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白鸟馆

A

从白鸟馆可以看见黑鸟馆。两座馆能够彼此眺望对方。

必须声明,“方”不是方位的叙述性诡计。从白鸟馆确实是能看见黑鸟馆的。

当然,透视法是不一样的。虽说不能看见黑鸟馆的全部,但至少有一部分是进入了视野的。

只要站在白鸟馆内部的某个位置,就能看到黑鸟馆的模样。

灵峰被染成了一片红色。

一如往常,眼前的景致令人肃然起敬。

视线一转,就能看到大海。

微光如同剪刀般洒落在相模湾上。

这是一成不变的美景。

如果不是从黑鸟馆而是从白鸟馆里面的房间眺望,景象会有所不同。

两座馆不单单是外貌相似,就连内部的构造也是一模一样的。

有大门,也有大厅,还有装了吊灯的休息空间。从那里穿过去,就到了里面的房间。还不仅仅是结构。黑鸟馆里面的房间,也就是第一次杀人的案发现场,和白鸟馆里面的房间大小完全一样,天花板也一样高。

其他的设施也一模一样。高处有一扇小窗,是固定死的。

看得见风景。

在白鸟馆能够远眺大海。

从东京湾到浦贺水道,一览无余。

船灯闪烁着光芒。

西边尚且洒满夕阳的余晖,东边却已经夜幕降临。数点船灯浮现于其中,既有观光客船,也有渔船。远近闪耀的彩灯,宛如宝石一般。

虽然一派华丽的风景,但继双胞胎馆的黑鸟馆之后,白鸟馆也举办了一场称不上令人欢欣雀跃的宴会。

复仇剧还在继续。

现在,第二幕即将拉开帷幕。

*

杀了她,鸟海想。

接下来要进行的第二次杀人,凶手和第一次杀人是同一人,都是青年画家鸟海翔。

是谁杀的——也就是所谓的who done it,在这一系列连环杀人事件当中并不重要。一连串案件的凶手毫无疑问都是鸟海。完全没有疑问的余地。

杀了她。

那家伙,杀了她。

鸟海盯着白鸟馆,再次确认了内心的杀意。杀意丝毫没有变淡的迹象,该出手时就出手。继黑鸟馆之后,白鸟馆也要一视同仁。青年画家的杀意如同灶内之柴,熊熊燃烧。

风景赫然在目。

尖塔闪烁着光芒。

尖塔顶端泛着红光。仿佛宣告杀人事件即将拉开序幕的光芒,即使杀人剧已经演到了第二幕,也依然停留在尖塔的顶端。

鸟海的装束也和以前一样。

从上到下一身黑,身上穿着过时的斗篷和裤子。

在黑鸟馆里面的房间实施的第一次杀人很成功。手里紧紧握着刀,冲到被害人面前,心脏仿佛就要从口中跳出来了。

第一次是那样紧张。自己现在变成了黑色的鸟,如果是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即便身体动来动去,也无从分辨。

尽管已经如此确信,但还是要留意敌人的呼吸声。在真正冲出来之前,仍会惴惴不安。

这次则不然。因为已经是第二次了,所以多少放松了一些。

就算地点搬到了白鸟馆也没什么大问题。已经进行过排练了,总不至于失败吧。

杀了她。

她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领受复仇之刃吧。

青年画家看向大海。

形形色色的船只漂浮在海面上。仿佛一眼能看到海流的尽头。罪行必须受到惩罚,恶人必须付出死亡的代价。望向那个世界的鸟海,眼中蕴含着坚毅的光芒。

他视线一转。

看向双胞胎馆的方向。

隔着深谷的黑鸟馆,尖塔的顶端能看见一道红光。那里泛着启示般的光芒。

鸟海撩起刘海。

风吹过世界。

世界在为预兆而战斗。

为惨剧的预感而颤抖。

在青年画家的眼中看起来是如此。

鸟海看向右手。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这只手握着刀。

这次不一样了。

凶手依然是鸟海,但这次准备的凶器却完全不同。与在黑鸟馆里面的房间上演的复仇剧相比,在白鸟馆有必要改变一下犯罪方法。

不变的是黑色手套。这只手上,紧紧握着一根绳子。

一根结实的红色绳索。

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

能成。

即使第一次攻击失败,敌人也不会有所防备。

马上发动第二次攻击就可以了。

然后,将其杀掉。

如同一场不眠的杀人仪式般,鸟海弯下腰照了照自己的脸。

随后,黑色的斗篷飞舞着,他朝着黑暗的山体走去。

B

“没有香槟吗?”

一看到端上来的迎宾饮料,井田美知就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杯里盛的是黄色不透明的饮料。一看就知道不合她口味。

“非常抱歉,饮料的种类是有限的。”

白鸟馆主人恭敬地回答道。

“哼,是吗?吊灯什么的还挺像回事,却连香槟都没有,这可不行啊。”

美知用傲慢的语气说道。

她按照邀请函上的指示,深夜才来到白鸟馆。她以为对方肯定会端出酒来招待,所以口吻自然而然地尖锐了起来。不,她平时就不拿别人当人看。

“实在抱歉,那就请您在敝馆歇息吧。”

“等一下。”

美知噌地一下举起手中的香烟。是细支的薄荷烟。

吸烟区在大厅的一角,她盘着腿坐在藤椅上,任由身体晃来晃去。

“您有何吩咐?”

主人明知故问。

“没什么吩咐。”

美知用像要战斗似的眼神看着主人。

主人仍然站在那里等着客人发话。他一头花白的头发梳成背头,身穿黑色高领针织毛衣。后背上既没有鸟的印花,也没有印尖塔的图案,实在是太朴素了。

“这种地方,我平时是绝对不会来的。”

美知用一如既往的语气说。

“亏我还特意跑一趟呢,什么玩意儿啊,你这破迎宾饮料?”

美知皱着眉头指着黄色饮料。

“实在是对不起。”

主人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也不想来。本来就不乐意跟下等人往一块儿凑,空气都一股穷酸味。”

“呵呵……这个嘛……”

主人把话咽了回去,挤出笑容。

“无论如何,感谢您的专程造访,我想您一定会对这次的伴手礼满意的。我们白鸟馆已经竭尽全力来筹备了。”

“还能有啥,反正不就是香皂毛巾套装吗?”

“不是不是。”

主人慌忙摆手。

“我们每天只招待一位客人,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哼,那我就尽量期待一下吧。”

美知说着,若无其事地把烟灰弹到了地上。

主人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拿着拖把擦了擦地,深深地鞠了一躬,走出了大厅。

从美知的视野中消失后,白鸟馆主人的神情马上变了。

他的脸上满是怒容。

“你休想活着离开这座馆!”

主人低声说着,坐在了监控前面。这个监控能够监视到从白鸟馆大厅通往里面的房间的入口。

这次,也没有看到凶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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