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格涅夫是幽静又让人感受到深切忧愁的十九世纪俄罗斯作家,《初恋》是他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创作。
十六岁的沃洛佳夏天在别墅避暑时,恋上了住在隔壁的季娜伊达。
某天,沃洛佳发现心仪之人季娜伊达的恋爱对象,那个人是沃洛佳厌恶却又不得不尊重的对象。面对在自己不知道的世界你侬我侬的两人,沃洛佳只能抱着绝对无法开花结果的情感过日子。
没错,初恋在任何时代都是缥缈哀切的事物。
硬要说的话,它非缥缈哀切不可,不是缥缈哀切之物就没意义了。就算说它不是缥缈哀切之物,人生中就会出现重大缺憾也不为过。
──或许这单纯只是不服输呐。
那么,在实际的生活中鲜少发生悬疑推理小说那样的杀人事件,而且没有这种东西肯定比较好。而且没有解不开的谜团,也不需要侦探。
对我们这些正值青春年华的人来说,最想解开的谜团顶多只是究竟是谁喜欢谁吧。
在屠格涅夫的《初恋》中,女主角季娜伊达究竟对谁有好感就是最大的看点不是吗?
对我而言,初恋究竟是哪一段呢?是中一时坐隔壁的那个讲话总是很惹人厌的女生吗……还是小五时突然转学消失却在前一天在我脸颊上吻别的那个女孩呢……不,或许是小三时因为风儿恶作剧而让我在回廊上看到水滴图案内裤的那个女生。不不不,换个角度想,也许是上幼稚园时总是跟我在一起玩扮家家酒的那个女生。当时我们两人总是扮演夫妻,而且也说将来真的要结婚。
只不过,清楚地确定自己恋爱了是在那个时候吧。
刚升上中学三年级时的那个图书室……
我在高中的开学典礼上迟到了,这正是失败的青春起跑点。
然而,事到如今在那边抱怨早已成为定局的事情也没意义。
为了不重蹈覆辙,我竭尽所能地设下闹铃。
光是有这份心就已经很足够了吧。没等到任何一个闹铃响起,人就已经醒了。既然已经清醒,就不能再睡下去了。根据过去的经验,如果睡回笼觉的话,下次清醒时保证会迟到。
然而,只是保持清醒等待出发的时间也很痛苦。我太闲没事干感到厌倦,因此决定姑且先从家里出发再说。总之抵达学校后再睡吧,如此一来应该不可能迟到才对。
才刚抵达车站我就浑身发毛,我连想都没想过乡下的电车居然会挤成这副德行。那是比我原本预定要搭乘的电车还要早一小时的电车,记得只要搭上那班电车、上班族们就能从容地抵达位于市区的办公室吧。
我就读的艺文馆高中位于家里到市区的中间,因此我没必要搭乘如此拥挤的电车。为了搭下一班电车,我环视四周打算找地方打发时间﹙如果是乡下的话,就算是通勤时间电车也不会一班接着一班进站﹚。
然而,目光所及之物却是高雅有型的纯白色制服。我看见几个学生穿着有如在主张「我就是名门高中的学生唷」这种特别引人注目的制服走进车站。该不会──我如此心想,满怀期待地冲上月台。
然后在月台最前端、有如蚂蚁般的行列中,我清楚地捕捉到那道倩影,其理由应该不只是因为那件纯白色制服很显眼才对。
黑发的文学少女──用这种词汇来形容她再适合不过。黑发柔柔亮亮、修剪成好像碰到肩膀又好像没碰到的整齐长度,浏海跟总是紧紧抿成一直线、面无表情过头的唇瓣一同描绘出完美的平行线。光就这一点而论,如今回想起来就像在象征我俩今后也绝对不会结合的关系性。
而且,肌肤雪白到病态的地步,乌溜溜的大眼睛因那副令人感受到知性的金属框眼镜而显得更大。睫毛长长的,总是水亮亮的两颗水晶体看起来有些失焦,这是因为视力极差的关系吧。然而只要被那道视线凝视,对方的视线就会撞上比我的眼球还要再深一些的地方,就像蕴藏着连心灵深处都能看透的魔力,甚至会隐约感受到某种妖艳氛围。
视力差的人经常会这样,是因为本人其实看得不是很清楚的关系吗?她直勾勾地凝视这边,令我心中发毛。对视力好过头的我而言,回望过于美丽的眼眸实在是无福消受,所以我不由自主地左右游移视线。
「啊啊,早安,优真同学。」
虽然语调有些平板,她仍是用轻柔声音向我搭话。她只从手肘那边抬起手臂,优雅地朝我挥挥手,挂在书包上的胡须猫公仔也配合这个动作摇晃着。
「嗯嗯,早安。」
其实我快喘不过气了、心脏也骇人地剧烈跳动着,这不是因为我冲上月台害的。我们究竟有多久没像这样交谈了?感觉上像是遥远昔日的往事,也忍不住觉得像是昨天的事。
哎,实际上差不多是三星期左右吧……那是中学的毕业典礼。
直到那天为止,我们两人一同度过了许多时光。我高中落榜,两人分别进入不同的高中就读,以后就会变得很难见上一面──领悟到这一点后,我决定毕业典礼当天传达我深埋于内心的情感。
我有胜算……
──然而却彻底失败了。
已经是往事了,我不在意……
然而,胸口怦怦狂跳的心脏却在诉说这只不过是在逞强罢了。
若宫雅,她确实仍然深深扎根在我内心的正中央。
是不晓得我的这种心思吗?若宫同学用毫无恶意的表情向我搭话。
这是多么残忍的举动……她连想都没想过吧。
「记得优真同学是念艺文馆的吧?这么早就要搭电车吗?」
她语气轻快地说道,简直像是我不久前才告白过的事实并不存在似的。
「还好啦。该怎么说呢,毕竟我为人勤奋,是那种比任何人都早起上学的类型嘛。」
──这是谎话,单纯只是我无论如何都想避免才刚入学就连续迟到两天的情况罢了。
「嘴上这样说,反正也只是躲在图书室吧?」
「虽不中亦不远矣吧。那间学校……艺文馆可是没有图书室的喔。」
「唉,是这样啊,还真少见呢。」
「一点也没错,都是托这样的福,我才想说缩在教室角落看书算了……」
「那还真是寂寞耶。优真同学,中学时总是从一大早开始就一直跑图书室呢。」
「…………」对这句话我没做出任何回应。
老实说,每天早上都跑图书室并不只是因为我喜欢看书,而是因为背地里被叫成图书室大BOSS的她每天早上都会去图书室的关系。每天早上都会重复般的、两人独处的晨间时光,如今回想起来实在是明显过头、只能说是令人感到同情的举动。然而,若宫同学似乎对这种事毫不挂怀。
总之就算到了现在,早上看书的习惯仍是渗入身躯之中,可以说如今我跟她之间的些微羁绊就只剩下这个了。
不久后电车抵达门扉开启,里面宛如沙丁鱼般挤满乘客。
「要搭上这个吗……」
「嗯,没办法呢。」
我先搭上电车后回过头,若宫同学站上腾出来的空间。我用手撑住在若宫同学身后闭上的车门,然后牢牢踩稳步伐。为了尽量不让若宫同学被挤到,我用自己的方式做出体贴之举。「这样做看起来就像情侣呐?」我为时已晚地试着这样想,明明是被甩掉的说……
电车动了起来,用背部扛住因惯性法则而产生的人群雪崩后,现场变成我们无法谈话的状况。我们默不作声地凝视彼此,心头小鹿乱撞的人恐怕只有我吧。
电车过弯时,背部再次承受雪崩。撑住的手臂好像要压垮似的,但我仍是拼命忍耐着,因为我是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