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军第三军团长──汉娜•洛弥耶。
她操纵敌方骑士,让对方自相残杀的战略虽然残酷却正确。
这是一种不让友军涉险,将伤害减至最低程度的战术。
但这对身为敌军的我们而言,根本无法接受,尽管如此,她依旧毫不迟疑地执行这项战术,这使得她成为一名棘手的敌人,却也令我觉得厉害。
然而,她甚至也将友军士兵视为消耗品。
我从她的话语之中感受到这种想法,压抑着自己泛滥奔腾的满腔怒火,尝试冷静地掌握状况。
「……真高啊。」
汉娜与她的部下所骑的飞龙翱翔上空,位于即使我引爆魔力也无法抵达的高度。
我定睛一看,发现她并非亲自操纵飞龙,而是让部下握着缰绳。
共有四名装备着状似精英盔甲的士兵,各自操纵着飞龙,守护着汉娜。
仅凭鲁莽冲过去,应该不可能抵达该处。
我接着将专注力转向窥伺着攻击我们时机的荒光狼与魔族身上。
如果注意力离开荒光狼的话,它们似乎就会袭来,而士兵们也会配合它们冲刺进攻。
然而,即便我击退地面上的敌军,位于空中的汉娜应该也会为了捉住我而持续呼叫援军。
假如要迅速地制伏她,果然只剩击落位于空中的她一途了。
「菲鲁姆,你的魔法也覆盖到我的左手上。」
『我知道了。不过兔里,你打算怎么打下她?』
「跳起来,揍她。」
『这、这根本不算答案啊!?涅雅,快阻止他!』
「你太天真了,这家伙又不是第一天做这些很扯的事,他只是从在地上暴冲的力大无脑男,变成了到空中暴冲的力大无脑男罢了。」
力大无脑男是什么啦。
我忍耐着不反驳涅雅,向芙菈娜小姐道:
「芙菈娜小姐,可以借我一枝箭吗?」
「唉、好。」
……很好,这样似乎就能成功了。
我以左手手指抚摸箭柄部分,附加漆黑魔力,并还给芙菈娜小姐。
「你可以用这个命中上面的飞龙吗?」
「也不是没办法,但这样没问题吗?对方不管怎么看,都位于跳也构不到的地方……」
「我会想办法的,当我在应付上空的人时,下面的敌人就交给你们了。」
芙菈娜小姐闻言虽然想说些什么,却似乎又回想起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露出心无罣碍的表情面对我。
「……虽然很担心,但我会像相信一树一样相信你的。加油喔。各位,采迎敌态势!」
她趁背后的骑士回应之时,将附加了黑带的箭矢搭在弓上。
同时,荒光狼也有所动作,我信赖着即将应战的骑士们,原地不动,使覆盖漆黑魔力的双脚产生变化。
我在脚底制造出带有倒钩的桩柱,用力地插进了地面之中。
「呼──……」
『喂,等等,你打算干嘛?为什么要把脚固定到地上?』
「我有种超不祥的预感……」
「那么,我要射了喔!」
芙菈娜小姐朝汉娜乘坐的飞龙放箭。
「挡下来。」
「遵命。」
箭矢划出笔直轨道飞向了飞龙,却被汉娜乘坐的飞龙挥舞尾巴,轻而易举地弹了开来。
她瞟了一眼坠落至地面的箭,向我露出犹若嘲讽般的笑意,说:
「呵呵,你以为那样就能击落我的飞──」
「如果构不到的话,就只能连龙带人地一起拽下来!」
「唉?」
我确认弹开箭矢的尾巴附着上魔力后,从左手腕朝该处射出黑带并紧紧缠住,竭尽全力地往下一拉。
不仅汉娜,位于地上的所有人都因为我的行动而目瞪口呆。
「兔里!?我虽然说会相信你,但你在干嘛啊!?」
「如你所见!」
「就是因为看了也一头雾水,所以我才问你的啊!?」
多亏脚底的桩柱,使我的身体牢牢地固定于地面之上。
我把她拉到纵身一跃就能抵达的距离后,可就手到擒来了!
「如果构不到的话,就把对方拉到可以抵达的距离……!这就是用脑的战术……!」
『但我觉得你没有用脑唉……?』
「你讲错了吧,那是无脑战术吧……?」
无论你们吐槽我什么,汉娜所骑的飞龙都确实被我拖向地面了。
她本人则失去方才的从容之情,显得惊慌失措,忙碌匆促地朝附近的部下下达指令:
「你、你你你、你们,快点砍断这个啊!」
「遵命!」
「哈哈哈,已经太迟了!」
纵使部下们拔出了剑,打算砍断黑带,却为时已晚。
我将魔力凝聚于双腿上,解除了脚底的桩柱,引爆魔力的同时用尽全力凌空跳跃。
「哼!」
我顺势借着拉黑带的反作用力飞向高处,抵达汉娜所在的高度后,与她四目相交。
「我要打下你!」
「咿!?」
她因为恐惧而脸色铁青。
正当我打算朝操纵飞龙的士兵施展治愈飞拳时,护卫兵所骑的飞龙从旁以身体撞向了我。
「我不会让你伤害汉娜大人的!」
「真是嚣张……!不过!能在空中自由行动的可不只你们啊!」
我从腿部短暂地引爆魔力,将身体转向以身体冲撞我的飞龙。
「你以为这么单调的突袭会有用吗!」
我这么高喊,高举起手臂,狠狠地挥拳揍向飞龙的头部。
「咕嘎!」
「先是一只!」
我趁被铁拳命中的飞龙退缩的瞬间,跳到它的背上,朝士兵下腭施展掌打,打晕了对方。
这只飞龙即将失速坠落,但魔族如果从这种高度坠地,应该也不要紧。
虽然或许会受伤……不对,我没心思关心敌方了。
「好了。」
我将专注力放到汉娜身上。
她于空中布下魔力弹,命护卫兵守护自己。
由于他们在空战中占了优势,似乎无法轻易突破。
「阻、阻止他!然后我就能操纵他了!」
「「「遵命!」」」
幸好我已经将汉娜拖到这个高度,所以其他飞龙也来到附近。
我以黑带缠住飞到附近的别只飞龙,将身体拉近,加以靠近。
「你竟然自己傻傻地来了啊!就让你变成火球!」
飞龙的嘴与士兵的掌心同时放射出火焰。
如此一来,我将因为拉扯黑带的劲势而冲进火焰之中,但只要引爆魔力闪避就没有问题。
当我这么心想,团服的连帽忽然自动盖住了我的头部。
同时之间,团服能目视的白色部分恍如被侵蚀一般地逐渐染黑。
「唔!?菲鲁姆!?」
仔细一看,涅雅也被黑带包住,如同蓑衣虫一般……!?
『由我来防御,你就直接冲过去!』
「我、我会附加火焰抗性的!」
我全身上下被漆黑魔力所防守,又附加了火焰抗性。
如今我甚至不需闪避,可直接发动攻势!
我将念头转换至攻击之上,将原本打算用于回避的左手魔力变大两圈。
「唔喔喔……!」
多亏菲鲁姆与涅雅,我不会感到灼热或难以呼吸。
我冲破火焰抵达飞龙面前后,以变大的左拳揍向飞龙的胸口,如由下往上舀起东西一般。
「喝啊!」
当飞龙因为拳头带来的冲击力道而往后反仰时,失去重心的士兵便发出惨叫,往地上坠落。
「嘿咻,这样就第二只了……你这家伙别乱动……!」
「交给我吧!」
涅雅飞离我的肩膀,与挣扎的飞龙四目相交之后,它安静了下来。
「涅雅,刚才那是?」
「我只是用魅惑让它变乖了,但没办法让它听从指示。」
尽管如此,我也能暂且休息,相当有用。
我脱掉连帽,边观察团服自全黑变回黑白相间的颜色,边专注于汉娜身上。
「喔。」
我以臂铠弹开朝我逼近的魔力弹。
我虽然知道魔力弹从刚才就从汉娜的方向飞来,但大概是现在才因为我停下脚步而终于能命中了。
「她只是单纯追不上我的动作吗?」
假使如此,汉娜本人的战斗能力或许不怎么样。
尼禄、寇牙、艾蜜拉这些军团长等级的高手都给人用拳头说话的印象,汉娜则似乎不同。
「剩下就是……」
汉娜和两名护卫兵了啊。
剩下的两名护卫兵似乎判断单挑不利,合作朝我发动攻势。
他们虽然骑着相似的飞龙,武器却不同。
一人持剑,另一人持枪。
「就由剩下的我们来解决他!」
「好!」
我见到两只飞龙射出火焰与魔法,便从飞龙身上纵身一跃。
「涅雅,先帮我准备拘束咒术!」
「好!」
我以治愈加速拳闪避企图啃咬坠落的我的其中一只飞龙,抓住了安装于它背后的鞍辔。
「哪会让你得逞!」
「唔喔!?」
我被朝我靠近的另一只飞龙身上的士兵在错身而过时挥剑阻挠,被迫松开了手。
「啧,他们合作的话就很棘手呢……!」
我于千钧一发之际以手腕伸出的黑带缠住飞龙,避免继续坠落,但面对能自由翱翔于天际的飞龙,却不禁屈居颓势。
而且,照刚才的交手状况来看,护卫兵会移动至能互助合作的位置,相当棘手。
『兔里,你要怎么办?就算是你也很不利喔。』
「先引他们过来!」
我凌空闪避长剑的追击,并于错身而过时以黑带缠住飞龙颈部,吊在他们身上。
「他、他黏在我这边了!快帮帮我!」
与我四目相交的士兵发出惊呼,并向伙伴求助。
另一名士兵闻声,拿着长枪朝我冲刺。
「掉下去吧!你这治愈魔法使!」
我确认另一只飞龙朝我靠近后,对着并未握住黑带的右手凝聚魔力。
「就是现在!」
当飞近我的飞龙背上的士兵刺出长枪之际,我朝后方一跳,远离我目前抓住的飞龙。
原本打算刺中我的枪并未命中,而从我的方向望去,这两只飞龙位置重叠了。
我趁着这一刻于空中引爆魔力,挥出了拳头。
「治愈瞬击拳!!」
「「啥!?」」
这是在路克维斯所展示过的亚种治愈连击拳。
拳头命中持枪士兵的飞龙,以引爆魔力所生的追加冲击痛殴它。
它的身体因此大幅倾向一旁,撞上了另一只飞龙。
「涅雅!」
「好,就是现在吧!」
蓄势待发的拘束咒术流向我的拳头,暂时夺走我所接触的两只飞龙的自由。
这虽然无法长时间制伏住它们,却能制造破绽!
「保险起见!」
我在纵身一跳的同时从脚底引爆魔力,凌空腾跃。
我在这状况下从双手手腕伸出了黑带,缠住动弹不得的飞龙,并借由全力拉扯以提高速度。
我更进一步从双手引爆魔力,呈最大加速状态──
「坠落吧!」
──再竭尽浑身力气,踢出双脚。
「「哇啊啊啊啊!」」
两名士兵从飞龙身上被甩落。
我用上全力加速所使出的这一脚成功让两只飞龙大幅地失去平衡。
『兔里,这样会掉下去的!』
「我知道!」
我确认两只飞龙彻底失去平衡后,立即朝剩下的敌人──汉娜所骑的飞龙伸出了黑带。
那只飞龙却甚至逃也不逃,令我感到不如预期,沿着缠住它脚部的黑带往上攀爬。
「……好安静啊。」
「它甚至没打算逃走,真诡异。」
『是不是放弃了啊?』
飞龙毫无抵抗,仅拍打着翅膀,令人感到诡异悚然,但我仍旧攀上它的背部。
正当我打算抓住试图逃离而往后退去的汉娜之时,被我吓了一跳的士兵颤抖着嗓音道:
「请、请放过我吧……」
「那个……」
「咿!?」
我还什么都没说咧。
我看不见戴着头盔的士兵的表情,却明白她感到畏惧。
我为了避免她精神错乱并直接坠地,尽可能地平静且清晰地对她说:
「请安全地降落到地上。」
「好、好的……」
当士兵噙泪地操纵缰绳后,飞龙便逐渐降落至地上。
比起空中,地上果然比较好。当我处于空中之时,会回想起被罗丝用力甩向林格尔森林中的惨事,所以不是很喜欢这样。
「好了,我终于逼得你走投无路了。」
「……」
只要汉娜位于飞龙背上,便插翅难逃。
首先就让涅雅施展拘束咒术,让她无力抵抗吧。
当我这么心想,并伸出手时,汉娜受风吹拂的连帽中飘落出几撮发丝。
「金发……?」
刚才远远看过来时,汉娜的发色应该是淡紫色才对。
我随即脱去她的连帽,发现那下面的长相并非汉娜,而是一张陌生的脸。
这名并非汉娜的魔族士兵则大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并东张西望。
「……啊!?我到底……唉,哇啊啊有妖怪啊!?」
我先忽略她称呼我为妖怪,她的状况与方才不同。
彷佛她初次看到我一样。
「汉娜在哪里!?」
「咿!?咦、咦咦、咦!?我为什么、会穿着汉娜大人的衣服……!?」
这名金发女魔族见到我深感错乱,显得泪眼汪汪,紧紧揪住自己身上的法袍陷入恐慌之中。
「不,你先冷静──」
「我、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般士兵!因为很会骑飞龙,所以才被带到这里来,其实我无法战斗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确并非汉娜,但空中应该无处可逃。
……不对,等等。
很会骑飞龙?
既然如此,那原本操纵飞龙的人……!?
「该不会!」
在我转向背后的士兵的瞬间,有人以手贴住我的脸颊。
我首先见到的是一双浮现紫光的眼眸。
一名女魔族──汉娜的脸贴到极近距离之内,脱掉了头盔,露出充满成就感的笑靥。
「你已经是我的了。」
幻影魔法随着这句话一出,注入了我的体内。
***
『兔里大人是心性善良的人。』
我所讯问的林格尔王国骑士这么说道。
仅对他施展了接受拷问的幻觉后,他便轻易地供出我想问的情报,这令我觉得有点扫兴,却也获得了丰硕成果。
治愈魔法使•兔里。
他是两名勇者的挚友,也是隶属于恶名昭彰的治愈魔法使所在的组织•救命团的成员。
他的任务是在战场上治愈与拯救受伤的人类。
我成功问出过去只知道对方是治愈魔法使的人物的其他情报后,有种想鼓掌欢呼的心情。
这是因为我找到了可以攻击的破绽,更重要的是,我明白身为我军障碍的两名勇者的明确弱点了。
对我而言,善良的人类只是上好的猎物。
这种人类不仅会同情友军,甚至也会轻易地同情敌方。
敌军必死。
幸好兔里这名少年不是会如此判断的人类,我打从心底这么认为。
因为如此一来,就有种种方法可想。
「──我到刚才还是这么认为的。」
我在与他交战之前是这么评论的,但实际见识过后,就发现兔里这号人物是一名非同小可的怪物。
当寇牙小弟讲得那么夸张时,我就应该要发现他并非正常人类。
「他应该不是披着治愈魔法使的皮的恶魔……吧?」
身上会伸出某种蠕动的东西,还有一只状似不平凡的鸟站在肩上。
而且最为诡异的是他明明是放出治愈魔法的绿光,却用那在空中进行移动。
「没办法和他正面硬碰硬。」
我确认到第二只飞龙坠落后,便领悟到无法靠正规方式击败他。
就让部下全力阻挡,我自己先离开吧。
正当我打算对握着飞龙缰绳的部下这么说时,脑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如果获得他的话,或许就能得到强大的士兵……」
他拥有可谓军团长级的实力,或许是比勇者更加棘手的对象。
假如能用我的魔法操纵他的话,便能弥补我唯一的弱点──个人的战斗力不足这一点。
我无法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唉,你啊。」
我对操纵着飞龙的部下道。
「是、是的!我已经做好逃走的准备!这孩子也已经暖身好了!」
「暖身?……不对,不是这样的,你能不能和我交换一下衣服?」
「咦……?」
我与愣了一愣的部下四目相交,对她施展了幻影魔法。
我确认她中受困于幻象之中,便开始准备实施计划。
「好了,是发挥我演技的时候了。」
趁我为了争取时间而派去的部下与他交战之时,我与部下交换了身分,她是我为防紧急状况所带来的诱饵。
虽然是一个任谁都想得到的低能计划,但他一定会中计的吧。
毕竟他是小孩,又很善良。
他并非能够解决毫无抵抗的对手的成年人。
善良并非是一件好事。
有人会因为善良而得救,但也有人会因为善良而吃亏
。
他就是最好的例子了吧。
因为他很仁慈,所以才会被我践踏这份善心,并一辈子都为我做牛做马。
我已经不再恐惧了。
治愈魔法使……不对,正因为兔里是一名年幼如寇牙小弟的孩子,又十分好控制,所以会轻易被我欺骗。
借由让部下担任弃子,我终于让兔里露出了毫无防备的背部。
我悄然无息地靠近,成功地抓到了他。
我将一般人类甚至无法抗衡的幻影属性魔力注入他的脑中,涌起一股成就感,并发出难以压抑的欢声:
「哈、哈哈!太好了!我做到了!」
「……」
我刚才让这只怪物成为我的手下了。
而且,他还是治愈魔法使。
我获得了魔族天生无法拥有的强大治愈能力了。
「首先就从让他误认我是友军开始吧。」
他并非只用于这片战场的手下。
应该说,要抛下这拥有超越魔族力量的人过于可惜,就让我细心地灌输幻象,在战后也把他带回魔王领吧。
「呵呵呵……」
当我坚信自己完全获得胜利时,他的身体开始蠕动,朝我的心脏刺出了类似漆黑尖刺般的物体。
我见到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变得无法动弹。
『去死吧!』
「咦?」
我即将被尖刺刺中时,理应受到操纵的兔里的右手动了起来,抓住尖刺并阻止了它。
「菲鲁姆,住手。」
『!?兔、兔里,你……被操纵……!』
「不要紧,我没事的。」
「为、为什……么……?」
我并未下达让他阻止攻击的命令。
既然如此,位于眼前的他为何会动?
「你为什么能动!?你应该中了我的魔法了啊!」
他拉开了我的手,仅发出「哼!」一声,便将我所灌注的幻影魔力震飞开来。
「咦?……咦?」
好奇怪。
我明明趁他完全猝不及防时灌注了魔力。
若为正常的人类,在被我碰触到的时候就应该中了幻术。
那却被轻而易举地弹开,简直如同挥开蜘蛛丝一般。
「你的幻术对我没效,只有视野会模糊一下而已。」
「啊……唔。」
我到底看了什么?
他用一张人畜无害又温吞悠哉的脸究竟在说什么疯话啊?
这是、什么?
好可怕。
我因为一阵莫可名状的恐惧而颤抖着身躯。
此时,我脑中窜过一个突如其来的臆测。
「恶魔……」
「嗯?」
「居然能抵抗幻觉,你的精神力根本不正常……」
我也不清楚是否真的有恶魔。
不过,货真价实的恶魔,就是指我眼前的这名少年吧。
「咦?不对,不──」
「对喔,这家伙是披着人类皮囊的恶魔,是会用治愈魔法的恶魔。」
「咿!?」
「涅、涅雅!?」
他、他肩膀上的猫头鹰说话了!?
那只猫头鹰不是使魔吗!?
为什么会说人话!?
我、我该不会见到幻觉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
该不会是那个精灵……!?
由于这一连串的事情都非比寻常,所以我无法判断哪些是幻觉,哪些是现实。
仔细想想,这世上竟然有这种治愈魔法使,这件事本身就莫名其妙。
再更冷静地去思考,根本无法想像会有像那样在空中飞来飞去的人类。
「必、必须解除魔法……必须醒过来……!」
我为了抵销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幻术,虽然因恐惧而颤抖,还是对自己施展了幻影魔法。
我想回到现实之中。
想逃离这荒谬的现实。
然而,无论我如何对自己施展幻影魔法,眼前的画面都毫无变化。
「你就死心吧,你所看到的景象无疑是现实喔。」
「怎、怎么可能,你骗人,不可能、有这种事……不可能存在这种人类!这一定是幻觉!我正受到某种精神攻击!」
「这样啊……」
猫头鹰语毕,眼中射出红光。
「我、我连存在本身都不受允许吗……」
兔里的嘴角抽搐般地往上一吊。
恶梦并未终结。
我被逼上绝路,拿出藏在怀中的护身用小刀。
「!」
我心知肚明用这种东西根本无法杀死眼前的恶魔。
不过,透过伤害自己,理应可以强制性地从幻觉中清醒!
「喂!你要干嘛!」
「呀!?」
我朝自己大腿挥下的小刀被他轻易地抓住刀身,并整把被抢走了。
当我因为过于绝望而抬起头时,见到兔里将小刀折成两半,表情愤慨地瞪着我说:
「你不要轻生啊!」
「你、你打算拷打我吗……!?」
「咦、咦……?」
我无法清醒过来,甚至不能轻易地失去意识。
猫头鹰的红眸转向畏惧的我,嘲笑地说:
「好了,你就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了,否则的话,我可不知道这家伙会做出什么事喔?……菲鲁姆,就是现在。」
『交给我吧。』
她这么说后,一脸疑惑的兔里双肩上便长出了类似蝙蝠的翅膀。
那是一对令人不寒而栗的漆黑双翼。
对我而言,那套原本带有圣洁形象的白色团服,如今却化为恐惧的对象。
「啊、啊啊啊啊……」
「呃,请问?你怎么了吗?」
他纳闷地歪着脑袋,朝因恐惧而颤抖的我伸出了手。
当那双呈现锐利形状的恶魔之手近在咫尺之时,我的精神就濒临极限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不会再做坏事了,原谅我吧……!」
「唉?你愿意痛改前非是很好,但继续往后退的话,会很危──」
「啊──」
我逃窜般地往后倒下,包裹于一阵异样的飘浮感中,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
我借由自己的抗性成功撑过汉娜的幻影魔法后,试着束缚住她。
然而,她却展现出惊慌失措的模样滔滔不绝地道歉,并试图逃离我而往后一倒,从飞龙身上坠落下去。
「真、真危险……」
我拉住翻起白眼的汉娜的手往上拖,并吁出松了一口气的气息。
因为我不能让军团长逃掉呢。
如果让她逃走并继续操纵友军的话,我可受不了。
「……接着就剩下降落了。」
总之,我向在身后被迫装成汉娜的魔王军士兵道:
「请让这只飞龙降落到地上,这次请安全地降落。」
「我、我的灵魂不好吃啊!请、请原谅我吧……!我还不想死啊!」
「……」
我见到这名士兵不仅泪眼婆娑,甚至号啕大哭地求饶,不禁哑然失声。
怎、怎么一回事?她、她为什么以为灵魂会被我抢走?我在刚才那段对话中有对她做什么吗……?
虽然非出于自愿,但我早已习惯被当作怪物,如今却遭受有史以来最为过分的怪物判定,使我感到混乱错愕。
「喂,你们俩,你们有做什么的话就老实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我追问两名疑犯。
「不,没有啊。」
『那只是你单纯看起来像恶魔吧?』
「因为你做出了很像恶魔的事啊。」
『对对对。』
这、这猫头鹰和魔族丫头……!
我听见这段从她们平常相处模式绝对想像不到的默契绝佳吐槽,不禁冒出青筋。
我之后绝对会问个水落石出……!
「要安、安安安、安全地降落喔,西、西恩,加油,你是很坚强的飞龙……!」
「嘎啊……」
「我们约定好等战争结束后,要一起去游览整座大陆呢……!」
我注意到这名手握缰绳的士兵极具个性,并确认我们安然着陆。
在地面上,芙菈娜小姐与众骑士依旧与魔物、士兵们对峙,但见到我捕捉到身为军团长的汉娜后,便同时停下了动作。
「汉、汉娜大人……!?」
「天上应该是安全的啊,为什么!」
「话说你们看见了吗!?那个治愈魔法使刚才长出了黑色翅膀……」
因为身为司令的军团长被捕,成功地削弱了他们的士气。
「现在军团长不在,是大好机会!打下这个地点吧──!」
「「「喔喔喔喔!」」」
士气昂扬的骑士们冲刺过去,追击不知所措的魔族士兵。
当我打算将俘虏的汉娜与另一名士兵交给后勤的骑士时,芙菈娜小姐跑了过来。
「兔里,你不要紧吗!?」
「嗯,还可以。」
「剩下就交给我吧,我会紧紧绑住她,让她无法再为非作歹!」
我对她点了点头,并将晕倒的汉娜交给了她。
她见到汉娜晕倒的表情,以及在一旁低着头显得畏怯的士兵,疑惑地歪着脑袋,道:
「她用一种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存在这世上的东西的表情晕倒了唉……你做了什么?后面被抓到的那个士兵也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
我也想知道啊。
我打算之后好好逼问明显别开视线的涅雅。
「因为抓到了汉娜,所以我们能稍微重振旗鼓,不过,还是不改我军屈居下风的事实……」
「但是不必担心被友军攻击很重要,他们现在失去了指挥官,我们就能制压过去了!」
既然如此,我也必须不在此停下脚步,前往下一个战场进行辅助。
「那我就去下一个地点──」
正当我打算迈开步伐时,一阵轻微的晕眩袭来,令我差点倒下。
「兔里!」
『喂、喂!』
因为有涅雅恢复为人形扶住我,所以我没有倒地,但感到自己比想像中的更加疲倦。
「兔里,就算一下下也好,你必须休息!你的脸色也很差喔!」
「如芙菈娜所说,你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
我虽然进行了节省魔力的训练,但连续引爆魔力还是有影响。
不过,晕眩只维持了一会儿,立刻便恢复了。
当我试图独立站起来时,听见不远处传来轰天巨响。
我望向该处,发现有一条尺寸媲美邪龙的巨蛇正在到处肆虐。
它嘴巴之中似乎撒出了状似有毒的液体。
「我还不能休息……」
「……我知道了,但如果我判断你濒临极限,就算用术法也会阻止你的喔。」
『真的有万一的话,就用我覆盖住你身体的魔力强制移动你。』
那是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能做出那种类似傀儡戏般的事喔?
不过,我清楚自己无法停下,所以面临紧急状况时,她们能这么做反而帮了大忙。
涅雅叹了一口气,恢复为猫头鹰的姿态。我望着她停在肩膀后,又看向芙菈娜小姐,说:
「事情就是这样,我先过去了。」
「你和一树一样,一旦决定就无法改变呢。那我也不会再阻止你……不过,要是你太乱来的话,一树和铃音都会伤心的……所以绝对要活着喔。」
「……好!」
我对望着我隐约地露出哀伤神色的芙菈娜小姐点了点头。
之后,直接转向前方,前往巨蛇与骑士交战的地点。
纵使我无法成为战力,但应该能治疗受蛇毒侵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