摸它。
「谢谢,托你的福我得救了。」
「嘎呼。」
布鲁林舒服地发出声响,用鼻子哼了两声。
见状,我感到心满意足,便缩回摸着它的头的左手……欸,左手?
「咦?可以动了?」
覆盖在我身上的术法图案已经消失了。
这就表示拘束咒术会随着时间经过而自然消失吗?
我本来以为术法是一种会永久有效的东西,但这真是误会大了啊。
现在不需要一一花时间破坏术式了。
我站起身确认身体状况,并没有什么不舒服。除了被拘束之外,也没有做什么,反而因为好好睡了一觉而精神大好。
而且,感觉力气莫名地变大了。
「哈哈哈,该不会那术法有种类似加重袋的效果,反而锻炼了肌肉……」
虽然说我不喜欢无法自由活动,但是若能锻炼身体的话那么拘束也不坏呢。
「话说回来,天瑚人呢?」
她应该和我们一起进入森林的,该不会是自己去了村子吧?
不,她也不是白白旅行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在洞察危机方面,可是远胜过于我。
我如此心想,便再度坐回布鲁林身边,在原地等待天瑚。
等了十几分钟后,天瑚终于从附近草丛现身。
她的头发上黏着叶子,但是却似乎没有受伤,令我松了口气。
「身体已经可以动了?」
「已经不需要担心了,我可是很生龙活虎的。」
我转动手臂,表示自己充满精神。见状,天瑚看起来似乎安心下来,接着解开代替包袱巾的外套。
里面有几个类似苹果的水果,她从中取出一个递给了我。
「你肚子饿了吧?」
「!谢谢!」
天瑚拿来的东西应该没有问题。
我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水果,用团服擦了擦后,便咬了下去。
水果特有的甜味与酸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很好吃喔。」
我向天瑚这么说,她也拿出一个水果咬下一口。
「兔里吃了没事的话,那我也应该没事。」
「你很自然地让我来试毒呢。」
「这是因为我信任兔里啊。」
接受对方亲切行为的结果竟然是这样。虽然可以用治愈魔法治好,但是会痛的时候还是会痛啊?喂?
我咕哝地发着牢骚,回到原本的地方坐下。
天瑚将水果放在布鲁林的脸附近后,便坐在我身旁。
「那么,该怎么去救亚尔格先生呢?」
「僵尸与被操纵的村人都不是我们的对手,问题是涅雅身为魔物的能力和术法。」
「先不论术法,涅雅身为魔物的能力有这么値得畏惧吗?」
话说回来,天瑚在得知涅雅的真面目之前便离开那里了呢。
「不,她有些不同。」
我对天瑚说明了涅雅的真面目。
天瑚听完之后,露出一种这一切都是她预料之外的难看脸色。
「吸血鬼与死灵法师的小孩,真的太超乎想象了……」
「是啊。」
我也同意天瑚。
急转直下指的就是这样吧。
两百年间不断扮演乡下少女的演技……那些掺杂泪水的话语以及感谢都是谎言。
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事,所以事态自然会演变成那样,但是要说我没有受到任何打击,就是骗人的了。
「竟然玩弄我的纯情……」
「……」
不知为何,总觉得天瑚望着我的眼神很冷淡。
……该重新打起精神,分析她的能力了。
「问题是她本身的战斗能力还是未知数啊。」
目前知道的是死灵法师能操纵死者的能力、吸血鬼能操纵吸过血的人的能力,以及能迷惑对上眼的人的魅惑能力。
还有最后是能使用术法的能力。
「老实说,那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才能创造的术法拘束,让我吃尽了苦头,布鲁林……应该勉强没事,但你却可能被临时做出来的术法束缚住行动。」
「嗯,我会留意的。」
「不过,我认为要发动术法是有条件的,虽然她自己没有说,但是……大概是必须触摸到对方才行。」
若非如此的话,她就不会刻意来抱住我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便可认为她是为了确实让我放松警戒才那么做的。
这样就简单了。
重点是不要被她碰触。
若在万全的状态下,不论村民或僵尸怎么攻过来,我都能应对。
问题是她拥有的术法可能并非只能用在拘束。
她活了两百年的岁月,还会用其他两种术法也不足为奇。
「不知道她会不会用其他术法,但是只是担心害怕的话,是无法救出亚尔格先生的,而且亚尔格先生也……」
「或许也被她操纵,而成为敌人了。」
「……对啊。」
涅雅一定会操纵亚尔格先生的。
而且她能催眠村人的话,也能催眠亚尔格先生,最不幸的状况是必须考虑与使出全力的亚尔格先生抗衡。
事态若演变成那样的话就惨了。
……等等,亚尔格先生已经被咬了,并受到涅雅的支配,那么她会只把他当作战斗的手段吗?
不,她首先会做的,恐怕是探索受到自己支配的亚尔格先生的记忆吧。
「糟了……」
「欸?」
「我和你的事都会曝光……」
我是从异世界召唤而来的人。
天瑚则是能够使用预知魔法这类特殊魔法的兽人。
涅雅若是知道这些后,无法想象她会采取什么行动。而唯一能得知的是,她已经绝对不可能会放弃得到我们了。
「唉——……」
若她只认为我是一个力气很大的治愈魔法使,那应该会不太执着于我,但是一旦知道我是异世界的人之后,便会拼了命地来追捕我吧。
真是太麻烦了。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再拿了一颗水果来吃。
现在得先好好休养生息,让身体保持在万全状态。
「啊,对了……」
我从团服中取出从洋楼内带出的记事本。
我换手拿水果,并将右手伸进团服的口袋内,拿出破破烂烂的记事本。
天瑚见到我手上的记事本后,歪着头问:
「那是什么?」
「我想是……记载有关前任勇者事情的东西。」
因为未能好好确认过内容,所以不知道是否真的是记录勇者事迹的记事本。
虽然不想这么想,但是或许无法再读第二次了,趁现在先看一看。
我开始翻开记事本。
在记录他的事情之前,有一件必须要注意的事,那就是不能让他知道这本记事本的存在。
他若是知道这本记事本,一定会不由分说地处理掉吧。
他就是那么厌恶被人知晓自己的存在。
他拒绝被人知道他的弱点。
这是为什么呢?
答案很简单——他被迫必须成为一个强者。
若不强大的话,便失去了存在意义。
若示弱的话,便不再被人需要,并遭人抛弃。
正因此,他才不能向任何人示弱,持续扮演着强者。
连对身为伙伴的我都未曾吐露过他内心的心情。
我后悔自己未曾试图去贴近他的心。
他现在已经哀莫大于心死,所以再怎么后悔都太迟了……
功绩对他而言的意义,便是自己所夺走的性命数量。
他跨越为数众多的尸骸存活至今,并受人歌功颂德,但是对他来说,这是一种难以
想象的痛苦。
然而,我身为一个旁观者,不得不记录他所留下的足迹,是因为我深知他的形象将会错误地流传至后代万世。
人类从异世界召唤他,宛如道具般操弄着他。
亚人将他当作救世主崇拜,乞求他伸出援手。
这两者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都是些将全数责任仅交予一人背负的人渣。
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没有伙伴,也没有理解他的人。
没有家,没有故乡,更没有家人。
人类与亚人都会称颂他为英雄吧。
除了我以外,若有人读到这段文字,还希望你能理解——
那便是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英雄」。
没有不怕死的人。
勇者只不过是人们擅自创造出来的偶像罢了。
即使拥有强大的力量,他也不过是一介无能为力的人类而已。
人类与亚人都让他背负太多重担了。
即使能斩断山脉、劈开大海、屠杀巨龙,但是他的心并不像他的能力一样超越常理。
正因此,我才打算将这份记述留给后世。
这是为了不让他只成为一个英雄,也是为了不让我自己遗忘这份懊悔。
我现在要写下的是一个「人类」的故事,我们在遥远未来才得以清偿的罪孽记录。
「这内幕也太深了吧……」
读到这里后,我便阖上记事本。
里面的内容太超乎我的想象了,使我不知道该怎么化为言语。
「勇者背后的内情也太黑暗了……」
我随意翻着书页,浏览着尚能看得懂的部分,但是都只是在记述笔者对勇者的心境,以及勇者所创下的事迹。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写下这记事本的,但是能推测应该是与前任勇者相当亲近的人物。
「前任勇者似乎也与魔王交手过,不过以前和现在的手法完全不同啊。」
至少从记事本记述当中感觉到的,是过去魔王军的所作所为相当惨无人道,不仅将俘虏的人类当作魔力供给来源,还会洗脑他们,总之不像现在仅使用武力进军人类世界而已,而是以背后偷袭或乘人不备为主。
「哇啊,而且何止一个村子,魔王还策动一整个国家来背叛勇者啊……遭受这样的打击,应该非常痛苦吧。」
现在的魔王与过去的魔王真的是同一个人吗?所作所为的激烈程度根本有天壤之别啊。
不过,这些阴谋却被这名称作勇者的人一一识破并解决。
从内容来看或许是勇者的英雄传记,但是字里行间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悦,仅悲剧性地将发生过的事实一一记述下来。
宛如写下这本记事本的人在悲悯着勇者一般。
「好辛苦啊……真的。」
但是即使活在现今的我了解了过去的状况,却也只能同情他而已。
不过——
「勇者受到亚人的仰慕崇敬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好像是这样呢。在我的故乡,虽然大家都很讨厌人类,但是却从没有听过有人讨厌勇者。对我们兽人而言,勇者在今日依旧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听完天瑚的话,我再度开始读记事本。
尽管看了这本记事本,也弄不清楚勇者究竟为亚人们做过些什么,但是他确实做了能那么受人景仰的义举吧。
「嗯?」
记事本里夹着一小张笔记纸。
我掀开那一页,书页上描绘着手绘的图案,虽然也有文字,但是几乎都模糊不清导致无法阅读了。
「鳄鱼?蜥蜴?不对,这有翅膀。」
书页上画着一只从裂开到脸颊的嘴中喷出火焰、背后长着一双宛如刀刃般锐利翅膀的生物。
画得不怎么好,但是却令人毛骨悚然。
写在笔记纸上的字或许是现在的持有者·涅雅所解读出的内容。
我的视线扫过写在那上面的文字。
它的存在必定会被称为祸害。
气息一吐能让一切腐败,利爪一挥能使大地龟裂,尾巴一扫能令山脉崩落。
那是怪物的一份子,踏上邪道的邪龙。
经过森林,便能使草木死绝,噬尽一切生物。
经过国家,便能使水源腐败,并毫无缘由地屠杀居住的人们。
染上漆黑的邪龙,仅为一己娱乐之私,极尽暴虐残忍之所能。
然而,这怪物终究也被他击毙。
战场是萨马利亚,邪龙突如其来地降临在他面前,破坏周遭一切并散布毒害,朝他袭来。
根据我前言所述,他的魔法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但是那攻击遇上邪龙坚硬卓绝的龙鳞,却也无用武之地。
这场恶斗持续了三天三夜。
我自己并没有亲眼见证这场战斗。
但是却有见到他给予邪龙最后一击的瞬间。
他自己跳进邪龙的嘴哩,用灌注了自己力量的短刀刺进邪龙心脏,结束了它的性命,不对,借他的讲法应该说是「封印」才对。
他说:「现在还无法杀了这只怪物。」
实际上,即使邪龙现在心脏已遭贯穿且没了气息,却没有像其他魔物一样化为粒子消失,反而依旧保持形体并存在于原地,根本只有毛骨悚然四字可形容。
过去屠杀无数魔族、魔物的他,都表示无法彻底杀死邪龙,这邪龙是那么危险的存在吗?而他能令这么强大的邪龙无法再度活动,该说他的力量超越世上一切常理吗?我无法判断。
我在瓦砾四散的广场中心抬头望着矗立不动、失去生命的邪龙,心中不禁浮现一个疑问。
「并非他无法杀死邪龙,而是没有杀死它呢?」这是一个光想就不禁自觉愚蠢的疑问。
我下定决心朝他问了出口,但是他却不发一语。
时至今日,我还是不明了他当天的沉默究竟代表什么。
「……」
踏上邪道的邪龙。
龙族是奇幻故事中常见的存在,但是还真希望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啊。
若这本记事本上所说的都是事实,虽然并非绝对,但是我很难与之抗衡啊。若是与学姐、一树一起的话,或许还有胜算。
我这么想着,觉得只靠一人就撂倒这只邪龙的勇者真的是个无敌超人。
……前任勇者超级作弊的啊。啊,好像会有这种内容的小说呢。
「涅雅为什么要调查这种事啊?」
虽然不太认识她,但是不知道她为何要专注研究这一段内容。
还是说,她或许单纯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这种事真是毫无所谓。
「兔里。」
「怎么了?」
我身边的天瑚忽然对我说话。
我收起打开的记事本,转向了她,见到她露出带着沉思的郁闷表情望着我。
「你昨天晚上见到那洋楼的大厅了吧?」
「嗯嗯,怎么了吗?」
是指我跳出露台的那间三楼房间吧。
「我那时候看到那个大厅时想到了,那和我在预知里见到的地方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
这对今天要去救出亚尔格先生的计划,抹上一缕不安因素呢。
「或许是我看错的也不一定,梦中那房间显得很破烂,而且我自己也不是看得很清楚那间房间……」
所以,她在见到那房间时才那么困惑吗?
那时候因为是在寻找死灵法师,为了避免因为随口讲出来而打乱我的心情,所以才保留着不说是吗?
对这种事情那么在意,真是个笨拙的女孩啊。
「也就是说会拿刀刺我的是涅雅啊……」
「大概……」
决定了,一见到那小丫头,就用治愈拳让她无法动弹。
我在心里这么决定后,天瑚低头道:
「兔里虽然说有治愈魔法所以不必担心……但是她会术法,要是被诅咒的话……」
「……」
诅咒啊。
我完全没有想到这种事情呢。
的确,想到昨天我落入她的陷阱之中,天瑚会担心我也是正常的。
不过,光是担心害怕是无法往前迈进的。
虽然说迟疑踌躇也是肯定的,但是现在亚尔格先生被抓,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去救他。
为了提振她的心情,我朝她一笑,道:
「我不可能会输给诅咒吧?昨天也靠蛮力顺利脱困了,所以你不用担心的。」
「……兔里不是正常人,是个会一脸平静地做出正常人不会想到的事的怪人,但是你好歹还算是个人类……所以我会担心啊。」
「好,你就继续为我担心吧。」
这家伙竟然一脸担忧地讲出这些话。
我大大叹了一口气,靠在仍然睡着的布鲁林身上。
「你过度受到预知束缚了。」
「……但是全部都会变成现实啊。」
「正因为全部都会成为现实,所以你所见到的画面或许是在未来绝对会发生的事,但是那只是你个
人主观的画面。」
我并不是要否定天瑚的预知,但是只因为这样便觉得悲观,却有些不对。
「尽管你见到我流血了,却没有看到我被刺中的画面吧?或许那是要伤害我的人的血,那人靠着墙壁坐着,而你躲在我背后无法看清楚一切对吧?简单来说,依解读方式不同,预知的可能性或许有非常多种。」
「非常多种……?」
「首先,朝我刺来的短剑,我不可能躲不过,即使真的快被刺中了,我也有信心能立即折断它。」
即使是在见到对方出招后,我也能从容回避呢。
虽然说我没有明讲是要折断对方的手还是短剑,但是依我目前的动态视力来看,没有什么是我躲不过的。
能用治愈魔法治好伤口与疲劳,而即使被人偷袭……我都能对罗丝的拳头做出反应了,所以就算是在对方出手后才察觉到攻击,都还是能从容以对。
「但是兔里也有可能被刺中啊。」
「是呢,不过那并非『绝对』,而是『可能』,所以你不觉得还能抱有一丝希望吗?」
「唔,这真是……胡说八道。」
见天瑚闹别扭的模样,我不禁笑了出来。
老实说,我了解天瑚的不安。
毕竟,只有自己能见到未来,那并非什么好事。
「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不需要自己背负一切。」
「欸……」
闻言,天瑚惊讶地望向我。
据她所说,能见到的未来不一定都是自己所期望的,而且也无法改变,所以她一直受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所苛责。
天瑚还在林格尔王国时,每天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在过日子的吧。
不过,现在她身边有我们在。
「相信我吧,因为我也相信你。」
「……我可以相信你会平安无事吗?」
「当然。」
我的心中对自己讲了这有点羞耻的话感到些许后悔,但是我却没有表露在脸上,只是对天瑚点点头。
即使是我的心声,但是要说出这种话还是有点害羞啊。
「……那我就再多相信兔里……一些些吧。」
闻言,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时,天瑚忽然站起来,对我露出严肃的神情。
「在去救出亚尔格先生时,我们就做那个吧。」
「那个?」
「……是你自己说的,却不记得吗?」
我似乎一口气失去天瑚的信任了。
遭受天瑚冷淡的视线瞪视,我抱着胸思考着。
那是什么啊?去救出亚尔格先生时使用,就表示是某种作战计划吧。
「……诱敌作战?」
「不是啦,是我、我……跟兔里……」
天瑚双颊绯红,嘟起了小嘴,使我更加困惑。
在思考到她跟我的瞬间,我这才终于知道她到底在讲什么了。
天瑚在说的是她愿意执行去洋楼之前,我对她说的联手搭档这件事。
「原来如此,是那个啊,但是我那时候是开玩笑的说……」
「那、那是玩笑……?」
天瑚明显地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那时候的确是开玩笑,但是内容却是经过缜密思考才想出来的,但是要那么做就必须先征求天瑚的同意。
「不,现在不同了。考虑到昨晚的状况,那算是一个不错的战法。当然,前提是你愿意配合。」
「我想帮助亚尔格先生,而且也决定好要相信你了。」
「这样啊。」
那就没有问题了。
我和你联手,一口气闯到涅雅身边,而且这次还有布鲁林在,也让这家伙帮忙扑倒一堆东西吧。
时机是今晚,作战计划也拟定好了。
剩下就只需要担心在知道我和天瑚的秘密后,涅雅会怎么做了。
***
「嗯——咦——放到哪里去了啊……」
我翻找着书房的书堆,不解地歪着脑袋。
我在昨天兔里与天瑚来过的这间书房里,寻找着是否有物品遗失,然后就发现有一本记事本不见了。
创造束缚兔里用的拘束咒术导致我过于疲倦,而后因为魔力枯竭而暂时昏倒,使得我忘记熄灭光源便出门,真是太粗心大意了。
「真没有想到会需要处理这么麻烦的事啊……」
我从书堆中探出头来,整理紊乱的发丝,并放弃寻找记事本。
「那是少数几本的勇者记录啊,该不会被拿走了吧?那对一般人而言,只是老旧的记事本啊。啊——真是的,我还有想看的东西呢……」
我坐在坐惯的陈旧椅子上,双手怀胸思考着。
兔里为什么要带走那本记事本呢?
「基于兴趣?那少年?明明还有更有变卖价值的术法书,却对看不出任何历史价值的记事本更有兴趣?」
还是说,那本记事本极能吸引他的兴趣呢?
勇者是受到人类崇拜的存在。
只身一人便能对抗魔王与魔族大军的英雄——虽然听说有个国家非常盲从地崇拜着勇者,但是那并非林格尔王国。
「他看起来不像会那么崇拜勇者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兴趣……天瑚的话倒还有可能,毕竟搞不懂那孩子在想些什么。」
我所知道的兽人与那女孩完全不同。
基本上根本无法想象他们会与人类混在一起。
「……不管怎么做,那本记事本还是被拿走了啊。」
幸好,我现在身边有个情报来源,能得知为何他们要拿走有关勇者的记录。
我靠在椅子扶手上放松身心,对站在身后的「他」问道:
「你觉得呢?」
「……」
望着在书房门前露出空洞眼神的亚尔格,我开心地笑着。
他受到我的支配,现在我可以随意使唤他。
能打听出他的出身、经验、交友关系,以及任何我想知道的事情。
虽然说我比较喜欢在他有意识的时候打听,但是根据我带他们到村子后的观察,发现亚尔格是是个绝不会背叛伙伴、精神强韧的男人。
对人类而言,可能会对他产生好感,但是对身为魔物的我而言,却是棘手的类型。
「你觉得兔里为什么会对勇者的记录有兴趣呢?」
我边暗示着他,边提出疑问。
于是他便用一种毫无起伏的嗓音回答道:
「兔里大人与勇者大人们有所关联。」
「……欸?」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但是却得到超乎我预期的答案。
我从椅子上滑下,撞倒堆在附近的书堆。
与勇者有关联?这是什么意思?太引人入胜了。
「那个是假勇者吧?」
我声音发颤地询问道,却见他摇了摇头。
我心中混杂着喜悦与惊讶,压抑自己高昂的情绪。
「再多说一点……啊,算了,别理我刚说的!先告诉我天瑚的事。」
知道天瑚的事后,再问兔里的事。
毕竟有关他的事情,在我这两百年所得的知识当中也算刺激性很强的。
还是先问问身为少见兽人的天瑚的事吧。
「天瑚大人是兽人……」
「这我已经知道了,省略这些。」
「她……是为了拯救母亲,才从兽人国度来到林格尔王国的。」
「这样啊,母亲呢。」
母亲,那对我而言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
我那身为死灵法师的母亲,在我刚有记忆时,便被人类杀害,身为吸血鬼的父亲也遭遇同样下场。虽说如此,但是我却不恨人类,反倒觉得做出会遭人类报复坏事的人才不对。
先不论这个,从兽人国度来到林格尔王国啊。
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孩,但是也仅只于此。
「她所使用的魔法……」
「是感知属性的魔法吧?」
「不是,那是为了欺骗你们的谎言。」
「欸,我们都对你们那么好了,却还是不信任我们啊?」
我也从一开始便打算欺骗这些人,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就是了。
虽然说没有被识破,但是从一开始便被他们提防着吗?
「那天瑚的魔法到底是什么呢?」
「她能使用预知未来的魔法。」
「……骗人的吧?」
连我也能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我再度询问亚尔格,但是得到的答案却没有改变。
预知魔法是仅有少数兽人才能使用的稀少属性魔法。
是稀少的魔眼属性当中更加稀少的魔法。
对居住在兽人国度的居民而言,拥有这种魔法的人是极其贵重的存在,她们是歌咏未来的兽人族公主,被尊称为「读时公主」。
「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与勇者有关的人类,以及读时公主?
这到底是怎样的组合啊?真是非比寻常。
话说回来,兔里能受到读时公主的亲近,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
这家伙绝对不是寻常的治愈魔法使,也不是人类!!
我颤抖着声音,向亚尔格问了个迫近核心的问题:
「你们,不对……兔里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是人类吗?」
「兔里大人是——」
他若是与勇者有关联,那对我而言便是打发时间的绝佳玩具了。
我一边猜测答案,一边倾听亚尔格的回答。
「他是与勇者一起,从异世界来到这里的人类。」
听见亚尔格的答案后,我暂时还无法理解自己听到了什么。
接着,脑中便浮现出某个可能性。
「召唤、勇者……」
那是为了诞生出英雄,从别的世界呼唤拥有勇者素质之人来到这世界的转移魔法。不对,应该说是在仪式中施展了该魔法。
总之,有人执行了勇者召唤。
「哈哈♪」
真是美妙的未知数啊。
至今为止,还没有这么能刺激我求知欲的未知数。
而且,我终于了解兔里为何坚持不肯对我松口的原因了。
「兔里,你不对我说是正确的呢,我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种机会呢……!!」
知道这件事情后,我是绝对不会放他走的。
会将他如同宝物般束缚在这里。
异世界是与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连活了三百年的我都无法想象的谜样世界。
刚开始要抓他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不过把他当作慰藉无聊的人偶而已。
然而,在初次邂逅后,我便对他充满兴趣。
「再多说一点他的事情。」
「……是。」
他与两名勇者一同被召唤至林格尔王国。
加入称为救命团的组织,接受激烈的训练。
与身为魔物的蓝灰熊之间,建立起无须使魔契约的纯粹信赖关系。
在与魔王军的战争之中,以身为救命团的一员出征,并拯救了多条人命。
并在最后,击倒魔王军主力部队的其中一人。
我愈听愈想要得到这名少年。
光身为异世界人便极具价值,而来到这世界之后的他,也令人充满兴趣。
真不敢相信这些都是在这一年内发生的事情。
「本来我就觉得很奇怪了,不管他再怎么强,应该都不会让治愈魔法师背负转交重要书信的任务。但是现在一切都合情合理了,他具有承担这任务的资格呢!」
奔驰于对峙魔王大军战场上的英雄。
从异世界被召唤而来,并非一般人类。
他仅靠治愈魔法便得到那么强大的力量,无疑是一名英雄。
「一定会抓到你的。啊,不过靠僵尸或村人都没有办法呢。亚尔格,兔里还会用什么别的魔法吗?」
「兔里大人的武器便是纯粹的身体能力,治愈魔法只是他锻炼身体的要素之一。能靠蛮力超越他的人,在我的认知当中只有他的师父而已。」
「哇啊,真恐怖——呢!!」
回到洋楼时,见到双手双脚都被打烂的僵尸,还真是害我吓了好大一跳。
到底是遇到什么怪物才会被蹂躏到这种地步?
但是那毫无疑问是兔里干的好事。
连叫都不让对方叫一声,便能瞬间收拾僵尸的话,那腕力比僵尸差的人类一定连一秒都撑不过。
虽然也可以再花时间创造束缚用的术法,但是我一想到昨晚的事,便觉得他应该不会再上一次同样的当。
我的术法不适合战斗,而且无法光凭力量和那种超越常理的怪力男硬拼。
「连我的魅惑也不管用,那表示这家伙的精神力也和怪物一样呢。」
过去从没有人逃过我的魅惑呢。
……当时舍弃羞耻心,赏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却毫无效果,这令我无端受到巨大打击,但是这是属于我自己的小秘密了。
用什么方法才能抓住他呢?
我伤了下脑筋,蓦地,脑中浮现一个点子。
「对了,用那个就行了。」
在这洋楼之中有一项过世父亲唯一的收藏品。
那也是我之所以研究勇者记录的契机。
我无法压抑心中的兴奋,冲出了书房,瞬间来到了一楼。
来到紧紧关闭、通往地下室的门前,我用力地打开受窗外阳光照射,却反而更显阴森的地下室门。
「本来还以为你毫无用武之地,但是不靠你的话,就没办法抓住那个怪物了呢。」
我跳进地下室中,阳光从天花板缝隙照了进来,我抬头望着曝露在光线下的某物,开心笑着。
不管是僵尸、人类,还是魔物都不行。
这个的话——
「哈哈♪」
抵着天花板的巨大身躯。
咧开的血盆巨口。
受人剜去的右眼。
惨遭劈开的翅膀。
我眼前悠然矗立着一具剩下单翼单眼的怪物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