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封典礼结束后,接下来就是参加记者会和宴会。既然我已成为代表帝国的颜面之一,于公开场合正式宣布此事与亮相自当是不可少。毕竟我都取得名为七星的广告招牌,为了有效利用这个优势,我打算认真尽责地逐步完成一切程序。
不过──
「等等,蛇──不对,诺艾尔•修特廉,我有事要跟你谈谈。」
当我准备离开宫殿时,突然被一道声音喊住了。
尽管我未曾见过面前的美男子,但我一眼就认出他的身分。此人的容貌和皇帝菲力克斯三世颇为神似,但又有别于皇帝,脸上充满活力和野心。那头金色长发便是代表皇族纯正血统的特征。这位穿着一身华丽的宫廷礼服、单单站姿就显得既高雅又充满威严的男子便是凯乌斯第二皇子。
「凯乌斯殿下,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我行完礼后,凯乌斯用下巴指了指与正门反方向的走廊。
「这里有太多闲杂人等,我们去那边谈。」
凯乌斯下令的同时,贴身护卫们迅速挡在我的身后。看来是由不得我拒绝。
他大可不必多此一举,反正我也没打算开溜。
我先是双肩一耸,然后就尾随凯乌斯来到面朝二楼庭园的会客室。这间也是用来招待贵族当作宴会厅的会客室非常宽敞,墙上挂了多幅名画,另外房间里还站着一名状似专门服侍凯乌斯的中年管家。
「坐吧。」
我听从这简短的指令坐于沙发上,凯乌斯也于对侧的沙发就座。护卫们则是站在周围,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你先看看这份文件。」
凯乌斯使了个眼神,管家便在桌面上放下一份厚重的文件。我拿起文件确认完内容后,忍不住笑了一声。
「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里头都是你必须支付的损害赔偿金,你必须为自己在去年年末引发的那场骚动负责。」
文件里条列着无数的项目和数字,其共通点就是皆为我与约翰一战所造成的损失。凯乌斯的意思是,无论是城镇遭约翰袭击的重建费用、经济损失以及铁路计画推迟的损失,全都必须由我负责承担。
「关于这些损失,理当已用人鱼镇魂歌解散后的资金来填补了吧?」
面对我的质疑,凯乌斯摇摇头笑说:
「此话差矣,那些都只是暂时由国库支出。毕竟人鱼镇魂歌的财产已被国库接收,所有权自然是属于国库而非人鱼镇魂歌,更何况此番损失皆属你和约翰造成的,因此由你们双方平均分担赔偿金为此事负责才合情合理。可是身为其中一名当事者的约翰已成故人,所以我命令你必须全额赔偿──总金额是三千五百亿菲尔,麻烦你一文不少地把钱交出来。」
说起三千五百亿菲尔这笔庞大的金额,恰好与我把铁路计画相关公司的股票卖空后获利的数字完全一致。这笔钱大部分都被我拿去投资沃尔冈重工业当作事业援助金,按照当时签下的契约,公司得回馈每年收入的百分之一──粗估的获利金额大约是五百亿菲尔。
简言之,凯乌斯打算从我手中夺走上述权利,并非单纯想拿钱了事。他想从经济面来削弱我的实力,再把我收为自己饲养的狗。
既然如此,我的答覆只有一个。
「实在是非常抱歉,我不能服从这项命令。」
凯乌斯的眼神随即变得相当锐利。
「你身为堂堂七星之一的团长,难道还想规避责任吗?」
「责任?此事若要追根究柢──」
我从怀里取出一根菸,含在嘴上并点火。
「哎呀,失敬,都忘了要先征得殿下您的同意。我方便抽根菸吗?殿下。」
「哼,你自便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呼出一口烟,接续先前没说完的话语。
「──关于约翰的那场袭击,政府对外宣称是神秘武装集团所犯下的大规模破坏行动,但犯人其实是人鱼镇魂歌。而下令隐瞒真相的人正是您吧?凯乌斯殿下。」
「你想拿此事来威胁我吗?那我可以告诉你这是在白费力气,究竟世人会相信谁,想必你也很清楚吧。」
「这倒是未必吧?只要我方抵死不从,我相信是自己比较占优势喔?倘若您想来一场互揭疮疤的恶斗,我很乐意奉陪到底,就让我们来较量看看谁比较有毅力吧?」
凯乌斯的目的是想掐住我的脖子,逼我愿意屈服于他,要不然没必要像这样找我当面谈判。基于此因,其本意绝非是想与我正面开战,况且当前正面临冥狱十王的威胁,哪有余力做这种蠢事。
纵使凯乌斯贵为帝国皇子,但由于我已看出其目的──以及他最不愿见到的结果,也就有充足的筹码可以与之谈判。
凯乌斯见我没有一丝屈服的意思,懊恼地眉头深锁。
「你觉得自己能办到吗?」
「这是自然,我一直以来就是用这种方法取胜的。」
我整个人躺靠在沙发上,扬起嘴角直视凯乌斯。
「臭小子,你再无礼也该有所限度!」
这声怒斥并非出自凯乌斯的口中,而是来自一旁的管家。护卫们也即刻回应管家的怒气,纷纷握住手边的武器。
「即便身为七星,终究只是一般民众,现在竟敢如此藐视殿下!?凭你这等货色,完全可以当场处决!」
「有种就来试试看啊,死老头。」
我恶狠狠地瞪向管家。
「你说我藐视殿下?像你这种罔顾高贵殿下的用意,擅作主张出面叫嚣的家伙岂有资格说这种话。少在那边自打嘴巴,臭老头,还是你痴呆到误以为自己才是殿下啊?」
「咦!你、你你你、你这家伙!」
「假如你坚持自己是忠臣的话,就给我乖乖闭上嘴巴。我正在交谈的对象可是凯乌斯殿下喔。」
管家气得面红耳赤,甚至愤怒到说不出话来。
「够了,如蛇所言,这里没你插嘴的份。」
凯乌斯叹了一口气说完后,管家沮丧地低下头,默默地退到后面。护卫们也效仿管家的动作往后退开。
「……你真是一如传闻所言,难道你都将恐惧视为无物吗?」
我听完凯乌斯的话语放声大笑。
「恕我冒昧,殿下,您的问题并不适当,毕竟会屈服于恐惧之人无法胜任探索者。正因为我们能凭借自身的意志来支配恐惧,才得以具备不同于他人的非凡力量。」
说起探索者和一般士兵之间的差别,实际上是前者都比较容易拥有更高的战斗能力。原因就在于职能升阶是必须凭借自身的力量去突破瓶颈,反观士兵受限于名为军方的这个框架底下,也就难以达成此事。基于此因,国家会尽量尊重探索者的独立性,而且经常录用优秀的探索者担任军方要职。
凯乌斯之所以想在我的脖子上套项圈,到头来也是因为渴望得到优秀的部下──十之八九是想用我来取代约翰。
「这场闹剧是时候该结束了。殿下,我明白您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因此我只想说一句话,那就是我不需要项圈。」
「喔~」凯乌斯双眼微眯。
「按照你不为人知的各种恶行,我认为比起项圈更需要一副脚镣。不过这是我单方面的看法,就来听听你有何见解。」
「此事非常简单。」我接着把话说下去。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我想证明自己是世上最优秀的探索者。为了达成此目的,自然不可缺少相对应的试炼──也就是所谓的敌手。这当然包含将于近期内降世的冥狱十王,甚至是邻国的罗达尼亚共和国以及圣导十字架教会,我都非常乐意与之交手。」
「你……」
凯乌斯听到这里不禁倒吸一口气。
「我们的敌人不只是恶魔(beast),就算顺利击败冥狱十王,仍有许多人会趁机盯上陷入疲乏的帝国,想必殿下也为此感到担忧吧。不过您请放心,只要有我在此,就会排除一切降临于帝国的灾祸,毕竟亲手杀死约翰的我才是『最强』存在。」
凯乌斯肯定也对约翰真正的实力非常清楚,因此他会明白我这番话绝非虚张声势,而是一切属实。
「你提议的竞技大赛,就是为了向公众证明这点吗?」
我点头回应凯乌斯的提问。
「如果竞技大赛顺利开办,帝国上下便会明白我才是最强之人。」
「众目睽睽之下可是无法耍小手段喔?」
「我并不需要耍手段,一旦时机成熟,殿下您自会明白。」
我如此断言后,凯乌斯稍微停顿了一下才点头回应。
「好,我就相信你的说词。赔偿金一事到此为止,至于召开竞技大赛,我会改日向陛下建言。不仅如此,从人鱼镇魂歌那里接收来的飞空艇也将转让于你。」
「殿下突然变得如此慷慨,究竟是什么意思?」
面对如此质疑的我,凯乌斯的脸上浮现出傲慢的笑容。
「若你真是我国不可或缺的人才,提供这点资源并不足挂齿。不过你也明白
吧?一旦我认定你已毫无利用价值,就会毫不留情地舍弃你。」
「这是当然,我也不打算成为别人养的狗。就让我们以合伙人这种健全的关系来交流吧。」
「合伙人吗?这的确是非常美妙的关系。」
凯乌斯看着我继续说:
「那么,我想提出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条件并非对你不利,纯粹是为了与你缔结立场对等的合伙人关系,才想正式封你为贵族。」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才勉强将差点脱口发出的惊呼声咽了回去。
「……这我就不懂了。即使不必特地封我为贵族,单以七星这个立场就相当足够,重点是您也不愿让外界察觉我们的关系吧。」
「这也仅限于目前。一旦冥狱十王降世,帝国内必将动荡不安。既然如此,趁现在提升你的权限,日后或许能带来帮助也说不定。」
凯乌斯笑着说出的这番话,百分之百是有所企图,就这么答应会非常不妙。话虽如此,假如拒绝的理由欠缺说服力,凯乌斯也不会轻易作罢。
他到底有何用意?
当我陷入思绪仍在寻求答案之际,凯乌斯已将右手伸了过来。
「就让我们成为彼此最佳的合伙人吧。」
既然身为堂堂皇子的凯乌斯主动想握手,我也不便轻易推辞。要是太不给他面子的话,今日一事必会成为彼此心中的芥蒂。
毕竟凯乌斯经此一事已将我视为威胁,依照手边的讯息来判断,我继续坚持己见是弊大于利。一旦彼此的关系失衡,凯乌斯恐怕就会不择手段来对付我。
──这下子也没办法了。
于是我正面回应凯乌斯,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殿下,这样当真妥当吗?」
诺艾尔离开后,管家忧心忡忡地向凯乌斯提问。
「您不光是选择信赖此人,甚至答应封他为贵族,这等举动已形同越权了。」
凯乌斯听完反而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情况其实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吗?」
「没错,我并非有益于他才决定赋予他贵族的地位。」
凯乌斯边笑边说:
「确实正如蛇所言,我们的敌人不只是恶魔。打算扩张势力的罗达尼亚共和国,以及本是宗教团体却打算从内部支配帝国的圣导十字架教会,都在暗中不断增强实力,虎视眈眈地等待机会。如今我已失去约翰,为了与之抗衡,如蛇那般狡猾又强悍的探索者对我而言是不可或缺。」
不过凯乌斯补上一句但书,神色狰狞地将目光飘向窗外。
「但是蛇太危险了,必须在与他合作之前先拔掉其獠牙。」
经由宴会与记者会,岚翼之蛇跃升七星之列的消息已传遍帝国。虽然让创立才半年左右的战团成为七星一事引来不少批判,却有更多人对此表示赞赏,赞助商的数量同样是与日俱增。原因是冥狱十王即将降世,民众都在寻求一名全新的英雄。
再加上我是不灭恶鬼(over death)的外孙,是昔日打倒冥狱十王之一•银鳞之悲叹川的外祖父唯一的血亲,因此有不少人认为我率领的战团成为七星乃是命中注定。
就连坚信命运只能靠自己开创的我,都不由得从中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帮忙引导,更别提那些懵懂无知的一般民众,他们简直将此事视为神迹。
不过这局势正合我意,因为天底下没有比这种轻信神鬼之说的愚民更容易操弄,此类传闻将有助于实现我的野心。
可是,并非所有发展都如我所料。
「那个死皇子居然给我来这套。」
位于战团基地内的我,将手中的报纸一把甩在桌上。
这篇报导是关于凯乌斯召开的记者会,他对我这位促使岚翼之蛇升为七星的团长赞誉有加,为了奖励此等伟业而公开宣布要将我封为贵族。
以上部分是没问题。虽说我是百般不愿,但这终究是当初谈好的条件。问题是接下来的内容,竟然提到了连我也不知道的自身血脉。
『为了册封爵位,经调查诺艾尔•修特廉的户籍之后有了惊人发现,其外祖父布兰顿•修特廉,这位家喻户晓的大英雄•不灭恶鬼,其实是不幸意外身亡的大贵族贾斯帕尔•德•柯雷托尔的私生子。』
如此令人错愕的真相,外祖父对我却是只字未提。
『由于布兰顿是私生子,并未被登录于柯雷托尔家的家谱内,但由于其父亲贾斯帕尔的厚爱,根据户籍记载是愿意承认自己身为布兰顿的生父。换言之,两人有着正式的亲子关系。贾斯帕尔将自身的高贵血统传给布兰顿,布兰顿的血脉则由诺艾尔所继承。』
关于户籍部分,全是凯乌斯瞎说的。我曾基于好奇确认过自己的亲属关系,里头根本没出现贾斯帕尔这个名字。由于外祖父是非婚生子女,因此我能肯定只有记载其母亲──也就是外曾祖母的名字而已。
但外祖父是贵族的私生子一事恐怕不假,理由是我也多少有些头绪。明明外祖父生性暴躁,行为举止却莫名高雅,从前的我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不过加上凯乌斯的发表来推测,外祖父确实很可能是贵族的私生子。
『由于柯雷托尔领地目前没有继承人,因此暂时由周边领主分担管理,而这片土地如今终于能迎来真正的主人,诺艾尔•修特廉确实够格成为当地的新领主。对于高贵的血统能成为全新七星一事,第二皇子是衷心给予祝福。』
居然说我是柯雷托尔领地的领主?我不清楚当年情况是怎样,偏偏该处现在只是个乏人问津的穷乡僻壤。成为这种地方的领主是一点甜头都没有,不难想像得倒贴钱才有办法经营下去。
不对,这部分的问题不大,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期待受封贵族能得到什么好处。真正令我头疼的事情,是凯乌斯将我的身分公诸于世。
「呵呵呵,这情况真叫人伤脑筋呢。」
站在我身旁的男子参杂着笑意说:
「真不愧是凯乌斯殿下,漂亮地让事情演变成你最不乐见的情况。尽管现在这么说只是放马后炮,不过你当初应该处理得更圆融才对。」
我将视线移向男子身上。这位相貌英俊的银发男子,露出一张调侃的表情低头俯视我。
「凯乌斯殿下的这一手,害你从『民众的英雄』变成了『贵族的英雄』。若以平民身分表现优异晋升为贵族,对平民来说是一则为人津津乐道的英雄故事,不过本就拥有贵族身分的人再重新成为贵族,在民众眼里只是一出闹剧罢了。」
男子淡淡说出的这段话,我听完是有苦难言地点头以对。
「对外坚称自己并不知情,民众也不会领情。即使证实凯乌斯是信口开河,成效与付出的劳力也不成正比。况且凯乌斯在妨碍我的同时,仍守信地让政府批准开办竞技大赛。」
我在昨天收到通知,并约好日后会和凯乌斯一同出席记者会。正因为如此,我以此事为由与凯乌斯发生冲突,对我而言并没有好处。
「更何况这件事所言不假,你的外祖父确实是贵族的私生子。」
「……这我知道。」
面对局势不佳的现况,我忍不住发出叹息。
「你至今透过诸多胡来的手段,沿着最短捷径爬向顶点,民众将你誉为新世代的英雄,可是当你流有贵族的血脉时就得另当别论,因为会有许多人纷纷跳出来质疑你从一开始就是在贵族们的簇拥下平步青云,再加上你至今做过许多容易引人非议的事情,反对声浪自然也会居高不下。」
「一如既往那样利用报社操控民意也非常危险。就算你之前是以金钱与暴力来控制这些人,但他们并非单纯怕我才这么听话,而是内心期盼着同为平民的人能闯出一片天。如今我流有贵族血脉一事已广为人知,他们就没理由继续顺着我。换言之,天晓得他们何时会翻脸不认人。」
对手仅凭一招就让局面彻底翻盘,接下来恐怕会碰上许多阻碍,偏偏我除了得应对上述阻碍以外,还要做好竞技大赛和冥狱十王一役的准备,想想还真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天大的坑呢。
「我看你倒是挺乐在其中呢。」
男子一语道破我的心思。
「我乐在其中?听你在胡说。」
「不对,你的确是乐在其中,因为你早就看出凯乌斯殿下会成为你的阻碍。而且你自己也说过,你渴望找到一个能令自己满意的对手。」
「我承认凯乌斯在狡诈上是颇有一套,但他终究不是我的对手,谁叫他需要如我这般的人才,所以才想透过打压来迫使我乖乖听话。」
男子见我摇头以对,就这么加深脸上的笑意,探头窥视着我的表情。
「你真是个孤独的人,只懂得透过斗争来证明自身的价值。」
「这句话也能套用在你的身上吧?」
我回嘴后,男子愉悦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没错!我跟你是同类!所以──
」
接着他突然换上一道怜悯的眼神望向我。
「关于你梦寐以求的『绝境』,我是衷心期盼能够成真。」
「哼,无须你在那边鸡婆。」
在我轻笑出声的同时,恰好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是雷翁,现在方便进去吗?」
「嗯,进来吧。」
在得到我的同意后,副团长雷翁推门走了进来。当他一走入室内,却是神色困惑地观察周围。
「诺艾尔,房间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啊,这里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而且你也没听见交谈声吧?」
「是、是没错啦,不过我明明有感受到其他人的存在……」
面对歪着头喃喃自语的雷翁,我不禁笑道:
「难道你忘了这里以前是个怎样的地方吗?」
雷翁听完我的提醒吓得脸色发青。
「你、你别开这种玩笑啦。」
他先是叹了一口气,便重新把目光对准我。
「所有成员都已至会议室集合,现在只缺你一人。」
「明白了,那我就赶紧去宣布接下来的方针。」
我从座位上起身,在雷翁的陪同下步出办公室。
「──以上就是战团的现况。」
关于岚翼之蛇所面临的局面,我简单明瞭地对身处于会议室内的战团成员们解释一遍。诸如已正式获准开办竞技大赛,以及凯乌斯造成的妨碍。亚儿玛、昊牙、雷翁和修格在听完我的说明后,纷纷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
「看来凯乌斯殿下对团长是情有独钟呢。」
语毕,修格以中指推了一下脸上的眼镜。
「而且是真的被他套上一条项圈。」
我面露苦笑的同时,替自己点上一根菸。
「此人比我想像得更为棘手。」
「受欢迎的男人还真辛苦呢。」
从旁插话的亚儿玛,脸上挂着一张揶揄的笑容。
「虽说我早就知道诺艾尔是个充满魔性到连男人都能吸引的美少年,但你拥有贵族身分就很令人震惊了。毕竟你的言行举止并没有给人这种感觉,反倒更像是黑帮老大呢。」
「「「就是说啊。」」」
另外三人点头同意亚儿玛的话语。
「我说你们啊~……」
我发出叹息并顺势呼出一口烟。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喔?眼下的情况被凯乌斯这么一闹是有些严峻。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让竞技大赛如期举办。」
「这我知道啦,不过……」
亚儿玛用食指抵着下巴,歪着头说:
「这不像是诺艾尔你会犯下的失误……难不成这也是后遗症?」
其余三人一听见亚儿玛的提问,全都显得有些紧张。
「没那回事,单纯是凯乌斯相当优秀。」
即便我开口否认,在场众人依然没有因此放心。
与约翰一战的结果,就是我失去大量的寿命,粗估只能再活十年。当然我并没有对此感到后悔,理由是我除了这么做以外完全无法打倒约翰,幸亏最终顺利取胜才有了现在的局面。纵使付出庞大的代价,但也获得与之相符的成果。一切情况都在我的预测范围内。
「难道我说的话这么不可信吗?放心,自从升上A阶之后,我的身体状态远比以往好上许多,相信看在你们眼里也是如此吧。」
我并没有撒谎,自身的健康状态确实非常好。多亏升阶,我的身体素质有得到提升,进而降低大脑的负担。亚儿玛、雷翁以及修格都点头接受我的说词,但唯独昊牙是神色痛苦地臭着一张脸。
「昊牙,你若是有意见的话就尽管说。」
「……没有啊。」
昊牙状似相当不悦地甩下这句话,随即将脸撇向旁边。自先前一战结束后,他就一直是这副调调,似乎是对我不惜牺牲寿命应战一事感到相当不满。虽然他这种态度令我有些恼怒,不过我并未多加理会,继续把话说下去。
「总而言之,不必担心我的身体状况,眼下的重点是竞技大赛。关于这方面的准备,目前是交由菲诺裘来监督。至于警戒和现场作业人员,也是由巴尔基尼帮负责调派。」
「全权交由疯狂小丑(mad pierrot)处理真的不要紧吗?」
我点头回应雷翁的提问。
「嗯,其实巴尔基尼帮所隶属的路基亚诺帮,本就是与皇室挂钩的黑帮。相信他们不会事到如今才跑来抱怨,而且这种工作也算是黑帮的本业。」
「这方面我可以理解,不过我是担心──」
雷翁摸着下巴露出沉思的神情。
「路基亚诺帮的权力平衡。一旦这次的竞技大赛筹办成功,担任执行委员的菲诺裘不只会获得庞大收益,更能以功臣之姿提升他在黑帮内的地位。身为直属帮主之一的他,有机会就这么直接成为总帅的继承人,意思是其他的直属帮主有可能会从中作梗吧?」
「你有这样的担忧是非常合理。」
我点头认同雷翁的说法。
「关于这件事,老实说我也并非完全放心。尽管那个人妖夸口说无须借用我的力量就能完成任务,但若是其他的直属帮主在打歪主意,他将会陷入相当艰难的局面,而这也绝非我所乐见的。」
我并非对菲诺裘没有信心,反倒是十分看好他的能力,所以才表示愿意相信他。
问题在于菲诺裘太过优秀,他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四处树敌。一如雷翁所担忧的情况,假如竞技大赛安然落幕,他在黑帮里的地位将坚若磐石,可说是会把其他竞争对手远远抛诸脑后,呈现一枝独秀的局面。
也就是说,其他对手能阻止菲诺裘独占鳌头的机会就只剩现在。
「路基亚诺帮将于近日召开干部大会,到时就能确认其他直属帮主的想法。无论是安分地待在菲诺裘之下或选择抗争到底,一切答案都会揭晓。我是有委托情报贩子帮忙打听,但终究很难掌握一个人的心思。」
「倘若有人选择抗争,就由我们负责处理吗?」
听完雷翁的提问,我不禁睁大双眼。
「我真意外你会想介入与黑帮有关的事情,难不成你跟他们有仇吗?」
「没那回事!我与他们无冤无仇!」
尴尬一笑的雷翁矢口否认。
「不过事已至此,总不能任由他人来妨碍我们的计画吧?虽然我是很排斥介入黑帮之间的斗争,可是我已做好在必要时得弄脏双手的觉悟了。」
「喔~看来你是真的转性了呢。」
我直视雷翁的同时,也在菸灰缸内捻熄吸完的香菸。生性认真到近乎死板的雷翁,如今居然主动请缨愿意弄脏双手。
老实说我不觉得这种态度能称之为成长。现在的雷翁并非当真懂得变通,而是历经人鱼镇魂歌一战和就任七星之后,心态变得十分躁进。如果他没能冷静下来,甚至会有迷失方向的风险。
偏偏我一直以来都是采取不太正派的战斗方式,由我提醒他恐怕会造成反效果,因此我只能在内心吐槽这次之所以会陷入死局,一切都怪自己平日素行不良。
「若是当真介入这场斗争,就会需要借用你们的力量。我之前也以言语激励过菲诺裘,要他做好觉悟。可是因为凯乌斯使出的阴招,我现在其实是不太想做出太招摇的举动。」
「说得也是,恐怕难以像之前那样息事宁人……」
「因此以暴力来解决是最终手段。尽管多少会比较麻烦,但最好是透过交涉来避免争斗。我的目标是让菲诺裘成为路基亚诺帮的下任总帅,想尽可能避免容易在日后留下隐患的暴力手段,除非是可以一口气铲除所有的碍事者。毕竟那家伙成为总帅之后,要是导致内部分裂的话也就毫无意义了。」
「这真有诉诸暴力以外的解决方式吗?」
「有,简言之就是让其他直属帮主愿意承认,够格成为下任总帅的人就只有菲诺裘即可。至于实现上述理想的剧本,已经存于我的脑中了。」
我如此断言后,雷翁点头同意。
「好的,这部分的决断就交给你了。」
「接下来我会相当忙碌,偏偏又有来自探索者协会的讨伐委托得处理,所以我应该无法坐镇指挥,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雷翁。」
「嗯,包在我身上。」
由于岚翼之蛇成为七星,从此之后便会接到比以往还多的讨伐委托,反之就是承担的责任也会越重,假如讨伐数量无法达标,处罚就是被褫夺称号。不过亚儿玛经过人鱼镇魂歌一战晋升A阶,依照她目前的战力是撇开我也能猎杀高阶恶魔才对。就算光靠他们无法战胜魔王(lord),重点是魔王也不会如此频繁地降临于人界。
「话题回到竞技大赛上。关于细部规则,刚刚发给各位的资料里都有写到。」
我用指头敲了敲放在桌上的书面资料。
●赛者仅限于帝国公认的战团成员,并且一个战团最多只准两位成员报名。
●可以使用的技能上限为两种,并且需要提前申请。
●
参赛者能够携带武器,不过武器尺寸是以单人可以挥动为限。
●竞技大赛采淘汰制,不会有影响战斗的裁判出现于场上。
●参赛者宣布认输、倒地后无法于十秒内起身、无法继续战斗或出界时就算落败。
●参赛者若在对手无法战斗的状态下继续追击,将直接失去参赛资格。
「大赛规则基本上就是这六项。规则的目的是为了防堵他国特务,而且在限制报名人数之后,也能够彻查参赛者的来历。目前获得帝国承认的战团,包含七星一共是七十二个,意思是最多会有一百四十四名参赛者。大赛分成预赛跟复赛,预赛是七星以外的参赛者都得参加。」
「以战斗次数来看,这对七星以外的参赛者很不利吧?」
我摇头回应修格的质问。
「没那回事,毕竟他们有更多机会可以大显身手,真要说来反而是赚到了。」
「此话怎说?」
「这场竞技大赛并非单纯让人一较高下,也是进行与冥狱十王一战的军事演习。当然上场次数越多会越疲惫,又会将自身技能暴露在其他对手面前,可是顺利留下成果的选手就算于中途淘汰,依旧能在冥狱十王一战里获得重要的职务。原因是战场上需要的战力并非仰赖好运晋级的赢家,而是身处在任何情况下都有能力一战、名副其实的探索者。」
「原来如此,这的确很有道理。至于规则限制所有人都只准使用两种技能,也是基于这个理由吧。」
「正是如此。」我点头回应。
「这条规则可以用来确认选手在有限的技能下如何应战的适应力,以及推测对手会使用何种技能的洞察力。当然另一个目的也是为了维持比赛的公平性。」
「公平性……虽说至今有许多人都想促成这场赛事,但实际上是你首开先例。说起促成竞技大赛的头号关键『能代为承受伤害的装置』,你在开发上肯定花费莫大的资金吧?」
「是啊,不过这是必要的投资。」
至今之所以无人举办探索者的竞技大赛,就是因为大家都担心选手会在比赛中受伤。毕竟本业是与恶魔战斗,岂能在跟人切磋时遭受无法执行讨伐委托的伤害,因此才迟迟没能开办。
让这个问题迎刃而解的关键,就是我投入大量资金让赛事得以实现的特殊装置──『方尖柱(Megalith)』。
以恶魔为素材制成的方尖柱会设置于擂台附近,替连线的选手承受所有伤害。尽管仍有承受极限,不过选手和柱子连线的期间是近乎无敌。
若是达到柱子所能承受之伤害上限的八成,与之连线的选手就会无法动弹,也就是所谓的无法战斗状态。之所以限制在八成就中止比赛,是为了避免选手在无法战斗后又遭受追击而负伤。
万一柱子达到极限时,不只是与该柱连线的选手,包含对手也会被强制变得无法行动,而这实际上就是裁判喊停机制。
「这本是基于军事目的开发的装置。我在黑市买下这东西,然后委托菲诺裘将此物修改成能运用在竞技大赛上。」
「这东西不能活用于与恶魔之间的战斗吗?」
「不能。」我直接给出答案。
「装置本体并不是柱子,而是整座擂台,柱子就只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此装置过于巨大,而且与其庞大的体积恰恰相反,有效范围和伤害承受上限都很差。换言之,除了类似这次比赛的利用方式以外没有任何用途。」
「原来如此,怪不得此研究会受挫,最终经由黑市落入你的手中。」
「正是如此。另外为了把此装置打造成竞赛专用,我有加入多个特殊设定。那就是即使能代替选手承受伤害,不过产生的痛觉和冲击却会保留。倘若手腕被剑砍中,就会感受到相应的疼痛,并且产生局部的麻痹效果。上述情况将持续到与柱子中断连线为止。如果内脏受损就会产生更严重的影响,但这些都将落在不会对生命活动造成影响的范围内。基于此因,就算柱子还可以承受伤害,但选手若是自知无法继续战斗,最好还是直接认输。」
「中毒呢?」
这次提问的人是亚儿玛。
「中毒造成的影响也会反映出来。尽管无法类似实战那样直接注入人体,不过柱子在感应到毒素之后,仍会引发相对应的不适感。」
亚儿玛在听完我的回答后,开心地握起拳头。
「太好了!那我将会是最强的啰!」
亚儿玛的职能(job)是【斥候(scout)】系A阶的【死徒(death)】,此乃具备其他职能难以并驾齐驱的高机动力,擅长以下毒为首等各种即死攻击的战斗型职能。基于竞技大赛的性质,身为【死徒】的亚儿玛可以运用压倒性的速度玩弄并击溃对手,的确称得上是最强选手之一。
但我回以苦笑摇摇头说:
「你别自作多情,我不打算让你参赛。」
「咦!?为什么!?」
「因为你的战斗能力太不稳定了。」
「不稳定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除了在面临生死关头以外,都无法全力发挥。」
关于亚儿玛是如何在单挑中战胜龙化的杰洛,我已听雷翁转述过了。她就是成功在那场死斗中取胜才升为A阶。尽管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女人具备非常杰出的才华,不过这等战果仍出乎我的意料。
与此同时,也间接突显出亚儿玛的弱点。
「亚儿玛,你在战斗方面属于慢热型,直到置身生死交关之际才得以发挥出真本事。换言之,你并不适合参加这种不会攸关生死的竞技大赛,一旦你碰上更强的人就毫无胜算。」
「唔、唔~……」
大概是被我一语道破的缘故,亚儿玛只能紧咬下唇发出呻吟。
「那、那你打算派雷翁跟修格上场吗?」
雷翁在与约翰的单挑里表现得极为出色。他历经那场死斗之后,战斗能力相较于过去是有了飞跃性的成长。而他在该战斗里学会的《天帝之理(heaven's low)》是与赛事性质完全相符的强力技能,即使碰上比自己强悍的对手也很有机会获胜。
至于身为岚翼之蛇最强战力的修格,其实力依然远在才华开窍的雷翁之上。即便受限于狭窄的擂台令他无法大量部署人偶兵,不过他凭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和应变能力,相信能辗压绝大部分的对手。
可是我摇头否定亚儿玛。
「没那回事,我也不会让雷翁和修格参赛。」
我先是轮流看着一个个目瞪口呆的同伴们,然后语气清晰地宣布说:
「参加这场竞技大赛的人是我与昊牙。」
「咦咦!?」
同伴们的惊呼声响遍整间会议室。
「你们有必要那么吃惊吗?」
我将十指交错的双手靠在桌上,露出苦笑看着彻底惊呆的同伴们。
「这叫我们怎能不吃惊。」
修格摇摇头发出叹息。
「诺艾尔,我明白你很擅长对人战斗,竞技大赛的规则也有利于你,但身为【话术士】的你还是难以脱颖而出吧?」
「是啊,不过身为提案者的我必须参赛,要不然无法对其他七星团长有个交代。」
「你有胜算吗?毕竟你不能再用与约翰战斗的那招吧?」
我点头回应神色僵硬的雷翁。
「这是自然,我没有余力再那么做了。」
我在对抗约翰当时,使用了能暂时获得魔王之力,代价却是大幅缩减寿命的秘药。原理是在充满魔力的体内建构深渊(abyss),只让魔王的能力来到世间。
我多亏这个秘药才得以战胜约翰,不过代价是自己只剩下十年的寿命。原因是自身的存在历经极为剧烈的变化,导致我的灵魂受到重创。
所谓的灵魂等同于个人情报,也是创造生命的设计图,精神与肉体就是根据这张设计图所组成。当设计图出问题时,精神和肉体自然会快速崩解。
我经过与约翰的一战升为A阶,多亏体能的提升和医生提供的药物才勉强延缓崩解,不过这些仍有限度,最多只能让我再活十年。
凭我现在的寿命是不能再使用那个秘药,一旦服用就会导致身体立刻崩解。更何况会炼制该秘药的理岳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掉的,而且没有留下备份,因此我绝无可能再取得这个东西。
「就算没有秘药,我也不觉得自己会打输比赛,再加上我还为此挑了一个全新的职能。」
说起我升阶后取得的职能,其实是非常有利于对人战斗。
其名为──
「【真言师】,这就是我取得的新职能,在特定条件下堪称最强。」
【话术士】系A阶职能【真言师】依旧是辅助职能(buffer),但除了增益(buff)技能以外,还可以学习减益(debuff)技能。
从【话术士】升阶为【战术家】的我,原本预计是成为【军师】。
【话术士】系A阶职能【军师】是【战术家】的标准进阶职能,它不仅能提升增益技能的效果,还
可以扩大有效范围。单就对抗恶魔来说,【军师】比【真言师】更能派上用场。
但我还是选了【真言师】。理由非常单纯,综观整个职能历史,觉醒后取得【真言师】而非【军师】的人就只有我一个。
恐怕是我曾暂时化成非人的存在,并历经过死亡的缘故。因为没有先例,我必须先设法厘清自身能力,不过换个角度来看,优点是可以避免外人知晓我的能力。
对于受托来协助厘清能力的鉴定士协会,我也有提供封口费要求他们别泄漏消息。当然身为公家机关的鉴定士协会是不可能永远帮忙隐瞒,因此我们订下的契约是当我死后即可公开【真言师】的相关讯息。
正如之前对凯乌斯说过的那样,我的对手不只有恶魔。一旦冥狱十王之战结束后,势必会有各路邪门歪道趁势盯上国力转弱的帝国。为了排除这些家伙,无论如何都需要【真言师】的力量。
「无论对手是谁,我都不会打输比赛。」
亚儿玛见我如此断言后,神色显得相当复杂。
「诺艾尔你想参赛是可以理解,问题是昊牙呢?他是这个战团里最渣的成员喔!就算上场也只会被更强的对手直接秒杀!」
昊牙听完亚儿玛的批评眉头一皱,却迟迟没有开口回嘴。其实他并不弱,但终究是岚翼之蛇里唯一的B阶探索者。
「昊牙曾是一名剑奴,参加竞技场的经验比我们丰富多了,再加上他是东洋出身,战斗方式有别于帝国内的探索者。而且【刀剑士】这个职能是就算碰上比自身强大的敌人也有办法与之一战,所以他仍有很高的机率能打赢比赛。」
实际上与昊牙交手时,我也被迫陷入苦战,即便最终是由我取胜,不过他若真心想杀死我的话,我早就已经死透了。
「我能理解诺艾尔你的考量,可是让昊牙以B阶之姿参战终究难以胜出,所以还是希望他能在上场前升阶,况且凭他的才华理当没问题。话说这场竞技大赛是何时召开?」
我将视线移向发问的修格。
「预赛将在三周后开始,复赛则预计于四周后。我与凯乌斯会在这周内召开记者会,并在现场公布此事。」
「意思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修格皱眉发出沉吟。
「这纵使是如昊牙这般的天资也有些勉强。」
「嗯,因此你也去帮昊牙吧。不光是与恶魔交手,只要加上你的人偶兵帮忙训练,我相信他能升阶的。」
「话虽如此,寻常的训练也毫无意义,倘若不是多次经历濒临极限的战斗,就无法推开那道通往全新可能性的大门。」
「但你肯定有办法拿捏得当吧?」
修格见我对他露出微笑后,当场深深地发出一声叹息。
「唉~我家团长就是很会使唤人,看来我暂时无法制作人偶了。」
「抱歉啊,我会额外提供奖金给你──昊牙,你也没问题吧?虽说训练过程苛刻无比,可是获得的回馈也会很多,你就全力以赴吧。」
被点名的昊牙大大地点了个头。
「没问题,老子本来就打算豁出去了。」
我对跃跃欲试的昊牙点头以对,然后将目光对准一脸不满的亚儿玛。
「亚儿玛,你也去帮忙锻炼昊牙。」
「啥!?别开玩笑了!!为何本大小姐要这么做!?」
「你也同样得克服弱点,依你现在这种程度实在太不像话了。」
「那我情愿一个人修练!打死我都不要去当昊牙的练习沙包!」
「──住口。」
我以平稳的语气喝止亚儿玛。
「这是命令,你无权拒绝,如果你不肯乖乖听话──」
「好、好好好好、好啦好啦!我会去帮忙的!」
看着一脸苍白连忙倒退的亚儿玛,准备起身的我重新就座。
「给我牢牢记好,再有下次就饶不了你。」
「……唔、是…………你动怒的表情未免也太吓人了吧。」
我没有理会在一旁碎碎念大表不满的亚儿玛,替自己点了一根菸。
「以上就是今后的方针。总之我会专注在竞技大赛的准备事宜上,这段期间的恶魔讨伐委托就交由雷翁指挥,在战场上要全面服从雷翁的命令。至于余下三人在没有委托的期间,就以帮助昊牙升阶为第一要务进行训练。」
遵命──同伴们同时点头应允。会议至此宣告结束,在我准备宣布散会之际,雷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喊住我。
「请等一下,诺艾尔。关于你在这场竞技大赛中的真正目标,是想证明自己最有资格在冥狱十王一役里担任总指挥官吧?虽然我并非对你和昊牙没信心,但我认为你们仍会面临相当严峻的挑战,所以我想先确认一下当你们两人都遭到淘汰时的备案。」
雷翁很清楚我在执行某项计画时,往往都会制订多个备案,现在才会像这样希望我能开诚布公解释所有细节。
不过我摇摇头道:
「唯独这次没有备案,就算有也只会碍事。所谓的备案很容易让自己留下破绽,进而导致被人抓住把柄。既然有个完美的第一计画,也就不必再找退路了。理由是我绝对能够实现此次的目标,以西洋棋来比喻等于是已经将死这盘棋了。」
「将死这盘棋?明明大赛都还没召开喔?」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我准备替雷翁的这个问题解惑时,修格提前一步开口。
「诺艾尔,我已看出你真正的意图了。」
「哟~那就来核对一下答案吧。」
我愉悦地扬起嘴角,交给修格来揭晓答案。
「你说过自己不会打输比赛,但也没有想拿下优胜吧?」
「没错,然后呢?」
「倘若我没猜错,你真正的用意是──」
关于修格接下来说出的内容,确实正如我所安排的计画。我为他献上掌声,其他同伴们则是错愕到哑口无言。
「你表现得非常好,给出的答案完全正确。」
「尽管我们的交情不长,但我自认为可以理解你的想法──话说回来,真亏你能想出如此破天荒的计画,最强探索者果然是你才对。」
修格以傻眼的语气说完后,扭头望向雷翁。
「此计画的关键在你身上,若有异议只能趁现在提出喔?」
「……无妨,没这个必要。」
雷翁脸上浮现一张十分僵硬的笑容,摇摇头接着说:
「你依旧不改本色制定出这种疯狂的计画,不过听完说明之后我就释怀了。这盘棋确实已被你将死,我几乎能笃定你会成为总指挥官。」
「对啊,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我看你的脑子是每根筋都接坏了。」
亚儿玛同样露出伤透脑筋的笑容,能看出她十分明白无论如何抗议都阻止不了我。
没错,谁来劝我都是白费唇舌,因为我早就做好觉悟,而同伴们也非常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唯独昊牙却给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你这个笨蛋!!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昊牙的怒吼响彻整间会议室。
「明明你在对抗约翰时已失去大量寿命,现在又拿自己的命去赌!难保这次你真的会丧命喔!」
昊牙嗓音洪亮地吼完之后,大概是过于愤怒的缘故,只见他不断大口喘气。我呼出一口烟,直视昊牙说:
「这算不上是赌,而是胜算极高的计画。」
「但也算不上是万无一失啊!你还是有可能没命!身为你的同伴,老子绝不同意这项计画!」
面对态度激昂的昊牙,我不由得喷笑出声。
「事到如今你在说些什么?难道你觉得目标成为最强探索者的我会怕死不成?」
「……没错,毕竟我们历经过风风雨雨,老子岂会不明白这点,现在却还有机会回头不是吗!?诺艾尔,你只剩下十年的寿命喔!?就只能再活十年而已!既然如此,你就该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不是吗!?到时纵使你成为最强,丢了小命也没有意义!」
拼死劝阻我的昊牙,双眼甚至微微泛泪。
「老子可不是为了害死你才答应成为同伴……」
昊牙紧握双拳,默默地低下头去,现场再无一人开口说话。在这片足以让人产生耳鸣的沉寂之中,我缓缓地张开嘴巴。
「我就是我,所以没打算接受你的意见。」
「为何你就是这么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人是你,昊牙。若我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你会愿意成为我的同伴吗?正因为我就是我,你才肯追随我一路奋战至今不是吗……?回答我,昊牙。」
我怒眼瞪视昊牙,压低嗓音放声大喝。
「我叫你回答我!昊牙!!」
昊牙被我这么一吼,状似萌生怯意地倒退一步,可是他随即怒目相视,并将脸凑近到几乎快抵住彼此的额头。
「你说得没错,老子就是看上你那铁血男儿般的气概,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老子也有老子的考量,无论你说再多,老子还是坚决反对这项计画,诺艾尔
。」
「那你想怎么做?要如何为此事做个了断?」
「方法很简单。」
昊牙依旧瞪视着我,并伸手握住腰间上的刀。
「老子会成为这场竞技大赛的冠军,到时就算你没有执行计画,身为老子雇主的你仍然会是众所公认的最强存在。」
面对昊牙目光犀利地夸下海口,我毫不给面子地嗤之以鼻。
「你说你会拿下冠军?这笑话真是一点都不好笑。老实说你只要取得别给战团蒙羞的成绩即可,现场可没有一个人认为你能夺冠喔。」
「随你怎样数落都行,总之老子是绝不食言。」
昊牙在撂下这段彷佛说给自己听的话语便转身背对我。
「诺艾尔,老子会一刀斩断你的计画──而且是说到做到。」
面对步出会议室的昊牙,没有一人能出声叫住他。
会议结束后,房间里只剩下我跟雷翁。不光是昊牙,亚儿玛与修格也已经离开战团基地。
「你对昊牙的一席话有何看法?」
看着略显犹豫抛出问题的雷翁,我双肩一耸。
「我能有什么看法,就算昊牙再如何赌气,打不赢的比赛就是打不赢。」
我对昊牙的实力很有信心,相信他会在竞技大赛里留下漂亮的成绩,无奈此次的参赛者有许多是昊牙完全无法抗衡的怪物。
其中最难缠的对手,莫过于当今威尔南特帝国里的两名最强探索者。
也就是──
霸龙队副团长,称号为玲珑神剑(innocent blade)的吉克•范斯达因。
百鬼夜行团长,称号为噬王金狮子(king slayer)的里奥•艾汀。
只要有这两位最强探索者阻挡在前,凭现在的昊牙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毫无胜算。
「那小子只是暂时情绪失控,等他冷静下来之后,就会明白自己的发言是何等愚昧无知。」
「但这股心情也很重要不是吗?唯有凭借坚定意志超越自身极限之人,才能够得到胜利女神的青睐,相信你是对此感触最深的人才对。」
「你这是想把我跟昊牙混为一谈吗?」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雷翁笑着摇摇头。
「我很清楚你意志之坚定是无人能及,不过昊牙确实也抱有无比强烈的信念。我认为他刚刚的宣言是发自内心,绝非一时的情绪失控,他是打从心底想要保护你。」
「所以你要我顾及他的感受吗?」
「没错,可以这么说。想想我也有失平常心,听完昊牙的一席话才醒悟过来。诺艾尔,我也认为你是必须活下去的人。就算你生性狂妄且手段毒辣,另外我对你导致天翼骑士团解散一事仍怀恨在心,可是你那坚定不移的人生观也令我打从心底十分钦佩,所以我不想见到你死去,相信亚儿玛和修格也抱有同样的感受。」
面对雷翁动之以情的开导,即便我想反驳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就是我,事到如今无意改变自己的人生观。」
我一路走来牺牲了不少事物,但是我不曾对此感到后悔,能够坦然接受一切且没有任何迷惘。我呼出一口烟说完之后,雷翁露出有些失落的表情。
「这些我都明白,你就是你,不必特别改变自己的人生观。」
不过雷翁语气温和地补上一句但书,接着把话说下去。
「希望你也能接受我们想支持你的那份心情。」
「我很相信且仰赖你们,这个战团若是少了你们也无法运作下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雷翁摇头以对。
「我们并非只是战团的一分子,而是想以友人的身分从旁支持你。」
我因为雷翁的这句话不禁倒吸一口气。雷翁见我迟迟没有回应,忍不住笑了出来。
「其实我也对此感到有些意外,但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雷翁解释完便正色道:
「那我先走了,毕竟还有许多资料等着我批准。」
待雷翁离开会议室后,现场就只剩我一个人。
「看来你有一群很棒的同伴──不,是一群好朋友。」
在毫无征兆之下,突然传来一股平静的男性嗓音。
「你比自己想像中更受人爱戴喔。」
「……也许吧。」
语毕,我将那已经变得很短,不知是抽到第几根的香菸捻熄于菸灰缸内。
「斩断我的计画……吗……」
我在回忆昊牙立下的誓言之际,双肩忽然开始晃动,确切来说是双肩随着我发出的笑声上下起伏。
「哼哼哼,昊牙这小子变得很敢说嘛。那个笨蛋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我就拭目以待吧。」
此刻心中冒出一股认定这种事绝无可能发生,以及期待昊牙或许能引发奇迹的矛盾情绪,但其中又以这两种情绪之间所产生出来的愉悦心情,着实令我无比怜爱。
†
「我已经不再是负责你们的窗口,协会新指派的窗口将于日后来到战团基地向各位打招呼。」
走在我身边的哈洛尔略显沮丧地说着。在此季节难得出现和煦阳光的下午时分,我和哈洛尔来到帝都郊外,走在四周有银雪堆积的林间步道。
「这全是凯乌斯殿下的阴谋所致。尽管并非殿下直接动手,但诺艾尔先生你流有贵族血统一事在公开之后,你已失去不少民众的支持。这导致你无法再采取以往那种以民意为武器的作战方式,取而代之是现在已有其他人像你那样以民意为后盾,要求探索者协会必须匡正纲纪。而我确实在各方面都特别优待你,眼下若是被人质疑这点将会非常不妙。协会为了彰显其公正性,势必得拔掉我现在的职务。」
正如哈洛德所言,之前多亏这个老爷子,我们才有办法接到超越自身评价的各种委托,其中最关键的就是讨伐身为魔王的『真祖(noble blood)』。对于创立不足一年的战团而言,其实根本无法接取讨伐魔王的委托。不过多亏哈洛德的相助,我们岚翼之蛇才成功争取到这项委托。至于完成讨伐的绩效,也成了促使我们就任七星的助力。
当然批判的声浪从那时就已经出现,但我又成为帮修格洗刷冤屈、解决监狱爆破事件的平民英雄。就算我在该事件里形同做贼的喊抓贼,可是民众并不知情。于是帝国内有无数人将我视为英雄,那些少数的批判声浪自然是很简单就能够压下来。以上就是我使用的手段。
「这算得上是你滥用民意的报应吧。」
语毕,哈洛尔点了根菸含在嘴上,开始吞云吐雾。
「你并没有完全失去民心,现在仍有许多支持你的粉丝,不过人数已没有像从前那般夸张。身世曝光对于以民意为武器的你而言,是个相当致命的事态。民众原本也喜欢贵族后裔颠沛于民间的励志故事,无奈凯乌斯殿下从中作梗,以民众最反感的方式揭露。就算民众仍会尊敬贵族血统,但若是整件事隐约给人一种你是靠关系走后门的感觉,就只会适得其反。明明殿下这么做也会导致自己声誉受损,不过此举实在是很有胆识。恐怕凯乌斯殿下就是如此忌惮你吧。」
面对哈洛德那质疑的眼神,我也只能双肩一耸。
「明明我是以礼相待,殿下却似乎认为我不可信。大概是担心我会怂恿民众掀起革命也说不定。」
「这只能怪你平日素行不良。换作我是殿下,也会抱持相同的担忧。话虽如此,殿下仍将你视为帝国今后不可或缺的人才。听说殿下为了取得举办竞技大赛的认可,似乎费了不少苦心。」
「殿下这么做很正常,要不然我就亏大了。」
「你真是个可怕的人,没想到帝国的皇子在你眼中也只是一枚棋子。话说见你还能如此从容不迫,我也就放心了。我本以为你被殿下玩弄于股掌间,现在是意志消沉呢。」
我皱眉看着露出讪笑的哈洛德。
「你别瞧扁人喔,臭老头。确实凯乌斯殿下的胆识颇令我意外,不过这点问题以大局来说是不值一提,我的计画根本没被打乱。」
「所以我不再是你们的窗口,也都在计画之中吗?」
「关于此事,我反倒是乐见其成。」
我止步看着哈洛德,哈洛德也同样停下脚步。
「此话怎说?」
「我听说你无法担任我们的窗口之后,是被调去托梅基德吧。」
「……你还是一样如此消息灵通。」
帝国领土•托梅基德曾是梅迪欧拉王国的领土,也是毁灭梅迪欧拉王国、阿尔基流大公国以及自由都市缅希的恶魔,冥狱十王之一•银鳞之悲叹川的降世地点。
托梅基德是个具有多道地脉交会的超大型能量场,倘若探索者的调查属实,预估当地将在近期内──也就是半年内会发生地脉大喷发。
结果就是引发全新的空前灾厄•冥狱十王降世。
「如今的多梅基德,实际上等同于一枚足以摧毁世界的定时炸弹。当然我们也不打算坐以待
毙,不过应对冥狱十王的事前准备仍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完成。倘若降世时间比预估更早的话,我方将在无力抵抗的情况下迎向毁灭。」
「换言之……」我露出苦笑。
「为了避免那块区域被敌人动手脚,得由一名可以信赖之人来管理才行。即使我竭尽所能,终究是鞭长莫及。至于我目前在探索者协会里最信赖的人是非你莫属,哈洛德。」
「你过奖了,我愧不敢当……不过敌人真的会来吗?」
「虽然我无法断言,但可能性依然很高,谁叫帝国树敌无数。我有委托千变万化(face less)去打探罗达尼亚共和国,结果不出我所料,对方频频有小动作。」
「千变万化……那位情报贩子呀。既然如此,你掌握到的情报肯定是千真万确。」
哈洛德一脸疲倦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我这把年纪已禁不起打打杀杀了。话虽如此,假如罗达尼亚当真打算毁灭帝国,我也只能鞭策这身老骨头披挂上阵了。明明这场危机造成的威胁不光只有帝国,而是关乎世界存亡,结果大家别说是团结一致,甚至还想从背后捅刀,想想人类还真是愚昧到无药可救。」
「兴许是罗达尼亚藏了一张能够对抗冥狱十王的底牌,因此他们决定让冥狱十王摧毁碍眼的帝国,之后再由他们打倒冥狱十王就好……哼,不难猜出他们是打着这种如意算盘。」
我以冷若冰霜的语气吐出这句话之后,哈洛德忽然歪着头提问。
「……诺艾尔先生,你的身体还好吗?」
「我没事。虽然寿命上有点问题,至少身体状况是非常好。」
「这、这样啊,那就好……」
「走吧,差不多快开始了。」
哈洛德见我往前迈开步伐,便用指头将香菸掐熄,从后方跟了上来。
「帝国的探索者们正渴望着革新。」
我边走边把话说下去。
「就算战胜冥狱十王,帝国的国力仍免不了一时衰退。虽然周边各国在上次也自顾不暇,无奈这次有别于当年。一旦唯独帝国式微,他们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展开侵略。为了防堵此事,探索者们非得变强不可,而且要不同于以往,渴望找出一种全新的存在方式。」
至今是只要精神、技术、体能以及财力优于他人就好。当然为了从竞争中脱颖而出就要懂得运筹帷幄,不过以往皆仅限于小打小闹。至于将以上风气彻底改写的始作俑者,就是我跟约翰。
「探索者的本分是对抗恶魔,正统做法就是为此锻炼身体并累积功绩,因此着重于造势宣传,以民意为武器的战斗方式,还有与国家或企业合作来实现有别于寻常探索者的丰功伟业,可说是任谁都从没想过。不,就算有人想到过,却没人敢扛下付诸实行时必须承担的成本和风险,导致大家不得不继续采取正统做法。」
「可是你成功办到了。」
「没错。」我点头以对。
「若是没有我,约翰将以帝国最强探索者之姿打响名声。尽管他最终败给我,但他只差一步就能够完成铁路计画的功绩仍是不容小觑。说起帝国内所有的探索者们,只要不是蠢到没救的笨蛋,理当都明白这方面的重要性。」
「也就是说,帝国内的探索者们都会开始仿效你与约翰的手法吗?」
「总之这条路已展示于世人眼前,受感化的人绝非少数,所以你才会被调职。利用市民对我的反感,唆使协会这么做的伎俩,简直与我的手法如出一辙。其实我是觉得很开心,毕竟模仿者的出现对先驱者来说堪称是无上的光荣。如今已成为七星的我不再是追赶于他人后头,而是成为被追赶的一方了。」
身为先驱者绝不能掉以轻心,就算采取相同手法的人变多,若是轻易落马的话就太不像话了。唯有守住地位还能继续勇往直前之人,其能耐才算得上是货真价实。
「你说你很开心吗?你感到高兴是很好,但可别忘了惨遭波及而被踢去边疆的我。」
听完哈洛德心有不甘的抱怨,我不由得放声大笑。
「哈哈哈,想想你是土生土长的帝都人,肯定不想葬身在穷乡僻壤吧。」
「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即便我也算是功成身退,却还是请你设法尽早让我返回帝都。」
「这我明白,就算你已是一把老骨头,依旧是帝国不可或缺的人才。纵然到时冥狱十王一役顺利落幕,需要你处理的工作可不会就此结束,因此我一定会将你调回帝都的。」
「一切就仰赖你了。倘若你没有履行承诺,我死了就会变鬼来找你。」
在与哈洛德说笑之际,我们刚好来到能看见目标地点的位置。在我们的眼前,有一座外形呈现穹顶状的巨型建筑物。
「真壮观呢,那就是竞技大赛的会场吗?」
「没错,此建筑全由巴尔基尼帮负责施工,可容纳的观众数量约莫五万人。该处于三年前是被当成新兴产业预定地,之后才改建成竞技场。话虽如此,该建筑其实已近乎完工,只剩下搭建方尖柱等竞技大赛需要的设备而已。现在这部分也全数完成,目前仅需布置会场罢了。」
「真叫人叹为观止。在目睹实物之后,即使自己已一把年纪仍感到相当兴奋。」
看着哈洛德脸上浮现出如少年般的笑容,我笑着点头认同。
「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场专为探索者设计的竞技大赛,任谁听了都会心怀雀跃。」
「时代将发生变化。大家在这场竞技大赛里不仅会仿效你,也会学习其他强者们的战斗方式,通过竞赛蜕变成更加优秀的探索者。」
「黄金时代已揭开序幕了,哈洛德。」
我以吟诗般的语调继续说:
「帝国即将迎向探索者的黄金时代。至于领头者并非他人,而是我,我将会登上顶点,号令这群从古至今最优秀的探索者们,至于人们将会把我歌颂为无上的最强探索者流传于后世。」
哈洛德见我这么断言后,一脸认真地点头说:
「我愿意在此保证,你已是个比不灭恶鬼更加优秀的探索者了。」
「或许吧。如果外祖父仍在世,应该也会同意这句话。」
我暂时停下脚步,仰望天际接着把话说下去。
「但我相信他绝不会称赞我。」
明明正值隆冬,天气却反常地晴空万里,外公是否就在这片天空的上面?假如他当真在天上,此刻又是露出何种表情看着我?
「诺艾尔先生……」
哈洛德本想开口,却欲言又止地将目光撇开。
「闲聊就到此为止,我带你去参观内部。」
我收回视线,迈开脚步往前走。
这条专属于我一人的道路,事到如今已由不得我回头了──
竞技场内有许多工作人员正忙着各司其职。外观呈现白色穹顶状的建筑物内部非常辽阔,有许多紧紧相连的摊位能供餐饮业等商人租用。所有摊位都已经租出去,等到竞技大赛召开当天就会正式营业。
我和哈洛德沿着阶梯,来到位于最高层的贵宾包厢。从设有玻璃窗的室内看出去,可以将会场内的四座擂台一览无遗。
「预赛是预计四座擂台同时进行。为了避免比赛过度激烈伤及无辜,包含观众席在内,所有擂台都有加设坚固的防护罩装置。其规格和设置于帝都城墙内的装置是同等水准。」
「原来如此。像这样稍作巡视后,各方面的安全措施都有符合标准,我会如实向协会报告的。」
哈洛德造访竞技场的理由,就是将会场的状况呈报给协会。尽管他不再是负责岚翼之蛇的监察官,但他还在帝都的这段期间仍是我们的窗口。就连我召开的竞技大赛是否有问题,也是由他来调查。
「既然视察已经结束,我就先告辞了。你在竞技大赛里将如何大杀四方,我会拭目以待的。」
哈洛德离去后,我继续待在竞技场里。
我来回穿梭于会场内,重新检查是否有疏漏。为了以防他国特务于活动当天进行破坏行动,我是有安排滴水不漏的维安措施,但仍有必要再三检查。我还把容易安装炸弹和引爆后会对设施造成重创的地点整理成资料,交给维安主任去处理。
我结束巡视后,决定在踏上归途前稍微抽根菸。为了避免打扰到还在工作的其他人员,我走到会场外头抽菸,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哎呀,这不是小艾艾吗?」
来者是巴尔基尼帮帮主,喜欢浓妆艳抹的人妖菲诺裘•巴尔基尼。他发现我之后,踏着优雅的脚步走了过来。
「难道你是来确认工程进度吗?你还是老样子这么讨人厌。工程方面一切顺利,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人家不是在猫头鹰信件里这么说过了?」
「我自然知道进度上毫无问题,单纯是我的监察官必须前来确认,我也正准备离开。」
「记得你家的监察官是名叫哈洛德的潇洒老绅士吧?这位老绅士完全是人家的天菜,既帅气又成熟,真可惜没能见到他。」
「我相信对方很庆幸没见到你。」
「唉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菲诺裘气得横眉竖眼,我笑着回答。
「哈哈哈,我说笑的,反正你总有机会见到他啦。」
我边说边用手捻熄香菸,然后就近扔进垃圾桶里。
「你也是来现场视察吗?」
「是啊,毕竟人家可不想事后被个爱唠叨的小姑碎碎念,因此都会定期亲自前来视察。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喔,哼。」
「你有这份心的确值得赞许。这场竞技大赛堪称是帝国史上规模最大的活动,不只是一般市民,就连王公贵族和有头有脸的资产家也会莅临,反过来说就是被他国特务盯上的风险居高不下,因此设施的检查与维安务必确实。我刚刚已将哪些地点容易被安装爆裂物的资料交给维安主任,你之后也过目一下。」
「好啦好啦,明白了。你这家伙每次过来就给人家增加工作,真叫人头疼呢。话说你工作成瘾也该有所节制,要不然哪天过劳死该怎么办?」
菲诺裘以傻眼的语气叮咛完后,淡淡一笑说:
「不过现在正值关键时期,你会如此神经质也是理所当然。老实说当初见到你时,人家从没想过你能达到目前的境界,更别提你已是帝国的守护星,简直是吓死宝宝了。若将此事讲给当时的自己听,打死人家也绝不会相信的。」
「你别像个准备退休的老头那样说话啦。另外七星对我来说只是个中继点,根本不是终点。你也一样,接下来才是你的重头戏喔?」
「人家知道啦……你是指那件事吧?」
菲诺裘确认周围没有第三者后,压低音量道:
「抗争事宜皆已备妥,随时都能够动手杀人。」
「关于这件事──」
我直视菲诺裘接着说:
「不能动手杀人,麻烦你以谈判的方式解决吧。」
「啥!?你再说一次!?」
「都怪那个该死的皇子导致情况生变,我现在不方便惹出事端。」
「那是你个人的问题啊,与人家无关。」
菲诺裘双手环胸,冷笑道:
「人家知道你被凯乌斯殿下摆了一道,说来这真不像是你会犯下的失误。人家可以理解你想在竞技大赛开始之前安分点的心情,但无法行动的人只有你,人家可就不同啰。」
由于冬季的白天较短,橘红色的夕阳在菲诺裘脸上留下有些复杂的阴影。
「有人对人家负责筹办竞技大赛一事心生不满,若是置之不理,一旦这帮人联手起来就会非常难搞,天晓得原先保持中立的干部们是否会倒戈,因此眼下只能诉诸暴力来摆平。」
「这我知道,问题是仅凭你们自身的战力不太可靠。」
「此事轮不到你来鸡婆,人家麾下可是高手云集,打从一开始就没把你的协助纳入考量。」
菲诺裘怒目瞪着我。
「更何况当初是你唆使人家动手除掉碍事的干部们吧?结果在准备动手前却心生怯意,未免也太不像话了。拜托你别让人家失望喔,蛇。」
「所以我才说情况有变。你带我一块去参加路基亚诺帮的干部大会,由我负责跟他们谈判。」
「带你去参加干部大会!?这是哪门子的玩笑话!?」
我对着惊呆的菲诺裘摇摇头说:
「我没在开玩笑,而且说词也已经准备好了。」
「说词……确实你是个【话术士】,以你的天赋异禀,人家知道无论多有地位的黑帮大老,你都能光凭一张嘴去控制对方。既然你说得那么有把握,结果就肯定会如你所言。伤脑筋耶,是人家输了,接下来再也没有人家表现的机会了,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七星团长──你以为本大爷会这么说吗!?死小鬼!!」
菲诺裘破口大骂,粗暴地伸手揪住我的衣领。
「本大爷可不是你的提线人偶!你的失误与本大爷是一点屁关系都没有!本大爷想杀人就杀人!绝不会任凭你摆布!」
动怒到散发出杀气的菲诺裘,措辞举止都狂傲不羁,但我没有产生一丝惧怕,神情淡然地扬起嘴角。
「别发飙嘛,菲诺裘,这样只会累到自己喔。」
「你说什么!?别以为你当上七星之后就能嚣张喔!」
「没那回事,我之所以不怕你,并非因为我成了七星,而是你已被我迷得神魂颠倒。」
「……咦?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菲诺裘惊声尖叫,在松手放开我之后,摇摇晃晃地倒退好几步。
「你是笨、笨笨笨笨、笨蛋吗!?人、人人人人、人家怎么可能被你这样的小鬼迷得神魂颠倒!简、简直是莫名其妙!这种话完全没有说服力,瞧你在那边胡言乱语!你这个笨蛋!笨蛋!!笨蛋──!!」
不停大骂笨蛋二字的菲诺裘,脸颊染上与夕阳相同的颜色。我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大步流星地走向他。
「菲诺裘,拜托你嘛,这是我一生的请求,唯独这次就听我的吧。」
「唔!可、可是人家现在突然改变命令,这要如何成为小弟们的榜样……」
「弟兄们都很清楚你我的关系,他们会理解的。」
「唔、唔~~~~可、可是可是!」
「菲诺裘,你不肯听从我是吗?」
「好、好好好好、好啦好啦!总之你别摆出那种风流倜傥的表情把脸凑过来啦!」
菲诺裘一口气与我拉开距离,连忙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
「只、只有这次而已喔!下不为例!」
于是乎,菲诺裘如脱兔般飞快地奔离现场。目送他离开的我,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家伙明明很有才华,唯独个性方面是无药可救。」
†
明天准备和凯乌斯举办记者会的我,来到之前举办研讨会的饭店里。而我受召集得要前往的地点,就是位于此处最高楼层的会议室。
看着眼前那扇厚实的门扉,我能感受到已有好几个人在房间里,房间内的那群人也察觉到我了。我推开厚实的门扉,立刻有好几道目光锁定住我。
「哼,没想到各位是如此热烈地欢迎我呢。」
我笑着低语后,顺手把门带上。会议参加者已全员到齐,能看见一个个大英雄围着圆桌坐在椅子上,而这些人正是七星的战团团长们。
剑炫舞闪团长亚瑟•马克贝因。
黑山羊晚餐会团长朵丽•贾德纳。
白眼虎团长梅斯•刚虎。
太清洞团长智贤师。
霸龙队团长维克托尔•克劳萨。
唯独百鬼夜行团长依旧和我的七星受封典礼当时一样,是由副团长澄香•红江代理出席。
看来里奥•艾汀再度缺席。此人还是老样子这么自由奔放。
七星与其他战团或队伍一样,每个月都会举办一场分享彼此活动内容的会议──我就是基于上述理由才来到这里。
虽说并非强制参加,不过七星乃是皇室公认的头衔,无故缺席将严重影响日后的审核结果,假如过度为所欲为就会被褫夺七星封号,到时就算战团如何抗议也无济于事。
话说里奥继受封典礼之后还不来参加定期会议,难道他对七星这个头衔不感兴趣吗?尽管颇令人在意,不过眼下继续思考这部分并没有多少意义。
比起此事,现场给我一股无法忽视的异样感。
所有参加者都已在会议室内集合。由于还有十分钟才到约定时间,因此大家都很守时的话,全员到齐也就不足为奇。问题就出在弥漫于空气中的尘埃量。包含我进房间时掀起的灰尘,总量实在是太少了。现场的空气之所以如此通畅,足以证明其他人是比我提早更多时间就已经来到这里。
是我记错集合时间吗?不,不是这样──原来是这么回事。
「哎呀哎呀,各位这么早就集合啦。身为新人的我如此姗姗来迟,真的是非常抱歉,亏我还特地提早来到这里呢。」
我笑着说完后,直接拉开最靠近入口的椅子坐下。圆桌有分上下座,三等星的团长们坐在下座,一等星和二等星的团长则依序坐于上座。
「真不愧是七星的诸位前辈,大家不光是非常准时,甚至还特地保留时间让互有交情的各位能私下乔事情,真羡慕你们的行程这么空闲。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搞小圈圈聊八卦吗?」
我挤出浅笑歪头提问之后,位于房间最深处──也就是坐在圆桌上座的霸龙队团长维克托尔先是一愣,接着露出苦笑说:
「我们之所以提早集合,并不是想要排挤你,诺艾尔先生,但要是这令你不悦的话,我愿意在此致歉。提议这么做的人是我,真是非常抱歉。」
维克托尔坦率承认他传达给我错误的集合时间。照此情况看来,除了我以外的参加者都是提前抵达,并互相讨论该如何对付我。基于这个原因,其他人才会比我更早就来到会议室入座。
「说我对此感到不悦那就真的是误会大了。我反而觉得相当荣幸,诸位伟大的前辈们居然这
么提防我。各位可是大名鼎鼎的七星,如今却对一个战团才成立不足半年的小毛头戒慎恐惧,想想还真叫人直呼过瘾。需要我唱首歌来抒发心中的感动吗?」
「奉劝你规矩点,小鬼。」
位于左侧座位上的剑炫舞闪团长亚瑟,神色平静地隐隐散发出怒意。
「既然你名列七星末位,何不展现出坚毅的态度?」
「展现出坚毅的态度吗?此话真是太有道理了!」
我将目光对准亚瑟,粗鲁地将双腿翘到桌上,然后替自己点了一根菸。
「这样就行了吗?亚瑟前辈。」
「你!」
亚瑟气得准备起身之际,维克托尔厉声喝止。
「到此为止。」
面对维克托尔的训斥,亚瑟不甘不愿地坐回椅子上。
「好勇斗狠是年轻人的特权,但仍须顾虑一下时间和场合。」
维克托尔发出一声叹息,接着将目光对准我。
「诺艾尔先生,首先再度恭喜你受封为七星,我是衷心祝福全新守护星的诞生,并欢迎你来参加七星会议。相信你已经知道我是谁,我叫做维克托尔,身为霸龙队的团长,恕我厚着脸皮担任此会议的议长一职。」
「那么,维克托尔议长,能否解释一下你将七星会议私有化的理由?此会议本该是让我们互相共享各战团活动结果的场合,就算你贵为议长,也理当不被允许为了构陷特定人物而公器私用。」
「这是十分正当的意见,我自会向你说明,不过在此之前──」
忽然有一阵风吹过,我手中的香菸便消失了。
「此会议厅是全面禁菸。」
明显是发动某种技能夺走我手中香菸的维克托尔,就这么用手握熄香菸──速度好快,明明我已提高警觉,但直到香菸被夺走之前都没能看出他发动技能。错不了,维克托尔具备与雷翁相同的体质。由于体内的魔力流动天生就比常人更顺畅,因此成为能高速发动技能的『天翼』使用者。
就算他已年老体衰,却依旧是神域抵达者(EX阶),也不辱开辟猛将(beginning one)这个称号。
「事实上原因就出在你身上,诺艾尔先生。」
维克托尔将两手的手肘抵在桌上,十指交错说:
「你提议的竞技大赛是个非常出色的企划,可是你不觉得有点操之过急吗?这消息对我们来说当真是极为震撼。」
「竞技大赛是我成为七星时便想提出的企划,除非有预知能力者在场,要不然你们是绝对无法提前知晓,更何况你们也没有正面看待此事。」
「你误会了,我想表达的是太快获准了。记得你和凯乌斯殿下的记者会就在明天吧?」
维克托尔的目光变锐利──原来如此,我已明白现场状况与维克托尔的用意了。
「换言之,你们怀疑我和凯乌斯殿下暗中联手,打算做出对你们不利的举动是吗?」
「正是如此,诺艾尔先生。我们并未轻信街头巷尾的传闻,但你没有值得让人信赖的依据也是事实。你曾在受封典礼上说过,竞技大赛有助于决定冥狱十王一战的总指挥官是吧?没错,你说的完全正确。倘若全面相信你送来的相关资料,我们确实可以在既安全又公平的条件之中一较高下,不过最终做出决策的是协会和政府。他们在批准时不曾质疑过你,这要如何让我们相信你?」
面对这个直言不讳的提问,我当场嗤之以鼻。
「这句话完全不像是出自堂堂七星一等星的团长之口。你现在不光是针对我,甚至还怀疑协会与政府,难道你对阴谋论很感兴趣?」
「麻烦你别转移话题,小弟弟。」
坐在右侧的黑山羊晚餐会团长朵丽从旁插话。
「你再装傻也没用,你和凯乌斯殿下联手一事已是再明显不过,你首先应该解释这件事才对吧?」
「以联手二字来形容其实并不恰当,贾德纳小姐。毕竟这个竞技大赛是帝国规模最大的一场盛宴,选择与国家高层合作实属正常。」
「我想质疑的是合作达到何种程度,假如身为主办者的你为所欲为会很令人头疼,因此你有义务证明自身清白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完全没有这个义务。」
我把脚从桌上放下来,注视着朵丽断然回应。
「名为七星的这项特权,是包含皇室在内由政府与协会赋予我们的。假如你坚称这样仍不可信的话也无妨,那大家就该将七星的特权全数奉还给政府。」
「这番话未免也扯太远了吧?我只是想要你给个真相罢了。」
「这就是所谓的不打自招,你口口声声说我和凯乌斯殿下联手,并且所有针对我的指控都是以此为根据。既然如此,只要求我一人开诚布公就说不过去了。如果你不去向凯乌斯殿下──进一步来说就是对政府和协会究责的话,你自己就等于间接证明了我的清白──足以证实我与凯乌斯殿下并未联手不是吗?」
朵丽本想立刻反驳,不过她稍微停顿一下才开口。
「这是自然,不光是你,我们也会向凯乌斯殿下确认事情的真伪。」
「此等觉悟着实令人钦佩,这表示你愿意交还七星的特权吗?」
「确实七星是政府跟协会所赋予的特权,但这并不表示我该放弃探索者组织原有的独立性。正因为是独立组织,才更有义务阻止政府与协会的失控,所以我的要求并未违背七星的理念。」
「这只不过是狡辩罢了。如若你真心标榜自己是忧国志士,那就应该摆脱既有的权利。既然你做不到这点,所说的话语都欠缺说服力与强制力。」
朵丽被云淡风轻的我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懊恼地咬紧牙根。她太嫩了,也不想想我岂会任由他人单方面站在安全的立场上,无须承受任何风险与代价地向我发动攻势。
「贾德纳小姐,你的主张终究无法跳脱鸡蛋里挑骨头的范畴,毫无一丝的正当性。我好心奉劝你一句,你就别再对抗那些不存在的敌人好吗?」
「你……」
「不过,我也支持你这种追求正义的态度,而这同样是身为七星的义务。正因为如此,我决定举发一件事。贾德纳小姐,你曾向我提议联手暗杀约翰先生,此等作为早已违背七星的理念,你才不配成为七星。」
能感受出在场所有的人都因为我的发言而相当错愕。尤其是朵丽的表情最值得一看。相信她作梦都没料到我会在这时揭穿此事,只见脸色刷白的她唇瓣不停微微颤抖。
朵丽之所以能表现得如此强势,纯粹是因为我在这场会议里孤立无援,毕竟这群人趁着我还没来以前先召开小组会议。在身边全是敌人的情况下,就算我揭穿朵丽的恶行也无法取信于任何人,而且此举很可能只会令自己的立场恶化──没错,她就是如此自以为是地认定我基于警戒,就只敢当个龟孙子。
不过以上认知是错得离谱,遭孤立的并非只有我,而是现场的每一个人。其他人只不过是为了施压于我才暂时联手,要不然他们大可不必选在会议开始前才私下协商,而是该在更早以前就在台面下取得共识。他们之所以没这么做,就是因为彼此之间没有多少信赖。在这种分不清谁会偷跑的情况下,众人绝无可能一致炮口对外。换言之,既然彼此毫无信赖可言,我的举发自然是非常有效。
在我的举发下,所有人都冷眼看向朵丽。虽然朵丽的判断出错,但这并不表示她笨,为了避免立场继续恶化,她就只是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没有提出任何辩驳。原因是她非常清楚,光靠我的举发并不会被褫夺七星封号。
「诺艾尔先生,我已明白你的意思。」
尽管维克托尔不动声色,我却能感受出他的内心有些焦虑。毕竟再细微的表情变化我都能看出来,无论对手的心境有何改变,都绝对逃不过我的法眼。
「但我们同样有话要说,就是我们终究无法相信现在的你。如此一来,我们就无法参加你召开的竞技大赛──话虽如此,我们对你的质疑没有任何确切证据也是事实。撇开你不提,我们终究不能只基于揣测就令凯乌斯殿下蒙羞。」
维克托尔此时端正坐姿,继续把话说下去。
「所以我们准备一个妥协方案。」
「妥协方案?那是什么?」
「就是让我们成为竞技大赛的主办方之一。只要你同意,我们就相信你。」
面对维克托尔的提议,我当场哑然失笑。
「啊哈哈哈,此话当真?现在是要我把一部分的主办方权限,转让给完全没有任何贡献的你们吗?简直是岂有此理!」
「若是你答应,我们会提供相应的资金。筹办这场竞技大赛的花费应该非常庞大,相信这条件对你而言并不坏吧?」
「这点我是不否认,不过你们若要在活动营收里抽成的话,结果终究还是一样,因此我无法答应。」
「我们不需要抽成,全部营收都归你所有。」
维克托尔露出一脸浅笑,直接如此表态。
「首开先例成功举办以探索者为主的竞技大赛,这的确是
你一人的功劳。像那种抢功的下三滥行径,我们不屑为之。」
明显能听出此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在嘲讽我与约翰的纠纷。我当时强抢并捣毁约翰在铁路计画里的权利,多亏此事才得以踏上七星之路。看来不光是维克托尔,其他人也对这段过去非常清楚。
「此提议对你而言是有利无害吧。」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
事实上筹办竞技大赛是一笔莫大的开销,就算巴尔基尼帮有提供协助,但我这位提案人所需负担的金额比例自然是高出许多,因此维克托尔的提议确实很吸引人。
「但我的答案是NO。」
我改以讥讽的态度断然道:
「这根本没啥好谈的。虽然你们担心我会在比赛里动手脚,但问题是一旦因钱接受你们加入主办方,最终只会让其他战团觉得不公平而引发众怒,到时我这个主办人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可说是得不偿失。」
「我们并没有打算将竞技大赛私有化,也对你订下的规则没有异议。只要没有明显的问题,我们就不会介入营运。而我们就只是想确认所有参赛者能否得到公正的评价,才决定站上跟你相同的位置。」
「你还真敢说耶,像你们这种联手起来想逼我就范的家伙,是拿什么脸说不会介入营运?想说梦话就给我去梦里说啦,死老头。」
「别把我们与你混为一谈,蛇。」
出声的是位于维克托旁边座位的太清洞团长•智贤师。
「若是有其他战团抗议的话,我们愿意首当其冲负责说明。当然我们在用词上是绝不会令你或凯乌斯殿下蒙羞,毕竟我们不屑采用任何贬低他人来自抬身价的手段。」
「这种事口说无凭吧?」
「所谓的公平性,实际上并不是指任何人都能受到平等对待,而是提供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妥协方式。既然如此,眼下符合大众需求的妥协方式是什么?那就是负责制衡的存在。有个可以制衡你失控时的正当存在,将能有效取得外界的信赖。所以你的说法纯粹是杞人忧天,而这也是社会的基本架构。」
「虽然乍听之下合情合理,可是这论点已偏离主题,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你们全都不可信。像你这样模糊焦点高谈阔论,完全是诈欺犯的惯用手法。我看你比起探索者,更适合往这方面发展吧?」
「呵呵呵,你还真是品格低劣之人的典范,在你污蔑他人为诈欺犯之前,何不反省一下自己平日的行径?你这种说法简直就跟仰头对天吐口水一样愚昧至极。」
智贤师用羽扇遮着嘴巴发出笑声,我见状后双肩一耸。
「我吐口水的对象是你而非上苍,智贤师。我本以为这么做能让你那张脏脸稍微干净点,但事实证明是我错了。抱歉啊,如今只能劳烦你自己搞定啰。」
智贤师见我道歉后,双眼圆睁且头冒青筋。谁叫这男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自恋狂,而他最自豪的容貌在遭人贬低岂会不动怒。我将视线从气到说不出话来的智贤师身上移开,再次对准维克托尔。
「可惜啊,我还是只能婉拒你们的提议。」
「是吗?既然这是你的答覆也就没办法了。那我们在此宣布全都不会参加竞技大赛。其他七星全数缺席的竞技大赛究竟还剩下多少价值,目光短浅的我尽管难以想像,却能肯定其价值将会一落千丈。无论是停办所造成的损失,以及你会被如何究责,我光是想像就感到悲痛万分啊。」
「呵呵呵,奉劝你少说那种违心论。」
「我是真心在为你担忧。」
「我指的不是这个。」
我回以苦笑,接着目光犀利地瞪向维克托尔。
「就凭你这种只对小鬼管用的虚张声势,真以为有办法唬住我吗?无论你们浪费多少唇舌,最终也只能乖乖参加竞技大赛。」
「喔~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理由很简单,因为除了竞技大赛以外,没有其他更适合的场合可以选拔冥狱十王一役的总指挥官。要大家约个时间坐下来讨论?这肯定行不通,要不然你们早就拍板定案了。那就大家硬碰硬杀个死去活来?这自然也不可行,撇开伦理道德层面的问题,单靠暴力取得总指挥官一职,结果就是造成没有足够的战力与冥狱十王开战,因此这么做是毫无意义。最终手段是采取跟我相同的做法?这还是一样不管用,毕竟现在才开始筹办竞技大赛,时间上根本来不及,就算强行举办也不可能有办法正常比赛。」
「换言之……」我从怀里取出一根菸,点了火便含在嘴上。即使现场全面禁菸,依旧吞云吐雾的我接续说下去。
「决定谁才适合担任总指挥官的公开场合,除了竞技大赛以外别无他法。而眼下能提供场地的人只有我一个,所以我就是规则。」
维克托尔等人被堵得百口莫辩,脸色极为难看。
「我就趁此机会把话说清楚,即使没有竞技大赛,终究是我会成为总指挥官。相信你们也很清楚,我一路走来都是透过这种方式在战斗,不过你们肯定无法接受对吧?势必没办法在冥狱十王一战里,乖乖成为我的棋子听从指挥。」
我加深脸上的笑意。
「所以啊,就让我们借由这场竞技大赛来比个高下吧。」
会议厅内所有人在听完我的这番话后,都发出低吟陷入沉思。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眉头深锁双手环胸的亚瑟,缓缓地开口提问。
「表示你自己也有报名参赛是吗?各个战团最多只能派出两名选手,而你如此嚣张地下完战帖,我岂能容许你把最麻烦的战斗交给同伴们,而自己则是躲在场外隔岸观虎斗。蛇,我要你现在就给出答覆。」
我稍微吐出一口气,接着深深地点头说:
「这是自然,我会报名参加比赛。」
下个瞬间,会议厅内陷入一片骚动。
「喂喂,此话当真!?你这个【话术士】也会报名参赛吗!?」
白眼虎梅斯吓得高声确认。
「喂,小不点!你想哭着道歉只能趁现在喔!相信你也不想在成千上万的观众面前丢人现眼吧?」
「少像条发情小狗那样兴奋乱叫,老头子,要是你心脏病发翘辫子的话可别怨我喔。」
「哟~你很敢讲嘛。好,我就当作你绝不会食言!那我们白眼虎也会参加竞技大赛!究竟最弱职能会如何表现,我不找个头等席观战就太吃亏了!」
梅斯以大嗓门宣布参战后,扭头环视其他人。
「你们打算怎么做?都已经被小不点呛到快挂不住面子了,你们还想继续当缩头乌龟吗?」
「我──剑炫舞闪也同意参赛。」
亚瑟点头答应后,其他人也纷纷出声。
「黑山羊晚餐会同意参赛。」
「真没办法,太清洞也会参赛。」
「……百鬼夜行附议。」
在澄香允诺之后,就只剩下维克托尔尚未表态。
「真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家伙。既然其他人都已经答应,唯独我坚持己见只会乱了秩序。好吧,霸龙队也会参赛。」
维克托尔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
「诺艾尔先生,为了对你的勇气表示敬意,就让我们好好打上一场吧。」
那张笑容乍看之下十分温和,却又像头龇牙咧嘴的野兽般相当狰狞。
事情发展完全如我所料。
这群家伙到底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如今已是不言而喻。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我当场做出会参加竞技大赛的保证。
一旦不适合战斗的我同意参战,不仅是浪费掉战团的其中一个名额,还能更容易给世人留下我不够格担任总指挥官的印象。这些人想加入营运的主张,说穿了就是个幌子。他们打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这种威胁能迫使我屈服,至于挑衅的态度则是为了截断我其他退路才逢场作戏。这群人采取的计策是先运用舌战以防我扛不住威胁,借此得到他们所想要的结果。可说是依照我的个性来制定计画。
可是他们全会错意了,我打从一开始就决定报名参赛,现场没有任何人识破我真正的用意。他们肯定认为是我中计了,但真正上当的一方是他们。一旦这帮人同意参加竞技大赛,我的胜利就会化为定局。
恐怕在场的每个人都抱持着和我一样的念头,而且此念头是无比强烈。
那就是──
最强的宝座,非我莫属──
†
在诺艾尔出席七星会议的同一时刻,修格、昊牙以及亚儿玛群聚于由帝都经营的地下训练所内。
这间宽广的训练设施里可以模拟各种地理环境,三人目前所在的区域是山岳地形。虽然并非真的位于高山上,却如实重现地面崎岖和氧气稀薄的环境。修格独自一人站在寒风萧萧的荒地上,身旁则有十尊人偶兵。
「这样就结束了吗?」
修格对着趴倒在脚边的昊牙提问。昊牙此刻一如字面是遍体鳞伤,他的铠甲已经半毁,浑身上下不只有着令人怵目惊心的伤痕,四肢还拗往违反常理的方向。尽管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他的
内脏同样受到重创。可是不论昊牙伤得再重,依旧没放开手中的刀。
──这幕光景粗估已出现过十五次了。
「……还,还没结束,老子……还……能…打!」
虽然嗓音细如蚊蚋,昊牙的眼中仍燃烧着斗志之火,无奈肉体已达极限,就算他拼死想起身,也只是用裂开的指甲不断拨起沙尘。
修格见状后,以严肃的表情点点头。
「OK,那就继续吧。」
离修格最近的人偶兵对这句话产生反应,属于格斗型的它直接抓起昊牙,并以一记刚拳轰向昊牙的心窝。
「咳呃!」
昊牙因这毫不留情的拳击重摔于地面,在吐出一大口血之后毫无反应。看得出他已失去意识,而且是陷入气若游丝的濒死状态。修格确认完昊牙的状况,就对另一尊人偶兵下达指示。
「治疗。」
手持法杖的人偶兵听从命令,朝昊牙射出一道温暖的光芒。恢复型人偶兵施加的治疗效果十足,只见昊牙身上的伤口迅速复原。不过肉体承受的伤害并未消失,即使伤口全数愈合,他在一时半刻内仍难以起身才对。决定稍作休息的修格,就这么直接坐在地上。
修格的身体并没有累积多少疲倦。若把诺艾尔硬塞给他帮忙锻炼昊牙的课程依序分级,目前就只停留在等级一的阶段。修格创造的人偶兵仅有十尊,这程度根本难不倒他,偏偏精神上却是异常疲倦。原因是他并没有凌虐人的特殊癖好,却又不得不将同伴逼入绝境。就算修格加入战团的时间不长,可是像这样多次把同甘共苦的昊牙打得半死不活,已对他内心造成无比负担。
但昊牙若是无法克服眼前的难关,就不可能在短期内完成升阶。
「这小子真是废到不行。」
不远处传来一阵语带嘲讽的嗓音。在隆起至一定高度的柱状岩石上,只见亚儿玛露出取笑人的表情盘坐于该处。
「简直是太不像话了,只不过是十尊人偶兵──啊、除去恢复型只剩九尊,这样就被打得难以招架,昊牙果真是个废渣。」
修格对着耸耸肩的亚儿玛叹了一口气。
「别那么说,锻炼才刚开始而已。」
「我指的是潜力,他这部分是一无可取。」
「单论潜力的话,昊牙可是在我之上。」
修格的这段评语并非为了偏袒同伴才随口瞎掰,昊牙在身为探索者的资质上,确实比修格更有才华。
尽管修格具有被评为最强职能的【傀儡师】,并在无数的战斗里为胜利带来贡献,但他在很久以前就看出自身的极限。在他十八岁那年,也就是六年前便察觉自己已迎向身为探索者的颠峰期,换言之就是无法进一步变得更强。
虽说刻苦锻炼是可以持续变强,却永远无法与最顶尖的强者并驾齐驱。而修格之所以如此笃定,就是因为自身的能力值明显已停滞不前。
说起修格的个性是不好暴力,成为探索者就只是为了赚钱,等存到足够的资金之后,他就会辞去探索者的工作,追求原本的梦想去当一名人偶制作师,而他的确一度这么做过。基于上述理由,他对此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事实上也可能是因为个性的缘故,他才会无法成为神域抵达者的一员。
所谓的职能升阶,等同于单一生命体获得进化。进化本是必须历经多个世代才得以实现,为了适应环境而获得的全新能力,绝非单一生命体能够体现的现象,而人类多亏【鉴定士】的力量,成功实现上述这种不可能发生于自然界的现象。
不过【鉴定士】的力量并非万能,能够升阶之人就只有极少数的天之骄子。无论从C至B,从B至A,最终从A至神域(EX),达成人数是随着阶级以几何级数的方式大幅锐减。
而且纵使天赋异禀,若是没能达成条件也无法升阶。以战斗职能为例,当事者必须多次面临近乎全身所有细胞都完成进化才能够存活的致命险境之中取得胜利,才得以具备升阶所需的体魄。
若将才华形容为通往下个境界的大门,坚定的意志便是开启大门的钥匙。在修格的探索者之路里并没有通往神域的那扇门,同时没有开启门扉的钥匙。虽然修格的顶头上司诺艾尔是强行打造出那扇门,并将钥匙变成冲车硬是把门撬开,但这是特例中的特例,绝非任何人都有办法效仿的。
修格见识过无数的探索者,依照自身的观察结果可以大胆断言,昊牙确实具备踏入神域的才华,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神域抵达者,而且他也拥有想要继续变强,名为意志的那把钥匙。
问题就出在昊牙凭借他那出众的才华,想于竞技大赛的复赛开始前升上A阶仍是难如登天。
「亚儿玛,你也来协助昊牙进行训练。」
修格起身抬头望向亚儿玛。
「但我实在看不出这个阶段有需要我的帮忙喔?」
「由我们轮流担任昊牙的练习对手。比起老是与同一个人战斗,这么做能更快提升昊牙的战斗能力。」
就算尚未达到能够升阶的阶段,只要战斗能力获得成长就可以提升练习强度,以上便是经由严苛修行来完成升阶的锻炼计画。面对修格的提案,双手交叉于胸前的亚儿玛歪过头说:
「嗯~我是觉得最好别这么做啦。」
「为什么?你不来帮忙会令我很困扰的。」
「因为──」
亚儿玛忽然目露凶光。
「我觉得自己会杀了昊牙。」
那是纯粹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修格以理性克制住反射性想进入警戒状态的心情,直视着脸上挂着诡异笑容的亚儿玛。
「这我就不懂了,你为何对昊牙抱持着如此强烈的敌意?」
「因为我很火大。」
「我明白你和昊牙一见面就吵架,但就算这样──」
「难道修格你不生气吗?」
「……我吗?」
被问题打断话语的修格不解地歪过头去,亚儿玛点点头继续说:
「你也有听见昊牙在会议上说的那番话吧?讲得好像只有他一人在担心诺艾尔,这么一来不就显得好像我们希望诺艾尔死掉对吧?」
「……我能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可是昊牙并没有这么想才对。」
「这也未必吧。总之我对此很生气,整件事就是这样。无论当事人有何理由,有些话终究不能随便乱讲吧?」
修格被堵得哑口无言,原因是昊牙的确顾虑不周。现场没有任何人希望诺艾尔死去,只不过是尊重诺艾尔的意见罢了。倘若有方法能让他不必以身犯险的话,所有同伴自然是乐见其成。
「我打从一开始就看不惯昊牙。」
亚儿玛轻声把话说下去。
「但我有把他当成同伴,也试着这么去想,希望自己终有一天能接受他,偏偏这家伙满脑子只想着自己。」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亚儿玛。单纯是昊牙将诺艾尔看得最重,才会没顾虑到我们的感受,相信你也能理解这种心情吧?」
「是啊,我能理解,但老实说我是希望昊牙能有自知之明。确实昊牙具有优秀的潜力,不过可能性终究是可能性,明明实力不如人却夸下海口,然后还得拜托我们陪他锻炼,这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
「你这段话还真呛呢。」
修格只能苦笑以对,意思是讲再多也说服不了亚儿玛。
「好吧,那就随你高兴,我也不会向诺艾尔报告此事。」
「谢啦,话说回来,你可以顺便担任我的陪练对象吗?」
修格摇头拒绝了亚儿玛的请求。
「我无法满足你的需求,毕竟你现在是想找个比自己厉害的人来练手吧?」
「修格你太谦虚了,明明目前还是你稍微比我厉害一点。」
修格无法肯定亚儿玛口中的稍微究竟是相差多少。明明亚儿玛才刚升为A阶没多久,不过她的战斗能力已紧追在修格之后。
这一切都是才华所造就的结果。亚儿玛的才华彻底凌驾于昊牙之上,甚至让诺艾尔也另眼相看。若将昊牙比喻为或许有机会抵达神域的优秀之人,亚儿玛就是肯定能成为神域抵达者的天纵之才。
「我只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能抵达自己的最深处。我有把握现在的自己能跟魔王、吉克以及约翰分庭抗礼。不对,甚至是有机会取胜。就算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也会抓住那一丝机会。」
亚儿玛悄然无息地从石柱顶端跳下来,然后将手贴在巨大的石柱上,稍微用力推了一下。
「不管对手是谁,我绝不会输。」
亚儿玛转身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她背影的瞬间,巨型石柱突然化成一片散沙,迅速将周围淹没。眼前除了砂砾还是砂砾,修格站在如今已沙漠化的地面,深深地发出一声叹息。
「所谓的才华还真是无比残酷……」
修格面露苦笑待在原地一阵子之后,注意到昊牙缓缓从地上起身。
「……这、这是怎么回事?」
刚清醒的昊牙有些脚步不稳,露出一张困惑的表情。
「场地已改成沙漠,我们就继续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