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您照顾了。」
门前说道。
「冈田真是照顾我了。」
枫叶变红,季节已入秋。门前的辞呈被受理了,明天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上班。
「这是哪儿的话呢?您教了我很多,应该是我说谢谢才对。」
明天还有单位的欢送会,今天我们两人打算单独到「鸡良」酒馆去喝一杯。
「噢,冈田是这么想的呀。其实,教给别人比请教别人受益更大。」
几杯啤酒下肚,门前铿锵有力地说道。
「因为只有在教别人的时候,人才会真正理解事物的内涵。我通过教冈田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我切身体会到,转变立场能促使人成长。」
「也许吧,不过,我真的从您这里受益匪浅。」
这家店,我们白天来过几次,晚上来还是头一次。晚上的菜单上,从鸡冠到凤爪应有尽有。刚开始,我还小心翼翼地吃着点的鸡的各个部位的肉。
「这一年,冈田干得不错!我这时候辞职,请你多担待。」
「这是什么话呀。多亏了您,我这一年受益匪浅。」
我的确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不仅学会了不少工作技巧,掌握了不少知识、不少思路,而且还认识了不少人,熟悉了不少店铺。
「我在就职之前就下定了决心。」
「什么?」
「我想一门心思干好工作。刚踏入社会的时候,不就跟小学生一样吗?自己适合哪一行之类的,想多了也没用吧。」
「嗯,有道理。」
「所以不管什么工作,比如,打扫办公室这样的工作都去卖力做,什么事都想试一试,都包揽在自己身上。有时和前辈一起去喝酒的时候,我就想热情地聊一聊自己在做什么。从来不说半句泄气的话。」
「哦。」
「那个,我觉得基本上做到了。多亏了门前。」
「是吗?我很高兴能帮上忙。」
门前用筷子根夹住竹签,咔嚓一声把鸡肉撸下来。
「我今后也会走上新的道路,冈田也一样,可能会进入新的阶段吧。」
「有优先顺序吗?」
「在各种各样的价值观中,不可能对某件事物完全肯定或完全否定,有的只是优先顺序。所以,要一直思考正确的优先顺序,不管是工作还是人生,都要明白什么是重要的。遇到想做的事不能拖拖拉拉,珍惜人生的每一小时、每一分、每一秒,每天不管怎样都要赞美人生。」
「嗯……,是啊。」
「冈田今后也会站在教学的立场上。把自己学会的工作,不断地教给下面的人就好了,不能像福岛那样。」
负责材料订货的福岛,是个令人头疼的人。
「他把自己的工作搞得一塌糊涂,还不放手让别人做。这样看起来好像是在守着自己的饭碗,其实恰恰相反。」
「我明白。这个工作本身就形同虚设了。」
「是啊。虽然自己开拓的工作很宝贵,但不能固执于此。自己已熟悉的业务,就该逐渐放手让别人做,然后自己再去做新的事情。坚持下去的话,就能取得连自己都想不到的成就。」
「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加油啊!」
「门前也要加油。」
「哦,你也是啊。」
还想干杯,但啤酒没了,于是我们又要了两杯啤酒。
「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会寂寞的。」
「是啊。」
不久前,我问门前辞职的理由,他说:「唉,随便找个理由。」换句话说,似乎是希望得到更好的评价。
对于他的业绩,比起金钱上的回报,公司更愿意以使他出人头地的形式来回报他。门前说,上层想让他当经理,但是他还想待在一线,想作为一线人员继续工作。
端起送上来的啤酒,我们干了好几次杯,两个人都醉了。我想现在差不多该问了。
「对了,门前。」
「有什么事?」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下一步去哪里工作,决定了吗?」
「啊。」
他笑了。
以前问他的时候,他总是回答说还没决定。他还说,就算已经决定了,现在也不能说。
「绝对要保密。」
「嗯,当然。」
「我们不是同行,所以用不着那么保密,不过,要先辞职才能考虑换工作的事,这是规矩。」
接着,他压低声音告诉我(其实也不用压低声音,但我觉得那是礼貌),跳槽去的那家公司的总部在名古屋,是一家相当有名的轴承制造商。
「哦,这么说,是相当大的公司吧?」
「啊。所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了。」
「推销轴承吗?」
「应该是吧。」
「哦。」
总觉得和轴承有割不断的缘分。
咕噜,咕噜,咕噜……。隔了十年再次见到石井的那天晚上,我的口袋里装着轴承。她不停地转动着,笑着说:「真好玩!真好玩!」
那应该是去年这个时间的事,我想。然后,我一边吃着亲子盖饭,一边把这件事告诉了门前。他好像在唱什么无聊的关东煮歌。
「前辈。」
我吃着烤鸡肉串,喝着啤酒,渐渐开始醉了。
「你知道吗?社会上普通的女孩并不知道轴承。」
「啊,也许吧。嗯,不过我们也不知道『萨曼莎•撒乌萨』那样的新名牌什么的,彼此彼此,不都一样吗?」
「不,我知道。」
「是吗?其实大部分男生也不知道轴承什么的。」
「那怎么可能?不懂轴承,怎么过日子呢?」
「不,真的不知道。」
「轴承支撑着世界的运转,怎么会不知道?」
「是啊。知道蛋糕卷,却不知道轴承。」
「啊,真像啊。蛋糕卷和轴承很像呢。对不知道的人这样说明就可以。」
「这样,你可能会认为是一种点心。」
「随便怎么想都行。门前,你就用你的轴承来支撑世界的运转吧。」
「啊,我会的。」
「不过,寿司和指叉球还是不要旋转的好。」
「没错,的确如此。冈田。」
我们一边大笑,一边喝啤酒。啤酒杯空了,就再要一杯,然后再次干杯。
「关东煮,煮煮……」
「不是的。是关东煮,煮煮煮……」
「关东煮,煮煮……」
「还是有点儿不对啊。」
门前一边打着拍子,一边唱着「关东煮……」
「前辈、前辈。」
我醉醺醺地问道。
「前辈至今为止最高兴的事是什么?」
「那是……遇到你。」
门前一脸醉意地回答。
「你在说什么呢?这不可能是最高兴的事吧。」
「不,这样就可以了。如果现在这么想最适合这个时候的话,那么就这么想吧。现在我真是这么想的。」
「哦……?」
我的前辈有时很会说好听的话。
「不过,这不是很难为情吗?」
「没关系,难为情就难为情吧。毫无掩饰地难为情,毫无掩饰地笑,让自己的世界旋转起来。也许世界不会因此而改变,但自己会因此而改变。」
「明白了……,那我也来说一句,我有点儿离不开门前。」
「是有点儿吗?」
「嗯,有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