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7:命终的初恋

“——景。”

我接着沿县道往东走,不知走了多久。

有一道细得快要被街道的嘈杂盖过去的声音,从默默地迈着腿的我身后传来。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黑色长发,冷白皮肤。死神少女身着恍如溶于黑暗之中的漆黑连衣裙,一动不动地站在人行道旁某个生锈的栏杆边上。她的脸上如同人偶般面无表情,用玻璃状的瞳孔看着我。

“供花……”

“晚上好。现在正在回家路上吗?”

供花如此问道,信步向我走来。我“嗯嗯”地点头,回应道。

“为了节约电车费,也想稍微散散心。所以选择走路回家了……供花,工作呢?”

“弄完了。顺便考虑到已经是最后一天了,我就没安排任何其他事情。”

“……最后一天?啊啊,已经变换日期了啊。”

因为关了手机的电源,完全没注意。看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我失去性命的那天了。

“我说,供花。我的死亡时间,是几点几分几秒来着?”

“今晚,十点五十分三十八秒。”

“呜哇,已经不到二十四小时了啊……糟了耶。嘛就算焦急也没办法,就这么晃回家吧。还能顺路打发时间呢。”

“都死到临头了,真悠哉游哉啊……单纯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路上,真的好吗?”

“笨蛋。才不单纯只是走在路上呢。”

我对目瞪口呆的供花笑了笑,轻轻牵起她的手。这只冰冷而柔软的手,将在今天夺走我的性命。就算是这么想着,我也完全感觉不到恐惧。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确实是单纯地走在路上。可供花来陪我的话,对我来说,这足以算作特别的时间了。”

“……这样啊。”

听到我的话,一直给人冷漠印象的供花,瞬间嘴角扬起了笑意。她握紧与我牵在一起的手,让双方的温暖广泛交融。

我的心中也洋溢着温暖。我看着供花,

“今天就让我们一直在一起吧,到我命终的最后一刻,在我死去的那个瞬间之前。就像笑着迎接命终那样,我想让今天成为最棒的一天。”

我笑着说道。面对这样的我,供花则是——

“……好。”

她恢复了认真的表情,点点头。随后像是要遮住脸似的低着头,

“说来也是。让你心满意足地死去,既是本次活动的开展目的,也是我们死神被赋予的‘使命’。我作为你的担当死神,会竭尽全力的哦。”

她嗤之以鼻,歪起一张令人不适的脸,邪魅一笑。那摆明了是一副故作玄虚的笑容,可我却拉着供花的手,什么话都没说,再次与她在路上并肩缓行。

位于闲静的住宅区一角,夜深人静的公园。

供花正坐在长椅上发呆,我把附近自动贩卖机买来的罐装可可,轻轻按到她的脸颊上。

“……景。好热。”

“反应好平淡哦。”

供花斜眼盯向我,我苦笑地把热可可递给她,玩弄着黑咖啡温热的易拉罐壁,在她的身边坐下。我扣开拉环,喝下一口提神的苦涩液体后,问她。

“昨天,和我分开后发生了什么吗?”

供花没有打开可可,只是将其紧握在手里,偷偷看向我。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嘛。因为总觉得,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从汇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左右,我和供花一边讨论关于今天一天的计划,一边走在大街上。最近供花的反应都挺丰富的,可这会儿却莫名得单调。基本上都是心不在焉地敷衍回应。

供花简直就像变回了刚相遇时的模样,让我有些在意。当我们走到名古屋站后的第七个站——觉王山附近,我带着供花从县道转入岔路,找到一个没人的清净地询问她理由。

供花沉默着踌躇了好一会儿,看到从我这得到的可可罐,终于轻声的嘀咕道。

“我看到了。景和芳谷风澄小姐,在从高处眺望街道的建筑物顶上……嘴唇重叠在一起的时候。”

“……这样啊。”

眺望夜景途中,听到过本不该在场的供花的声音。然后与供花再会时,从察觉到她的状态很奇怪开始,总能预料到这件事。

“你通过灵体化隐身,偷偷呆在我们身边了吧。”

“是,是的。非常抱歉。”

供花无精打采地缩成一团,我说着“不是”,摇摇头,喝了一口咖啡。滚烫的苦味刺激舌头,惭愧和悔恨,与苦味相似的感情渗入心底。

“……我才应该,说抱歉。我让你产生不好的记忆了啊。我无论是对供花,还是芳谷,都是些半吊子般的举动……我已经,再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了。会让供花难过,痛苦的事情已经——”

“没办法的。”

供花斩钉截铁地打断我的话,神色变得扭曲。能令人偶般的她,美貌几近崩溃的是,深深的悲痛和——

“没办法的,景……”

——绝望。

“……供花?”

“最开始感觉到自己‘发生异常’,是前几天,景在水族馆拜托我,‘想死在我手上’的时候。”

供花没有注意到我不知所措的样子,便开始倾诉自己的苦楚。

“在听到这个愿望的瞬间,我的胸口漫过一阵钝痛……迄今为止的快乐,犹如萎缩般减弱了。”

供花用右手按住左胸口,心脏的附近,

“虽然也有思考过为什么会这样,但疼痛很快就过去,所以并没有太在意,接着和景一起度过快乐的时光。但是,那之后……和景一起睡的时候,突然想象到未来的瞬间,胸口又会像被揪紧了似的疼痛。这种疼痛虽然能够很快得到缓解,但是之后还是会偶尔出现在我的心里,不断打扰我和景在一起时所感到的安宁。这股疼痛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内心越是感到满足,就越痛苦。现在也——”

供花的手用力按向胸口,脸上也因悲痛变得扭曲。她忍不住地低下头,柔顺的黑发像帘子般垂下来,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胸口好疼。好痛苦,景……明明和景在一起是很舒适,很开心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我必须承受这些痛苦呢?”

“供花……”

我仿佛接收到供花传来的痛苦,心中扬起一阵甜蜜的疼痛。我捏紧铁罐,压抑想要立刻抱紧供花的冲动。

“当我看到景和芳谷风澄小姐,相处融洽,一起眺望夜景的样子,彼此的嘴唇重叠的瞬间,心里烦躁的不爽又与之不同。”

“不是,供花。那个是——”

“我知道。景其实并不想和她嘴唇重叠的。这点,就算是旁人也看得出来。”

供花在我想要辩解时,发出了短促的笑声。

“那是因为,景当时在芳谷风澄小姐面前明确地选择了我的缘故。虽然她确实让我承受了冲击,但实际上也没有十分在意。只是——”

供花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从这里开始,才是重点吗。

“……那之后。我虽然很在意一个人应付别人的景,但因为临近下个工作开展的时间,所以还是离开了名古屋站,如往常一样为了回收死者的灵魂,前往县内的医院。根据死亡笔记记载的死期,是晚上十点五十九分五十三秒。对方恰好是和景同龄的男性,死于疾病。他躺在床上,当时正处于快要断气的时刻。然后,奄奄一息的男性身边——有一位紧握着他的手,正放声大哭的年轻女性。无论她再怎么呼唤男性的名字,和他说话,闭上眼睛的男性都无法回应。这时时间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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