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笑声消失在走廊的另一边后,教室恢复寂静,冷风从稍微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动了窗帘。
「咦,这不是富樫吗?你在做什么?」
蟹老对独自坐在窗边发呆的天说。
天懒得理他,望向教室门口。蟹老一脸「找到好说话的对象了」的表情,笑吟吟地走进没有其他人的教室。
「真稀奇啊,你这小子平常总是一下课就跑得不见人影。」
「与老师无关吧?」
天没好气地低声呢喃,蟹老在他面前站定。
换作平常,天确实是一下课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因为他有更想去的地方,不想继续待在这个无聊透顶的地方。
他想去舞衣和阳菜都在的便利商店。
但阳菜最近一直不见踪影,他也提不起勇气面对舞衣,不敢踏进便利商店。
自从与舞衣闹翻后,天再也没有见过那对姊妹了。
「喏,这个给你喝。」
蟹老把盒装牛奶放在天的桌子上,天皱了皱眉。
这老头怎么带着牛奶到处走啊。
不知道是否听见天的心声,蟹老向他说明:
「这是我放在准备室的冰箱里的牛奶,放心,没有坏。」
「不用了,这是老师的牛奶吧。」
天把牛奶推回去。
「我不要,你喝吧。心浮气躁的时候更应该喝牛奶,真想把牛奶推广给全校师生啊。」
蟹老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莫名其妙。
「我没有心浮气躁。」
天把视线从蟹老脸上移开,望向窗外,只见运动社团的成员们正高声吆喝着跑步。
「把压力发泄在别人身上的人有问题,但是压抑下来的人也有问题,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听你说喔。」
蟹老重新把牛奶放在天身边,走出教室。
天聆听蟹老走远的脚步声,自言自语:
「如果明明说了实话,对方却不相信……该怎么办才好?」
听得出来蟹老停下脚步,天只把耳朵转过去。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呢。」
蟹老回答。
「如果对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也只能一直说到对方相信不是吗?」
天缓缓望向蟹老,蟹老还是老样子,以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道。
「光是闷在自己心里,对方绝对不会知道,但是多试几次的话,对方迟早有一天会明白。」
听到这句话,天想起来:
「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舞衣是这么说的。舞衣已经不相信他了。
可是如果自己不放弃,总有一天,她会愿意相信自己吗?
「加油,幸好你们还很年轻。」
蟹老朝天一笑,就这么走出教室。
天跳上电车,在离家最近的车站下车。今天也错过了两班电车。
手插在口袋里,吐出雪白的气息。明明已经三月了,天气还是很冷。
天又呵出一口气时,发现穿着水手服的少女就蹲在便利商店停车场的角落。
「阳菜!」
天忍不住大声呼唤,跑过去。阳菜静静地抬起头来,对天嫣然一笑。
「小天……好久不见……」
但她的声音无精打采,感觉身形也益发单薄。
「你没事吧?该不会快消失了吧……」
「嗯,好像是,我可能快死了。啊,说快要死掉有点怪怪的,因为我已经是幽灵了。」
有气无力的笑声虚幻地飘荡在冰冷的空气里。
一对穿着高中制服的情侣走出便利商店,喝着相同的饮料,依偎着走向车站。
「就算只有一次也好,我好想跟普通女生一样谈恋爱啊。」
天偷偷地看了阳菜一眼,阳菜用视线追逐小情侣的背影。
冷风吹过,水手服的衣襟微微晃动,阳菜的制服永远那么新颖。她再也无法穿着这身制服去学校,也无法与任何人谈恋爱了。
天不动声色地撇开视线,感觉心好痛。
但阳菜在天身旁俏皮地说:
「我好想被男生壁咚啊。啊,还有公主抱!」
「那种情节只会发生在漫画里吧,现实中才没有人会做这种蠢事。」
「唉,真的吗?我还以为升上高中,大家都这么做。」
「怎么可能,你看太多漫画了。」
天的吐槽令阳菜咯咯笑。
「这样啊……但我还是想试一次……」
阳菜凝望远方,身影彷佛随时都要融化在冰冷的空气里。
现在不是跟舞衣吵架的时候,必须快点找回阳菜遗忘的记忆,否则——
「小天,我不在的时候,你跟姊姊吵架啦?」
阳菜的质问令天暗自心惊。
「你没去找姊姊吧?出了什么事?」
天沉默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说:
「我和你不是朋友的事被你姊姊看穿了。」
「什么……」
「所以我老实告诉她,我看到身为幽灵的你,结果她生气了,认为我在寻她开心。」
阳菜捧腹大笑。天瞪了她一眼。
「你……笑屁笑。」
「因为……果然是姊姊会有的反应。」
阳菜咯咯咯地笑个没完。
「这有什么好笑的!看在你姊姊眼中,我不仅撒谎,还寻她开心……啊,我已经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了!」
天抱着头哀号,阳菜对他说:
「小天,请你保护姊姊。」
「这种情况下是要怎么保护啦!」
「可是……」
阳菜望向远方,天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舞衣正从便利商店的后门走出来。
「唉……」
看到舞衣的模样,天呆住了。
「好不好嘛?拜托你。保护姊姊……」
阳菜的声音戛然而止,回头看,她的身影正逐渐变淡。
「阳菜!」
「别担心,我还不会完全消失。」
阳菜伸手轻轻地推了天一把。
「别管我了,去找姊姊,拜托你。」
身体往前扑的瞬间,阳菜的身影也消失了。
「阳菜……」
天茫然自失地喃喃自语后,握紧拳头大喊:
「包在我身上!」
听不见阳菜的声音。
「不管是你的事,还是你姊姊的事,都包在我身上!所以在那之前,你绝对不可以消失喔!」
天说完这句话,背过身去,奔向舞衣。
天冲向刚从后门走出来的舞衣,舞衣大吃一惊,看着天,但随即撇开脸,转身就要快步走开。
「舞衣姊!」
尽管如此,天仍全力跑向她,挡住舞衣的去路。舞衣停下脚步,把围着脖子的围巾推到鼻尖。
「你怎么受伤了!」
舞衣的脸颊贴着白色纱布,抓住围巾的袖口隐约露出包着绷带的手腕。
「这跟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
天的怒吼令舞衣抬起头来。
「因为阳菜拜托过我。」
天目不转睛地盯着舞衣的脸说。
「阳菜拜托我……要保护她姊姊。」
舞衣继续把围巾拉高到遮住脸。
「所以我是来保护舞衣姊的。」
天轻轻地抓住舞衣的手腕。
「这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跌倒了。」
「少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