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真的有吗?」
「有啊,要不要去确认一下?」
初中毕业的时候,大家曾在一张明信片上集体书写寄语。那上面写着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这个话题接下来演变成了新的契机。
到底是什么来着?我们醉醺醺地回想着十年前的情景。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两人都记得那是件非常奇怪的事。不过,具体的事情完全不记得了。
听到我说可能还留着,石井嚷嚷:「想看想看。」
我的房间里有一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过去的各种东西,里面应该还放着这张明信片。寄语是为未来而写的,在这样的夜晚,去确认这些东西,再合适不过了。
结完账,我们走出店门,摇摇晃晃地走在夜色之中。
在沐浴着各种颜色的灯光的拥挤人群中,醉鬼们的喧嚣听上去就像潺潺的流水声。我心里莫名地高兴。从那之后过了十年,石井和我一起走在夜晚的东京街头。这件事真是不可思议,但又好像是理所当然的。
太开心了。我甚至觉得,我们各自的十年,都是为了给这个夜晚做筹备。
「走吧,石井!」
不知不觉间,我又像当年一样,称呼她「石井」了。
在店里喝了几杯威士忌后,记忆变得模模糊糊。对话、情景都令人心潮澎湃,就像断断续续的短片一样,留下了诸多记忆。
「走吧!我们可不做那个一百年都未能与同伴重逢的马里恩。」
我有些得意忘形。石井大声说着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了。
在出租车乘车处坐上出租车,告诉司机要去新木场。出租车慢吞吞地出发,在红绿灯处右转,然后「嗖」地驶入车道。
「真厉害啊!这样就能去了,真厉害啊!」
「啊,长大了真好啊!」
出租车在夜晚的晴海大道上滑行般地行驶着,窗外闪烁的灯光向后流淌而去。
「好漂亮啊。」
「哦。我也想让马里恩看看。」
「我也是。」
「从清澄大道走可以吗?」司机先生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嗯。」我回答,「请往深川购物中心的方向走。」
我们今天时隔十年再次见面了。她初中的时候就很优秀,今天晚上,我更加深入地体会到了她的魅力。现在我想向大家炫耀我和她的关系很好。
此刻末班电车已过,出租车在夜色中飞快地行驶着。
「喂,马里恩是什么来着?」
「是乌龟。我们代替乌龟马里恩实现了跟朋友见面的心愿。」
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付了钱之后,我们下了出租车。依稀记得出租车的尾灯在巷子的拐角处消失的画面。除了星星点点的路灯,再没有其他的光,我感觉到现在为止那个闪闪发光的世界突然间变了,就像切换频道一样。
走着走着,房屋的对面突然出现了月亮。
「哦,是满月啊。」
「好漂亮啊。十六日夜晚的月亮。」
我们说话时稍微降低了声调(但实际上,可能还是相当大声)。越靠近住所,心里就越紧张,只记得当时兴奋不已。
偶然、奇迹和阴谋混杂在一起,我们来到了这里。那时,我只是很高兴这个夜晚还能再持续一会儿。
打开房门的时候,感觉两个人走进漆黑的玄关,有点儿紧张。但打开灯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石井坐在桌前,一边发出「哦」的声音,一边环视着房间。
真是不可思议。那时一起吃校餐的石井,在我熟悉的房间里。我不知是因为石井在这里而感到不可思议,还是因为这里是自己的房间而感到不可思议,反正都一样不可思议。
我从冰箱里拿出啤酒,怀着姑且再喝点儿的心情和石井干了一杯。
为了活跃气氛,我先打开电视,然后打开壁橱,趴在地上找来找去,从最里面拽出一个写着「藤田制面所」的旧纸箱。那之后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我记得很清楚,就像连贯起来的影片一样。
听到我说「应该在这里面」之后,石井连忙凑了上来,问道:「哪个?哪个?」
纸箱里杂乱无章,充满了旧纸的味道。最上面放着两个速溶咖啡瓶,一个瓶子里面装着纺锤虫的化石,另一个则装着陶器(我相信是,但实际上可能是旧花盆什么的)碎片。还有棒球卡相册,还有那个造型奇特的冠军腰带。
石井不停地问我这都是些什么。我摸了摸最下面,找到了露莎士的蓝色饼干罐。打开一看,里面有照片、信件和卡片。
十年前我们写的毕业寄语卡片也在里面。
上面确实写着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我们向后仰着,两双眼睛紧盯着卡片。
「什么啊?这是什么?」
「真没想到啊。」
「『蒙赛特』,你写的什么?」
「我也忘记是什么意思了。」
「『不熟悉的局部战斗』是指什么?」
即便是初中生,但写出这种签名本将来会卖出高价之类的话,也实在是太愚蠢了。小柳写的「努力」,我觉得他很成熟。白原写的的确是天马行空的想法,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个啊,我想起来了。看到白原写的,我也觉得非写这种东西不可。」
「哦。这个谷风是谁呀?」
「不知道啊。写的真是莫名其妙。」
「是什么故事吗?」
「嗯……,好像是小说的结尾……啊!」
「噢,这么说来,当时咱俩拍照了啊。」
「是的,拍照了。」
石井手里拿着毕业典礼时拍的照片,照片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在白色镶边的相框中,石井满面笑容地比划着。在她旁边的我举起右手食指,摆出搞笑的姿势。
「甜中带酸呀。」
「啊。的确甜中带酸。」
「你为什么有这张照片?我都没有。」
「咦,为什么呢?……」
「这是白原帮我们拍的。」
「是这样来着?」
「我没记得拿到过。」
「啊,知道了,知道了。高中时小柳带来的,就是这张。」
「哦。」
「我想起来了,拍完这张照片,石井哭了。」
「我没哭!」
「不,哭了。你不记得了吗?」
「嗯,完全不记得了。」
我在琢磨,为什么她不记得了呢?
石井那时真的哭了。本以为比起看到她哭的我,哭过的她本人更应该记得这件事。不过看来她也不是在装傻。
我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想,有时候真的搞不懂女生的心啊。
「嗯,就是那样。简直像冰激凌似的幻想。」
「什么?」
「拍这张照片的那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嗯。」
「还记得最后说的话吗?」
「是什么来着……」
「我想多半是很无聊的事。」
「嗯,应该是吧。」
照片上穿着学生制服的两个人,自那以后第一次独处,竟是在现在这样的地方。
「那么,你还记得村山走太空步吗?」
「啊,记得呀!」
「然后,咱俩和小柳以及白原四个人拍了照片。」
「拍了呢。」
「那张照片还在吗?」
我找了找当时的照片,却没找到。这么说来,那张照片我好像一次也没看过。
我们一边看相册、鉴定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