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毕业典礼相比往年,不仅规模缩小,时间也大幅缩短。这是因为首相召开记者会,呼吁各种活动自律取消的缘故。便利商店、超市和药妆店的口罩都消失无踪,除了网路上出现的高价拍卖。二○二○年,由于新型冠状病毒在全球的蔓延,各个领域的经济活动都陷入停滞。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儿时玩伴们似乎还是找到了各自的归属,开启了他们的新生活。有时候,他们也会担心地与我联系。「没事,我这边也还过得去。」我总是这样回覆他们。
以京都某所「难关」大学为目标的秀顺利考上,离开了家乡。
满男则如同他所说的那样,继承了家业,留在当地与家人一同生活。
塔子也是一切顺利,开始就读运动训练师的专门学校,并搬到隔壁县,展开了独居生活。
尤娜的朋友矢井田凛好像去了九州的大学。由于我们没什么交流,详细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紧急事态宣言到了春天仍然没有解除,因此她的学校直到夏天才正式开课。
尤娜的弟弟一郎也很健康。我们偶尔在路上相遇也会互打招呼。
「你的样子真惨耶,之前在我家见到你时还好一点。」
一郎对我这么说道。脸上戴着自家妈妈手工制作的布口罩。
我落榜了,所有学校都没有考上。这也难怪,毕竟我根本就没有准备考试。我的精神状态无法应付那些事,人生也停滞不前。
「或许,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叫出我比较好。」
我想起尤娜在东京铁塔上对我说的那句话。
也许我会失去所有线香花火,是出自她的意思吧。这么一想,我好像就能原谅亲戚家的孩子,还有一起享受线香花火的家人了。虽说「原谅」这个词带点居高临下的意味,从我嘴里说出来似乎有些傲慢就是了。
我还没有真正地与她告别。就算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我仍旧一直在拖延,总以为还有时间。然而,事情就是这么突然,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尽管我找过流通在市面上的线香花火,但已经无法找到了。
在新冠疫情肆虐之际,世界陷入混乱,而我却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家人对待我总是小心翼翼的。我每天都无精打采地躺在房间里,呆望着天花板,一天就这样过去。
只有在某处传来水声时,我才会爬起来,寻找声音的来源。我抬头望向天花板,满心期盼尤娜的归来。可当我发现那只是母亲在一楼做家务的声音时,我才真正感受到自己失去的东西对我影响有多深。
某日,满男哭着打电话给我。原来是他最喜欢的吃到饱餐厅因为疫情的关系倒闭了。现在所有餐饮业似乎都过得很辛苦。我就在电话里陪着满男,听他抱怨哭诉。
在某些地区,跨县移动已受到限制,人们开始避免前往人口密度高的城市。特别是东京这样的大城市,由于新冠疫情的新增感染者数持续增加,现在已成为地方居民最敬而远之的地方。一年前我还能去东京进行三天两夜的旅行,如今就像梦一场。
我闭上眼睛,回想起与尤娜一起在东京度过的时光。
那晚,我们在摩天轮接近最高处时,她从车厢中探出身子。那一刻,我们就像在东京的上空飞翔一般。她说,地上的声音完全听不到,静得就像死后的世界。
这一切难道都是梦吗?现在回想起来,恍如一场梦。毕竟,一个去世的人怎么可能回来?而且还只有我能看到?这实在太不真实了。若说这全部只是我的幻想,似乎更合情理些。
到了秋天,我终于能够重新行动起来了。让我站起来的契机,是尤娜所画的漫画《Super Float!》的原稿。那时我已快分辨不清,和飘浮的尤娜一起度过的时光究竟是真是假。所以我决定把从一之濑家拿回来的漫画原稿,重新拿出来读一遍。
装在信封里的那叠漫画原稿确实存在,沉甸甸的,真实可触。我一页一页地翻着,看着她的笔迹。透过角色的对白,彷佛能窥探她的内心世界。原稿的表面很不平整,沾了墨水的地方触感有些不同。微妙的凹凸感透过指尖传来,让我感受到她的热情,胸口也随之温暖起来。
「唉,要是能画下一部作品就好了。我真的还想继续创作更多的作品啊。」
我颤巍巍地伸手拿起手机,开始查询如何报名补习班,为了再次准备考试。如果她看到现在的我,会有多失望啊。我这样虚度人生,而她却因突如其来的死亡被迫放弃梦想。我的人生还在继续,却什么也不做,这简直是对她生命的亵渎。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向家人宣布自己要离开家里。虽然也考虑过从老家通勤到补习班,但我判断应该趁着这股冲劲离开父母身边。不论好坏,故乡总是温暖的。如果我陷入困境,家人或是熟人肯定会帮助我、保护我。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我决定一个人在东京生活。虽然家人表示现在不是去东京的好时机,但我心意已决,他们也只好勉强同意。不过,做为交换条件,他们要求我在新冠疫情的各种问题解决之前,不能回老家,因为担心我会把病毒从东京带回来。
我搭上满是空位的新干线,朝着东京前进。行李只有一个手提箱,我把尤娜的原稿夹在衣物之间。我在远离市中心的地方,租了一个便宜的公寓,开始展开独居新生活。我一边上补习班,一边拼命打工。即便是在疫情期间,只要有心寻找,还是能找到工作的。我一天会洗手消毒好几次,同时兼顾着工作与学业。
当我好不容易习惯了独居生活时,冬天来临了。
东京下起了雪。
二○二一年。班上的一位女孩向我告白,希望我能成为她的男友。虽说是同学,但我有重考一年,所以她比我小。我们是在一门冷门的选修课上认识,由于经常坐在附近,移动教室时偶尔也会一起行动,便逐渐熟络起来。她来自北陆,为了上大学才搬到东京。也许同样都是地方出身,所以某部分很合得来。我上补习班的时候就先来到东京了,因此也比她稍微熟悉这里的地理,能够带她四处走走。虽然当时政府已经多次发布紧急事态宣言,但世人的危机感已不如最初那样强烈。海外已经开始接种疫苗,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我并不讨厌她,但也无法回应她的告白。
「远藤,你有什么特殊的兴趣吗?」
「逛杂货店。」
在打工的地方,一位男前辈向我问道。我如实回答,前辈一听笑了出来。
「真是奇怪的兴趣。」
「或许是吧。」
我们在厨房一隅,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消磨时间。
来到东京之后,只要一有时间,我还是会上网搜索那些可能会卖线香花火的地方。如果是很旧的杂货店,说不定还留有那款线香花火的库存。
东京有许多专门卖烟火的店铺,我也去过其中几家。比如,浅草有一家老店,收藏了数百种手持烟火。还有一家创立于大正时代,至今仍在经营的烟火玩具批发商。但即便我和店家交涉,请他们帮忙查找我想要的线香花火库存,仍旧是一无所获。
关于现在的线香花火状况,我也逐渐有个概念了。目前市面上的线香花火大多在海外制造。唯有少数几间的国内制造商,成功地将线香花火品牌化。我也实际看过那些商品。高级的线香花火被装在桐木盒中,使用的是国产的高级火药及和纸,由职人一根一根细心制作而成。和纸上还染有淡雅凉爽的色彩,精致到让人舍不得点燃。
「最近有个酒局,你要来吗?」
打工的前辈问道。
我已经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纪了。
「酒局?现在还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