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几乎无法入眠。
一闭上眼睛，昨日凉香柔软肌肤的触感和娇媚的声音便立刻涌上心头,如潮水般的快感再度复苏,腹中深处翻腾着难以控制的欲望之火,与罪恶感交替袭来。
就算侥幸睡着了,妖娆微笑的凉香也会像引诱一般缠绕在自己的身体上,在耳边轻声低语『没关系的』而自己在梦中也会重蹈覆辙,仿佛这正是内心的渴望。
昨天发生的事,初次的体验,是如此鲜明深刻。
早晨，洗脸池前的镜子里映照出的那张脸中，懊恼、后悔、渴望，统统化作眼袋和眉间的皱纹。
而且，那也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回想起去年秋天犯下的错误。
只是因为对方似乎对自己有意思，就对那个之前从未放在心上的女生得意忘形，结果一败涂地，当时的表情和现在如出一辙。
「…………」
佑真仿佛要将这一切冲洗干净似的，将冰冷的自来水从头上浇下。
思绪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拼命地整理仪容，摆出一如既往的表面功夫，走向客厅。
「……又要到周末才回来么」
没有开灯，也没有人影，只有昏暗冰冷的餐桌上随意放着的三张一千元纸币。这是父母无声的暗示，让他自己解决伙食。
这在河合家早已司空见惯。
打记事起，家里就是这种状态。
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机会本就少之又少。况且，就算在一起，也不过是机械地把食物送进嘴里罢了。
冰冷的关系。
在家里面对面，却像是彼此不存在一样。父母称得上是貌合神离的夫妻了。
互相漠不关心。
偏偏，他们还是自由恋爱结婚的。
一想到父母，就更加确信，所谓的爱情不过是脑子里一时的错觉，一时的鬼迷心窍罢了。过不了几年，所有的热情都会冷却。这样的想法愈发强烈。
他动作迟缓地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没什么能吃的东西。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昨晚也没吃东西。大脑理智的那部分，命令他必须往肚子里塞点什么。于是，他像是完成任务一样，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总比什么都不吃要好。
然后，佑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烦闷心情，走出了家门。
与佑真心中那沉甸甸的阴霾截然相反，天空竟是讽刺般的万里无云，显现出一片透彻的蔚蓝。嫩绿的枝叶在尚带寒意的春风中摇曳，仿佛吟唱着夏日的序曲。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沿着熟悉的上学路走去，满脑子都是凉香的事。
——首先得道歉才行。
尽管这其中夹杂着想要逃避罪恶感的自私念头，但对凉香造成的身体伤害和玷污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虽然还没想好具体要怎么说，但第一步只能是道歉。
就这样走下去的话，应该就能像往常一样，在公园前的岔路口看到凉香和晃成在等他。
然而，他忽然想到。
凉香真的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出现吗？
说不定她也觉得见面很尴尬？
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心便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感紧紧攫住。
「……啊」
他忍不住用手紧紧捂住胸口。
和晃成一样，凉香也是佑真打从记事起就有的交情。
一直在一起。
理所当然地陪伴在身边。
如同稀松平常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然而，一想到可能会失去这一切，佑真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脚下的土地都塌陷了。
如果这是为了换取一时之欢而付出的代价，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的佑真，用手撑着墙壁，渴求氧气一般地急促呼吸着。
该怎么办——
正当他陷入无尽的思绪漩涡时，一个明朗轻快、心情大好的声音突然响起。
「哟，佑真」
「晃成……」
「怎么了？满头大汗脸色还这么差？哈哈，你该不会睡过头了吧。所以才拼了命地跑过来？」
「……哈哈，差不多吧」
佑真敷衍了过去，没有戳破晃成恰到好处的误会。
晃成今天似乎心情格外好，笑盈盈地一把搂住佑真的肩膀，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昨天的事情，言语间难掩兴奋和喜悦。
「哎呀，昨天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被打工的地方叫去了吗？大厅只有我和前辈两个人，真是忙得不可开交。晚饭时段简直是晕头转向，呀～，要命要命。不过总算是顺利结束了，我去帮忙真是对了！」
「哦，哦。那前辈肯定很高兴吧？」
「嗯，可不是嘛！为了表示感谢，说是下次要带我去她常推荐的那家松饼店。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约会……吗！？」
「啊——谁知道呢。至少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是像约会吧」
「真的吗？！唔，发型倒是没问题，可是穿什么衣服好呢。真是的，这种时候到底应该穿什么去才好？」
「你问我……油长的话会比较清楚吧？」
「也是哦～。在问之前，事先选几套作为参考吧」
说着，晃成拿起手机开始搜索起来。
佑真无奈地叹了口气，仿佛在附和他似的，身后传来了声音。
「我说哥哥，你从昨天回来就一直这样！在一个屋檐下听了一整晚，我都从觉得好笑变成觉得好烦了」
「凉、……」
凉香在晃成之后姗姗来迟，佑真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愣愣地闭上了嘴。
凉香对晃成的没正形感到无奈，耸了耸肩，轻轻摇了摇头。那副模样仿佛昨天什么也没发生，和平时一模一样。
「烦死了凉香，再说你昨天不是也只说了一句『啊，不挺好』吗」
「拜托，你跟时尚绝缘的我说这些不是找错对象了吗」
「唔，我妹妹还真是一针见血！」
「嗯哼」
「哈、……哈哈……」
听着这熟悉的对话，佑真干笑了几声。
对话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进行着，他却感觉如坠五里雾中。
佑真甚至开始怀疑，昨天和凉香之间发生的一切是否只是自己的臆想，或许那只是他在晃成房间里打盹时做的梦。
就在这时，凉香突然脚下一滑。
「啊！」
「小心，没事吧？」
佑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那一瞬间，凉香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以及隔着校服传来的柔软触感，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佑真的心怦怦直跳，他慌忙松开了手。
「谢谢，佑君」
「没事……」
「我说你啊，凉香，这都第几次了？今天怎么总是迷迷糊糊的，老是绊倒。是不是又熬夜了？是不是昨晚又顾着看直播，忘了时间？」
「哥，你烦死了！」
凉香略带羞涩地道谢，却被哥哥一通揶揄，她气鼓鼓地挥了挥拳头以示抗议。晃成则一边说着「怕了你了」，一边朝车站跑去。
凉香无奈地叹了口气，白了佑真一眼，撅着嘴小声嘟囔了一句。
「真是的，走路不方便，也怪佑君啦。总感觉还有什么东西夹在腿间似的」
「……诶」
「对了对了，事后也挺麻烦的。房间要通风，床单上的血迹……嗯，要是被人问起来，我打算说生理期没算好时间糊弄过去」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