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让您立刻与某人见面──国王马奎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修拉维斯这样的要求。虽然他平常并不是那么温柔的父亲,但实在无法对那人似乎知道击毙暗中活跃的术师的方法这句话置之不理。
在修拉维斯到王都外面迎接「那家伙」的期间,马奎斯待在跟以前迎接诺特时一样的金之圣堂里,坐在宝座上不断抖著脚。坐在木头椅子上的维丝在他旁边待命,洁丝站在维丝身旁,我则是在洁丝旁边坐下。
不过,维丝与洁丝并排在一起的话,会让人无论如何都不得不思考起关于美这件事。挺立的鼻梁与小巧的圆鼻。洋溢著成熟自信的双眼与残留著稚气,似乎很不安的双眼。优雅飘逸的长发与偏短整齐的头发。露出肩膀的大胆礼服装扮,与紧紧包住全身,固若金汤的服装。然后最重要的是,雄伟的咪咪与含蓄的咪咪。无论是关于哪一点,或许一般人都比较偏好前者,但我在所有层面上都是相反立场。虽然我并非萝莉控,但倘若是大姊姊属性与妹妹属性,我终究会选择妹妹属性吧。因为对我而言,所谓的妹妹是──
──那个……哥哥?这些话大家都会听见喔……
我被妹妹洁丝用心电感应劝诫,看向马奎斯与维丝。马奎斯还是一样面向前方不断抖脚,维丝则是用彷佛在看猪的眼神俯视这边。这样也是挺棒的,被充满知性的大姊姊鄙视的无上喜悦!
(实在非常抱歉,请当作没听到。)
对一国之王与其王妃揭露自己的性癖实在不妥呢。
就在我这么心想时,马奎斯兴趣缺缺似的叹了口气。
「我原本就没空去管一只猪。随你瞎说吧。」
也太宽宏大量!
金之圣堂在这之后便安静下来。时间还是上午,朝西的彩绘玻璃没有吸收到光线,依旧阴暗,用大理石装饰的宽敞堂内也感觉有些昏暗。
一阵沉默之后。
嘎吱──与我们面对面的正面大门大声地嘎吱作响并打开了。外面似乎是阴天,但外头比圣堂内来得明亮。可以看见一个男人与一只狗的剪影。
关上门后,男人与狗走向这边。是修拉维斯与白色大型犬。
「我带他来了,父亲大人。」
修拉维斯稍微离开狗的身边,于是变成一只狗在坐在宝座上抖脚的国王面前坐下的状况。
「跟说好的不同。那个想让我见的家伙在哪里?」
马奎斯面向修拉维斯那边。
「就是这边的狗,父亲大人。」
「狗……?」
马奎斯蹙起眉头,白色大型犬在他面前突然用后脚站立起来,那模样扭动起来朝纵向伸长。经历怪诞的变形五秒后,一个男人就站在那里。男人脖子上挂著黑色绳子,透明的三角锥石头在绳子前端发亮。
男人立刻跪在大理石地板上,深深地低头行礼。
「我听说王朝有危机而前来拜访。我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期间,实在非常抱歉。」
男人抬起头。卷曲的长发。山羊胡。与马奎斯同样灰色的眼睛灿烂地闪耀著。
「荷堤斯。」
马奎斯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发音。
紧绷的气氛彷佛会实际刺激到皮肤一样。马奎斯停止抖脚,看来像是静静地在把惊讶塞回心里。荷堤斯保持平常心,爽朗地对那样的马奎斯说道:
「大哥,你好像瘦了点?」
维丝目瞪口呆,一句话也没说。这也难怪。
「在关心我的状况前,先穿上衣服如何?」
宝座上的国王对全裸的弟弟毫无感情地说道。
「这还真是失礼了。毕竟我当野兽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呢,已经完全忘了穿衣服这个习惯。」
荷堤斯暂且站起身,然后用流畅的动作在空中创造出白布,将白布缠在身体上。穿完衣服后,他再次屈膝跪在地板上。在这段期间,维丝与洁丝静静地移开了视线。
「……修道院之后就没见过面了吗。你这五年都在做什么?」
是认为表现出惊讶就等于让人看到弱点吗?马奎斯一脸镇定地这么询问。
「我封印魔力、封印话语,一直以狗的身分在生活。我在从修道院逃走而遭到杀害的少女的恋人身边打猎过活,与那名少年一起将一名少女送到了王都。」
荷堤斯的眼睛看向洁丝。洁丝吓了一跳,缩起肩膀。
马奎斯瞥了洁丝一眼后,微微叹了口气。
「你光是舍弃王朝还嫌不够,居然还替耶稣玛撑腰,变成了反叛者的狗吗?就算判你三次死罪也不够啊。」
「流著拜提丝血脉的我们是超越这国家法律的存在,这是在规则的第一页就有写的事情。我没道理要被判死罪。」
马奎斯不屑地哼笑。
「你这书虫。在现今王朝我就是法律,杀或不杀是由我来决定。」
相对地,荷堤斯发出声音笑道:
「大哥,大哥,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你这说法太过分了吧。反正你内心一定在想多了一颗棋子吧,坦率地感到高兴如何?」
这对兄弟彷佛兵刃相接一般的应答,让局外人只能保持沉默。
「的确,我方阵营多了个魔法使,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当然,原本少一个人这点要怪你就是了。」
「没错,我就是来补偿这件事的。我把大哥目前最想要的东西带到这里来了。」
马奎斯像是产生兴趣似的稍微抬起下巴。
「破灭之矛吗?」
「我看起来像是身上藏著矛吗?」
荷堤斯就那样以跪著的姿势挺起胸膛,只见三角锥在他颈部闪耀发亮。
「是契约之楔。我事先回收了被留在梅斯特利亚的最后一个楔子。」
唯独这次马奎斯也无法掩饰住惊讶。
「契约之楔……?假如真的是,你什么时候──」
嘿嘿──荷堤斯露出牙齿。
「书虫也不能掉以轻心对吧。只有猴子以下的生物才会是力量强大的一方获胜。」
可以看见血管在马奎斯白皙的太阳穴上浮现。
「倘若要论输赢,荷堤斯,只要现在杀掉你,至宝就会变成我的东西。」
荷堤斯彷佛在说「您真爱开玩笑」似的笑了。
「不会变那样的,因为在必须击毙会使用必杀诅咒的不死身魔法使的这种状况下,杀掉可以立刻成为战力的我,对大哥而言只有损失。」
「那我就抢过来吧。」
「就算抢走了,也不可能是大哥亲自去杀掉敌人吧。这是有死亡危险的任务。反正要出阵的八成是我或修拉维斯吧。」
看来对话的主导权掌握在荷堤斯手上。马奎斯很明显地感到烦躁,他用食指叩叩地敲著宝座的扶手。
「你讲得好像可以用契约之楔杀掉暗中活跃的术师啊。」
「当然能杀掉。」
「方法是?」
「契约之楔不只是会给予非魔法民魔力,使用在魔法使身上的话,也能引发脱魔法。可以把这个打入敌人的心脏,解除不死的魔法。」
马奎斯感到佩服似的在嘴角浮现笑容。
「你是说你会接下那个任务吗?」
「对。只要大哥对拜提丝发誓解放军能安稳度日。」
「原来如此,交易吗?」
马奎斯从宝座上转过头,瞥了一眼装饰在背后的拜提丝雕像。
「那事情就简单了。在你杀掉暗中活跃的术师之际,我发誓解放军必能安稳度日──以拜提丝大人之名发誓。」
荷堤斯看似满足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那么大哥,告诉我作战计画吧。北部军──暗中活跃的术师人在哪里?我想大哥一定已经开始调查了吧。」
马奎斯换了只脚跷二郎腿。
「别小看我。我早已派遣尖兵到各地,老早就调查完毕了。」
我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我竖起猪耳朵。
「我派遣尖兵到各种场所,没有回来的仅仅一处。」
马奎斯露出大胆无畏的笑容,竖起食指。
「弟弟啊,我命令你攻略送行岛。」
「送行岛……我听说是非常可怕的地方。」
午后,我们两人在洁丝生活的内宅庭院里一起聊天。布满白云的天空底下,刮过一阵秋季的凉风,看来有些疲惫的几只蝴蝶轻飘飘地飞舞著。
洁丝坐在涂成白色的椅子上,在草地上缓缓地摇晃著赤脚。我一边在那周遭漫步,同时探索著不会被裙襬妨碍的绝景观测点。
(是那么可怕的地方吗?)
「嗯。梅斯特利亚是一大片连著的陆地,几乎没有岛屿。虽然是因为拜提丝大人让岛屿沉入海底……尽管如此,不知何故还是残留下来的岛屿上,据说潜伏著跟这个大陆的人事物都不同,十分可怕的某种东西。这个国家的人谁都不会靠近那里。」
让岛屿沉入海底是怎么回事啊?虽然我这么心想,但恐怕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样吧。这表示终结了暗黑时代,史上最强的魔法使拜提丝拥有那般强大的力量。
(嗯,不过,之所以可怕,只是因为一般人那么相信吧。现在
更重要的是北部军把那座送行岛当成根据地在使用。只要能攻陷那里,就能一口气解决事情吧。)
洁丝将轻轻握住的拳头贴在胸前,朝我这边弯下腰。
「猪先生真的打算去吗?」
我想起刚才的谒见。利用我们获得的契约之楔,顺利让交涉成立的荷堤斯,将会率领解放军与王朝军的联合军前往送行岛。这场远征的胜利──也就是杀害暗中活跃的术师,是解放军能安居的最终条件。然后修拉维斯也会参加这场远征。修拉维斯向我表示希望我能一起前往。
(是啊,我打算去。)
「那我也要一起去。」
我看向洁丝认真的眼神。
(不行。很危险吧。)
「既然这样,请猪先生也不要去。」
(为什么?)
「因为很危险。」
为什么您连这种事都不懂呢──洁丝用这样的表情看著我。
(帮助修拉维斯,让他跟解放军成员增进感情是我的任务。这是很重要的局面。就算要冒著危险,我也想尽力去帮助修拉维斯。)
「我很明白您那种心情,因为我也一样。」
我回看洁丝。
(洁丝也想尽力帮助修拉维斯吗?)
只见洁丝微微脸红起来。
「不……不是的!……啊,不,虽然不是不想帮他……当然,如果能帮上修拉维斯先生的忙,那也是令人非常开心的事。但……」
洁丝语无伦次起来。那么,到底是什么跟我一样呢?
「我也一样,就算要冒著危险,也想尽力去帮助猪先生。」
我猛然一惊。
在我的内心,坐在眼前这个可爱少女的模样,变得看起来跟以往有些不同了。不,当然洁丝妹咩还是一样让人兴奋地可爱。不过,那里已经看不到我之前一路守护,柔弱又不懂人情世故,毫无防备心的比我年幼的少女。坐在我眼前的是身为魔法使,热中学习,有点没防备的一名女性。
(……你的心意让我很高兴。但我最希望的是洁丝能够安然无恙。)
洁丝的赤脚停止简谐运动,裙襬遮住绝景。
「我也一样希望猪先生可以安然无恙。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个魔法使喔,脱魔法的次数也已经跟修拉维斯先生一样了。虽然无法成为战力,但我想应该足够可以帮猪先生的忙。」
(或许的确是那样没错……但你还没有学会多少魔法吧?)
「我承认是还有些不足。但是……」
洁丝在膝盖上让手稍微浮起。瞬间,有一种腹部被搔痒的感觉,我大吃一惊往后跳,但还是有什么在搔痒腹部。我一边发出呼齁呼齁的叫声一边在地上翻滚,于是可以知道是有几根长得比较长的草从草地上自行动了起来,跑来搔痒我的五花肉。
「猪先生,您要投降吗?」
不管到哪都会被那里的草搔痒,我在地面上四处翻滚。
(快住手吧,我知道你能使用魔法了。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被美少女用魔法欺负的经验应该很少见吧,但再多欺负我一下这种话我实在说不出口。
「您希望我多欺负您一下呢。」
洁丝从椅子上站起身,在我面前蹲了下来,用手和草两边一起搔痒我。全身各处从上下两方被搔痒著,我无处可逃。
噫──────!
(插图010)
(我投降,洁丝,拜托你先停下来吧。)
搔痒停止了。我维持仰卧的姿势抬起头一看,只见洁丝的小裤裤就在眼前。不小心在处男史上距离最近的位置用肉眼确认到小裤裤,我的身体僵了起来。
洁丝「啊」了一声,一边慌忙地站起来,同时开口说道:
「……我还可以治疗猪先生的伤。在修拉维斯先生忙碌的时候,也能成为猪先生的嘴巴。至今为止也一直是这样。猪先生跟我是两人一体,请您不要试图与我分散两地。」
我就这样伸直仰卧的四肢,询问洁丝:
(我要再次强调,这很危险喔。上次在山城也是,我们两人都差点死掉啊。)
洁丝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很清楚。正因为是这种动荡不安的时代,我才想跟猪先生在一起。」
有一种猪心深处被刺痛的感觉。我想起以前曾听过的话语。
──那个……我不能一起待在这里吗?
坚强的少女在船上对迟钝的型男这么提问过。看到瑟蕾丝,我的内心就会疼痛,这是为什么呢?我其实是为了做什么而回来梅斯特利亚的呢?
或许我不能一直害怕那个时候。
(说得也是。可能的话,我也想跟洁丝待在一起。)
「是的!」
我咕噜地转了一圈,站起身来。
(好。既然这么决定了,在出发前的这段时间就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要进行魔法特训对吧。」
(没错。麻烦你也帮我选些道具。距离出发还有三天。我们两人一起思考能办到的事情,彻底练习吧。)
王都的训练场是坚固的石造场地,似乎是用魔法强化过,即使有危险分子在里面大闹也不会毁坏。有几个大小不同的场地,我跟洁丝来到其中最小的训练场。
虽说是最小,但也宽广到感觉能塞得下三座网球场。这里是打穿白色岩石建造而成的椭圆形朴素体育场,地面铺设著砂石。秋季早上的美丽蓝天被剪成椭圆形,可以看见被撕碎的云朵随风飘散。
训练场被我们包了下来,除了美少女与猪以外没有任何人在。被高墙围著的空间十分安静,只能听见我们踩踏砂石的声响。
「那么,终于到了特训的时间呢!」
洁丝看来非常开心地这么说道,同时帮忙把脚环配戴在我的前脚上。这是修拉维斯帮忙准备,附带三色立斯塔的脚环,是以前诺特给我的道具的强化版。不只是操纵水,还能操纵某种程度的火焰与电击,是十分便利的道具。
我一边看著在眼前弯下腰的少女,同时等待她帮我把双脚的道具配戴完成。柔细的发丝、柔软的脸颊、高雅的后颈──就在我逐渐转移视线时,最终来到被平缓的两座山丘夹住的梦幻秘境。真是绝景。如果这个事件每次都会发生,要每天训练也无妨。
「那个,我全部都听见了喔……」
配戴完成后,洁丝露出苦笑,站起身来。
(抱歉,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洁丝像是已经死心似的一边说著「是没关系啦」,一边走向训练场的中央。
「好,一起加油吧!」
她在胸前摆出胜利姿势。
「猪先生,您觉得要从什么开始练习好呢?」
我与洁丝面对面站著,向她传达:
(我们并没有太多时间。在远征之前,努力把洁丝最擅长的部分提升到最高级吧。)
「最擅长的部分……目前我还只会让燃料爆炸就是了……」
(那样就行了。洁丝最擅长的部分就是能够制造各种材质的燃料,还有其火力。火力应该无可挑剔,所以就来练习如何依照战斗情况使用不同的燃料吧。)
洁丝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点我赞成。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关于那件事我已经先想了办法。
(洁丝就算能烧奥格那样的怪物,也无法烧人类对吧。我知道的。用来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就是洁丝一边略微露出胸部,一边帮我戴上的这个脚环。)
我抬起前脚。洁丝看似不满地将衣领弄整齐。
(操纵水的力量也能用来操纵洁丝制造的燃料,也可以变出火焰点火,还能让燃料沿著电击在远端爆炸。洁丝负责制造燃料,然后我来使用那些燃料攻击。很简单吧?)
「原来如此,也就是两人分工合作来使用魔法呢!」
我点头同意。
(首先我想看看洁丝能制造出多少燃料。可以请你先试著创造出最大限度的量吗?)
「好的!」
洁丝鼓起干劲,气势十足地向上高举右手。她暂时紧闭双眼,似乎在集中精神。然后几秒钟后,阳光忽然被遮蔽,周围变暗起来。
我心想到底是怎么回事,抬头仰望天空,只见大到将斗技场整个覆盖住的透明球体──量多到让人以为是把池塘翻过来的液体块状物在头顶上悬浮。
(慢点……洁丝,你在做什么?)
我害怕地说道,于是洁丝感到疑惑地微微歪头。
「您说做什么……我只是配合训练场的大小在生成燃料呀?」
别讲这种异世界开挂王语录啦。
(不,这样很危险吧!要是掉下来怎么办啊。麻烦你先消除掉。)
洁丝看似不满地噘起嘴唇,然后扭动手腕,握住刚才张开的手。
发出啪咻的声响,球体消失无踪,秋天的阳光再度照射到砂石上。
「明明是猪先生要我创造出最大限度,我才这么拚命努力的……」
(抱歉,既然你能创造出这么多的量,应该不需要担心吧。谢谢你。)
「不会,这没什么喔。能够让猪先生吓一跳,我觉得很开心。」
真可爱。
(嗯,量感觉是没问题,那接著来思考质吧。洁丝进行了很多研究,可以创造出各式各样的燃料对吧。而且也让我看了焰色试验──换言之,就是你也能在燃料里掺入金属盐。)
「焰色……?」
(你前阵子秀了彩色火焰给我看对吧。)
「啊啊,是那个呀!掺入盐巴的同伴就会有颜色。」
(就是那个。我想应用那个技巧,来做一点实验看看。)
洁丝按照我的指示,让燃料球体出现在眼前,不停搅拌。
「咦,好厉害,好像开始变黏稠起来了。」
浮在洁丝面前的球状液体增强黏性,缓缓起伏著。这是很接近凝固汽油弹(napalm)的东西。透过在挥发性的燃料里混合脂肪酸的铝盐,使其凝胶化。
(这么做的话,就不会动不动气化然后爆炸,而且丢向目标时会黏在对方身上,让他拿不下来。我就可以趁这时点火。稍微拉开距离,动手试试看吧。)
洁丝将手伸向前面,于是黏答答的燃料块就那样飘浮著离开我们。
我判断已经离得够远时,锁定好目标,举起前脚。摇摇晃晃的火球从猪脚发射出去,直接命中燃料。燃料瞬间冒出橘色火焰,开始燃烧起来。
「唔哇,好厉害!真的不会爆炸呢!」
(对吧。毕竟我被烧成烤猪就伤脑筋了嘛。当然根据状况,也有爆炸很有效的时候。接下来就一边设想战况,一边练习如何依照情况使用不同燃料,还有配合点火的时机吧。)
「是的!」
(开始特训吧,你要好好跟上来啊。)
两小时后。
(暂停,洁丝,先等一下……)
洁丝变出燃料,然后由我点火的练习。因为洁丝毫不留情地接连创造出燃料,导致我必须将前脚宛如哥萨克舞蹈(Cossack Dance)一般左右轮流踢出,感觉梅花肉要抽筋了。我精疲力尽地趴倒在原地。
「咦,已经要结束了吗?」
洁丝让好几个燃料块飘浮在身体周围,就那样朝这边走了过来。
「猪先生意外地没什么体力呢……」
我原本可是个瘦皮猴眼镜仔啊,拜托饶了我。
(也已经中午了,差不多可以休息了吧?)
「嗯,就这么办吧!」
洁丝用魔法射出燃料块,让所有燃料块命中事先设置在远处的木制奥格模型。洁丝轻快地将手比向那边,模型便开始熊熊燃烧起来,火焰十分耀眼。
看来这个美少女似乎是不能惹她生气的类型啊。
我们移动到训练场外面的空地,决定来吃事先准备好的午餐。背对著砖墙,阳光普照的草地。凉爽的风吹乾我们的汗水。
洁丝津津有味似的吃著用偏硬的面包夹著火腿等配料的三明治,我在她旁边狼吞虎咽地吃著大量苹果。
「……猪先生。」
洁丝这么说。我将视线往上看。
「像这样一起训练,感觉非常开心。」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洁丝一口咬住三明治。然后吞下去。
「如果这不是为了战争,应该会更开心吧。」
虽然是不经意的对话,但可以深切感受到洁丝追求和平的愿望。
(说得也是。假如战争结束了,你想练习怎样的魔法?)
洁丝一边因面包鼓起脸颊,同时一脸意外似的面向这边。
「登蓝速庸孩浪租山僧──」
(等吞下去再说就好喔。)
洁丝咕噜一声地把食物吞下去后,这么说道:
「当然是用来让猪先生变回人类的魔法。」
……原来如此。
(的确,这大概必须练习许多魔法才行呢。)
「嗯。但我会努力的。等猪先生变回人类后,我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喔。」
(……比方说?)
我战战兢兢地询问,于是洁丝害羞地移开视线。
「比方说……希望您可以摸我的头。」
这样啊。我──
哎呀,答案这么可爱,让我放心了。我还在想如果是色色的要求该怎么办呢。
「我……我才不会做色色的事情喔!您真是变态呢。」
我一边被洁丝咒骂,同时低头看向分成两瓣的猪蹄。就凭这样的脚,无法伸手抚摸洁丝。我老是让她抚摸我、让她抱紧我,却无法替洁丝做任何事。
就在我面向下方时,在视野角落看到洁丝面向这边。她露出微笑。
「……对不起。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呢。下午也要特训!」
洁丝吃掉最后一口三明治,将包装用的纸细心地折叠起来。
(说得也是。虽说我们是后援,但也是要参加战争。把能做到的准备都做好再出发吧。)
洁丝紧紧握住右手,这么回应:
「请您做好觉悟。我会帮您进行大量的严格训练喔!」
透过用魔法强化王朝拥有的四艘大型船,在仅仅三天内就组成了送行岛远征用的船团。这是把特别制作的巨大立斯塔当成动力来源,只要在日落时分从港都尼亚贝尔出发,据说隔天早上就会到达送行岛。
我跟修拉维斯、洁丝一起搭乘龙,降落在傍晚的尼亚贝尔。
打从在这里与洁丝重逢且被卷入北部军的袭击后,还不到一个月,但港口已经恢复活力,从各处飘来肉和海鲜烤熟的香喷喷味道。虽然不到毁灭性的程度,却应当也被破坏得相当厉害的堡垒,已经完全恢复原本的状态。
我们沿著警备森严的栈桥走向船只。
「尼亚贝尔是东部的要地。那之后便迅速地重建,也强化了沿岸的警备。」
身穿伊维斯那件可以弹开攻击的无敌长袍,完全进入战斗模式的修拉维斯一边吹著强烈的海风,一边这么向我说明。
「多亏了这样,这边得以恢复攻势,且逐渐地夺回梅斯特利亚本土的支配地。只要明天能击溃术师与根据地,转眼间就能解决了吧。」
修拉维斯看向被深蓝色天空拥抱的东边黑色海洋。听说送行岛就在那道水平线的另一头。吹起强烈的逆风,浮在港湾内的船团折叠起所有船帆。
「喔,你们来啦。鸟窝头、应急食物与负责照顾食物的人。」
一边把玩著粗犷的大斧,同时从后面向我们搭话的是伊兹涅。她是解放军的女性干部,用缠绕著电击的大斧在战斗。她将黑发绑在后脑杓的高处,还是一样穿著胸口敞开,露出度很高的服装。与她持有的武器十分相配,充满攻击性的锐利眼神。她后面带著一个绑辫子的少女。这位少女是莉堤丝──伊兹涅这么称呼的耶稣玛。
我重新仔细观察莉堤丝。感觉很温和的眼睛,以及雀斑相当醒目的脸颊。从绿色连身裙底下露出的手脚十分修长,本人似乎也有些不知该拿它们如何是好的样子。胸部比洁丝还要大。
就在莉堤丝对我露出微笑,我摇动尾巴时,有某个影子映照在头顶上。
「喂,下流猪,你要是敢对莉堤丝动手……知道会怎样吧?」
伊兹涅低沉且语带威胁的声音让我战战兢兢地看向上方,于是可以知道磨得发亮的大斧利刃就位于上面。还啪滋啪滋地冒出小小的闪光。伊兹涅似乎对莉堤丝抱持著非比寻常的感情,听说她一直把莉堤丝放在身边。
(抱歉,是我不好……我只是看著而已,不会对她动手的。)
我透过洁丝这么辩解,于是伊兹涅哼了一声,将身体转回去──但大斧还是一样固定在我的头顶上。简直就像被决定座标一样,即使伊兹涅施加力量,大斧仍一动也不动。我趁机从斧头底下溜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鸟窝头。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啊。快放开吧。」
修拉维斯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向这么抗议的伊兹涅。
「啊,对不起……」
传来洁丝小小的声音,伊兹涅总算能够移动斧头。
「走吧,莉堤丝。」
伊兹涅一脸不可思议地看著洁丝,同时追过我们前往船只。莉堤丝跟在她后面。
修拉维斯询问洁丝。
「是洁丝让斧头停住的吗?」
「恐……恐怕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没关系。我们也快点搭上船吧。」
修拉维斯很快地迈出步伐。
(你保护了我吗?谢谢你啊。)
我一边前往船只,一边向洁丝这么传达,于是洁丝用不满的表情看向这边。
「我讨厌见异思迁的猪先生。」
然后她便将脸撇向一旁。看来是我刚才一直凝视著莉堤丝这点让她不高兴。
(不是的,洁丝,这是有原因的。)
温柔的洁丝立刻转头看向我。
「原因……?」
(那个被叫做莉堤丝的女孩,说不定掌握著这次攻略的关键。)
失去记忆,四处仿徨的时候被解放军捡回来的耶稣玛。我
知道她真正的名字。我是以在日本听阿宅同伴兼人说的情报为基础,推理出来的。她原本的真实身分,说不定在击毙暗中活跃的术师时会派上用场。
(修拉维斯,你帮忙把那个带来了吧。)
我将脸面向那边,于是修拉维斯从长袍里拿出一颗石头。透明的六角柱玉石,是黑色立斯塔。只不过跟平常的立斯塔不同,黑色集中在中心部分。
「嗯,我照你说的带来了。跟战斗用的分开,另外确保起来。」
(你看,洁丝,我是有计画的。细节等到船上再谈吧。)
不过洁丝还是有些无法接受的样子。
「可是胸部的大小并没有关系对吧。」
唔。这点无从狡辩。
(这实在没办法啊,因为胸部就在那里……)
「您真是个变态呢。」
嚄嚄。
正当我因为被美少女轻蔑而感到欣喜时,「快点上船吧。」修拉维斯这么催促。
太阳西沉,东边的天空完全变暗了。我们搭乘的船彷佛鲸鱼一般大。被偏黑色的金属覆盖的船体,融入缓缓摇晃著的阴暗海洋。
还是一样强烈的逆风从东边吹来,带来诡异的冰冷。
船来到港湾外面后,我们被召集到船长室。指挥这艘船的荷堤斯与解放军的干部们都在那里。诺特、伊兹涅与约书这对姊弟,还有莉堤丝。瑟蕾丝与萨农也待在房间角落。
在因波浪而摇晃的船内,所有人各自坐到椅子或木箱上,同时侧耳倾听荷堤斯的话。
「这次我们将到送行岛出征。目的是彻底歼灭北部军。登陆岛屿后,就要开始尽全力破坏与杀戮。得尽可能地削减敌人的战力。」
瞬间,除了荷堤斯以外的人都目瞪口呆。
诺特蹙起眉头,站起身来。
「喂,跟说好的不一样吧。这次出征的目的是削减敌人的战力?」
「──我们要让暗中活跃的术师以为是这样。」
荷堤斯坐在船长用的扶手椅上,面带笑容地竖起食指。
「从侦察可以知道北部军的主力聚集在送行岛,要让对方以为我们是去击溃那些主力的。我会使用魔法确实且华丽地进行歼灭,希望同行的你们一开始也可以模仿我的做法行动。」
伊兹涅张腿坐在木箱上,用手臂抱住坐在两腿间的莉堤丝。她感到疑惑。
「这点我们当然也没有异议,但目标是那个不死身魔法使的人头对吧?把战力分散到其他人身上不要紧吗?」
「没问题。倒不如说,要是不那么做,暗中活跃的术师八成不会现身吧。」
所有人默默听著荷堤斯的说法。
「假如暗中活跃的术师本人会采取行动,一定是在他判断能够杀掉王朝的魔法使的时候吧。实际上,在上次的马多之战也是,那家伙现身拖延时间,试图钓出修拉维斯。所以要让他留下魔法使在大闹的印象,由我们来钓出那家伙。然后看准时机,把那个刺入他的心脏。」
荷堤斯笔直地伸出手臂,只见诺特就站在那前方。诺特从他围著披巾的领口拿出绑在绳子上的无色透明三角锥结晶。
「那是契约之楔。只要把那个打入心脏,暗中活跃的术师的不死魔法就会消灭。在消灭的瞬间,所有时间的代价会降临在他身上,术师将会死亡吧。」
荷堤斯被笑纹镶边的认真双眼,看向解放军的成员。
「像这样击毙暗中活跃的术师,可以说是解放军能够获得王朝认同,被王朝守护的唯一道路。你们要拚命保护好契约之楔,绝对不能弄丢。」
荷堤斯这么说完后,诺特把楔子又放回衣服里面。
这时响起嗯齁的声音,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那边。是黑猪萨农走上前了。萨农透过瑟蕾丝向所有人喊话。
──不过,事情真的会那么顺利吗?这边有对方不晓得我们意图的优势,因此就主要内容来说,我认为是不错,但送行岛是北部势力的阵地。我们不知道那里有什么陷阱,而且也不能保证暗中活跃的术师不会发动突袭。
是无意识的行动吗?黑猪用身体磨蹭著瑟蕾丝的脚站著。虽然他说的话合情合理,但是否应该再稍微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关于这点,听说这边的猪小弟有个提议。」
荷堤斯指示著我,原本聚集在黑猪身上的视线转移到这边。这是猪的品鉴会吗?
我透过洁丝向所有人传达。
(在送行岛里面,说不定有唯一一个可以替我们带路的家伙。当然前提是他没变成山猪锅的话啦。)
只有洁丝在我旁边猛然倒抽一口气,荷堤斯与修拉维斯依旧面无表情。其他成员则感到疑惑。
(我跟那边的变态黑猪,是从某个国家与另一个同伴一起来到这个梅斯特利亚的。然后可以推测那个同伴是被囚禁在暗中活跃的术师那边──恐怕是以山猪的模样。)
我以前曾经跟洁丝说过,在我跟萨农再度转移到梅斯特利亚的隔天,我们所在的村庄就被北部军放火烧的理由。那是因为跟我们同时转移过来的†飞舞于终焉的暗黑骑士†keNto──因为名字太长,都直接叫兼人就是了──被暗中活跃的术师抓住,吐出了我们可能会在的地方。我这么推理,还得到了已故前国王挂保证。
王都内部的情报被彻底地管理,与王朝的同盟成立后,解放军也陷入难以打探情报的状态。所以从北部势力的角度来看,知道这边事情的兼人是非常宝贵的情报来源吧。因此兼人应该还没有被杀害,而且很有可能就待在暗中活跃的术师这个幕后主谋的身边。我是这么推测的。
(我们要请以山猪身分被抓起来的同伴替我们带路。)
诺特蹙起眉头。
「但是猪,那家伙在北部势力的手里对吧。他明明没有自由,要怎么让他帮我们带路啊?」
我抬起右前脚,笔直地指著被伊兹涅抱著的少女。
(这部分就要请她活跃一下了。)
「莉堤丝?为什么?」
伊兹涅发出尖锐的质疑声。
突然被推上舞台的辫子少女惊讶地看向我。
(诺特,你还记得帮你逃离斗技场的耶稣玛叫什么名字吗?)
「叫奴莉丝。但那家伙的真面目是──」
黑猪发出呼齁齁齁的惊人声响。
──这是真的吗?阿诺,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诺特像是陷入混乱似的用手制止萨农。
「先等一下。让我跟巴特逃走的不是耶稣玛,是变化成耶稣玛的国王才对。我实在没那个心情讲当时发生的事,所以一直很少提起……但为何你们会因为国王变化成的耶稣玛名字这么激动?」
──阿诺,因为叫那个名字的少女实际存在啊。为了要变化,应该也需要有个原本就被迫在北部工作的耶稣玛当范本,那女孩的名字就叫奴莉丝。变成山猪被囚禁起来的兼人小弟,在上次来梅斯特利亚的时候,就是受到那个叫奴莉丝的女孩照顾。
(然后接著要讨论的就是真正的奴莉丝人在哪里。)
传达到这边的话,诺特他们应该也明白为何莉堤丝很重要吧。
「这样啊。果然不是碰巧长得像吗?」
诺特看向莉堤丝。诺特逃离斗技场后,在尼亚贝尔与解放军会合。那时他感觉到帮自己逃离斗技场的耶稣玛与莉堤丝十分相似。
(没错。这个完全丧失记忆,四处仿徨时被解放军救回来的少女,正是兼人在北部受到照顾的──)
「不对!」
伊兹涅用强烈的语调这么断定。现场鸦雀无声。伊兹涅将手臂环得更紧,用力抱紧就坐在自己前面的少女。
「你们在说什么啊。大家都是叫她莉堤丝对吧?」
在情绪激动的伊兹涅手臂中,莉堤丝一脸困惑的表情。
伊兹涅会想叫这个捡回来的少女为莉堤丝,是有原因的。因为以前与她死别,跟她很亲近的耶稣玛名字就叫莉堤丝。然后那个耶稣玛的骨头就用在伊兹涅背负的大斧握柄上。
约书将手搭到伊兹涅的肩上。他背后的十字弓也使用了莉堤丝的骨头。
「你冷静一点啦,姊姊。莉堤丝是莉堤丝,那女孩是那女孩。无论姊姊要怎么称呼那女孩,我们都无所谓,但拜托你别强迫别人接受那种心情。」
被黑色浏海遮住的三白眼凶猛地发亮,瞪著修拉维斯看。
「姊姊应该发泄这种心情的对象,不是那女孩也不是那些猪。而是不讲理地处死了莉堤丝的王朝那些家伙。」
修拉维斯如坐针毡似的紧紧抿起嘴唇。有错的并不是身为王子的修拉维斯。而是当时的国王伊维斯,还有负责执行法律的现任国王马奎斯。但修拉维斯不会在这边把这些事说出来,这点显现出他为人诚实的一面。
──才不是什么诚实。单纯只是我不会说话而已。
修拉维斯看到我的内心独白,一言不发地只向我这么传达。洁丝一脸担心地观察著情况。在这里的人都没有错,我们应当是一同战斗的同伴才对。尽管如此,还是
会有人受伤,忍不住去憎恨某人,这就是这个世界残酷的地方。
「先来整理一下已知的事情吧。」
诺特冷静地开口说道。
「在那里的丧失记忆的耶稣玛,原本的名字叫奴莉丝。而那个奴莉丝在失去记忆前,跟一个叫兼人的家伙相关。然后那个兼人现在以山猪模样被暗中活跃的术师抓住。就是这么一回事对吧。你们要拿这种情况怎么办?」
听到诺特提起这话题,我更上前一步。
(修拉维斯,拿出立斯塔。)
我这么传达,于是修拉维斯高举特殊的黑色立斯塔。那是个透明的立斯塔,在中央部分变成浓密的黑色。是耶稣玛专用,可以让她们发动祈祷之力的立斯塔。那是特别设计,能够一次传送出强大魔力的立斯塔。
(我们要使用祈祷之力。或许她并没有记忆,但兼人是在上次转移时,拚命想救出奴莉丝的家伙,他们的心灵应该有一定程度的情谊。我们要赌那份情谊,接下来要请奴莉丝帮忙祈祷兼人可以获得自由,赶来我们的身边。)
「办得到那种事吗?我们甚至不晓得那个叫兼人的家伙现在人在哪吧。」
诺特一脸怀疑地说道,荷堤斯对他露齿笑。
「没问题的。无论距离多远,祈祷之力都能传递到这点,已经有人实际证明过了。」
洁丝在旁边稍微低下头。毕竟有把我从异世界拉过来的活证人,所以这点不会有错。
辫子少女看来相当困惑的样子,但过没多久她便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愿意试试看!」
长得一脸文静的少女声音清澈响亮,且十分坚定。
「莉堤丝……」
伊兹涅这么低喃。
「不要紧的喔。无论名字是莉堤丝还是奴莉丝,我都仰慕著伊兹涅小姐。」
少女站了起来。看到这光景,荷堤斯也看似满足地站起身。
「今晚晴朗得让人心情舒畅。机会难得,就到星星底下祈祷看看吧。」
我们离开船长室,然后排队爬上狭窄的阶梯,来到甲板。
「好厉害……」
就在我身旁的洁丝抬头仰望夜空。早已经看不见尼亚贝尔的街道了。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不断延续,彷佛打翻白色沙子一般散落著的无数颗星星,在黑暗的天空中闪耀著。
「原来夜晚的天空有这么多星星呢。」
洁丝向我这么低喃。
(附近没有城市的灯光,而且风很强,空气十分清新。凑齐了很好的条件呢。)
我抬起头,于是以美丽的星空为背景,可以看见洁丝的侧脸。一注意到我的视线,洁丝便转头看向这边,灿烂地笑了笑。然后我们一起眺望星空。
猪心突然变得痛苦起来,于是我停止观赏星星。
我碎步离开洁丝身旁。
(准备好了吗?)
我这么询问在船头跪著的莉堤丝──更正,是奴莉丝。
「嗯,虽然不晓得能不能顺利完成……但我会努力为了解放军的各位祈祷的。」
修拉维斯让黑色长袍随风摇摆,朝奴莉丝伸出手。
「这个立斯塔拿去用吧。这跟一般的立斯塔不同,魔力会一次跑出来,但绝对不会危害到你。无论发生什么事,希望你都可以贯彻冷静的态度,集中精神祈祷。」
奴莉丝深深点了点头,用细长的手指收下立斯塔。
船头是高出一阶,铺设著木板的舞台,刚才在船长室的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奴莉丝在船的最前面朝著海洋跪下,在胸前握紧立斯塔。在奴莉丝的对面,可以看见现在应该也覆盖著送行岛的繁星。
伊兹涅就待在附近,一脸担心地守护著奴莉丝。约书从后方静静地眺望著那样的伊兹涅。
奴莉丝暂时看著星空,然后悄悄地闭上双眼。耶稣玛是向星星祈祷的种族。无论是洁丝、瑟蕾丝还是已故的布蕾丝,应该都曾像这样眺望夜空吧。
暂时过了一段无声的时间。
奴莉丝依旧闭著双眼,喃喃自语:
「可以看见被锁炼系住的脚了。是毛很浓密的脚喔。」
荷堤斯跑到她身旁,从她后面温柔地低声说道:
「没错,你要让那只脚获得自由。然后希望他在明天早上来西边的海岸迎接奴莉丝──可以请你像这样祈祷吗?」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
奴莉丝紧紧闭上双眼,向星星祈祷。
空气突然「咚」地摇晃了一下。没有发出声响,只是空气彷佛在某处有巨大的心脏一般,用力地跳动了那么一下。
「……哇喔。」
约书小声地低喃。
一颗巨大的流星迅速地划过眼前的天空。又出现一颗。接著又一颗。大约五颗的流星划过前方的天空,消失到送行岛那边。
靠立斯塔之力前进的船,尽管是逆风也没有放慢速度。
虽然我们正前往不死身魔法使潜伏的岛屿,但在这种恐惧之中,闪耀著一线希望。
「马上就要到达喽。快做好准备吧。」
修拉维斯的声音叫醒了我,我抬起身体。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腹部滑落,叩咚一声地撞上铺著布的地板。
「姆嗯……」
是洁丝的头。她把我当枕头在睡吗?睡乱的头发在她头部侧面翘了起来。
「咦……已经要吃早餐了吗?」
我向睡迷糊而不知所云的洁丝传达:
(我们在船上喔。很快就要到送行岛了。)
我们这些王朝的人睡在用魔法特别保护起来的船长室里。修拉维斯打开房门,迅速地走到房间外。荷堤斯笑咪咪地看著我们。
「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呢。我都忍不住要嫉妒了。」
讲得好像自己也很想一起睡的变态老爹。
(我只是被当成枕头而已耶……)
我这么传达,于是荷堤斯露出白色牙齿,意味深远地笑了笑。
「真的是这样吗?」
然后离开了船长室。
(睡得安稳吗?)
我这么询问,于是洁丝一边揉著眼睛,一边点了点头。
「是的。可是,总觉得作了奇怪的梦。好像是在吃不会变少的火腿……」
这么说来,我也作了奇怪的梦啊。好像是耳朵一直被人当火腿含住……
「咦?」
啊。
我们一边装作什么也没注意到的样子,一边准备出发。洁丝帮我在两只前脚戴上附带三色小立斯塔的银制脚环。是在训练时使用的东西。
准备完毕后,我们爬到甲板上。
跟昨晚的星空截然不同,现在是白色的微阴天空。还是一样有冰冷的逆风吹过来。我们前往船头,于是可以看见在前进方向上有岛屿。轮廓朝左手边──也就是北边可以看见的火山平缓地往上爬,是个漆黑且多岩石的岛屿。火山冒出小小的喷烟。
「要不了半时刻就会接近岛屿。还没吃早餐的人先去用餐吧。」
荷堤斯一边让宛如古代罗马人一般的白色长袍轻飘飘地飞扬,同时四平八稳地站在从船头突出去的柱子上。
我一边狼吞虎咽地吃著洁丝给我的苹果,同时观察著周围的情况。虽然海面不平静,但用魔法稳定化过的四艘船确实地在前进。我们搭乘的船位于船团的中心,而且在前头带路。
明明说不定会有炮击,大家却都不慌不忙,十分镇定的样子。
「没问题的,猪,还用不著担心。」
修拉维斯手上拿著像是莴苣的草,他边吃边这么对我说。
(为什么啊?)
修拉维斯将塞满嘴巴的草吞下去后,面向前进方向。
「有独当一面的魔法使参与的战争,基本上都是单方面压制。」
他说的是在船头露出长著浓密脚毛的大腿的那个变态吗……
就在我这么心想时,有光芒在送行岛的海岸上炸裂,黑色的球笔直地朝这边飞来了。
(危险!)
我立刻趴下身体,以便保护洁丝。
「呀啊!」
伴随著大到吓人的冲击,响起船只遭到破坏的劈哩啪啦声──我原以为会这样,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就在我的底下,脸朝上地被推倒的洁丝惊讶得瞠大了眼。从洁丝右手掉落的苹果在甲板上咕噜咕噜地滚动著。
士兵们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一直在周围行走。
「呃……啊……」
洁丝羞红了脸。
「你在做什么啊。一早就在发情?」
约书从浏海底下俯视把美少女推倒在地板上的猪,用冷淡的声音这么说道。
(不是的,这是因为,有炮弹……)
尽管我这么传达,并用鼻子比向前方,但是洁丝没有帮忙转播吗?约书就那样直接通过我们身旁。
「对喔,处男小弟还没有体验过呢。」
咧嘴笑的荷堤斯从船头转过头来。只见炮弹静止并浮在从那里算起大约一百公尺的前方处。
「就让你见识一下经历过十五次脱魔法,梅斯特利亚最灵巧者的技术吧
。」
在他朝这边这么说的期间,也有更多光芒在送行岛上炸裂,复数炮弹以高速朝这边飞来。但那些炮弹也在跟第一记差不多的地方忽然静止下来。
「在被打倒前先反击。这就是我的座右铭。」
下个瞬间,响起像是划破空气般的声响,原本静止的炮弹消失了──不,炮弹并不是消失。而是朝著跟飞来时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朝著送行岛,维持原本的速度飞了回去。当我回过神时,送行岛的海岸已经被烈焰包围,迟了一阵子后,响起轰隆巨响。
「让运动的绝对量维持原状,只把前进方向改成完全相反。所以炮弹会笔直地回到射出自己的大炮。这样就能有效率地破坏对方的炮台喔。」
原来如此,是单方面压制啊。
「那个……猪先生,差不多可以请您让开了吗?」
听到洁丝这么说,我想起自己还压在她上面。
(抱歉,我忘了。)
我连忙让开,于是洁丝看似难为情地站了起来。修拉维斯视而不见,在旁边吃著草。
是闲著没事吗?荷堤斯看著这边,一脸笑咪咪的。
「没有经历脱魔法的魔法使,一般认为是士兵一人份的战力。但只要经历过脱魔法,每经历一次战力就会逐渐加倍。经历一次就会变成士兵两人份、经历两次就是四人份,以此类推。那么,来计算看看魔法使有多可怕吧。处男小弟,你擅长算数吗?」
即使不擅长算数,应该也能理解指数函数有多可怕吧。即便是厚度只有零点一公厘的纸,只要对折一次就会变成两倍厚度,对折两次就会变成四倍厚度,如果对折二十五次,居然就会变成跟富士山几乎一样的高度──当然,前提是要有够大的纸能对折那么多次。
「我们的修拉维斯经历过四次脱魔法。换言之就是把二相乘四次,大致是士兵十六人份的战力。我经历过十五次,也就是──」
(三万两千七百六十八人份……?)
荷堤斯露出看来有些自豪的笑容。
「当然,我们王族的血脉比较特别。脱魔法的次数愈多,我认为就愈会从二的乘方这个近似值偏离不少。虽然脱魔法在二十五、六岁就会停止,但倘若是一般的魔法使,在那之前几乎没人能到达十次。」
呃,就算是十次也是一千零二十四人份,可说是一骑当千的战力耶……
虽然又有新的炮击从送行岛射出,但荷堤斯看也没看那边,就将所有炮击都反弹回去。
加倍实在是过于荒谬的增加方式,所以可以预测当脱魔法的次数愈来愈多,应该会逐渐偏离到比加倍这个法则更少的那边吧。不过,就算把这点纳入考量,也还是会留下十分可怕的事实。
荷堤斯露出牙齿笑了笑。
「可以知道王朝有多可怕了吧。大哥马奎斯是经历十九次,父亲大人伊维斯则是经历多达二十一次脱魔法的实力派。如果简单地计算一下,等于大哥一个人就拥有五十二万人份的战力,父亲大人一个人就拥有二百一十万人份的战力,非常符合最强、最伟大的形容词。」
我惊讶得目瞪口呆。我向洁丝确认。
(嗳,你之前说王朝之祖拜提丝经历了几次脱魔法来著……?)
「纪录上是四十三次。」
二的四十三次方。假设二的十次方为一千,大略计算下来……
(这样一算拜提丝的战力是……八兆…………?)
已经是连想像都没办法的规模。
「已经算是神的领域对吧。然后那痕迹如今也流在我们王族的身体里。她将散落在梅斯特利亚的契约之楔几乎一个不剩地用掉所获得的力量,尽管慢慢地变淡,仍继承到后代子孙的身上。虽然我讨厌那个称呼,但王朝一直傲慢地称呼那种权威为『神之血』。」
我心想好像在哪听过这个词,原来是修拉维斯辩解他为何是个处男时曾说过的话。
坐在扶手上淡淡地吃著草的王子突然咳嗽起来。
「这样啊、这样啊,我的侄子明明有这么可爱的女性当未婚妻,却还守护著贞操吗?实在是了不起!」
明明船正逐渐接近岛屿,荷堤斯却毫无紧张感地哈哈哈笑著,就好像在亲戚的聚会中一定会有一个的性骚扰老头一样。这是阵内家(注:指「夏日大作战」这部电影里的阵内家,在宴会场景中公然出现性骚扰发言)吗?
我不想看到洁丝的脸,因而走向荷堤斯旁边。我看向前进方向,只见有几缕烟从岛屿海岸升起。我猛然惊觉到一点。
(变──不,荷堤斯先生。)
「什么事啊,处男小弟?」
(你刚才说炮弹都会送回射出地点对吧。)
「是啊,没错。我的计算不会有错。应该是分毫不差地射入了喔。」
(可以看到几缕烟,除了一缕之外,都是各五缕很接近地并列著。这是因为要搬运沉重的炮弹,所以大炮配置在一起会比较方便吧。)
「我想也是。当然一方面也是因为对方让五个大炮一起利用作为动力的耶稣玛的项圈吧。」
原来如此。
(但只有一缕烟是独立升起的。这不是很奇怪吗?)
「很奇怪呢。我射回去的炮弹总共二十五个,所以应该能用五整除才对。」
(换言之,那缕烟并不是从炮台升起的。)
是猜到我的想法了吗?荷堤斯面带笑容点了点头。
「诸位!登陆地点已经决定了!准备好登陆艇吧!」
荷堤斯的号令让船上忙碌起来。
洁丝来到我旁边,向我询问:
「登陆地点是怎么决定的呢?」
一如往常的好奇心少女表情让我感到安心,我这么传达。
(炮台并列著五个大炮,却有二十六缕烟。只有一缕格格不入。那并不是那个变态家伙把炮弹射回去所产生的烟,恐怕是想趁现在的混乱呼唤我们的烟。)
「原来如此,是兼人先生……!」
(嗯,那个可能性很高。那家伙虽然特立独行,但是个能够好好合理思考的家伙。假如他想传送讯息给我们,肯定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会用我们期待的方法传送讯号给我们。)
书呆子阿宅的男高中生,兼人,别名是†飞舞于终焉的暗黑骑士†keNto──他在学校的成绩似乎相当不错,是普通科高中的优等生。
有人戳了戳我的背,我转头一看,只见瑟蕾丝在我背后微笑著。黑猪依偎在她脚边。距离还是一样很近。
「混帐处男先生,萨农先生有话要跟你说。」
在视野角落可以看见洁丝不满地鼓起脸颊。我不去在意,将注意力放到萨农身上。
──总算要跟兼人小弟会合了吗?
黑猪看著一缕烟。他似乎进行了跟我一样的推理。
──他在北部被逼入绝境,走投无路到甚至吐出了我们的所在处对吧?要是他很有精神,而且是自由之身就好了呢。
我很清楚萨农想说什么。兼人在转移前,是跟我们坚决地约定好要拯救耶稣玛的男人。但他已经泄漏了一次情报,要说能否彻底信赖他实在有些可疑。而且假如祈祷没有顺利发挥作用,他还在暗中活跃的术师手上,也无法完全舍弃那缕烟是陷阱的可能性。
(修拉维斯他帮忙挂保证了喔,流星是确实有什么事发生了的证据。如果奴莉丝帮忙祈祷了兼人的事,兼人应该就在送行岛上,而且身上发生了什么奇迹。这边还有王朝最灵巧的魔法使。更有自信一点吧。)
──说得也是呢……哎呀,我实在无法彻底消除不祥的预感,所以才想跟萝莉波先生聊聊,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我所料,这下能够放心了。谢谢你。
被瑟蕾丝抚摸,黑猪的尾巴咻咻地摇晃起来。瑟蕾丝惹人怜爱地露出微笑,但总觉得她的脸上渗出不安的色彩。
我前进一步,靠近瑟蕾丝的脚。散发著跟洁丝不同的芳香气味。
(瑟蕾丝,你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事情想找人商量?)
瑟蕾丝猛然一惊,尽全力摇了摇头。
「不,完全没有!那个,我不要紧的……」
瑟蕾丝的视线瞄了一下我的后方,因此我看向那边,只见洁丝双手环胸,一脸气噗噗的样子。啊……
瑟蕾丝像逃跑似的离开,黑猪碎步追了上去。
虽然萨农和瑟蕾丝看来都有些不安的样子,但结果我还是不晓得不安的真面目。
「混帐处男先生,要是您老是看向别的女人,我就再也不摸摸您了喔。」
听到洁丝像在告诫似的这么说,我回到她身旁。
(抱歉。我想说需要分头行动的时候,为了在有什么万一时能够追踪下落,先记住她的气味……)
洁丝啊一声地摀住嘴,脸红起来。
「原来是这样吗?我……非常抱歉。」
其实有一半是藉口,所以我反倒觉得过意不去了。
(不,没关系的。毕竟我觉得十三岁女孩的脚好香也是事实……)
言语化之后不是有一点,而是非常恶心呢。
「那个,猪先生。」
听到她这么说,我将视线往上看,只见洁丝腼腆地掀起无敌长袍的下襬。
「您要不要也先嗅一下我的气味呢……?」
洁丝露出脚给我看。虽然我差点兴奋地飞扑上去,但这边得忍耐才行。
(不要紧的,洁丝。因为我片刻也不会离开洁丝的身旁啊。)
我们分批搭乘小型登陆艇,迅速地前往目的地。周围的景色不自然地歪曲成圆形,岛屿的海岸彷佛在窥探显微镜一般,几乎只能看见一点。据说是荷堤斯扭弯光线的前进方向,让对方从岛上看不见我们的身影。另一方面,这边似乎正在使用超音波感测周围。也就是说对方无法找到我们,但只要对方采取行动,我们就能掌握到动向。
虽然是个变态混帐老头,但他说的话似乎可以信赖,而且非常可靠。
虽然海岸一堆岩石,但荷堤斯在瞬间让海水冻结制造出通道,因此多达一千人的部队转眼间便登陆完毕。放下锚的王朝军船只在沿岸朝著完全不同的方向开始炮击,分散北部军的注意力,避免他们发现这个原本就隐形的登陆作战。
没有魔法的力量,是不可能让这么多人数在不被探查到的状况下登陆的吧。
漆黑的熔岩蔓延开来的岩场。前进一阵子后,有一片可说是快枯萎的稀疏松树林在眼前展开,从那一个地方升起黑烟。
由白色长袍的变态魔法使带头,一律穿著黑色迷彩铠甲的王朝军组成不规则的队伍前进。解放军和我们这些闲杂人等在王朝军的守护下行走著。
「师父,你不要紧吗?」
听见少年的声音,我看向那边。诺特有些驼背地走著,将手放在他肩膀上的是叫做巴特的少年,是诺特被囚禁在北部时,从斗技场救出来的孩子,跟瑟蕾丝几乎是同年纪。少年将褐发剪短,有著像小狗一样的圆滚滚眼睛。
诺特似乎拚命地想摆出普通的态度,但他将黑色披巾往上拉到鼻子下方,眉头深锁。该不会瑟蕾丝的不安是……
我拜托洁丝帮忙,向诺特搭话。
(喂,诺特,你还好吗?)
深蓝眼睛狠狠地瞪著这边。
「我是晕船。对战斗没有影响,放心吧。」
诺特加快走路的速度,像在逃跑似的离开了。
(……这次搭船有晃到会晕船吗?)
我这么询问,于是洁丝也感到疑惑地歪头。
「船几乎没什么摇晃……说不定他是有哪里不舒服。从内心的声音也可以得知他在勉强自己。」
这样啊。如果是一直很仔细观察诺特的瑟蕾丝,就算有察觉到什么也不奇怪啊。
进军突然停住,我看向走在前头的荷堤斯。他将右手往旁边伸直,打出制止的暗号。
「萨农小弟、处男小弟,请你们过来前面。」
听到他这么呼唤,我走上前。在进入松树林前的漆黑岩石顶端,有一只瘦弱的小野兽站在那里。深褐色的粗糙体毛,长长的鼻子,从嘴巴稍微露出一对獠牙──是山猪。山猪目不转睛地注视这边。
──果然是命运(必然)让我们相见了吗?我一直在等你们喔,同盟者(各位)。
让人有些厌烦的少年声音在脑内响起。为了传达这独特的氛围,希望可以让我使用一下借字(注音)。这无庸置疑地是†飞舞于终焉的暗黑骑士†keNto──兼人的语调。
山猪看似骄傲地将头后仰。
──这场遭遇(邂逅)绝对不是偶然。魔法(奇迹)让我从束缚中获得解放,魔法(梦想)带领我到这里来。萝莉波先生、萨农先生,一定是你们帮忙带路的吧。十分感谢。
我们两只猪点了点头。再度转移到梅斯特利亚的三个眼镜阿宅──为了拯救耶稣玛而回来的三只猪,在这里齐聚一堂了。
(能够会合真是太好了。你还好好地活著呢,兼人。)
我这么传达时,从后面传来哒哒跑向这边的声响。脚步声来到我身旁。是奴莉丝。
「您就是兼人先生……」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从我身旁上前一步。
少女的身影让山猪的小眼睛惊讶得瞠大。我无法感应到他们之间有怎样的对话,只不过从野兽嘴里流泄出咕噜噜噜噜的叫声。山猪缓缓地走向这边,将鼻子凑近少女的脚。
「对不起……我没有记忆。」
奴莉丝的声音像在喃喃自语。山猪微微地摇了摇头。奴莉丝蹲了下来,抱紧山猪。一抹泪水从山猪的眼里流落下来。
俯视两人的荷堤斯一反往常,用认真的声音说道:
「倘若内心没有深厚的情谊,是不可能发生这种奇迹的。纵然没有残留在她的记忆当中,但你的付出已经烙印在她内心的某处了。」
轰──这时响起地鸣,在远处可以看见的火山冒出一大团喷烟。
荷堤斯看向那边。
「差不多该走了。不晓得那个魔法使会怎么解释你逃掉这件事。可以交给你带路吗?」
于是山猪离开奴莉丝身边,与我们面对面。
──老人的大本营(目的地)位于那座火山的山脚。一路上设有许多陷阱(小把戏),但无须担心。因为我的脑袋(头脑)已经确实掌握住该走哪条路才好了。
兼人向我们传达这些话后,便转了一圈面向火山那边。
──好,开始反攻(游戏)吧。
因为兼人跟我们会合了,这边也华丽地展开作战。
让对方以为我们的目的是歼灭北部军与破坏岛屿,钓出应该会以魔法使为目标的暗中活跃的术师,然后趁机靠少数部队来收拾掉暗中活跃的术师的计画。歼灭部队由荷堤斯率领,少数部队则是由修拉维斯率领。我和洁丝负责在后方支援修拉维斯。
少数部队的成员屈指可数。首先是负责带路的兼人,然后是负责保护契约之楔的诺特,约书负责把契约之楔射入暗中活跃的术师的心脏,巴特警戒周围,还有从后方支援他们的萨农与瑟蕾丝。
我们聚集在一块,暂时待在歼灭部队的后方。我们潜伏在略高的岩石上,眺望著侵略的状况。
现在已经不会误杀到兼人,因此在歼灭部队打头阵的荷堤斯与伊兹涅就没理由要手下留情了。穿过松树林后,便到达北部军空旷的屯驻地。我方立刻对在那里准备布阵的北部军进行猛烈攻击。
破坏与杀戮的宴会开始了。
我们只是在旁眺望著压倒性的战力差距。
荷堤斯用闪光与烈焰接二连三地击溃敌人。逃过荷堤斯攻击的人们,一个个遭到由伊兹涅带头的王朝军和解放军士兵们狩猎。体长约三公尺的怪物奥格,对上魔法使和伊兹涅也是敌不过。荷堤斯的火焰会将奥格连骨头都燃烧殆尽,伊兹涅的大斧一击就能砍掉奥格的头。敌方射出的炮弹也按照惯例全部被送回发射地点。战况只能说是单方面压制。
──哎呀,因为跟梅斯特利亚本土不同,不用顾虑到民众,所以是非常有利的展开呢。对面除了派出魔法使以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吧。
萨农看似满足地这么传达。
兼人从一旁点头同意。
──只有在火山附近才有陷阱(小把戏)。对面应该会一边撤退,一边将我方军队诱导到那里,派出老人对付我们。我们通过没有陷阱的部分,让老人大吃一惊(疏忽死角)吧。
忽然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
(虽然你说要走没有陷阱的部分,但真的有那种地方吗?)
山猪露出獠牙,咧嘴一笑。
──你们知道怪物(奥格)对吧?这座岛上有制造所(工厂),直到今天早上都还干劲十足地在运转。现在应该因为害怕袭击而连忙撤退,根本没有余力设置陷阱(小把戏)吧。只要走那里就行了。
(原来如此啊。也就是说北部势力为了自己这方在使用的土地,并没有陷阱吗?)
──正是如此(Exactly)。
王朝军和解放军的联合军攻势可说势如破竹。金属互相撞击的声响与爆炸声响逐渐远去。
洁丝一边从杀戮光景移开视线,同时向我询问:
「奥格的制造所……那种叫奥格的生物,究竟是怎样被制造出来的呢?」
被厚重的皮肤覆盖,巨大的人型怪物奥格。我也知道它有多可怕。
(这点的确让人感到在意呢。王朝没有调查吗?)
我这么询问修拉维斯,于是修拉维斯一边观察战况,一边说道:
「没有调查──倒不如说,没有余力去调查。倘若是魔法使或经过训练的小队,不用费太多力就能击毙奥格。至于它们是怎么诞生的,也不是什么值得调查的问题。」
「的确,因为大家看来都很忙呢……」
洁丝这么说了。我不在的三个月期间,洁丝一直跟王家的人们一起生活。
(我来到这里后,国王夫妻看来也是相当繁忙的样子……原来从之前就是这样了吗?)
「嗯,原本重大的秘密事项和重要的决策就都是由王家的人们在处理,所以光是
事务性的工作量似乎也非常累人。这时又接连发生北部的叛乱和伊维斯大人的死亡……所以他们就如同字面上的意义一样,是削减生命在工作吧。」
专制王政也不轻松啊。毕竟这个世界看来也没有劳动基准法嘛。
「我很担心母亲大人的身体。她最近甚至还喝起魔剂……」
修拉维斯的喃喃自语让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那当然是梅斯特利亚的言语,但无论怎么想,他都使用了可以翻译成「魔剂」(注:在日本会用「魔剂」称呼「Monster Energy(魔爪)」这种能量饮料)的词汇。魔剂???
洁丝从旁边向我说明。
「就是我们去打听誓约岩窟的地点时,维丝小姐所喝的东西。那是一种透过消耗魔力,让人可以不用睡觉的饮料,但好像对身体不好……我也曾经试喝过一次,结果一整晚都兴奋得睡不著,而且身体痒痒的,实在很不好受。」
(身体痒痒的……?)
我不禁冲动地这么反问,于是洁丝猛然一惊地摀住嘴。
「那……那个……不是的!我……我没有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
从她满脸通红又著急不已的模样来看,似乎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虽然有一点感兴趣,但目前正在战斗中,还是算了吧。
修拉维斯拿出装有蓝色液体的小瓶子给我看。
「这里有一瓶,猪要不要也试试看?听说魔法使以外的人要是喝下这个,牙齿会溶解、喉咙会灼伤、胃会破洞的样子。」
(我绝对不会喝喔?)
「开玩笑的。」
是这样吗。我决定等回国之后再来喝绿色的魔剂。
就在我们说著这些话时,荷堤斯用魔法海螺贝壳联络修拉维斯。
修拉维斯通话了一阵子后,呼唤我们。
「这一带的敌人似乎都一扫而空了。叔父大人表示他会继续引人注目地前进,希望我们趁机从旁边接近大本营,刺探情况。」
诺特与约书站起身表示同意。
我们在兼人的带领下,在森林里快跑前进。这并不是多大的岛屿。不到三十分钟,我们就到达了兼人所说的奥格制造所的一角。制造所分布在火山的周围各处,彷佛网眼一般地用道路连接起来,因此只要沿著那里移动,据说就能避开危险前进。
奥格的制造所是散发出异臭的荒凉岩地。我们一边警戒著周围,同时缓缓地踏入里面。火山岩在各处彷佛岩石浴池一般被往下挖掘,在那里堆积著鲜红的液体。液体是腐坏了吗?只见那些液体冒出黏稠的气泡,还散发出带有腥味的热气。
「奥格是在这里被制造出来的吗?」
修拉维斯这么询问,于是山猪点头肯定。
──好像是在这些液体中培养(培育)的喔。会喂食某种像肉的东西。
肉……?
我们一边观察制造所,一边前进。诺特用披巾连鼻子上方都覆盖住,约书也用袖子摀住嘴。巴特一脸彷佛随时会吐出来的表情。瑟蕾丝看似不安地走在诺特后面,频频抚摸著紧贴在她身边的黑猪。
我走在洁丝身旁,试著四处嗅了嗅周围。如果对方是慌忙撤退了的话,就算有留下一些制造奥格的痕迹也不奇怪。
「猪先生,那个……」
听到洁丝这么说,我看向位于稍微外面的地方,地面变得偏白的场所。
(会是什么呢?)
洁丝警戒了一下四周后,开口说道:
「要不要过去看一下呢?」
是距离大约五十公尺的地方。我们稍微走了一下,得知了白色物体的真面目。
是骨头。
大量的人骨被丢弃在这里,暴露在风和太阳底下而变白了。浓密的死亡气味从骨头山飘散过来。
「猪先生,那骨头很奇怪……」
我看向洁丝指的地方,只见有个扭曲的头盖骨掉落在那里。虽然右半边是普通的人骨,但左半边凹凸不平地膨胀起来,面目全非。
仔细一看,另外还有很多变形的骨头。无论哪个看起来都像是试图变得比原本的骨头大,甚至还有比洁丝的整只手还长的骨头。
不祥的预感在脑海中闪过。这里是奥格的制造现场。这样简直就像──
「对不起,猪先生,我们回去吧。」
洁丝眼眶含泪地看著我。我什么也没说地点了点头。
我们回到修拉维斯身边后,修拉维斯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看著掉落在岩石缝隙间的某样东西。是有瓶子破掉吗?周围散落著玻璃。
一个内脏孤伶伶地掉落在那里,几只苍蝇嗡嗡地在周围飞舞著。
洁丝倒抽一口气,手贴在胸前。
「是子宫。」
修拉维斯悄声地说道。
我大概可以想像到奥格是怎样被制造出来的了。
我回想起洁丝从史书上阅读到的内容。
──听说魔法使的子宫寄宿著可以成为生命泉源、非常强大的魔力。听说一般人大量摄取的话,好像会受到诅咒,但据说魔法使能够藉由大量摄取……获得不死的魔法。
膨胀扭曲的人骨。掉落的子宫。这难道不是给予一般人类足以让魔法使变成不死身的魔力,藉此让其肉体变质成怪物吗?
在这个实在太令人作呕的地方,陷入最糟糕的心情。洁丝将手放到我的背上。就在我想看洁丝的脸时,从后面传来瑟蕾丝「啊」了一声的声音。
「诺特先生!」
我急忙转过头看,只见诺特的身体失去平衡,正要倒落到地面上。就在瑟蕾丝想扶住他却差点一起倒下的时候,黑猪随即帮忙救援。瑟蕾丝与诺特像叠罗汉似的倒在黑猪身上。
尽管发出「呼齁」这种没出息的声音,萨农仍变成缓冲垫,保护了两人。
(怎么了!)
我们飞奔到诺特与瑟蕾丝身边。诺特紧闭著双眼,被黑色披巾覆盖到鼻子的脸苍白不已,皮肤直冒汗。
果然不是什么晕船嘛。
「诺特先生,振作一点!」
瑟蕾丝抬起上半身抱住诺特,并松开披巾让他的嘴和鼻子露出来。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诺特的脖子被黑色网眼图案的淤青密密麻麻地覆盖住。瘀青越过下巴,覆盖住嘴,已经逼近到鼻子下方。诺特是为了遮掩这瘀青,才一直围著披巾的。
诺特将头靠在瑟蕾丝的大腿上,看似痛苦地喘著气。
修拉维斯有些紧张地警戒著周围。
「……这是暗中活跃的术师的诅咒。究竟是什么时候受到诅咒的?」
假如是在来到这座岛屿后不知不觉间受到诅咒,事情可就不得了了。
但总觉得不是那样。
(是更早之前。)
我回想起来。
(诺特从北部的斗技场脱身,在船上请瑟蕾丝帮他疗伤的时候。那时他的喉咙就有小小的瘀青了。他应该是被囚禁在斗技场时,就已经被施加了诅咒吧。瑟蕾丝的祈祷就算能治愈其他伤口,也唯独无法治疗那个瘀青。)
瑟蕾丝用大眼睛看著我。
「请问,诅咒是指……?」
修拉维斯粗鲁地扯开诺特胸前的衣服。挂在脖子上的契约之楔与玻璃项坠躺在他胸口上,只见那胸口彷佛泼洒了墨汁似的漆黑。病态的细小网眼图案密密麻麻地覆盖住皮肤。
首次看到的诺特项坠上,烙印著少女的半身像。戴著项圈,感觉与洁丝有些相似的耶稣玛调皮地露出微笑。是诺特的心上人──伊丝。
诺特让胸口激烈地起伏,看似痛苦地呼吸著。
「诺特先生,您不要紧吗?诺特先生。」
瑟蕾丝温柔地碰触著他的脸颊,同时这么呼唤。
「我没事……我能一个人站起来。」
诺特一边像梦呓似的说道,一边扭动身体。但他就那样从瑟蕾丝的大腿上滑落,瑟蕾丝连忙重新抱住他。
「请您不要动……诺特先生,我立刻替您治疗……」
瑟蕾丝用快哭的声音这么低喃。
修拉维斯无视无法理解状况而泪眼汪汪的瑟蕾丝,站起身来。
「很不妙啊。诅咒正在进行,说不定已经到达了脑部还是脊髓。」
然后他拿出海螺贝壳,贴在嘴上大喊:
「叔父大人,请火速前来!」
以罗西的模样赶过来的荷堤斯,一变回人类就连衣服也不穿地蹲下来诊视诺特。已经没有人会对这件事吐槽。
诺特微微睁开眼回看荷堤斯。另一方面,全裸的荷堤斯则是用认真的眼神观察著诺特的脖子,进行触诊。
「这就是杀害了父亲大人的诅咒吗?的确很棘手。」
约书睁大三白眼,逼问荷堤斯。
「什么意思?说明一下啊。」
荷堤斯进行一次深呼吸,创造出长袍披在身体上。
「这个瘀青是甚至杀害了前代国王的不治诅咒。虽然诺特小弟的强韧意志好像一直在抑制诅咒恶化,但至此还是到达了脑部。照这样扩大下去的话──」
他瞥了瑟蕾丝一眼,欲言又止
,然后看似痛苦地接著说道:
「必死无疑。」
泪珠从瑟蕾丝的眼睛滴答地掉落下来。
「请您……说是开玩笑的。」
坚强的少女颤抖的声音,让荷堤斯缓缓摇了摇头。
瑟蕾丝说不出话来。
是因为诺特的体力衰退的关系吗?诅咒的瘀青以显而易见的速度蔓延开来。虽然缓慢,但已经爬到诺特的脸颊,开始覆盖住双眼。
诺特看似痛苦地发出呻吟。
「诅咒吗……我……会在这种地方死掉吗?」
雷声在远方天空轰隆轰隆地开始响起。回过神时,岛屿上空已经被阴暗厚重的云覆盖住。
知道诅咒的洁丝与修拉维斯只能一脸苍白地在旁守护著。解除这种诅咒的方法很有限,而且要实现那种方法的可能性非常低。洁丝之所以能从诅咒中生还,一方面是因为有伊维斯协助,加上条件奇迹似的重叠起来了。
(荷堤斯先生,有没有什么方法?不能使用契约之楔吗?)
我抱著求助似的心情这么询问。但荷堤斯依旧低著头。
「脱魔法是只会发生在魔法使身上的现象。就算现在把一个楔子刺入诺特小弟体内,也只是赋予他魔力,诅咒并不会消失。」
诺特的瘀青完全覆盖住眼睛了。彷佛墨水渗透一般,眼白全部被染黑。而且诅咒更进一步地将魔掌伸向他工整的眉毛。
「好暗……」
绝望的眼神看向睁著眼睛这么呻吟的诺特。
「我不要,诺特先生,我不要,我不要你死掉……诺特先生……」
瑟蕾丝用一直在颤抖的声音这么哀叹,她的眼泪弄湿了诺特的脸。
从远方传来战斗的声响。我们围住诺特,这突如其来的悲剧让我们呆站在原地。
荷堤斯忽然窥探瑟蕾丝哭得稀哩哗啦的脸。
「瑟蕾丝小妹,你有为了诺特小弟奉献出生命的觉悟吗?」
我还没空插嘴表示你这是在说什么,瑟蕾丝便用力地点了点头。
荷堤斯紧紧抿著嘴唇,碰触瑟蕾丝的脸颊。
「……既然如此,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那就是拯救诺特小弟的唯一方法。」
那前所未闻的认真声音,让瑟蕾丝的大眼睛看向荷堤斯。荷堤斯让粗糙的手从脸颊往下滑,碰触瑟蕾丝的项圈。
喀嚓。
响起柔和的声响,项圈裂成两半。荷堤斯迅速地将理应受到魔法守护的银制项圈从瑟蕾丝脖子上拿掉。
「叔父大人,你该不会……」
修拉维斯显露出动摇的模样。但荷堤斯站起身,用手制止他。
「瑟蕾丝小妹的灵魂在吶喊。我只是解放了那个吶喊声而已。」
所有人都注目著坐在地面上不动,让诺特的头躺在自己大腿上的瑟蕾丝。
「怎么了,瑟蕾丝,发生什么……」
诺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瑟蕾丝忽然覆盖住他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时间缓慢地在流动。
瑟蕾丝薄薄的嘴唇逼近诺特染成黑色的嘴唇……然后轻轻地重叠起来。
(插图011)
洁丝在旁边猛然倒抽一口气。
那是笨拙少女的笨拙之吻。瑟蕾丝紧紧闭上双眼,拚命地将嘴唇贴上去。我们默默地在旁守护著那光景。
一直凝视也不太好,要移开视线吗?就在我这么心想时,我察觉到一件事。
瑟蕾丝的嘴正染成黑色。
在我注意到荷堤斯的目的时,诺特的瘀青已经急速消退,取而代之地是瑟蕾丝的脸颊和脖子开始被黑色网眼图案覆盖。
代替对方承受诅咒。
就跟洁丝救了被暗中活跃的术师刺伤的我一样,瑟蕾丝正准备承担诺特的诅咒。荷堤斯拿掉项圈,是为了让瑟蕾丝想拯救诺特的殷切愿望升华成魔法吧。
因为瑟蕾丝在身为耶稣玛之前,是个魔法使。
黑云在我们上方裂开,太阳的光芒宛如梯子一般从天而降。那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要将一名少女迎接到遥远的天空上一样。
诺特咳嗽起来,瑟蕾丝移开嘴唇。在诺特大口吸气并抬起身体时,换脸部和脖子都染成漆黑的瑟蕾丝倒落到地面。
小巧的头叩咚一声地撞上地面的岩石。
「瑟蕾丝!」
恢复正常的诺特发出尖锐的声音。他的皮肤上已经没有瘀青。
就像以前曾发生过的光景一样,立场颠倒了。这次换诺特跪在仰卧在岩场上的瑟蕾丝身旁。诺特用手扶住瑟蕾丝的后脑杓,抬起瑟蕾丝的头。
「诺特先生……」
瑟蕾丝微微睁开眼,可怕的黑色瘀青从她的嘴里像是要渗入肌肤似的蔓延开来。诺特仍苍白不已的脸孔茫然地俯视瑟蕾丝。
「瑟蕾丝,振作一点啊。」
诺特的脸上浮现出焦急与绝望。另一方面,瑟蕾丝的表情则是甚至可以说十分安详。
「诺特先生……我的吻是怎样的味道呢?」
「都这种时候了,你在说什么啊?」
瑟蕾丝坚定地睁开双眼,笔直地看著诺特的脸。
「有没有……伊丝小姐的味道呢……?」
瑟蕾丝气若游丝的声音让诺特有著长睫毛的眼睛瞠得老大。
诺特像是挤出来似的,从喉咙发出声音。
「……笨蛋,怎么可能有除了你之外的味道啊。」
瑟蕾丝非常高兴似的笑了。她的脸已经有八成被瘀青给覆盖住。
荷堤斯静静地编织著话语。
「我决定解放项圈的封印,让瑟蕾丝强烈的愿望实现。像这样代替他人承担诅咒,是必须打从心底盼望才会实现,超越魔法的爱的奇迹。」
开始滴滴答答地下起冰冷的雨。
不行啊,不该让这种情况发生的。我用看到眼前迈向死亡的少女而差点麻痹起来的大脑思考著。对了,答案不是很简单吗?
诺特的脖子上挂著契约之楔,只要把这个刺进去,瑟蕾丝就能得救了。拿掉项圈的瑟蕾丝已经是魔法使了。倘若是魔法使,就能引发脱魔法。能够让诅咒消灭。
荷堤斯蹙起眉头,紧紧抿著嘴唇。他在迷惘什么?为什么荷堤斯不实行这么简单的事情?
荷堤斯将脸面向我这边。他的长发彷佛竹帘一般垂落,眼睛被遮了起来。
「契约之楔是只能使用一次的至宝。倘若失去这项至宝,就会丧失击毙暗中活跃的术师的手段。解放军的立场会变得岌岌可危。」
瑟蕾丝的头失去力气,彷佛戴上黑色面具一般的脸转向这边。
「请大家……不用管我……而是保护这个国家。契约之楔不是用来拯救这种渺小的生命,请各位……用来打倒耶稣玛的敌人吧。」
瑟蕾丝拚命动著小小的嘴唇在说话。只有那双眼睛并未染成黑色,明亮地闪耀著,为了得到最后的光芒看向诺特的脸。
「能在最后一刻帮上诺特先生的忙,我觉得……非常开心。」
诺特瞳孔放大的眼睛彷佛与那视线擦身而过似的看向荷堤斯。
「喂,这是怎么回事?只要使用契约之楔,瑟蕾丝就能得救吗?」
荷堤斯犹豫了一下,点头肯定。
诺特的手贴到胸前,那里有烙印著伊丝身影的项坠与契约之楔。诺特很明显地感到迷惘。
契约之楔是目前能够击毙暗中活跃的术师的唯一一项道具。要是没有杀掉暗中活跃的术师,把这个消耗在自己人身上的话,肯定会受到王朝严厉的处分,迫使解放军陷入绝境。实在无法想像那个马奎斯会网开一面。
诺特无法逃避他身为解放军首领的立场,他的手在拒绝将楔子刺入瑟蕾丝胸口。
就在这时,一只小小的手殴打诺特的脸颊,气势猛烈地从诺特脖子上抢走契约之楔。是巴特。还没人来得及制止,纯粹的眼眸因泪水而湿润的少年,便将契约之楔的尖锐前端朝瑟蕾丝的胸部中心挥下。
那是转眼间的事情。
从巴特手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被闪光灼伤的眼睛变得什么也看不见。
然后光芒跟散发出来时一样突然地收敛起来。
巴特坐倒在地上。无论是他的手中还是瑟蕾丝的胸口,都没看到契约之楔。唯一改变的是瑟蕾丝的肌肤。诅咒的瘀青完全消失了。瑟蕾丝现在闭著双眼,安稳地呼吸著。
诺特用惊讶的眼神看向巴特。
「巴特,你──」
「师父这个笨蛋!」
巴特声嘶力竭地大叫。
「为什么想要对瑟蕾丝见死不救!她可是那么爱慕师父的女孩喔?因为耶稣玛死掉而哭泣的师父上哪去了啊!」
诺特咬了咬下嘴唇,什么也没有反驳。他抬起瑟蕾丝的上半身后,用力地抱紧了她。一抹泪水从他锐利的眼尾流落下来。
诺特的嘴唇微微动了起来。
「巴特说得没错。我变成了一个愚蠢的人类啊。」
在飘散著异臭的岩地中,我们暂时沉默地眺望著英雄流泪的模样。
没有任何一个人责怪他们用掉了契约之楔这件
事。
不巧的是这时从修拉维斯的贝壳传来伊兹涅的吶喊声。
『快点过来支援!这边的士兵开始变得漆黑,接二连三地死掉了!而且有大军从正面过来了!动作不快点的话会全灭喔!』
修拉维斯一脸苍白地向荷堤斯说道:
「叔父大人,要撤退吗?」
这边已经用掉了作为王牌的契约之楔。另一方面,暗中活跃的术师则已经在北部军里采取行动,不知从何处在攻击联合军。在这种士兵混在一起的状态下,也无法充分地进行魔法攻击,甚至有可能被暗中活跃的术师趁隙攻击。
「不,倘若不仅用掉了契约之楔,还在这里撤退的话,大哥不会保持沉默吧。而且要是他们从这座岛上移动到别处,我们就无法活用兼人小弟这个优势,要攻略暗中活跃的术师会变得相当困难。只能在这里赌一把了。」
「不过叔父大人,契约之楔已经──」
荷堤斯秀出他手上拿的瑟蕾丝的项圈。
「这是因祸得福。虽然变得无法杀掉他,但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封住暗中活跃的术师。」
在他手上散发微弱光芒的是可以封住魔力,耶稣玛的银制项圈。
「这全都是我的责任。由我来设法处理。我们赶紧去攻略暗中活跃的术师吧。」
在兼人的带领下,我们决定沿著奥格的制作所移动,攻击北部军的背后。虽然岩场十分空旷,能看到前方的状况,但因为周围被森林给围住,所以从远处不容易被发现。这有利于我们去攻击敌军的背后。
跑在前头的是荷堤斯。诺特用严肃的表情背著瑟蕾丝奔跑,瑟蕾丝的项圈则是由修拉维斯搬运。黑猪一脸担心地走在诺特身旁。
荷堤斯说出计画。
「由我来攻击北部军。大概会很引人注目,但暗中活跃的术师不接近的话,就无法对我施加诅咒。所以他应该会利用奥格什么的搞些小把戏。修拉维斯就趁这时探索出他的位置,将项圈套上去。诺特小弟与约书小弟麻烦跟洁丝和处男小弟一起支援修拉维斯。只不过你们所有人都要记得安全第一。乱来的人只有我就行了。」
联合军的歼灭部队朝火山前进了相当长的距离,在似乎是因为巨大的熔岩流而形成的广大荒地上战斗著。在我们到达那附近时,已经开始下起宛如瀑布般的雨。淋成落汤鸡的我们从荒地前的树林阴影处认清战况。
裹著坚硬金属铠甲的北部军,与穿著黑色皮革制防具的联合军,在大雨中互相厮杀。似乎正好碰上敌人大军涌入的时机。伊兹涅打头阵,到处散播著雷击,宛如杂耍师似的一边跳起,同时挥舞著大斧。是超出常轨的身体能力。
联合军大约有一千人,出来迎战的北部军看起来比这个人数少。但北部军有奥格。那数量粗估也有数十只,它们用彷佛圆木般的矛横扫著联合军的士兵。
激烈冲撞的利刃。扬起泥土与肉块的爆炸。掺杂在雨水中的红黑色鲜血。
是让人不想直视的凄惨厮杀。
「交给你喽,修拉维斯。」
荷堤斯这么说后,毫不犹豫地从树荫处冲出去,一边扬起无数周围的浮石,同时飘浮在半空中。简直就像龙卷风怪物。这就形成了攻击北部军斜后方的局面。
荷堤斯在身体周围生成好几十颗核桃大的子弹,那些子弹以超高音速射入奥格身体。每次射出时弹道都会闪耀发光,尖锐的爆炸声紧追在后。即使有弓箭从敌方飞来,也都被浮石面纱给弹开,偏离了方向。
突然的袭击让北部军瓦解了阵形,为逃离荷堤斯开始如鸟兽散。是怕流弹会伤害到同伴吗?荷堤斯的攻击十分慎重,没有猛烈到会压制敌人。
「要移动喽。兼人,暗中活跃的术师可能会行动的场所是哪里?」
修拉维斯的提问让山猪沉思起来。
──如果是奥格的制作所(工厂)附近,那家伙也去过好几次,应该很容易来回才对。只要回到刚才的路上,有很高的可能性可以从那里找到在袭击联合军的敌人吧。
「他这么说。猪,你认为这么做就行吗?」
听到修拉维斯这么询问,我点了点头。
(我认为可以。袭击联合军的术师应该会以荷堤斯为狙击目标前往这边吧。我们要从旁反杀他。)
只见黑猪靠近我身边,朝修拉维斯嗯齁地哼响鼻子。
──只不过各位,要是我们自认为是这边主动去突袭对方,在对方其实是做好准备等著突袭我们的时候,会措手不及。毕竟这里终归是敌人的岛屿嘛。我们应该抱持著自己是猎物的心情。
由猪来讲这句话,说服力果然不同。
萨农比我经历过更多次战地。看来这边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我们穿过树林缝隙间,以奥格制造所的通道为目标,寻找可以迎战暗中活跃的术师的场所。
过没几分钟,就证明了萨农是正确的。
在树林里面,才心想稍远的地面突然隆起,便忽然有个巨大的影子跳跃起来。
「唔唔喔啊呜啊啊喔喔喔啊啊啊啊啊──」
一只浑身泥巴的奥格发出不成声的嚎叫声朝我们袭击过来。他一直躲藏在地面,等著伏击我们。在阴暗的树林里,那具备十足的魄力,让人感受到死亡的恐怖。
修拉维斯一看向那边,便用轻快的动作在一瞬间爬到附近的树上。这是为了应付会贯通地面出现的大杖吧。
──它的吶喊声让我们的存在穿帮了。分散四处躲起来吧。
修拉维斯的声音在脑内直接响起。我们一行人迅速地想躲藏起来,但背著瑟蕾丝的诺特被留下了。奥格充血的黄色眼睛捕捉到诺特。
我跟洁丝毫不迷惘地留在诺特身边。
(修拉维斯就集中精神警戒暗中活跃的术师。奥格由我们来打倒。)
虽然还看不见,但暗中活跃的术师很有可能已经捕捉到这边的位置。最糟的情况是在修拉维斯对付奥格的期间,我们一个一个被暗中活跃的术师给铲除掉。所以我们才主动扛起了保护诺特的任务。
诺特依旧小心地背著瑟蕾丝,转头看向这边。
「笨蛋,你们怎么可能击毙那个怪物──」
在诺特看来呼吸困难似的这么说著的期间,奥格也逐渐逼近这边。宛如犀牛还是大象的灰色皮肤,彷佛将健美先生相应放大成两倍般的体型,保护要害的钢制防具,像圆木一般粗壮且满是刺的矛,扭曲地膨胀起来的颜面。
虽然巨大,却会以惊人的敏捷度避开树木奔跑过来。诺特迫不得已,用没有扶住瑟蕾丝屁股的那只手拔出其中一把双剑。但就凭一把双剑是无法抗衡的。
因为奥格的速度实在太快,我们原本也打算选择回避的。只要能有一点破绽──
就在这时,可以听见咕噜噜噜的低吼声。是萨农。黑猪一边发出至今不曾听过的可怕声音,同时朝著奥格被满是刺的防具保护的脚冲了过去。
即便从奥格的巨体来看,黑猪也是无法轻视的尺寸。要是用脚踢就能让黑猪身受重伤,但正在突击的自己也会重心不稳。奥格被黑猪的气势吓到抬起了脚,放慢速度。黑猪就那样猛冲到奥格的对面。
(就是现在!洁丝,使出那一招吧。)
──是的!
洁丝依照我的指示,将双手对著奥格大大张开。
(插图012)
就彷佛泡沫膨胀一般,好几个巨大的史莱姆状液体在空中涌现出来。那些液体成长到可以用双手抱住的尺寸后,洁丝迅速地将手掌往下翻。
原本飘浮著的液体气势猛烈地摔向奥格身上。奥格从头到脚都被黏答答的液体包覆住。
但奥格毫不在意,逼近到距离我们只剩几步的地方。洁丝没有任何动作。
果然是这样吗?
我可是被洁丝狠狠地严格训练过,是我展现训练成果的时候了。我挥了一下前脚,朝黏答答的奥格射出小小的火球。
倘若是一般情况,这么小的火球对奥格造成不了伤害。但是直接命中奥格胯下的火球并没有在那里四散,而是瞬间燃烧起来,包覆住巨大的奥格全身。
我们同时奔跑起来,避开奥格的猛冲。
全身著火的奥格笔直地奔跑了一阵子,接著突然倒下了。明亮的橘色火焰即便是在雨中,也纠缠不休地持续燃烧著挣扎的奥格身体。
「你们……是怎么办到……那种魔法的……?」
诺特用惊讶的眼神看向我们。
对喔。诺特是第一次看到洁丝的顶伤魔法啊。
(我等下再说明详情。可以拜托你暂时当个诱饵吗?)
诺特就那样背著瑟蕾丝点了点头。然后他让单手拿著的剑闪耀红色光芒。
在阴暗的树林里,那醒目的程度仅次于在燃烧的奥格。
(接下来麻烦你尽量避免对著地面射出火焰。)
我传达完这句话,便离开诺特身边,与洁丝一起在周围走动。
──猪先生,对不起,我……
洁丝没有出声地这么向我传达,我摇了摇头。
(反省会等下再说。没办
法杀掉奥格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不小心知道了那是从人类制造出来的嘛。就由我或诺特来给予致命一击,洁丝只要帮忙提供燃料就好。)
还只有打倒一只奥格而已。听到奥格刚才的嚎叫声,会有新的奥格和真正要找的敌人以火焰为标记前来这边吧。
将周遭的树木大致巡过一遍后,我和洁丝躲到诺特的附近。
还没空喘口气,就可以看见有复数奥格从前方奔跑过来。
──来了,那家伙在。
虽然听见了修拉维斯的声音,但我实在没空回应。
有好几只奥格分别从正面、右边和左边的三个方向朝这边接近。脚步声让我转过头看,只见从后方也有奥格登场。这表示除了被荷堤斯蹂躏的部队,对方早就另外准备了兵力,用来对付企图从阴影处攻击的人。刚才烧掉的奥格嚎叫声让那些兵力集结到这里来了。
一直背著瑟蕾丝在当诱饵的诺特,让其中一把双剑更加明亮地闪耀起来。黑猪待在他身旁警戒著前方。但很显然地寡不敌众。
在漏著大雨的树林里,我们所在的地方完全被敌人给包围住了。
奥格们保持能够闪避我方攻击的距离,停下脚步。
「看来你的诅咒消失了啊,小毛头。」
彷佛甚至会被雨水拍打树叶的声响给盖过一般,却很神奇地十分清晰响亮的沙哑声朝这边响起了。
穿著灰色长袍的高个子人影。没有活人气息的苍白之手拿著金属制大杖。从他戴著的兜帽底下露出闪耀著金色光芒的一双眼睛。是没有名字的不死身老人──暗中活跃的术师。
「混帐老头。」
诺特从咬紧的牙齿缝隙间吐出声音这么说道,将赤热的剑尖对著术师。
「想不到你们居然会特地来战场慰问,还真是光荣。要多少士兵都可以送给你们。老夫想要的就只有你们的命。」
老人缓缓地高举大杖。他要攻击的目标是诺特吗……?还是说……
就在这时,彷佛笛声的声响穿过树林里,随后老人拿著大杖的手腕爆炸了。是带有魔力的十字弓的箭命中了老人的手。大杖没有刺入地面,而是倒落在地面上翻滚。
「不管怎么攻击都没用的。差不多该学到教训了吧。」
老人手断掉而掉落下来的手腕被彷佛灰烬的东西包住,转眼间就再生了。大杖像是要黏上去似的回到老人的手里。
「要是同时遭受到奥格的攻击与老夫的攻击,你们会有什么下场呢?」
是打了暗号吗?原本包围住我们的奥格同时动了起来。粗估大概有十只。无论对方会怎么行动,我们都只管贯彻事先决定好要分工的职责。
来自树上的电击命中老人的肩膀,老人再次弄掉了大杖。
暗中活跃的术师就交给那边处理吧。奥格就靠我们来阻止。
(要上喽,洁丝。)
我灌注力量到脚上,启动事先准备好的机关。
位于远处的树木树根引发大爆炸,在树木旁边的奥格有一只脚遭到爆炸波及被炸飞。巨大的树干发出劈哩啪啦的声响,逐渐倒落。
我想起以前在森林里弄倒树木的事情。那时诺特保护了我们。
这次换我们保护诺特与瑟蕾丝了。
我让树木接连爆炸,在破坏森林的同时将奥格卷进去,一一打倒它们。
构造很简单。刚才四处走动的时候,洁丝让混有氧气泡的燃料大量渗入树根。我用脚环操纵那个,在地下制造模拟导火线,然后看准时机点火,使其爆炸。
配合逼近的奥格让树根爆炸的行为,感觉跟音乐游戏有些相似。终于到了我展现常去电玩游乐场训练的成果之时了。让你们见识一下只有在玩音乐游戏时会变得异常敏捷的阿宅实力吧。
好,来吧。
猪的广阔视野与音游玩家的调整时机能力非常契合。我配合敌人的动作,让洁丝事先准备好的燃料有节奏地爆炸。未知的攻击让围住我们的奥格畏缩了。
──我要追加燃料!
洁丝张开双手,于是一道火焰墙在奥格与我们之间燃烧起来。我在这边操纵水让树木倒向对面,搭起了树木与火焰的路障。没有奥格跨越过来。
奥格被压制住,无法照计画行动的暗中活跃的术师,持续遭受著来自树上的攻击。他只能不断防守并回复,无法使用大杖。这就是我们的战略。
无论是怎样的必杀技,没有余力使出来的话,就毫无意义。
暗中活跃的术师停止攻击,为了躲藏起来而开始撤退。
──我来晚了呢,各位。感谢你们的奋战。就在这里决胜负吧。
才心想脑内响起声音,只见因为洁丝与我设下的机关而燃烧起来的火焰彷佛拥有意志一般蔓延开来,覆盖住奥格所在的一带,还有暗中活跃的术师所在的地方。火焰在一瞬间将树木燃烧殆尽,将附近一带烧成黑色空地后熄灭。
暗中活跃的术师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烧焦的大地上。彷佛被钢索吊著一般飘浮在半空中的荷堤斯与诡异的老人面对面。
「真正要找的人总算登场了吗?」
响起划破空气的声音,回过神时,已经有将近十根的箭飘浮在荷堤斯周围。无论哪根箭都将前端对准荷堤斯的身体想刺向他,但现在静止不动。暗中活跃的术师后方似乎还有伏兵。
所有箭彷佛在指南针周围转动磁铁一般转向完全相反那边,以超音速被送回发射地点。
「在你那个时代好像有很多不擅长应付偷袭的魔法使,但现在也不一定是那样。真遗憾啊。无论思索多少策略,结果都是有压倒性强大战士的那边会获胜。你的伏兵也已经用完了吧?」
荷堤斯彷佛在享受闲聊乐趣一般,向暗中活跃的术师搭话。
暗中活跃的术师维持随时都能把大杖刺进地面的姿势,歪头感到疑惑。
「倘若不是笨蛋应该知道,小毛头,老夫可是不死身。像这样碰面愈多次,老夫就会获得愈多情报,你们会变得更不利。无论被杀掉多少士兵,老夫都会再次夺走你们的民众来培养士兵,然后那些士兵迟早会反抗你们。你们只能一辈子因死亡的恐惧不停颤抖,同时在人民不断减少的国家生活下去。」
荷堤斯一边连连点头听著他说,同时将右手的掌心向上。不曾看过的耀眼白热光球出现在他的手上。简直就像迷你太阳。
「我明白你想说的话。但你是不死身这件事,是指在你的知识范围内吧?还是说太古的存在会保证你的性命呢?不是吧?」
好像可以感受到从一动不动的暗中活跃的术师身上散发出战战兢兢的紧绷氛围。
「只要有我在,你就无法杀掉任何人,而且如果是我就能杀掉你。这就是经过到目前为止的接触后,我推算出来的结论。」
响起像是笛声的声音,一根箭刺入暗中活跃的术师的脸。他的头部发出劈哩啪啦的声响,开始冻结起来。在绝妙时机的突袭成功了。
我原本这么心想。
──这不是虚张声势吗?小毛头。结果你们也是在依赖偷袭啊。
暗中活跃的术师的长袍靠蓝色火焰燃烧起来,抵销被灌注在箭里的冻结魔法。老人的肉体被蓝色火焰包覆住全身,变成像是燃烧木乃伊一般可怕的外表。
「这是以前用过的手段吧。这种为了让老夫无法行动,靠灌注在箭里的魔法让我冻结的卑鄙方法,你们以为老夫不会设想对策吗?」
荷堤斯消掉光球,将另一边的左手对准暗中活跃的术师。
「你以为那箭上设置的魔法只有一种吗?」
可以看见有一缕发光的线从荷堤斯的左手通向刺入老人头部的箭。蓝色火焰在瞬间消失,换厚重的霜覆盖住老人的全身。
老人的手腕发出啪哩一声折断,大杖连同手一起掉落到地面。
「胜负已分啊。这个老糊涂的体温无止尽地在变低。在这种状态下的物质运动会无止尽地变慢,老人的魔法也会无止尽地延迟。」
荷堤斯缓缓著地,走向冻结起来,宛如雕像一般僵住的老人。
「已经可以靠近了。也没有伏兵。修拉维斯,套上项圈吧。」
修拉维斯从树上跳下去,像丢飞盘似的把项圈朝老人脖子扔了过去。受到魔法操控的项圈在脖子前啪一声地裂成两半,然后再度合起围住老人的脖子。
修拉维斯走近老人。我和洁丝也走到他附近。是因战斗感到疲惫吗?洁丝的脚步有些不稳。
(作战成功……?)
我这么询问,于是荷堤斯缓缓摇了摇头。
「之后必须由魔法使碰触这个老人的本体,让封印完成才行。」
「那么叔父大人,这个任务就由我──」
修拉维斯自告奋勇,但荷堤斯制止他。
「等等。这个老糊涂好像在自己的身体里设下了诅咒,要是碰到他就会被诅咒侵蚀。」
…………?
「呃,明明不碰他就无法封印,但碰到他就会遭受诅咒吗?」
洁丝的问题让荷堤斯发出沉吟。
「事情变得麻烦了。在最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