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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鸟馆是白色的。
墙壁、天花板和柱子都涂成了白色。
不过,装饰这座馆的当然不仅仅是白色。特别是里面的房间,凝神细看的话,不,甚至不用细看,就能看到各种各样的颜色。
有蓝色,有红色,有黄色。
这些颜色有着不可思议的规律。颜色是遵循一定的规律出现的。在这座白鸟馆中,特别是在里面的房间内。
即使是再平常不过的景象,只要用未受蒙蔽的眼睛带着质疑的眼光去观察,日常生活也会轻易地变成另外一副模样。会变成极为怪异的景象。
例如,试着观察某个部分。
先头是红色,接下来出现了蓝色。然后又是红色,再然后又出现蓝色。
红、蓝、红、蓝、红、蓝……
这个顺序不会被打乱。
既没有连续的红色,也没有连续的蓝色。一定会保持秩序。
黄色不会混杂在里面。黄色只会组成黄色的群体,或者单独出现。
也有黑色。
最明显的是出现在高处的黑色。唯一一扇开着的小窗对面漆黑一片,连鸟的身影都看不见。
颜色必定伴随着某种形状。如果没有肉眼可见的形状,也就是面积,人就无法识别颜色。
墙壁有墙壁的形状,尖塔有尖塔的形状。因此,可以看到那里所涂的颜色。
白鸟馆里面的房间内,也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形状。颜色是与之相对应的。
矩形是黑色。
圆形是红色,还有蓝色。
更大的圆形是黄色……
不仅仅是几何形状,也有不固定的形状。
最引人注目的是红色。与圆形的红色不同的颜色到处都是,和地板的白色形成了鲜明对照。
红色流淌着,摇晃着。
红色变淡了,消失了。
那红色原来是血。
从尸体上流出来的血。
*
已经断气的新居的尸体躺在地板上。
后脑勺和后背被刀刺中而死的,的确是新居。并不是什么从天而降被搬入新的居所的尸体那种无聊的叙述性诡计。死在地板上的,是一个名叫“新居胜”的人类。
被刺入的地方也是一样。乍见之下,没有任何不可思议之处。
但是……
尸体放置的情况有一点非常难以理解。说起来,原先在黑鸟馆里面的房间被杀的新居尸体,已经被移到了白鸟馆。
地点是,里面的房间。
新居的尸体,被从黑鸟馆里面的房间移动到了白鸟馆里面的房间。
看得见时钟。
白色的圆形时钟在计时。
此时是凌晨1点15分刚过。
如果眼见为实的话,仅仅才过了五分钟。在此期间,尸体从黑鸟馆转移到了白鸟馆。几乎是瞬间移动。
两个时钟所指示的时间并没有太大差异。时钟是精确的。并不是说时钟是精确的圆形,而是说时钟的指针没有出现差错的意思。也就是时间没错。即便有误差,也只是几秒钟罢了。
即是说,新居的尸体没过多久就从黑鸟馆转移到了白鸟馆。尸体当然不可能扭来扭去,突然做了一套奇怪的体操,然后猛地跳起来,冲破固定死的窗户飞进白鸟馆。即便是B级推理动漫,这种荒唐无稽的解谜也会当即被否决吧。
自不必说,尸体是被人搬过来的。
从白鸟馆可以看见黑鸟馆。
向着尖塔望过去,可以看见深邃的山谷。幽暗的山体像斯芬克斯一样趣味盎然地伸展开来。
这里没有桥。
在短短五分钟内,是如何把尸体搬走的呢?
能解开这个谜团吗?
斯芬克斯在笑。
犯罪现场毫无疑问是黑鸟馆里面的房间。而死者现在正躺在白鸟馆里面的房间内。某人将尸体从黑鸟馆转移到了白鸟馆。
不,“某人”并不是重点。已经是熟知的人物了。
一个,是实际动手杀人的鸟海。
另一个,是白鸟馆主人。
*
“托你的福,翻过了一座大山啊。”
主人发出安心的声音。
“是啊。那边已经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了。”
鸟海回答。
“那边”说的是黑鸟馆。虽然仅仅过去了几分钟,黑鸟馆里面的房间地板上却没留下血迹,又恢复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墙壁涂成了黑色,里面的房间却是白色的。虽然墙壁是黑色,但因为地板是白色,所以只有那个房间给人留下了白色的印象。
曾经被血的红色弄脏的那个地方已经复原如初,惨剧就仿佛是画中发生的事一样。
“接下来,只要抹去这里的痕迹就行了。”
主人用眼神示意尸体。
“是啊,沉到海里去吧。”
鸟海指了一指。
船灯在那里闪闪发光。
“原来如此。要是就这样丢进河里的话,说不定会漂流到海里呢。”
“要不要试试?”
“风险也太高了吧。”
两人在尸体前愉快地交谈着。
“一脚踢到谷底也行啊。”
鸟海往左边指了指。
“瀑布潭很深的话,这样也成。要不,干脆喂白鸟算了。”
“鸟葬吗?对这家伙来说也太唯美了。”
鸟海带着敌意看了尸体一眼。
“确实,如果是猪的话还好说。”
“说到底,白鸟是不会吃人类的尸体的吧?”
“哈哈,没错。”
视线所及之处,白鸟正优雅地展翅。
“往尖塔上扎也是一样,太唯美了吧。”
白鸟馆主人说着,用手细心地梳理了一下头发。
“在尸体上添加点缀,是对死者尊严的一种复原。人们会给逝者身上装饰鲜花,给遗容化妆。”
鸟海指着脸颊,微微一笑。
“没有资格获得尊严的人、应当被剥夺尊严的人,要赋予他们黑色的死亡,宣判他们在无明的黑暗中迷惘地死去。”
“嗯嗯。”
“密室……虽说这是个极其不完整的模仿密室,但为他们创造这样一个舞台,也是一种善意。”
“是啊,这真是个令人窒息的密室。”
主人说着,将手放在脖子上。
然后,他把领结松开了些许。多么鲜艳的红色领结啊。
记性好的读者看到这里会立刻想起,黑鸟馆主人就是系着红色领结出来迎接新居的。
而此刻站在这里的是白鸟馆主人,就是在白鸟馆里面的房间内拿着用作凶器的刀子的那个男人。
这两个人为什么系着同样的领结呢?难道说是双胞胎,抑或是另有玄机?将新居邀请到黑鸟馆的黑鸟馆主人,和将杀死他的刀子握在手里的男人——白鸟馆主人碰巧系的是同样的领结吗?
不,没必要想得那么复杂。
黑鸟馆主人和白鸟馆主人,是同一个人。
虽然说起来有点唐突,但关于忍者之乡伊贺有这样一个传说。
并称双雄的百地丹波守(注7)和藤林长门守(注8)是同一个人。
两人在各自的住所平静地生活着,时不时地交换住所。
两个馆主人的情况是否也与此相似?
答案是,否。
黑鸟馆主人也是白鸟馆主人。
白鸟馆主人也是黑鸟馆主人。
这个命题并没有什么疑点。白鸟馆主人同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