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话 压轴登场(渣滓)

千子兔羽尬笑着,盘腿坐在我的公寓之中。

「这是修罗场?Japanese修罗场吗?」

「琳。拍张照吧。手机手机。」

琳盖特和诗涵从房外向内窥视着。我立刻将其关在门外。琳这家伙把工作当成什么了啊?刚才都还在酒吧里面上班,现在却已经当起了痴汉。

「……那么,姐姐!」

小狮子乃直直地盯着兔羽,兔羽则冒出冷汗移开了视线。

「大吾君,你还有Switch啊,下次我们来玩喷射战士(注)吧。」

(注:スプラトゥーン,任天堂Switch游戏)

装糊涂吗。这话真的假的啊。

「姐姐!」

兔羽左右摇摆躲闪,而小狮子乃则是怒气冲冲。

(总感觉明白了这两人的关系……)

小狮子乃是被折腾得受不了才来的吧。

「欺骗别人,到了最后全部都撒手不管什么的,给千子家丢脸也得有个限度。」

「……狮狮,今天也很可爱呢?」

小狮子乃的视线冰冷了下来。绝对零度。

「大吾先生,有没有长的棍子呢。最好是前面带尖刺的那种。」

「你先冷静一下。」

没有什么带尖刺的棍子。要是有的话就太恐怖了。

「小狮子乃。能不能先让我和兔羽两个人单独待一会呢?」

可能我本应该更加生气,至少也得抱怨一句。但一看到如同发怒的狮子一般的小狮子乃后,我反倒是变得相当冷静了。

「嗯,我知道了。那我先去叫殡葬车了。」

「不要准备谋杀你的姐姐哦?!」

小狮子乃用如猛兽一般的视线盯着尖叫的兔羽。

「我开玩笑的,姐姐……但还请不要忘记我就是有这么生气。」

小狮子乃离去了。

(……生气了的小狮子乃也太可怕了。)

我再次直直面向兔羽。

(胸好大……?!)

尽管一开始我的思考就被这给抓住了,但我拍了拍脸甩掉邪念。

「啊。大吾君,刚才看我的胸了。」

「我现在已经丢掉邪念了,还能请你不要纠结在这一点上了吗。」

兔羽强调了一下胸,眨了一个眼。这姑娘得有多轻浮啊。

「那么,发生了什么?」

「唔嗯~。」

「从那么高的建筑物飞落而下……」

「啊,这个?」

「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了吧。」

兔羽低声喃喃了一句「没有的话就好」之后。

「不聊为了逃离那个令人厌烦的未婚夫,我欺骗了你这件事真的可以这样过去了吗……」

「啊。嘛也是要说的。」

「我明明在法律之上是你的妻子,却一味地拒接电话不断逃避。」

「……再这么一想,真的很过分啊。」

我这个人,是不是在该出场的时候出场,是不是也能正常地当个法官呢。不,我绝对不要。我肯定不适合在这上面耗费精力。我只想去做些更加无聊的事情。

「但果然飞落的事情得先说。你是被卷入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诶。」

「像是在逃离某个人之类的。没问题吗。」

「………………」

兔羽直直地盯着我,就像是在观察我的表情一般。她的视线非常平静,我根本不知道她在想着些什么。跟可以触摸动物的动物园里的小马(pony)有些相似。

「……你还真是大吾君啊。」

她像是相当开心地笑了。

「诶。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还真是跟我打电话的那个人啊。」

我也这么觉得。她那不顾他人感受的感觉。悠然笑着生活散漫的感觉。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就像是盖着雾与霞一般的感觉。

——这些全部都是,和我通话时的『兔羽』。

「飞落下来,只是,嗯,看到了奇怪的幻觉。」

「哈?」

「最近总是会看到穿护士服的人鱼一样的幻觉呢。我就是想从她身边跑开。」

所以这个人真的是认真的吗。

「……你还真是个不妙的妻子啊。」

幻觉什么的。这么听来还是被人讨债之后跑掉更让人安心。

「啊,我没有吃什么奇怪的药和蘑菇。估计只是过度劳累了吧。」

她似乎毫不在意。不过我相当在意。就算是过度劳累,这也是相当不妙的情况吧?但比起这个,我还有更在意的事情。

「那么~。」

兔羽移开了视线,同时表情有些困扰地低声道。

「要离婚吗?」

「为什么?」

「因为啊。你讨厌我了对吧。像我这种最差劲的人。都已经不想再看到我的脸了吧。啊,还是说向法庭上诉之后判断婚姻无效更好呢。按你喜欢的来吧。」

「啊—。」

的确有这个问题。一回忆起来,就感觉心情相当沉重,但肯定还是有必要交流的吧。我撇开视线,挠了挠头。

「结婚证明书对你来说是必要的对吧?」

「诶。」

「这边的烂摊子,等全部结束之后再解决也行。而且我估计也交不到女朋友。」

「…………」

「只是你别再不接电话了。我倒是没有讨厌你。」

我这么嘟囔着,看着兔羽的脸。她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我。我根本没有想打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不由得停住了话语。

「为什么……」

她的表情十分扭曲,就像是在将散落的词语拼凑在一起一般组织着语言。

「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老好人啊……」

我微微笑了笑。不知为何我感到有些开心。果然她——就是『tuyu』啊。就是我知道的那个人。几百个小时的聊天并非毫无意义。

「打扰了~。」

突然,诗涵进入了我的房间。兔羽因为惊吓,身体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因为我之前便觉得她要进来了,所以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家伙没有一丝掩饰。

「差不多该走了,笨蛋。」

诗涵拉住我的肩膀,强劲把我拉起。

「诶。怎么了。要去哪里?」

听到兔羽这理所当然的疑问,诗涵看上去觉得相当麻烦地皱了皱眉。

「这家伙的骨头折了。正准备把他带到医院里面去。」

「诶?」

「他脸色很差,还汗流涔涔……哈啊。你真的,逞强也得有个分寸啊。」

那是我接住飞落而下的兔羽时的事情了。我脚大概骨折了,腰也闪了吧。我本来是打算先让兔羽冷静下来之后再偷偷去医院来着……的确差不多要到极限了,真的很痛,说实话,一个人走路也不行了。

「我在楼下叫了出租车。走吧。」

我靠在诗涵的肩上架势走路。

「那,那个……诶。」

兔羽像是相当担心地伸出了手。

「没事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完全是直觉,但是一定不会再拒接电话了吧。和她见了面聊了天之后,不知为何我明确地如此感到。『兔羽』就是『tuyu』。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那就再见了。」

小房间之内,只留下兔羽独自一人。

我——千子狮子乃,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胆战心惊。

(姐姐和大吾先生,到底会怎么样呢。)

尽管根据两人的性格,我认为他们不会激烈争吵。毕竟大吾先生本就讨厌争吵,而且姐姐本身就很害怕,在变成这样之前就会逃跑吧。

(……果然,会演变成离婚吧。)

这是最为中庸的判断。

(那么……大吾先生又会变回单身了吧。)

会变成和谁交往都没有关系的身份。那么,我也……

(等等,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用这样的眼光看待才和姐姐离婚的男人,实在是太过不洁了。这是作为人的品性问题。我根本没有去想过我和大吾先生之间的事情。

(不过确实很在意那个『梦』——)

西历1960年的我。作为女仆,手上装着钻孔枪,和穿着护士服的人鱼一般的AI一起浑身污泥地爬来爬去。多么可怕荒唐,像个梦一般的梦。毫无条理也就是这样吧。

(那个梦里的小大吾先生……好可爱啊。)

幼小的我的主人。明明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却依然被他吸引。一定,大概,是喜欢吧。这份恋情,即便我现在已经醒来,依然在黏着在我的心中,一看到他心脏就会止不住地怦怦直跳。

(这一定是误会。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但。)

——生春卷与越南煎饼。还有牛肉米粉。这些料理,1960年的我经常做给主人吃。明明没有做过料理,但我拼命地回忆幼年时吃过的味道进行料理。我想起了大吾大人非常喜欢这些,经常很开心地

吃掉。

(明明现实中的我完全没有做过越南菜。)

为什么能够那么熟练地进行料理呢?难道那是……

(那种事情,是梦。一定……是梦……)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会很困扰。

(如果那就是我们的『前世』呢?如果我的『命运』之人就是大吾先生呢?)

大吾先生可是和姐姐结婚了哦。即便这只是具有其表。即便根本没有心意。

「狮狮~。现在我能进来吗~?」

听到透过房门传入室内的声音,我从猫眼确认对面的人。

「姐姐。」

开了门之后,一个熟悉的高挑女性站在门外。她仍然美得让同性的我也屏住了呼吸。

(……这么看来,我根本没有获胜的希望啊。)

(和我相比,我不过是个小矮子。头发和肌肤是奇怪的颜色,相当可怕。)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吃饭呢。便利店也可以。」

姐姐大人的肚子『咕』地响了一声。

姐姐在米兰风焗饭上洒下大量的芝士粉。这不健康。

「那么,你怎么样?没事吧?」

在Saizeriya(注)特有的气氛之中,我用从酒吧(drink bar)带来的咖啡润了润嘴唇。尽管横滨唐人街之中满是餐馆,但因为是观光街道所以很早就关门了。以为现在还在营业的店铺很少,所以我们去了附近的Saizeriya。

(注:Saizeriya萨莉亚,日本意式餐饮服务品牌。)

「比起这个。」

我盯着她……或者更该说是瞪着她。

「不要再让大吾先生更加困扰了。」

「诶。」

姐姐瞪大了眼睛,震惊了。

「怎么了,你会说这种话真是少见呢。」

「是这样吗?」

「因为,狮狮基本上对别人没什么兴趣对吧。」

被她这么说,让我略微有些说不出话来。的确如此。放在平时姐姐对其他人干什么我都毫不在意。我与大吾先生不同,不会如此轻易地就和他人牵扯上。

「只是单纯大吾先生对我有恩而已。有一宿一饭的恩义呢。」

我说出了就连我自己都感到苦涩的借口。最了解我———千子狮子乃的人,便是这个姐姐——千子兔羽。而这句话就算反过来说也完全相同。

「你还真是和往常一样地恪守礼仪啊。」

「完全不像姐姐一样吊儿郎当。」

就算在那些完全相反的姐妹之中,我们也相当突出吧。发丝纯白的我和发丝纯黑的她。完美主义和洁癖的我与刹那主义随意的她。对于影片的兴趣以及喜欢的歌手等等,全然不同。

我们差的实在是太多,以至于相互之间没有一次能够对得上。但我们都相当珍惜这一份不同。这一点难以理解。因为这并非完全是一件坏事。

「……大吾君,是个怎样的人?」

姐姐用吸管摆弄这碧绿的蜜瓜苏打。

「就算你问我他是个怎样的人也。」

我遇到他也才过了两三天而已,也没有做过什么深入的交流。我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太浅,也难以聊他的事情。要是滔滔不绝地乱说也有失礼数。

(明明1960年代的他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

一边因为这种无聊的误会而苦笑,同时我开口说道。

「他是个很认真的人。认真到像个笨蛋。」

「嗯。」

「照顾人细致过头了。是个老好人。」

「这样啊。」

「还有就是……。」

我稍微有些吞吞吐吐的,不知为何我不是很想跟姐姐说这件事。我有一种希望将这件事据为己有的愿望。但一旦承认这一点,我就像是要崩溃一般,于是我拼命地继续说着。必须继续下去。这近乎义务。

「……温柔得让人觉得是不是脑袋有些问题。」

大吾先生一直都对我很温柔。只有这点确乎其实。

「总感觉你有点像是在说坏话呢。」

姐姐笑了。因为没有办法。我不想在这个人之前说他的优点。

「那么,姐姐你准备之后怎么做呢。」

她脸上少有地露出了困扰之色。相当罕见。这个人一直都无所谓地笑着,对他人的感情视若无睹。但她现在就像是在为他人而烦恼一般。

「姐姐,怎么了吗?」

「该说是有,还是说没有呢。」

我稍微歪了歪头,她继续说道。

「……我曾经以为,如果我遇到了大吾君,一定会被他甩耳光的。」

「太天真了。要是能这么就结束的话那就太好了。这种事情一般来说都是要打官司的吧。」

姐姐说着「狮狮真是严格」,笑了。我一定是无法原谅她所做的事情的吧。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啊。那个人,紧紧只是看上去很困扰地笑了。」

她声音平静地低声说道。

「……只要立刻打我就好了来着。」

总感觉,如果是姐姐就会这么去想。因为她并非是一个会去惧怕表面上的痛楚的人。但她胆小得过头,总是从别人的内心逃离。

「姐姐。不要再接近大吾先生了。」

「诶?」

「你也不好意思再给他添麻烦了吧。你也没有再深入的勇气了吧。」

大吾先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也是我的恩人。我不想再麻烦他了。

「狮狮,你怎么了?真的很不像你呢。」

我们两人性格完全相反,完全无法理解对方。正因如此,也没有抱怨过对方所做的事情。这是我们对彼此的尊重,也是令人舒心的距离感。

「这次你实在是做过头了。你应该知道的吧?」

在我问她之后,姐姐笑了。

「你真的怎么了?啊哈哈——难道说是喜欢上大吾君了?」

她就像是在说老掉牙的笑话什么的一般笑了。就像是「UFO被牛牵走了」这样毫无意义的都市传说一般。

「狮狮,怎么了吗?」

「……你指的什么?」

「因为你在用一种杀人的眼神看我啊。」

我不禁苦笑。

「姐姐,你的被害妄想太强了。」

「别把人说得像是个夸大妄想狂一样。」

「但实际上就是这样吧。你这个不相信别人的秘密主义者。」

「啊哈。你这不是在非难人吗?你这个没有朋友的冷血人类。」

我们两人拌着嘴,但马上又笑了出来。我们的缺点都太多,所以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放心。这是我爱她的理由,而她也一定是一样的吧。

「那个,姐姐。我一直都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

「你是打算欺骗大吾先生的是吧。你是打算利用他对吧。」

「算是吧。」

「那么为什么——每晚上都要和他打电话呢?」

你这人相当怕麻烦,狡猾又十分聪明,极度避免与他人接触。姐姐满脸平静地看向我,一脸无趣地用勺子挖了一口米兰风焗饭。

见到这个,我想,我们果然是姐妹啊。

在返程的出租车中,我叹了一口气。

「石膏绷带也太多了」

「毕竟骨头都断掉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诗涵啪嗒啪嗒地戳着手机回应道。我看向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是社交网络游戏的周回关卡。

这个游戏最近大肆宣传,内容是女孩子拿着枪战斗。

「多谢你照顾我了。」

这次轮到她叹气了。

「你啊。这真的很不妙啊。要是我没有出面的话你准备怎么办?」

「只有『忍住』这一个选项!」

她轻轻地敲了我的脑袋一下。实际上,我一片淤青色的脚即便进行了止痛处理也依然传来一阵阵刺痛。但现在,比起这个,我还有更加应该去思考的事情。

「……我之后该怎么做才好啊。」

我向挚友抱怨道。她冷笑了一声。

「想要说恋爱八卦就找琳去。我会把你导向全部都完全错误的方向。」

「别这么说啊。除了你我没别的人能够依靠了啊~!」

诗涵一脸嫌麻烦地看向我。

「如果是我的话就会全部清算一遍。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然后继续向前。」

「……是啊……是该这样啊。」

她观察着我的视线,低声说了一句「难道说」。

「你还有依恋吗。」

「(吃惊)。」

「我还以为你就是喜欢这种啊!毕竟你喜欢叫茜什么的女人啊。那个性格恶劣的女人!」

「性,性格恶劣也说得太过了吧。而且茜(前妻)不是那样的人。」

她说了一句「倒也是」,皱起了眉。

「因为你……有想被玩弄的愿望啊……抖M啊,抖M。」

「唉,别说了。」

「学生时代,你在工口店铺里面买了一个龟头转子的惩罚

玩具,真是冷场。」

「那,那个是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朋友的,又不是我的……」

青梅竹马正是因此才让人感到头疼。还会清楚地记得我儿时那令人痛苦的回忆啊。

「比起这个,什么都行,给我点建议啊。」

「嗯。那就让我告诉你我在NY学到的东西吧。」

她从出租车的窗外眺望横滨的夜景。

「你应该会说这样的建议的吧。像是顺从自己的内心,或者是比起什么都没做的后悔,不如去后悔做过这类的。」

「嗯。」

「真是无聊的欺骗。」

「怎么了?总感觉你在后悔啊。」

「这也有。到最后到底做不做还是要靠我自己的脑子思考。没有正确答案。应该既会有失败也会后悔吧。没有谁会去采访一个败者,就像是把挑战看做正义一般。就连五岁的小孩子都知道人生相当复杂,可没有简单到能够用微不足道的一句话就解决。」

晏·诗涵冷笑了一下,看起了手机。

「等等。这就完了吗?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向他人征求意见这件事本身——还有请求建议的方法——都再愚蠢不过了。」

这话太过刻薄,完全不像是朋友之间的对话。

「按自己的喜好而生,按自己的喜好而死。就本质而言,除此之外我们做不到任何事情。」

完全不像是她的讽刺理论。这份信念是我所不曾拥有的。我并没有讨厌这个挚友,所以我才和她一直住在一起。

「可能正因为是十分复杂而不简单,所以我才会想要和谁在一起啊。」

「真是个没什么意思的小喽啰啊。」

她淡淡地笑了,点起了手机屏幕。

回到公寓,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我熟悉的房间里,我呼出一口气。

(从早到晚发生了太多,今天可真是不太平啊……真是累死了。)

我立刻脱下裤子,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

「诶。」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我转过头去——后面站着兔羽。

「……原来大吾君是平角内裤派的啊。」

「诶。」

下次轮到我大叫了。我立刻穿好了裤子。

「你,你还在房间里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她摇了摇自己的纯黑的发丝,看向窗外。

「我们姑且,现在,还不是夫妻。」

「……这,是这样呢。」

「在电话里,也没有说过我们一起住吧这样的话。」

「这也是啊。」

「你脚骨折也是因为想要帮助我。不是吗。」

「怎么了?你在说些什么?」」

「嗯。先从最外边的问题开始吧?」

她的笑容相当和蔼温柔,但却无法从中读出她的感情。而小狮子乃一直都绷着脸却很容易明白她感情的起伏。这点她们完全相反。

「——我准备就这样住在这间房子里。」

兔羽就像是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笑了。而我则像个石像一般地凝固住了。

(诶。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因为昨晚我可还被拒绝接听电话了哦。我被欺骗,不应该被她告诉夫妻生活结束了吗。不对,等等。住在这间房子里?在这个狭小的单间之中?和这么一个……美丽的女性一起?这是什么啊。怎么说呢。什么啊。是不是快过头了。

「我,倒是,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她嘿嘿地笑了。

「我也是~。」

你也是吗。

「我还是第一次住在男生的房间里。毕竟我也没有男朋友。会害怕到膝盖颤抖,而且我还是处女。」

「能够用这种直白的目光说这种话啊。」

好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但我们姑且还是夫妻。该说是义务呢,还是说是权利呢。」

「呃。这是那个吗?为了赎罪而做的?」

「嗯—————。嘛,要是说得过头一点,差不多是这种感觉吧……?」

这不是完全没有自信吗。那你在这儿干嘛啊。我完全搞不明白啊。兔羽看着满脸惊讶的我,好像相当害羞地移开了视线。

「因为……大吾君说过,不讨厌我,什么的。」

「这……我虽然是说过。」

「那。是还喜欢着我吗。」

被这么直白地询问,我变得相当惊慌失措了。现在,我更加无可救药地喜欢这个人的性格与容貌了。说实话,我相当留恋。要是有机会的话我想要依靠她。我也知道也太不男人了。但是!但是啊!诶,可以吗?话题推进到这里,真的好吗?!

「……也就是说,兔羽现在还有想要和我度过结婚生活的意愿?」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相当平静。

「我也没有说过想要离婚的话。」

「你不是拒绝接听吗。」

「……这个……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

很多事情是什么啊。虽然很在意,但现在应该去问的更加根本的东西。

「兔羽,喜欢我吗。」

表情平静——并非如此,她的脸上染满了红霞。她拼命地掩饰。现在回想起来,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一直在装表情。

「总,总之!可以对吧!毕竟我们是夫妻啊。大吾君,是不愿意吗!」

你是在这里发火的吗。我相当不知所措。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啊?!但是,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也就是说并非完全没有希望……?)

仅仅只是因为我完全被兔羽所欺骗,我就认为她对我完全没有感情了。但是就眼前所见,似乎并非如此。我不知道她的想法。

(和我的结婚,难道不是为了和『未婚夫』分开的借口吗……?)

一无所知,但总感觉不能在这里拒绝她。

「可以。毕竟我们是夫妻啊。只要相互喜欢住在一起就可以了。」

兔羽小声地嘟囔了一句ok。声音平静,表情也平静。但果然还是满脸通红。我想,就是这点很好。

「那么,大吾君。我们就立刻……」

「什么?」

「一起洗澡吧。」

这个妻子,还真是个不妙的人啊。

Kapon,这种经常在动漫或者戏剧之中听到的洗澡的拟声词,到底是什么呢?我在换衣间之中颤抖,而另一边兔羽则是表情平静,像是理所当然地站着。

「好。那么大吾君。首先从上面开始脱。万岁。」

「那,那个。真的吗?现在,认真的吗,兔羽?」

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地歪了歪头。

「因为是我让你骨折的啊。要是你一个人进了浴室滑倒了可就出大麻烦了。」

「那个,我相当害羞诶。」

兔羽软软地笑了。

「我也是~」

无敌吗。

「说实话,总感觉这很H啊。我快要害羞死了。我的心脏怦怦直跳。」

「……不过与之相比,看你的表情好像相当有余力啊。」

「才没有。电影里淋湿的情节我也会快进掉,相当不擅长。」

她边说着,边软绵绵地笑着。到底是个多么莫名其妙的女性啊。

「啊,但是大吾君。住在一个房间里我希望有些事情你能遵守。」

「什么。」

「不要有H。」

「诶。」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难道说你是在渴求吗。」

呃,渴求什么的倒是没有。但是内心肯定是相当期待的。毕竟是男人啊。

「……因为……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她满脸通红地低声嘟囔道。看到这一点,我总感觉明白了。

「难道说,兔羽你……」

「什么?」

「意外地很害怕?」

「哈?你是杂鱼吗?」

「可以摸胸吗。」

「什什什什什。」

兔羽变得满脸通红,拉开和我的距离。

「……放马过来吧。在你袭击的瞬间,我会给你一记直拳把你下巴打碎。」

相当普通地伸出手来了。

「咿呀—————!!」

兔羽哭着跑掉了。

(……为什么作为一个人会这么脆弱啊。)

借此机会,我赶紧脱掉衣服进入了浴室。

「呼。」

泡在温热的热水中,我松了一口气。为了不让石膏被打湿,我把脚从狭小的浴缸之中伸出。下一刻,百叶窗与浴室的门被打开,黑发在我视野中摇晃。

「……是为了把我赶出去才吓我的啊。」

「咿呀!等等,别进来啊?!」

「把自己的妻子当成有害的野兽驱逐是什么想法啊,我是浣熊(注)吗。」

(注:浣熊在日本属于有害动物。)

「就算被拒接丈夫电话的妻子先这么说也。」

她低声说了一句「稍微等等哦」,回到了洗漱间。怎么了?我发生就察觉

到那边响起了衣服摩擦的声音。这家伙真的假的啊。难道说是在脱衣服吗。

(等等等等。我实在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

浴室的门突然开了。

「至少让我给你擦背吧。」

「……你这副打扮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潜水衣。这个干得很快。」

为什么要穿这个啊。不如说至少穿个泳装啊。但我还是稍微读出了一点这种情节。尽管我想了很多,但我该是咕噜咕噜地潜进了浴缸之中。

要说人类在睡眠时使用的东西,那就是大家都知道的被子。

「从这里到这里就是我的领地。要是进了这里就是开战了。」

兔羽穿着可爱的呃睡衣,却露骨地表现出了警戒心。

「……要是这么警戒的话,不用在这里住也可以的。」

「因,因为……我,我还是妻子啊。妻子和丈夫要一起睡的。」

妻子,是吧。你刚才对我说了你是妻子是吧。

「不过我觉得妻子不会声明被子的领土就是了。」

兔羽到底是基于何种考量才会说出要在这里住下的这种话呢?说实话,我完全不知道。不过无私地照顾我起居这一点还是相当感谢。

「我姑且先说一句,兔羽。就算现在你被袭击了也没法抱怨一句话。」

「我,我叫警察。」

「……理由是什么?自己熟睡的时候被丈夫袭击了?」

「啊呜呜呜。」

她目光躲闪了。这个人相当不擅长与人争论。

「没事的。我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在你的情绪冷静下来之前,我都不会做让你害怕的事情的。」

「……大吾君。」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

「——你还真是被我的魅力迷醉了呢。」

「诶?」

「成为一个有罪的女人真是抱歉呢。我实在是可爱过头了呢……我懂。」

「…………」

「明明都被我那么任性地对待了,却还是这么温柔。而且还是对拒绝接电话准备一生都准备逃避你的女人哦?你还真是喜欢我呢。真可爱啊……」

我是不是认真讨伐一次这个妻子会比较好呢。

「但是我,还在被自己的感情所迷惑!因为『你是真的想结婚吗?』而害怕!所以再让我稍微折腾一下吧。拜托了!」

「还有这么乱来的请求啊。」

倒不如说『真的想要结婚吗?』到底是什么啊。

「已经做过了啊!我在法律之上已经娶了你了啊!!」

「……嘛,嘛。虽然是这样。虽然是做了你的妻子了。」

兔羽扭扭捏捏地转动着自己的刘海。这如小动物般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可爱,我再也说不出什么。关键是她说得没错。

「……总之先关灯吧。」

她低声嗯了一下。我们背对着钻进被窝中。我们脚趾相互接触了一瞬,她的身体便狠狠地颤了颤。是因为在紧张吗。从我背后可以听到她的呼吸不规则且相当轻。是因为是第一次和男人在同一间房间里睡觉吧。

(明明都这么害怕了,却为什么还要提出住在我家里呢。)

越是去思考,越是无法理解。但我拼命思考着,难道说——我这么想到。

「我,觉得兔羽。」

「嗯?」

「姑且……作为我的妻子,真好。」

背后没有再传来声音。实在是相当安静,只能听到外面醉汉叫喊的声音。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一分钟左右一直无言。突然,她嘟囔了一句。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

现在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无法测量。还有不得不去交流与决断的事情。

但是,我们面向的方向说不定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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