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章 就算变成透明也要有分寸

男人应该都曾经想像过的幻想排行榜!──假设有这样的东西,总之我能够断言变成透明人这件事肯定名列前茅。

虽然被清纯美少女叫做猪这件事,就连是否能入围前一百名都有些可疑,但不曾妄想过变成透明然后做这个做那个的少年,搞不好根本不存在吧。

就这层意义来说,我已经实现了所有男人的梦想。

只不过有一点小问题,首先我是猪。不是透明人,而是透明猪。别说名字了,甚至没有实体,似乎是灵魂这种存在。

这种状态除了所有男人都会羡慕的好处之外,还存在著很大的坏处。

首先,我能够交流的对象,只有身为我饲主的清纯金发美少女,也就是洁丝而已。

然后,我到今天早上才知道,我似乎只有在洁丝醒著的时候才能活动,而且范围限定在洁丝周遭。洁丝睡著的期间我也一定会进入梦乡,如果我试图远离洁丝的周围,就会被看不见的墙壁给阻挡。

换言之,尽管我具备透明这种压倒性的优势,想要躲过洁丝的监视来做这个做那个却是难上加难。

「那还真是遗憾呢。」

走在旁边的洁丝冷淡地这么说了。

饲主会读心这件事也先补充到问题点清单中吧。

「您已经仔细鉴赏过瑟蕾丝小姐的裸体,应该不用奢求更多了吧?」

桃色脸颊不满地鼓起。看来洁丝还在记恨我在浴室不小心凝视了瑟蕾丝的肢体这件事。

(那也没办法吧?毕竟是她逼近我眼前的。我无计可施啊。)

「您明明对上我就会立刻移开视线……」

洁丝一边发著牢骚,一边沿著狭窄的走廊前进。

今年首次的早晨光芒照亮她的侧脸。沐浴著新鲜的朝阳,在右舷上飞溅的波浪宛如亮片一般闪耀发光。洁丝细致的金发柔顺地随著海风飘逸。

我们此刻位于船上。正以漂浮在北海上的绝壁孤岛为目标在前进。

打开位于走廊尽头的门扉,就能看见狭窄的仓库。两名少女抱著膝盖坐在里面。有两只兽类分别待在她们身旁──黑猪笨重地坐镇在纤瘦的少女旁边,小型山猪则乖巧地随侍在将金色长发绑成辫子的少女身旁。

这是一幕相当不可思议的光景,兽类与少女的比率为一比一。

「让各位久等了。」

洁丝边说边关上了门。狭窄的仓库瞬间变得阴暗起来。

洁丝背对著门坐下。那么,我该置身何处呢?

我本想坐到纤瘦的少女──瑟蕾丝身旁,但我改变主意。在洁丝面前,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还是跟瑟蕾丝保持距离比较好吧。

所以我选了另一边。虽然会碰到就在一旁的辫子少女──也就是奴莉丝的丰满大腿,但这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这是为了避开瑟蕾丝的结果嘛!

是因为洁丝冷眼看著我吗?奴莉丝露出感到不可思议似的表情,将脸面向这边。感觉纯朴的雀斑少女的眼睛窥探著虚空,试图观察看不见的猪。

没错,再重复一次,我是透明的。

可以从奴莉丝毫无防备的胸前窥见瑟蕾丝和洁丝所没有的乳沟。我听说她是十五岁,比洁丝小一岁,但她个头较高,胸部也颇具分量。搭配她修长的手脚以及横跨鼻子的雀斑,给人的印象就彷佛在强烈的阳光中一口气成长的乡村女孩。

奴莉丝是原本在北部被迫强制劳动,但因为王朝的策略被放走,之后被解放军带回照顾的耶稣玛。担任干部的姊弟很中意她,如今就像这样成为我们旅行的同伴。

「哎呀,猪先生,您在这里吗~?」

奴莉丝张开细长的手指,将手伸向这边想摸索我的踪影。虽然场所符合,但我是附在洁丝身上的灵魂。奴莉丝无法碰触到我。她的手穿过我的身体,她的胸部正好来到我的眼前。

因应姿势变化摇动起来,感觉很柔软的两颗球体。这样的相互作用让人联想到牛顿的摇篮,具备一种物理学之美,我不禁整个看入迷了。

……要是我想著这些事情,平常应该会被耶稣玛少女或魔法使给看透。但我在这边也发挥了灵魂的特权。

我不会被读心。

所以就算我妄想这种事或那种事,也不用担心会被奴莉丝或瑟蕾丝发现。

内心的自由实在太美好了!在这边我的内心独白要讲什么都不成问题。例如能够在超近距离观察到奴莉丝的胸──

──我全都听得见喔……

洁丝用心电感应这么劝诫我,我迅速地打消念头。这真是盲点啊。

对纯真的少女而言,要被迫一直聆听这种变态的思考,肯定是相当痛苦的事情。

真是的,这样的世界实在是个错误。

黑猪从鼻子发出哼声,于是奴莉丝爬起身,转向了那边。

「我想坐下来好好谈谈关于今后的事情。」

瑟蕾丝的嘴这么说了。

之所以说是「她的嘴」,是因为做出这番发言的并不是瑟蕾丝。身为发言者的黑猪就在瑟蕾丝身旁拍动著耳朵。黑猪的内在是萨农,一个年过三十的变态。

「我们这些猪是为了让梅斯特利亚变成更好的地方,才一路奔波至此。然后目前正是最重要的局面这点,首先应该不会有错吧?」

虽然是瑟蕾丝的声音,不过这种缓慢的说话方式是萨农的特色。

即使洁丝她们能听见黑猪与山猪的思考,身为灵魂的我却无法听见。很不方便的是,就凭目前的状态,我似乎也无法请洁丝帮忙转播思考。所以一旁的少女才会像这样代替猪开口说话,以便让我也能听见。

我们不惜克服这种不便,也要找个地方开会讨论是有理由的。目前正值梅斯特利亚的转换期,这是为了让变成兽类模样的三人磨合今后的方针。也就是三猪会议。

萨农借用瑟蕾丝的嘴接著说道:

「梅斯特利亚目前正陷于混乱之中。最强的国王被暗中活跃的术师夺走身体,导致最凶残的国王诞生了。假如无法击毙最凶残的国王,我们至今付出的所有努力将化为泡影。反过来说,倘若能葬送最凶残的国王,就能开拓出相当光明的未来。」

现况就如同萨农所指谪的。

自称是梅斯特利亚最强魔法使的国王马奎斯,被理应已经封印住的暗中活跃的术师攻其不备,夺走了身体。也就是梅斯特利亚最强的魔力与梅斯特利亚的王朝同时落入了敌人的手中。

「在现阶段好好地确认我们的目标吧。毕竟要是有误会就伤脑筋了。」

这么主张的萨农是个倘若为了达成目的,要欺骗我们也在所不惜的策士。

马奎斯之前不改他轻视耶稣玛权利的态度,于是诺特他们发动突袭,企图谋杀那样的马奎斯时,为了击毙抓狂起来就让人束手无策的最强国王,萨农制定从我跟洁丝手上抢走破灭之矛的计画──然后导致了一个男人的死亡。

隔著奴莉丝位于我对面的山猪,从鼻子发出哼嘶的声音。

「我的最(G)终(o)目(a)标(l)只有一个。从最初(Zero)到最后(Infinity)都不会改变。就是让所有耶稣玛(少女们)卸下项圈。」

奴莉丝用略微低沉的声音帮兼人代言。

兼人是个男高中生,正式的网路昵称叫做†飞舞于终焉的暗黑骑士†keNto。他是个认真且聪明的少年,但特徵就是有一点独特的遣词用字。

奴莉丝一边用手指搔著山猪的下颚,同时看似开心地露出微笑。发黑的银制项圈依旧沉重地套在她的脖子上。

耶稣玛的项圈。会夺走魔力,压抑住自私自利的奴隶的项圈。

藉由国王的锁魔法被戴上的项圈,只能靠国王的钥匙魔法卸下。然后那个国王目前正被最凶残的魔法使夺走身体。

能够破例把锁魔法撬开的荷堤斯,也已经不在这世上。

洁丝是靠前任国王伊维斯的钥匙魔法、瑟蕾丝则是靠最灵巧的魔法使荷堤斯的魔法卸下项圈,两人因而成了魔法使,不再是耶稣玛。不过,以奴莉丝为首,梅斯特利亚还残留著好几百名耶稣玛少女依旧被套著项圈。

瑟蕾丝代替萨农说道:

「也就是说兼人小弟的目的始终是解放耶稣玛呢。关于这点我也一样。我想打造出至今被称为耶稣玛的女孩们与想要守护她们的人们能够普通且幸福地生活的世界。这就是我的最终目标。」

用像是同意的语调稍微改变内容这点,很有萨农的风格。

「萝莉波先生有何看法呢?」

黑猪闪闪发亮的眼眸看向洁丝。洁丝按照我所想的帮我代言。

「我也一样。」

听到我要说的话从洁丝嘴里冒出来,果然还是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我想要打造出少女们不会只是因为流著魔法使的血统,就不讲理地被剥夺自由,或是遭人杀害的世界。我追求的是她们的自由与这个世界的安宁──还有奴莉丝小姐的大腿吧。」

现场气氛瞬间冻结。虽然我悄悄地把鼻子凑近了奴莉丝的大腿,但我当然没有把

最后那句话传达出去。是洁丝擅自补充上去的。

(你在说什么啊,洁丝?这样不是会惹人误会吗……!)

我这么抗议的内心声音,当然只有传递给洁丝。洁丝闹别扭似的噘起嘴唇,俯视著我。如果洁丝不帮忙传达,就没有任何人能听见我的主张。

裙子的绿色布料轻飘飘地在我身旁翻动。

「哎呀,果然是在那里呢。可以喔。如果您不介意是我的大腿。」

我抬头一看,只见奴莉丝抓起裙襬,朝这边露出微笑。

「咦咦咦?不行!绝对不行!」

几乎就在同时,洁丝按住奴莉丝的手激烈抗议,山猪也发出齁咿齁咿的呼吸声。

「哎呀……不行吗……」

被两旁的人与猪气呼呼地抗议,奴莉丝看似有些遗憾地将裙襬放回原位。

坐在对面的瑟蕾丝看到这景象,一脸为难似的笑著。

黑猪从鼻子发出齁声。

「这样不好呢。纵然外貌并非绅士,也应该保持绅士之心喔。」

透过瑟蕾丝这么传达的萨农,悄悄地将身体依偎在瑟蕾丝折叠起来的腿上。

他哪来的脸讲这种话啊……呃,虽然讲的人是瑟蕾丝啦。

我请气呼呼的洁丝帮我传达话语。

「我无论何时都是绅士喔──虽然我不这么认为──总之,言归正传吧。我们的目标是解放耶稣玛,还有让世界稳定下来。为此必须打倒暗中活跃的术师,这是不可避免的难关。」

虽然发言里混入了洁丝的私讯,但这种程度就别计较了吧。

只见黑猪跟山猪也都点头同意。

兼人透过奴莉丝说道:

「首先要从击毙最凶残的国王(暗中活跃的术师),收复王朝(梅斯特利亚)这件事做起。要是像这样一直被追杀,我们也顾不得什么项圈了呢。」

「对,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让这次的作战成功才行。一方面也是为了这个目标,萝莉波先生,拜托你喽。」

黑猪目不转睛地注视著奴莉丝的大腿一带。

洁丝的声音将我的想法传达给两人。

「嗯。我已经做好赌上性命的觉悟了。兼人小弟和萨农先生也是,让我们一起不会后悔地奋战吧。为了少女们、为了这国家──还有也为了我的大腿。」

洁丝把话说出口后,才猛然惊觉地转头看向我。然后她慌张地解释。

「──啊,不是的,刚才那句话不是我说的……猪先生真是的,请您不要做些引人误会的事……!」

既然洁丝会擅自更改发言内容,应该也能反过来利用这点吧──假如试著藏进一些彷佛是洁丝自己主动说出来的难为情发言,会有什么结果呢──我抱著轻松的心情试著这么做了,于是洁丝完全中了我的圈套。

我有些后悔。都怪我变成了灵魂,才会在沟通交流这方面对洁丝和周围的少女们造成不小的负担。正因如此,洁丝才会中了我的诡计。

看到满脸通红的洁丝,两名少女很开心似的笑了。黑猪看著瑟蕾丝,山猪看著奴莉丝。然后我则是看著洁丝。

我忽然这么心想。

虽然看来像是磨合了意见、达成了共识,但我们三只猪其实不过是确认了最大公约数。即使朝著同样的方向,待在身旁的人也各自不同。

我们想保护的对象一定不一样。

兼人想卸下奴莉丝的项圈。萨农想达成解放军的目标。

然后我则是…………虽然很像傻瓜,但我只是想跟洁丝待在一起。

我昨晚才得知自己已经变成没有实体的不稳定存在。那时洁丝对我说,她想跟我在一起、她只有我而已。

也因此我才总算能察觉到自己的心意。

想要在一起。想跟洁丝一起踏上没有终点的旅程。

然而为了达成这个愿望,首先我们必须从最凶残的国王手中收复梅斯特利亚才行。

不只是我们。这艘船上还载著被王朝追杀的王子,和为了改变世界在燃烧生命的解放军干部们。

所有人应当都是怀抱著某些愿望或希望,朝著北方在前进。

位于我们视线前方的是绝壁孤岛──尽头岛。

理应在这座尽头岛上、可以拯救生命的秘宝,还有能够从尽头岛前往的未知世界正是我们的战斗中十分重要的王牌。

然后也是我跟洁丝为了找回原本日常的重要王牌。

外面似乎吵闹了起来,我们来到甲板上。

在耀眼的朝阳中,约书从船桅的瞭望台上探出身体,大声吶喊:

「快把船藏起来!你办得到吧,就像荷堤斯那样!」

高个子且体格结实的少年快步通过我们面前。是修拉维斯王子。

「是怎么了呢?」

洁丝不安似的将手贴在胸前。看来是发生什么紧急状况没错。

「有烟……!从那边升起。」

奴莉丝指向船的后方,奔跑起来。我原本也想追上去,但在那个瞬间,绿色填满了我的视野。正确来说,是绿色跟两只脚,还有在中央闪过的白──没事。

奴莉丝的身体横躺在我的眼前。彷佛会发出「扑通」的声响一般,她华丽地在原地跌倒了。是她无法控制修长的手脚吗?好痛呀──她一边这么低喃,一边缓缓地爬起身。

「不用在意我……倒是城镇……」

虽然奴莉丝凌乱不堪的裙子让人十分挂心,但我只有稍微往旁边看一下,便急忙赶向船只后方。修拉维斯正朝著船只的出发地点──也就是穆斯基尔张开手心,打算使出某种魔法的样子。

我看向他的视线前方,不禁哑口无言。

只见穆斯基尔──我们在日出的同时离开的那座港都正冒出黑烟,起火燃烧著。

从远方海上也能用肉眼确认到的大型黑色怪物,在港都上空散播著火焰。是马奎斯国王创造出来的龙。王朝的所有物正在燃烧理应要庆祝新年的城镇。我陷入一种不可能听见的惨叫哀号声彷佛伴随著浓烟的摇摆传递到这边的错觉。

「我们的所在处已经泄漏了吗?比想像中还快呢。」

背著大斧的伊兹涅追上了我们。

我们用跑的前往船尾,正好看见景色在修拉维斯的正面开始扭曲起来的一刻。

「我弯曲光线,把船藏起来了。虽然技术不如叔父大人那般高明,但在这种空无一物的海上,应该还是能多少派上用场,延迟对方发现我们的时间吧。」

修拉维斯让金色卷发随风飘扬,冷静地这么说了。虽然他说得好像很简单,但要在空无一物的空中弯曲光线,应该是相当高难度的技术才对。

王朝的──也就是暗中活跃的术师之目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修拉维斯王子。那家伙夺走马奎斯国王的身体,光是霸占王权还不够,他甚至把维丝王妃当成人质,企图铲除流著王家血统的最后一人,也就是身为王子的修拉维斯。

「无辜的民众被……」

修拉维斯本人看来惭愧至极似的咬了咬嘴唇。

「无法拯救他们实在很遗憾。假如我有父亲大人──或者至少有叔父大人那般强大的魔力就好了。」

没有人能对他说什么。伊兹涅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只能边逃边前进了。就快要到目的地了。」

船只靠魔法隐藏踪影,同时沿著大海北上,逐渐接近有著奇妙形状的岛屿。

梅斯特利亚最北端的孤岛,尽头岛。

陡立在眼前的白色岩石表面,以高度来说将近一百公尺。是一座彷佛把圆柱扑通地扎在大海里面一般、周围被断崖包围的岛屿。外海的汹涌波涛都在撞上断崖后碎裂。在能见的范围里,完全找不到感觉能让船只停靠的地方。

「这样要登陆是不可能的。怎么办啊,王子大人?」

一边让外套随著海风摇摆,同时走向这边的是在腰部佩带著双剑的解放军英雄──诺特。另一方面,为了使用隐藏船只的魔法,修拉维斯依旧双眼看著后方,就这样开口回答:

「我到上面去看看情况吧。可以请你们先把船藏到岛屿北边吗?」

诺特只回了一声「好」,便回到船舵那边。

没过多久船只便转换方向,开始沿著包围岛屿的断崖移动。从船尾看不见穆斯基尔后,修拉维斯叹了长长一口气。

「看来暂且没有被发现,但还是不能大意。立刻去观察岛屿上方吧。洁丝也愿意一起来吗?」

洁丝在我身旁感到惊讶似的回问:

「我吗?」

「……应该说我想带猪一起去。寻找入口需要解谜。」

洁丝答应他的请求,修拉维斯披上可以弹开攻击的黑色长袍。

目标是断崖上方。那高度即使是人类,要抬头仰望也会看到脖子痛。

「我负责让自己跟洁丝的身体飞起来。为了保险起见,可以请洁丝持续提供浮力给我吗?发生状况时由我来应付。洁丝的魔法是用来保障我在碰到那种状况时不会掉落下去。」

修拉维斯一边这么说,一边若无其事地将粗犷的手绕到洁丝的腰上。

「呃

……」

粗鲁的处男不带感情地看著耳朵发红的洁丝。

「怎么了?把手搭到我的肩膀上吧。洁丝应该没有受过让自己飞起来的训练吧?我想避免万一我解除魔法的时候,只有洁丝掉落下去的状况。」

「原来如此。说……说得也是呢。」

就是说喔。

洁丝将手搭到修拉维斯的肩膀上。看到洁丝的头比想像中还要靠近,修拉维斯似乎才总算察觉到,他稍微将脸撇向了旁边。

「走吧。」

修拉维斯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轻轻弯曲膝盖,一蹬甲板。瞬间洁丝与修拉维斯便靠魔法开始急速上升,我的猪脚也跟著他们离开了船只甲板。这是因为附属于洁丝的我也配合洁丝的飘浮在移动。直到刚才还在搭乘的船只在脚下逐渐远离。外海的强风吹过猪脚下方。感觉猪胃好像猛然紧缩起来。

另一方面,洁丝则是彻底抱住了修拉维斯的脖子。处男王子的脸整个通红起来。他应该没有被女孩子抱住身体的经验吧?真是可怜!

仅仅十几秒,我们便到达了断崖上方。

岛上就跟我们假想的一样非常平坦。根本没有四处散落著奇妙雕像的状况,完全是一片空地。白色岩盘上四处可见贫瘠的土壤,还长著矮小的杂草。

双脚踏上地面后,洁丝松了口气似的放开修拉维斯。

「抱……抱歉……因为比想像中还高,我不禁害怕起来……」

修拉维斯也笨拙地向松手并移开视线的洁丝搭话。

「不会,我才是考虑得不够周到,抱歉……猪没有说什么吗?」

啥???我什么都没说啊???

「他没说什么……」

「是吗?那就好。」

修拉维斯谨慎地环顾周围,观察岛屿。平坦的地面宛如宽敞的圆形舞台一般,倘若不考虑周边是一百公尺等级的断崖绝壁,这地方会让人不禁想玩球。

找不到任何一个我们在追求的线索。

(洁丝,路塔之眼怎么样了?来调查救济之杯所在的方向吧。)

我这么询问,于是洁丝从包包里拿出了「眼」。飘浮在施加著黄金装饰的玻璃球里,看起来像是从人脸上挖出来的逼真眼球。这是宛如指南针一般的魔法道具,会指示出叫做契约之楔的太古至宝位于何处。

这次我们在寻找的是使用了那个契约之楔,一般认为是拜提丝创造出来的救济之杯──也就是据说仅限一次,可以拯救任何生命的梅斯特利亚的至宝。

眼球朝向下方。正确来说,是稍微斜下方吗?

「原来如此。」

修拉维斯靠近这边,从底下窥探著路塔之眼。他的颈部可以看见大型烧伤痕迹,还残留著裂开的焦痂。

「眼球似乎是朝向岛屿中央。我们稍微移动吧。」

我们在岩地上走了起来。稍微面向旁边,就能看见穆斯基尔燃烧的漆黑浓烟不断窜向天空。之前落脚的城镇被烧毁,恐怕有许多人因此丧命。要直视这幕光景,对心理健康实在不太好。

因为洁丝跟我造访那座城镇,然后修拉维斯追著我们过来的关系,那座城镇才会遭遇到不讲理的袭击。回想起之前那美丽的跨年情景,内心不禁沉痛起来。

只看著前方迈进。我们别无他法。

走在前头的是王子与他的未婚妻。他们两人都是年轻优秀的魔法使,而且是堂兄妹。

只不过修拉维斯并不晓得洁丝是流有王家血统的他堂妹。荷堤斯只告诉了我们的「梅斯特利亚王家最重大的秘密」,目前还是只属于洁丝跟我的秘密。

「……像这样再次跟洁丝两人一起走著,感觉有一点不可思议。」

这时突然听见修拉维斯讲出好像恋爱喜剧女主角会说的话。

「咦?呃,说得也是呢……」

听到洁丝僵硬的回答,王子开口解释。

「抱歉……我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我是回想起以前在王都的日子。我说得不够清楚。」

两双脚快步调地不断往前进。

我跟在稍微后面的地方,决定默默地聆听两人的对话。

「我好一阵子没跟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见面了。一直过著被王朝军和恶棍们追杀的生活。该怎么说呢,洁丝身上散发出一种王都的香气……让我怀念起来。」

我心想他真是个坦率的男人。他并没有特别掩饰什么,只是率直地说出自己的感受吧。但是突然讲起这种私人的事情,感觉也有一点不像修拉维斯的作风。发生了什么事吗?发生了什么让他怀念起王都的事情吗?

看到修拉维斯似乎有些寂寞的侧脸,洁丝轻轻地将手贴在胸前。

「离开您的身旁,真的十分抱歉。我明明原本是修拉维斯先生的未婚妻。」

修拉维斯缓缓摇了摇头。

「别放在心上。我只是在说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我迟早会取消我们的婚约。毕竟国家都变成这样了,婚姻关系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是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呀……」

洁丝是为了避免被读心吗?她按住胸口努力忍耐著。神之系谱不允许有旁系。至少马奎斯国王是这么认为的。倘若洁丝是荷堤斯之子一事被揭穿,洁丝将会失去立场。假如又没有未婚妻这个身分,就更不用说了。

王子一边迈步前进,一边谈起心事。

「……解放军的成员是些很好的人。无论是伊兹涅、约书还是诺特,他们知道我的出身,仍然愿意把我当成同志对等地看待。也答应会保护我的生命。」

「嗯,他们是很好的人。」

与洁丝的附和形成对比,稍微面向下方的王子脸部蒙上一层阴影。

「但假如有必要牺牲我,说不定他们总有一天也会拋弃我。他们具备那种不在乎过去、会精打细算,凭藉热忱团结起来的氛围。」

「是这样……吗?」

修拉维斯突然变低沉的语调,让洁丝看来有些困惑的样子。

「我想了很多。在母亲大人被夺走的现今,会无条件站在我这边的是谁?当我变成孤单一人,寻求帮助的时候,真的存在不会对我见死不救的人吗?」

王子的视线看向起火燃烧的穆斯基尔,还有感到困惑的洁丝。

「我心里明白。流著神之血的我不该期待那种事。但我还是忍不住会想。是不是只有洁丝跟猪,说不定在没有义务要帮我的时候,也会赶过来帮助我呢?」

他的声音冷静且低沉。但他的话语中渗透著悲痛的孤独。

「当然会。我会马上赶过去的。」

感觉洁丝几乎是反射性地这么回答。

「……猪先生也一样对吧?」

(是啊,我会去帮忙的。因为修拉维斯是朋友嘛。)

「──他这么表示喔。」

洁丝将我的话传达出去后,修拉维斯带有伤痕的脸颊忽然露出微笑。

「朋友吗?这话真让人高兴啊。」

洁丝小声地「啊」了一声,高举路塔之眼。

(插图006)

「修拉维斯先生!这个……现在正好指著正下方。」

「是吗,果然……」

我们就站在圆形岛屿的正中央。但地面上什么也没有。

修拉维斯蹲下来观察长著杂草的脚边,同时开口说道:

「这座尽头岛上据说有通往深世界的入口,也存在著救济之杯。这么小的岛屿,这些事并非碰巧才对。拜提丝大人应该是因为某些理由,才把救济之杯放在深世界的入口吧?」

(换句话说,要前往深世界,只要追踪救济之杯即可对吧?)

我这么传达,于是洁丝看向自己的脚边。

「也就是说,在这里的正下方……」

「有我们应该前往的目的地。你稍微离我远一点。」

修拉维斯迅速地站起身,将右手比向地面。他的手前方出现明显隐藏著强大能量、彷佛太阳一般的光球。被耀眼光芒照亮脸庞的王子不带感情地将那颗光球拋向地面。

彷佛丢了手榴弹一般的爆炸声与闪光。飞扬的尘土消散后,地面上冒出大洞──并没有。只见杂草与泥土消灭,平坦的白色岩石露出圆弧曲线。

岛屿受到强力的魔法守护。

「看来不是挖开就好啊。果然得动脑思考,而不是靠蛮力解决呢。」

修拉维斯在原地盘腿而坐,像变魔术一样从根本没鼓起的怀里拿出书本。

红色封面。是王朝之祖拜提丝著作的《灵术开发记》──那本书记载著关于灵术这个领域的研究,灵术在魔法当中也是充满未知与危险,且被视为禁忌的领域。

即使洁丝在他对面坐下,修拉维斯依旧将手放在封面上,动也不动。

「……你们真的有潜入深世界的觉悟吧?」

听到他这么问,洁丝立刻点头。

「当然了。」

修拉维斯在犹豫什么呢?敌人的魔掌正在逼近。就如同伊兹涅所说的,我们只能向前迈进而已。停下脚步意味著死亡。

「我不想失去你们。」

修拉维斯用认真

的眼神看向洁丝。

「假设梅斯特利亚是个巨大的生物,深世界就类似它的内脏──这本书上是这么写的。那里原本是人类不可能前往、也不可能窥探的场所──那是由在这个国家生活的人类之愿望构筑而成的反面世界。」

「我也看过那段内容……这一切都是有所觉悟的行动。」

洁丝用散发著凛然光芒的眼眸回看修拉维斯。另一方面,修拉维斯则是显得更不安似的接著说道:

「深世界洋溢著就连魔法使都无法控制的灵力,据说肉体与灵魂、生与死在那里毫无区别。是就凭这边的理论无法理解的危险场所。」

「……是的,我明白。」

我一边听著两人的对话,同时回想起昨天洁丝从修拉维斯那里听来的说明。

──变成灰烬的暗中活跃的术师,彷佛寄生虫般钻入父亲大人的身体,让他毁灭了。现在支配王都的人虽然有著父亲大人的外貌,且使用著父亲大人的魔法,但已经不是父亲大人。而是在模仿父亲大人模样的暗中活跃的术师。

──咦咦咦?那么,这表示令尊已经过世了吗……?

──不,不是那样的。所谓的魔法如果没有作为主体的心灵,就无法发动。暗中活跃的术师使用的是父亲大人的魔力,也就是梅斯特利亚最强的魔力。换言之,这表示父亲大人虽然失去了身体,但他的灵魂确实还残留著,只是被囚禁在暗中活跃的术师里面。

──就跟猪先生的灵魂存在于我的内心一样呢。

──没错。暗中活跃的术师获得了最强的魔力,不是我们从正面挑战能打赢的对手。但是,以刚才说明的内容为前提,有一个方法可以获胜。

──是什么方法呢?

──根据《灵术开发记》的内容,所谓的深世界据说是充斥著灵力、就连灵魂都能获得实体的地方。只要潜入深世界,就能引导被囚禁在人内心的灵魂,让灵魂「越狱」。

──越狱是吗?

──没错。只要让父亲大人的灵魂越狱,把他从暗中活跃的术师内心分离出来,在那个瞬间,暗中活跃的术师会失去魔力来源,变成只是在模仿父亲大人模样的存在。也就是说即使不从正面去对抗,也能够弱化暗中活跃的术师。

──所以才要以深世界为目标呢。

──没错。不,不只是那样。倘若父亲大人的灵魂能够顺利越狱,就能在深世界获得自由。若是能成功返回原本的世界,父亲大人和猪大概都……

为了击毙暗中活跃的术师,必须有人潜入深世界──潜入那个藉由人类的愿望所形成的另一个梅斯特利亚才行。那是未知的世界,有很大的风险。

我跟洁丝听完修拉维斯所说的话后,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

修拉维斯叹了口气,打开书本。

「好。猪也看一下吧,就是这一页。拜提丝大人用彷佛谜题般的词句记载著到达深世界入口的方法。」

将身体托付给祈祷之唇。

于子宫的深处探索愿望。

少女的轨迹会指示道路。

在泛黄的页面正中央,可以看到血一般鲜红的墨水文字。工整的笔迹只有写下这样的内容。

《灵术开发记》与其说是用来阅读的书,不如说原本似乎是当成记录用的记事本。不仅如此,因为里面的记述就彷佛暗号一般,对读者来说是很不亲切的内容。

(首先以前提来说,目的地不是这座岛上,而是这座岛里面──也就是目的地应该在地下这点没错吧?)

洁丝这么传达我的话后,修拉维斯点了点头。

「路塔之眼指示出这点。应该只能从某处进入这座岛里面吧。」

(「子宫的深处」应该就是那个意思吧?也就是岛屿的子宫深处。因为是把尽头岛拟人化,可以推测「祈祷之唇」应该也是象徵著岛屿某处。)

洁丝替我这么代言后,灵光一闪似的双手合十。

「……既然如此,说不定可以搜寻北边。」

「为什么?」

「祈愿星位于北方天空。所以献上祈祷时会看向北方天空。倘若对著北方天空祈祷,嘴唇就会朝向北边。」

她是喜欢猜谜的血统,还是跟喜欢解谜的我一起旅行而受到了影响呢?洁丝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对这种问题脑筋动得特别快。

修拉维斯也感到佩服似的点著头。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通往岛屿的入口位于祈愿星的方向吗……不过,将身体托付给嘴唇,具体而言是指怎样的状况呢?」

「说得也是呢,给嘴唇……」

不知是想了些什么,洁丝的脸颊稍微泛红了。

「……你为何在回想官能小说?」

修拉维斯这么询问了──他非常认真的表情中透露著些许疑问。

虽然我不会知道洁丝的脑内想法,但身为魔法使的修拉维斯能够在某种程度上看透洁丝的思考。根据纯粹迟钝且不够机灵细心的王子所言,看来洁丝刚才似乎在回想官能小说。

(你为什么在回想官能小说啊?)

从两旁被这么询问,洁丝满脸通红地用力摇了摇头。

「有什么关系呢……!请不要在意我的内心独白!好啦,我们去看北边的悬崖吧!」

洁丝气呼呼地鼓起脸颊,先行离开了。

倘若我有实体,一定正跟修拉维斯面面相觑吧。修拉维斯一边走在洁丝后面,同时感到困惑似的低喃:「内心独白……?」

我们又走了一阵子后,到达岛屿的最北端。一望无际的水平线。蓝色天空与藏青色海洋用层次分明的双色将景色分成两半。

修拉维斯大动作地挥了一下手,便有巨大的镜子出现在空中。平坦的四方形镜子上部慢慢地朝这边倾斜,镜面映照出断崖绝壁的下方。可以看见我们直到刚才还在搭乘的船只按照修拉维斯的指示绕著岛屿行驶过来,在海上待机。

我们目不转睛地注视著镜子。

只见在北边悬崖有一道从上到下的纵向龟裂──正好就像是闭上的嘴唇。

一边仔细注意洁丝的裙子一边降落的我们,操纵船只接近龟裂。

「这太疯狂了,这种大小连海豚都进不去吧?」

看到船头驶向的前方,诺特发出抗议。

在断崖上冒出的龟裂宽度,较宽的部分仅有三十公分。人类要用游的进去应该也相当困难,更何况是船只,那实在不是船只能通过的宽度。

但修拉维斯掌著船舵,只看著前方。

「既然都在犹豫,总之应该先尝试看看。假如我们的想法是错的,船只因为冲撞而损坏,我会负起责任用魔法修好。」

「就算你这么说……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入口啊。」

「要是过于宽广,说不定会有人觉得好像能进入,就不小心误闯了吧。所谓的魔法入口大多是这种设计。」

修拉维斯冷静地改变航向,让船只前进。悬崖逐步靠近。船只是木造的。倘若有高大的波浪来袭,从船头冲撞上悬崖,甚至可能会如同字面一般彻底粉碎。船员们来到甲板上,一边握住栏杆和柱子,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悬崖的龟裂。我黏在洁丝的脚边,将身体固定住。

──我觉得猪先生靠在我脚上应该也没什么意义……

不用管这种小细节吧?现在应该专心寻找前往深世界的入口。

「麻烦你们准备承受冲击。」

修拉维斯的声音锐利地响起,我们将身体固定在附近的支柱上。船头笔直地驶向岩石的裂缝。距离悬崖还剩三十公尺、二十公尺、十公尺──

视野一声不响地突然产生了变化。回过神时,我们已经在充满淡青色光芒的洞窟里。洞窟被勾勒出巨大拱形的白色岩壁夹在中间,底下充斥闪烁著青色光芒的海水。高度大约是船只可以顺利通过的程度,宽度也足以让两艘船绰绰有余地擦肩而过。我们的船只在神秘的地下世界中,划破平稳的海面前进著。

我转头一看,只见后方有能看见蓝天的龟裂。看来似乎跟推测的一样,那个龟裂其实是魔法的入口。从龟裂照射进来的外头光芒在海中反射好几次,带著海洋的青色照亮整个洞窟。

「看来这里果然就是岛屿的入口呢。」

修拉维斯一脸满足似的转头看向洁丝。

「将身体托付给嘴唇,原来是指要不顾危险,朝龟裂前进的意思吗?」

「是呀。」

洁丝不知为何有些冷淡的回答,让修拉维斯疑惑了好一阵子。

我从旁边对噘起嘴唇的饲主说道:

(洁丝,路塔之眼朝向哪边?)

洁丝将她一直紧握著的玻璃球高举到眼睛的高度。飘浮在里面的眼球彷佛发疯了一般,不停朝各个方向转动。

「它的方向摇摆不定。跟之前在邂逅瀑布那边进入有契约之楔的空间时一样呢。」

那时好像是有个全裸的中年男性在那里等著我们吧。

洁丝将眼球拿给修拉维斯看,修拉维斯于是看著洁丝露出微笑。

「充满著强大的魔力。应该就是这个地方没错吧?」

我们在

洞窟内前进一阵子后,外面的阳光开始变弱,周遭逐渐变暗了起来。修拉维斯变出彷佛萤火虫一般四处飞舞的光球,照亮周围。岩石表面呈现皱褶状,简直就像在内脏里头前进一般。

宽阔洞窟的尽头有个似乎能让船只停靠的浅滩,里面有个小洞穴张著大口。是人类能够通过的大小。是否有道路延续著呢?

于子宫的深处探索愿望──我们决定探索更深处的地方。

所有人都下了船,让修拉维斯带头,排成一排前进。彷佛坑道一般狭窄的通道是上坡。为了避免走散,我一直注视著以危险的步伐走在前面的奴莉丝的脚。

「洁丝,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视野被深褐色外套给填满了。真碍眼──是诺特过来了。

「怎么了吗?」

「有件事让我有些在意。」

道路慢慢地宽广起来,上坡突然变陡峭了。众人各自协助位于自己前后的同伴,逐步往上爬。诺特轻松地爬上宛如悬崖一般的斜坡后,从上面抓住洁丝的手臂,将她拉了上去。

「王子大人说过在深世界可能会有死人变鬼跑出来对吧?你觉得那种事情真的会发生吗?」

洁丝攀登上岩石,向诺特道谢后,她暧昧地摇晃著头。

「因为是未知的世界,我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但我认为也有那种可能性。毕竟那里据说是与人类灵魂和生死有密切关连的世界。」

「这样啊。」

原本是在期待著什么呢?诺特在这之后就没有开口说话了。

我挑选踏脚处,跟在洁丝后面,瑟蕾丝与黑猪从底下注视著爬上斜坡的我们。不妙。我没有实体,因此无法挺身防止洁丝的小裤裤走光。必须设法保护洁丝不被变态猪骚扰。

不过,定睛细看后,我想到根本不需要担心这点。洁丝的飘浮光球照亮著周围的白色岩石,也因此让裙子底下相对地变得十分阴暗。就算有人努力想看清楚,也无法辨别出存在于那里的纯白薄布。

──可以不用辨别出来喔……?

(不是的,我是想保护洁丝……)

洁丝甚至已经懒得反驳。她目不转睛地看向这边,让我闭上了嘴。

坡道突然到了终点,转变成宽广平坦的地面。实在无法想像刚才那段狭窄通道的前方,居然有这么大的、几乎是半圆形的广场。天花板也是高高的圆顶状。照理说明明在地底下,海浪声却不绝于耳,蕴含著潮水味的湿气充满周围。

那股气味的真面目,就在忽然笔直中断的地面前方。

「好厉害!师父,这边是悬崖耶!」

天真无邪的少年在广场另一头窥探著底下。他是被解放军的干部看上,作为打杂小弟与我们同行的巴特。所谓的师父是指在北部将他捡回来的诺特。

「这样很危险,再退后点。摔下去就死定喽。」

被呼唤的诺特抓住巴特的衣领,将他拉离开悬崖边。

(过去看看吧。)

「好。」

我跟洁丝也战战兢兢地迈步走到诺特身旁。我们窥探底下,只见在数十公尺下方──相隔的距离等于我们爬上来的高度之处,可以看到有黑色波浪起伏的海面。

跟围住岛屿的绝壁一样,偏白的岩石表面垂直陡立著。

「被悬崖包围的岛屿里头,又是悬崖……」

听到洁丝喃喃自语,修拉维斯从后方说道:

「找不到其他道路。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吗?」

诺特环顾广场。

「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啊。要说的话,顶多就这块岩石吗?」

他指著位于悬崖边的岩石。那块岩石彷佛桌子一般,上方似乎是平坦的。奴莉丝将手放到那上面,天真无邪地想窥探悬崖下方。山猪咬著她的裙襬拉住她。要是她不小心从悬崖上摔下去,就伤脑筋了吧。

我们靠近岩石观察。是一块白色岩石固体。洁丝环顾周围。

「没有其他岩石。这又刚好放在正中央,不觉得像是某种记号吗?」

(你是说救济之杯就在这里?)

「是的,我这么认为。这形状很适合摆放物品。」

洁丝不经意地将手放在岩石上。那个瞬间,响起了岩石抖动的叽哩声响。岩石抖动了一阵子,然后跟开头一样突然停止了抖动。

「这什么玩意啊?」

诺特盯著岩石上方看。洁丝与修拉维斯也用惊讶的表情注视著岩石上方。很遗憾的,就凭猪的视角无法得知上面有什么。

我看向洁丝,只见她的表情稍微显露出「搞砸了」的神色。

「这是……」

修拉维斯将岩石上的「某物」拿起来。

那是个杯。是个杯脚细长且杯口宽广的白磁高脚杯。被奢华至极的五彩宝石装饰著。

「你们看一下它的中央。」

修拉维斯将杯翻倒过来,把内部秀给我跟洁丝这边看。在它的正中央可以看见有尖锐的透明结晶前端从杯脚部分探出头来。

「可以感受到高密度的太古魔法。契约之楔就嵌在这里面。」

「这也就是说……」

「这个就是拜提丝大人从契约之楔创造出来的救济之杯,不会错吧──是跟夺走叔父大人性命的破灭之矛成对的存在。」

洁丝的喉咙紧张地咽下了口水。

「不过为什么会在这个瞬间出现啊?」

从说出疑问的修拉维斯与洁丝看向那边的表情,我察觉到洁丝的失算。不巧在这时诺特又指向了洁丝。

「不就是因为这家伙摸了岩石吗?岩石就是从那时开始抖动的。」

诺特从岩石上面拿起彷佛血一般鲜红的大块布。这块布似乎是包著杯跟它同时出现的。

修拉维斯察觉到什么,他观察著岩石上部。

「杯之形的刻印──跟拜提丝大人的棺材盖上的刻印是一样的东西。」

肯定是那样没错。

到目前为止,梅斯特利亚三大至宝的隐藏地点都有以细小的线条刻划出来的图案。隐藏著破灭之矛的拜提丝的石棺上有矛的记号;隐藏著契约之楔的洞窟,则是在堵住洞窟的墙壁上有楔子的记号。然后无论哪个都是由王朝的正统继承人──也就是由洁丝亲手解除了封印。洞窟那边的楔子记号,因为荷堤斯提议分头寻找,所以修拉维斯没有看到。但──

「这么说来,去寻找契约之楔的那个瀑布后头的洞窟里,也有这种图案啊。」

诺特说了多余的话。修拉维斯对此事很感兴趣。

「是这样吗?」

「对,就在堵住道路的墙壁上。只有洁丝跟猪穿过了那墙壁,我被丢在原地。」

我心想这下不妙。线索在修拉维斯面前全部凑齐了。

破灭之矛会被王朝的正统继承人──流著拜提丝血统的最年轻者取出的传说。

不只是破灭之矛,甚至能拿到契约之楔的洁丝。

然后从那个洁丝摸过的岩石中冒出来的救济之杯。

倘若有修拉维斯的智商,肯定能轻易地从这些情报推论出唯一的真相。

洁丝流著王家血统的真相。

还有洁丝正是荷堤斯的私生子──也就是修拉维斯的堂妹这个真相。

洁丝谨慎地,稍微将视线往上移地看向修拉维斯。修拉维斯看来掩饰不住动摇似的注视著洁丝。看样子是被发现了啊──虽然我这么心想,但结果修拉维斯并没有特别提及这个真相。

一方面也是因为周围聚集的人愈来愈多了吧,恐怕他是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总……总之先别管细节了。」

修拉维斯咳了两声清喉咙,这么说道:

「问题在于要如何使用这个救济之杯。根据拜提丝大人的记述,救济之杯是仅限一次、能够拯救任何生命的至宝。另一方面,嵌在这里面的契约之楔则隐藏著能够让不死魔法暂时无力化的力量。」

修拉维斯想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洁丝是赌上说不定能拯救我的可能性,才踏上寻求这个至宝的旅程。不过这个至宝是使用可以引发脱魔法的契约之楔创造而成的。

所谓的脱魔法是一种现象,被称为魔法使的蜕皮。魔法使一旦引发脱魔法,无论是守护或诅咒,所有魔法都会从身上消灭。甚至可以消除诅咒的这种力量,能够成为让不死的魔法使无力化,永远葬送他的手段。

为了消除瑟蕾丝承担的死亡诅咒,我们早已经消耗掉一个契约之楔。虽然破灭之矛也有使用契约之楔,但那个也夺走荷堤斯的生命并消灭了。要彻底杀掉暗中活跃的术师,嵌在救济之杯里的契约之楔恐怕是仅剩的唯一手段。

然而另一方面,倘若取出契约之楔,当然救济之杯就会遭到破坏,丧失它原本可以拯救生命的力量。洁丝相信能够让我复原才旅行至今的至宝会化为乌有。

(……洁丝,你明白吧?)

我这么确认,只见洁丝迷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我回想昨天晚上从修拉维斯那里听说让马奎斯越狱的计画后,与洁丝两人一边阅读《灵术开发记》,一边谈论的内容。

──猪先生,果然是这样!拜提丝大人藉由前往深世界,让她变成跟现在的猪先生一样状态的丈夫路塔先生恢复原状了!这里很清楚地写出了这件事!

──救济之杯呢?不是要用那个让我恢复原状吗?

──关于这点……创造了救济之杯的拜提丝小姐本身,要让路塔先生从灵魂恢复原状时,好像没有使用救济之杯……假如有效,您不认为她应该会首先拿来使用才对吗?

──说得也是。如果要给灵魂身体,可能必须从更根本的地方著手,而不是用拯救生命的魔法道具吧。

──那就是潜入深世界……能够看见希望了呢!

洁丝告诉其他同伴。

「救济之杯请用来击毙暗中活跃的术师先生。」

过了一阵子后,修拉维斯开口回问:

「……不试著用在猪身上看看没关系吗?」

「嗯。毕竟这个道具也不晓得是否能用在已经变成灵魂的猪先生身上……而且只要潜入深世界,就能让猪先生恢复原状。」

「只要潜入深世界,就能让猪恢复原状?」

诺特像鹦鹉一样重复洁丝的话回问。洁丝点头表示肯定。

「离开深世界的出口听说位于送行岛。根据拜提丝大人的纪录,据说在深世界获得实体的灵魂从那个出口返回现世时,能够以保有身体的状态出现在这边的世界。」

虽然这种做法像是在钻世界的系统漏洞,但拜提丝之夫路塔似乎用这种方法确实地恢复成生前的状态了。

我们该做的事情就是潜入深世界,然后回来。

是偶然或必然呢?为了让马奎斯越狱作战成功,以便能击毙暗中活跃的术师,有必要潜入深世界。因此我跟洁丝便接下了在发现通往深世界的入口时,负责让马奎斯越狱的任务。

「所以你才说要去深世界也可以吗?」

诺特看来是能信服了的样子。修拉维斯思考了一会儿后,谨慎地说道:

「既然能让猪恢复原状,处于相同状态的父亲大人一定也能回到这边来才对。父亲大人目前被囚禁在暗中活跃的术师内心,倘若不只是能帮父亲大人越狱,使术师无力化,还能让父亲大人生还,就能一举获得统治所需要的父亲大人之力,还有解放耶稣玛需要的钥匙魔法。」

对于修拉维斯这番话,解放军成员没有什么好反应。说得直接点,马奎斯是个糟糕透顶的家伙。他是对耶稣玛这种制度没有任何疑问,没有试图理解诺特他们,就想动手杀人,在大闹一番之后因为亲生弟弟的自我牺牲,才总算改变想法的男人。

「……让父亲大人生还,或许不是大家的初衷吧。」

修拉维斯的深绿色眼眸感到迷惘似的动了动。

「不,没那回事……」

虽然洁丝从旁想帮忙说话,但修拉维斯伸手制止了她。

「不用顾虑我。父亲大人的本性,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他连我这个独生子都没好好照顾过,才以为他想关心我,结果都是要我修练,而且每次修练那男人都会痛扁我一顿,还一副愉快的样子。」

修拉维斯的手几乎是无意识地搓揉自己的脖子。

「但是,没有那种力量,王政就维持不下去;而且要是没有父亲大人所知的钥匙魔法,也无法替耶稣玛卸下项圈。还请你们明白这点。」

众人感觉很勉强无奈地点了点头。

现场飘散著尴尬的沉默氛围,打破这阵沉默的是瑟蕾丝的声音。

「那个……听说萨农先生有个计画。」

萨农借用瑟蕾丝的嘴传达计画。其名为「夹击作战」。

计画是这样的──

我跟洁丝按照预定,从深世界以暗中活跃的术师内心为目标,去救出马奎斯的灵魂。只不过不光是这样,修拉维斯等人也会在同时从通常世界以攻略王都为目标。

也就是从梅斯特利亚与深世界的两边夹击。倘若我们成功救出马奎斯,最凶残的国王会失去魔力,产生破绽。修拉维斯等人就可以趁他露出破绽时使用契约之楔进行攻略。

深世界与契约之楔。这个计画就是打算一次使用两张王牌,来击毙最凶残的国王。

「重要的是时机。」

萨农用瑟蕾丝的声音述说。

「要是洁丝小姐他们动作太快,可能会让暗中活跃的术师重振旗鼓;当然就另一方面来说,要是我们动作太快,就无法避免我们因为最凶残的国王使用压倒性的魔力而玉碎的状况。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我们想瞄准的是国王弱化的那一瞬间。」

洁丝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灵术开发记》里写著深世界的地理和时间的流动方式都跟梅斯特利亚一样。我们和各位的目的地都是暗中活跃的术师先生的住处,也就是王都。」

据说暗中活跃的术师假装成马奎斯,在王都光明正大地施行政治。根据拜提丝的研究,在深世界里面,内心的所在处位于平常生活的中心。以暗中活跃的术师目前的情况来说,那也就意味著王都。

修拉维斯将手贴在下颚,看著洁丝。

「不能使用龙的话,从这里到王都最快要两天多一点……今天是一日,如果使用以魔法为动力的交通工具,算起来在三日的白天会到达王都。」

这么说是没错,但前提是一切都顺利进行的话吧。

(可是修拉维斯正遭到敌人追杀,我们也不清楚深世界的状况。如果是以最快到达的时间为前提,感觉计画会失败。)

洁丝传达我的见解后,诺特突然开口断言:

「那就四日早上。」

该说是决断力吗?他的行事作风还是一样乾脆。

「洁丝跟猪在四日早上让混帐家伙的灵魂还是什么的越狱,这边则是在四日当中杀掉暗中活跃的术师。两支部队都以王都为目标全速前进,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调整在三日晚上内到达。假如好像会来不及,就牺牲睡眠去赶上。无论哪边可都有魔法使大人在啊,这点小事总有办法解决的吧?」

这也太粗暴了吧──虽然我这么心想,但伊兹涅和约书,还有修拉维斯似乎都没有异议。身为参谋的黑猪看来也能接受的样子。

我跟洁丝互相对望,彼此点了点头。洁丝传达出我们两人的意见。

「那么,就订在四日早上吧。只不过,还是无法排除我们可能因为意外而来不及的状况。请各位确实地确认过王都的情况后才进行作战。」

修拉维斯露出微笑。

「不要紧的。有什么万一时,王都还有秘密通道。我们可以躲藏在那里,最糟的情况,应该也能逃离现场吧。」

诺特啪一声地拍了一下手。

「就这么决定。萨农,这样就行了吧?」

黑猪从鼻子发出齁声表示同意。

诺特一边用手把玩红布,一边说道:

「这么一来,剩下的问题就只有一个。」

他看向洁丝。

「就是你要怎么前往深世界。你找到入口了吗?」

我环顾周围。这个空间没有疑似入口的东西。只有异常宽广的空间与原本封印著救济之杯的岩石,以及落入海中的断崖绝壁。

但我已经知道入口的真面目了。「少女的轨迹会指示道路」──救济之杯会用红布包著是有其意义的。

提示就是流传在最北边的城镇,名叫阿妮菈与玛尔塔的两名少女的故事。

遭到病魔侵袭的玛尔塔,与一直祈祷她能康复的阿妮菈的悲剧。在祈祷许久之后,阿妮菈得到能够获得永恒生命的魔法祈愿星,但为时已晚,玛尔塔已经断气了。结果阿妮菈也追在挚友后面跳崖自杀。传说那颗「祈愿星」如今也沉眠在最北边的城镇穆斯基尔。

在阿妮菈与玛尔塔的故事中,祈愿星被包在红布里藏起来。据说正因如此,如今也在北方天空闪耀的祈愿星才会是红色。

拜提丝将那个故事重叠在这个场所上。

所谓少女的轨迹,指的就是跟在跳崖自杀的阿妮菈后面。

没时间犹豫。被暗中活跃的术师霸占的王朝魔掌,已经伸到很靠近尽头岛的穆斯基尔。我跟洁丝并肩站在悬崖边缘。

洁丝看来没有一丝迷惘。是因为从悬崖上跳下去,还有潜入未知世界的行动,都跟拯救我有关连吗?少女抱持著这般坚定的觉悟,我用四只脚稳稳地站在她的身旁。

这场战争是从最凶残的国王手中收复王朝的战斗,同时也是我跟洁丝为了找回日常的战斗。我们必须坚持到最后。无论有怎样的危险。

(准备好了吗?)

「当然。」

我跟洁丝互相对视。愿意为了我从悬崖跳下去的少女。跟我约好要一直在一起的少女。要是不正视她的裸体,就会生气的少女。

──最后那个没有关系吧……

洁丝的嘴稍微笑了。是她今年第一次笑。自从迈入新年后,是因为不满或不安呢?她一直不太会对我露出笑容。我心想这真是个好兆头啊。

洁丝从修拉维斯手中接过黑色长袍,并穿在身上。只要有这个,万一无法如愿前往深世界,结果只

是摔落到海面上的时候,据说前任国王伊维斯的魔法也会保护洁丝。

修拉维斯表示他还有一件所以不要紧,伊兹涅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向他。

「这是最后一次确认。」

修拉维斯看著每一个人这么说道。他散发出十分可靠的王子风格。

「作战的目的是打倒夺走父亲大人身体的暗中活跃的术师。洁丝跟猪从深世界,我们则是从梅斯特利亚以王都为目标全速前进。然后在三天后执行夹击作战。」

洁丝看向修拉维斯的双眼。

「我们会在四日早上让马奎斯大人从暗中活跃的术师先生内心越狱。」

听到这番话,修拉维斯深深点头。

「这么一来,在王都的术师就会变回只是有著父亲大人外貌、原本的那个虚弱魔法使。」

伊兹涅在一旁抚摸大斧的握柄。

「然后,我们会瞄准那个时机,从这边用契约之楔杀掉他。」

虽然是前所未闻的作战,但像这样听他们一说,不知为何感觉好像能办到。

洁丝背对著悬崖,看向同伴们。

「等一切顺利结束后,我们预计会经由送行岛,带马奎斯大人返回这边。」

「好。这边也会确实击毙暗中活跃的术师,一定会去迎接洁丝。」

修拉维斯这么说,用他粗犷的手与洁丝握手。

「……我打从心底祈祷你们平安。」

其他同伴也接在修拉维斯后面各自向洁丝道别。

只有诺特一人不知在想什么,他一直双手交叉环胸,只是默默地站在洁丝附近。虽然我觉得都这种时候,他明明可以讲点什么,但这样也可以说很像诺特的作风吧。

「各位,请一定要平安无事。」

洁丝深深地鞠躬回礼。

没有时间拖拖拉拉了。我靠近洁丝的脚边,抬头仰望她的脸。

(洁丝,我们走吧。)

「是的。」

在洁丝回应的同时,可以听见诺特在附近迅速地说著什么。

下个瞬间,我跟洁丝一同从阴暗的悬崖落下。自由落体的飘浮感让猪内脏都吓得缩成一团。洁丝不要紧吗?我看向她那边,只见有件深褐色外套与洁丝的黑色长袍一起随风飘扬。该不会……

还无暇思考,便被冰冷的水给吞没──我一声不响地沉入一片漆黑的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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