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难以置信。
这句话卡在喉咙深处。
自从在这座宅邸的那间书房遇见这个人以来,我便一直深信他就是管家神林。但这种认知竟然是错误的。
更准确地说,是被骗了。毕竟他自我介绍时的确说过“我是管家神林”。
“这是怎么一回事……”
喉咙吐出的声音已经变得含糊不清,我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哲郎手里抱着一本古旧的书。它的装帧看起来很眼熟。使劲回想后,意识到那是我第一次进书房时看到的,放在书桌上的乡土资料。
哲郎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本书,暧昧地耸了耸肩,像是在恶作剧似的挑了挑眉毛。
怎么看都不像是死人能做出的表情。
“老师,你这么害怕干嘛?刚才不是还和我在很亲密地聊天吗?哎呀,我不过就是在名字上撒了一点小谎而已。”
哲郎挠着自己浓密的头发,仿佛差点为自己的话笑出声来。虽然他嘴上那么说,但心里应该非常清楚我如此惊讶的原因。
“等一下,我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啊。大叔,你不会是复活了吧……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死?”
理惠露出似笑非笑般的难看表情问道。
“是啊,理惠酱,好久不见了。‘那件事’之后,你还是这么精神,真的太好了。”
与他话中的亲切感相反,他看向理惠的眼神异常冰冷。是一种不含感情的、冷冽刺骨的眼神。
被那双眼睛盯着的瞬间,理惠哆嗦了一下,像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伸出手抓住祭坛,害怕地低下了头。
明明直到刚才——不,直到讲怪谈的时候还是那么的尊敬哲郎先生,还说他是个好人,而现在却给我一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她的反常行为让我不由得产生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哲郎大人……真的是哲郎大人吧?您没有去世?”
“当然了,御崎女士。母亲的葬礼以来咱们就再未曾相见了。辛苦你今夜为了我的‘守灵’特意前来。自从妹妹死在这个房间里之后,很长时间没有像这样和你好好聊天了。”
提起这个话题的瞬间,圆香的眼神产生了轻微动摇。她用手抚摸着绾起的秀发,脸上浮现出像是在掩饰尴尬般的假笑。是我的错觉吗?
“不只是理惠酱,你也用如此漂亮的话术复述了那天晚上的事。我听后真的很佩服。人的记忆竟然可以如此美化地改写事实啊。”
呵呵呵……哲郎阴沉地笑着。圆香故作平静的表情浮现出了明显的裂痕。
她和理惠一样,看起来都非常害怕哲郎。可她在怪谈讲述中也明确对哲郎表示了尊敬和哀悼啊?为什么会在哲郎活着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从她们身上感到了莫名而强烈的恐惧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壹子肯定也抱着同样的疑问吧。一言不发地观察着他们的样子,频频露出在思考着什么的表情。
此时的我极度困惑。突然,一个表情平静得不自然的人映入我的眼帘。
在新问题产生的一瞬间,我便想通了。理应如此。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保持冷静而不惊慌的人,除了哲郎就只有那一位了。
“一切都是你特意安排的对吗,星野先生?”
我生硬地问道。而星野摘下眼镜,一边用手帕擦拭镜片,一边暧昧地耸耸肩。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对我的质问置若罔闻。
他的表情好像在说自己不打算回答无意义的问题。星野退后一步,贯彻自己身为秘书的立场,将此处的话语权全部交给哲郎。
哲郎代他回答了我的问题,
“正如老师所说,今晚的一切安排都是星野安排好的。他邀请大家来到这座宅邸,准备了祭坛和夜宵,正因他的努力,怪谈会才能顺利举行。当然,我的“尸体”消失的小惊喜也很精彩。”
哲郎看向星野,说了声谢谢,星野迅速低下了头。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撒谎称自己已经死了,然后把大家集中到这种地方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单刀直入地问道。
哲郎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又露出为难的表情哑然失笑。
“老师,您怎么能说‘这种地方’呢?这个村子是我的故乡,这里是我出生的家。希望您能对我多一点敬意。”
哲郎没有老实回答问题,反而在故意含糊其辞地糊弄。他嘴上说着要我多些敬意,实际却完全不在意我说什么,只是以一种嘲弄的态度耸着肩。他似乎打从心底乐于欣赏我们被告知去世一事是假的、从而惊慌失措时的样子。
“星野先生,你骗了我们?”
“他撒了个性质如此恶劣的谎,骗我们说哲郎先生去世了。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就是他的目的吧?这个怪谈会也不过是一场闹剧……”
理惠用刻薄的语气断言道,圆香则失望地重重叹了口气。面对众人锐利的目光,星野佯装不知,丝毫没有愧疚的样子。
为没死的人举行守灵仪式这种荒唐事自不必说,星野的这种谎话败露也泰然自若的态度,让我和理惠、圆香一样感到烦躁。
哲郎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情,夸张地摊开双手说道,
“好了好了,也请诸位不要责怪星野。他只是在执行我的命令。他并不是因个人感情而特意要耍在场的所有人。况且,他自己其实也不想这么做。”
对吧?哲郎回头看向星野。
四目相对的瞬间,星野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平时他总是理所当然地扮演着我的左膀右臂,但‘这个男人’根本算不上忠诚,甚至还会若无其事地背后对我落井下石,完全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社长……怎——”
星野脸色大变,一改镇定自若的样子。刚想辩解些什么,却被哲郎尖锐地打断了,
“别装傻了。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在营业部的时候和客户暗通款曲,靠回扣中饱私囊。当上我的秘书后,还擅自挪用经费,对家人谎称出差,实际却和情人一起去国外旅行。难道真以为你的这点小把戏能把我蒙在鼓里吗?”
“不……那是……哪里弄错了……”
星野试图拼命狡辩,但很快意识到这是行不通的。他的脸上刷得失去了血色,无力地垂下了头。哲郎似乎对他颓丧的反应很满意,用力哼了一声,
“放心吧,我不是在责备你。正因为你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蠢货,所以才会答应我的要求,提出要把垣根君当作祭品。而后,你不是替发高烧的我完美地将仪式的必要流程推进下去了吗?”
“啊……呜呜……”
星野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莫名其妙的呜咽声。
“等一下,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是那些怪谈的真相,刚才我不都已经解开了?”
其中应该没有星野参与犯罪的内容。
我慌忙问道,同时又在心底确认着自己的推理。哲郎再一次看穿了我的心思,抿嘴笑道,
“老师,你的推理实在是有趣得很。条理清晰,准确地说中了每个故事中隐藏的真相……乍一听好像确实如此。但事实却与您的推理大相径庭。”
“大相径庭……?”
我哑口无言,只得无意义地重复着这个词。哲郎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向我投来怜悯的目光,
“是啊,老师您的推理可谓是错得离谱。不得不说,您不仅仅没抵达真相,就连通往真相的路都走偏了。”
“可是神林——不,古柳先生,你不是很佩服我的推理吗?你说我得出的答案肯定是正确的……”
“老师的推理的确很有意思,用来排遣无聊的时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