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上了!」
看到法兰兹明明提心吊胆的,但依然往他冲过来,黑须脑中浮现年幼的自己。现在可是应该要严阵以待的对练途中,然而那青涩却勇敢的模样,令他不受控制地想起怀念的修行时光──
◆ ◆ ◆
七岁的元亲与父亲相对,鼻梁被打断的鼻子血流不止。
两位兄长已经失去意识,倒在训练场的角落,如同一块破布。
「元亲啊,为何不进攻?」
父亲垂下视线,看着瑟瑟发抖的儿子,像在威吓他似的开口询问。
元亲被身经百战的霸气震慑住,不敢直视父亲的脸。
「……十分抱歉。元亲是个力有未逮的稚子,双腿不听使────」
「胡说──!」
突如其来的大吼吓得元亲无意间退后一步,差点弄掉手中的木刀。
「别搞错目的了。」
父亲指向墙上的挂轴。
映入眼帘的是「心、技、体」三个字。
「我应该说过,这场训练要锻炼的并非你的身体,而是心灵。年幼的你们力量不足乃必然之事,技术和体力只要随着年龄增长训练即可。该优先锻炼的,是作为基础的心性。你要记住,明知道会战败,仍旧勇敢面对对手的心态,才是武士的第一步。」
元亲自认理解父亲说的道理。
先被击倒的两位兄长,也是在明知敌不过父亲的前提下主动进攻的。
「…………………………」
然而,他的腿一步也动不了。鼻子深处传来的痛楚与滴在榻榻米上的鲜血,如同被汗水浸湿的衣服,为他施加重量,挥之不去。
「我告诉过你了,我们背后有必须守护的人。御家人会看着我们的背影做好觉悟。我们一旦心生畏惧,士兵就会逃跑。士兵一旦逃跑,人民就会没命。既然如此,武士一步都不能退缩。在怀着这种期许的人面前,死都不能让人看见自己胆怯的模样。」
为自身感到羞愧的心情,以及想回应父亲期待的心情参杂在一起,泪水自元亲的眼眶滑落。
「元亲,你要变强,要成为能够自豪地说出自己是武士中的武士的男子汉。」
父亲的语气严肃却温柔,对静静流泪的元亲说道。
◆ ◆ ◆
当时的黑须诚心害怕跟父亲交手。
再怎么进攻都会遭到还击的画面鲜明浮现脑海,光是站在父亲面前,双腿就颤抖不已。跟经验丰富的武者切磋,需要极大的勇气。不过…………
「有天赋」。
那是跟法兰兹对练完后,发自内心的感想。拿他和年幼的自己比较或许有点失礼,但他的胆量确实值得称赞。
就连到处都是英雄豪杰的日本,也没几个人胆敢直面黑须拿着剑的目光。微不足道的剑士不可能耐得住武士的气势,顶多吓得逃跑。假设他们真的承受得了那股压力,一般人也不会敢攻击毫无破绽的对手。
然而,法兰兹明明怕成那样,却仍发动了大胆的奇袭。明显面带惧色的他克服了恐惧,敢于进攻。
根据黑须的判断,他们之间有着悬殊的实战经验差距。法兰兹经常使用大动作的攻击,又习惯与对手保持距离,由此可见,他跟人交战的经验恐怕趋近于零。从动作来看,法兰兹累积了不少与魔物战斗的经验,可是要他和黑须对峙,应该需要非同小可的觉悟。由于他使用的是自成一派的剑法,明显可以看出一举一动的粗糙之处,但胆量确实称得上一名剑士。黑须站在客观的角度评断,法兰兹远比自称剑豪的三流剑客有前途。
「…………漂亮。」
这句让人觉得是自言自语,近似叹息的呢喃,并未传到法兰兹耳中。
「────下一个。」
黑须走向在一旁观战的三人。
他们正热烈讨论接下来要换谁上场,见识到刚才那场战斗还没吓跑,同样很有前途。
「巴特很擅长扔硬币,我从来没赢过他。」
「不过没有后卫的话,你该怎么办?你只会用盾耶。」
「唔……少了铠甲,我不觉得自己能发挥平常的实力……可是法兰兹都拿出气概了,我可不能逃避。」
在他带着悲壮的神情做好觉悟时泼冷水,黑须有些过意不去,但莫里说得没错。跟法兰兹切磋之际,黑须得知盾牌也是一种好用的武器,可惜仅凭盾牌实在没什么好较量的。
「巴特是『坦』吧?那么莫里、帕梅菈,你们也一起上。」
「三对一吗?」
帕梅菈睁大眼睛。她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要如何战斗?
「巴特是专门防御的,你们两个则不适合单独跟敌人对峙。既然如此,一起上比较快。」
「叫我们几个跟你一对一,确实太强人所难。」
「被秒杀哪叫训练呢?」
「负责指挥的法兰兹不在,我们的合作就是关键了。」
双方都同意后,各自保持距离就定位。
黑须想见识莫里的弓术,因此比跟法兰兹交手时离得更远。
「……………………」
很久没用木刀对练了,不知为何别有一番风味。
在老家的山路袭击武艺高超的过客时,他还不能带刀,心不甘情不愿地使用自己做的木刀。他总觉得习惯用木棍交手后,一旦拿到真刀会无法将刀剑当成刀剑使用,因此极度排斥……不过俗话说琴心剑胆,这样也挺有趣的。
「准备好了吗?」
「嗯!随时可以放马过来!」
「帮法兰兹报仇!」
「要上喽──!」
明明即将要跟他对战,三人却气势汹汹地呐喊,令黑须差点失笑。以前站在他面前的武人全都会虚张声势,害怕、为之战栗,视他为怪物。不晓得自己在这三人眼中是什么样子…………但愿不是黑鬼,而是朋友。黑须怀着不符合个性的想法,下达开始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