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缘故,笼络帝国作战又回到了起点。」
「……这样啊。」
这里是为来自保亚的使节团所安排的住宿设施的一个房间。我和克蕾雅大人带着梅和爱蕾亚来拜访赛因陛下。是为了报告以学生们的各起事件以及紧接着发生的双胞胎绑架事件为首,我们至今为止的各种行动以及帝国方面的反应。
梅和爱蕾亚不在这儿,在其他房间里玩耍。
赛因陛下居住的房间比宿舍里面我们的房间要整洁清爽得多。统一采用蓝色系配色的室内会让人联想到大海。
赛因陛下正在房间里的一室──书房里,对我们的报告点头。
「……报告我都瞭解了。辛苦你们了。不过,零、克蕾雅。在那之前我得先向两位道歉才行。」
「道歉?关于什么事?」
「……关于必须把你们两人作为留学生交给帝国这件事。」
赛因陛下的表情变得一脸苦涩。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请陛下无需介意。我和零都能够理解保亚所处的困境。」
「第一,赛因陛下并没有错。真要说起来,开始做些奇怪举动的玛娜莉亚大人,还有始作俑者的帝国才有责任。」
「……你们好贴心啊。」
听到克蕾雅大人和我的话,赛因陛下露出苦笑。
「……就算如此,我毕竟是国策的负责人。所以最终责任还是得落在我身上。抱歉啊。」
说到这儿,赛因陛下特意从座位站起来向我们鞠躬。
「等……赛因陛下,请不要这样!」
「克蕾雅大人,现在还是干脆接受道歉吧。而且陛下也希望这事能真正有个了结。」
「……正如零所说的。克蕾雅,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
「……我知道了。」
克蕾雅大人似乎不太情愿地接受了赛因陛下的道歉。
然后,这事到此告一段落,赛因陛下接着说:
「那么,这件事先说到这边为止,来思考一下今后的事吧。」
在场的另外一个人试图转换话题。
「……多鲁,现在帝国方面的动向如何?」
赛因陛下征求意见的对象,就是我的岳父多鲁•弗朗索瓦大人。在现政权的请求之下,在政治外交上给予帮助的多鲁大人,刚好跟为了向赛因陛下报告而前来的我们一起前来。
先稍微说明一下保亚王国现在的体制。
赛因陛下是国王。是国家的象征,工作是执行各种公务和仪式,以及担任国家代表的职务。相对的,行政权属于政府,现任首相是亚文•拉斯特。他们的关系,类似于我以前所在世界中日本和英国的政治体系。
或许已经有人忘记了,所以在此说明一下,亚文是过去抵抗运动组织领袖艾菈•拉斯特的弟弟,同时他也是担任抵抗运动组织财务管理者的男人。艾菈虽然也名列新政府的成员之一,但几乎不参与公务,类似于名誉顾问的地位。她的作用,在革命成功之际就结束了。
此外也有召开议会,议员是由国民以普通的选举方式选出。之前吵得很厉害的是否让女性参政的问题,最后是克蕾雅大人的意见通过。因此,虽然人数还不多,但目前已经存在几位女性议员了。
而司法权则由从前就担任该职责的精灵教会直接继续负责。但是,在保亚国内,如果认为某法官──也就是精灵教会的人有问题,可以决议不信任该法官,对教会的权力能做出一定的限制。
以上就是保亚的现状。
回到正题。
「看来帝国还是老样子,强势的作风一点都没变呢。朵菈西亚似乎是一位相当顽固的女性呢。」
多鲁大人一副悠哉的模样。我记得他以前给人更锐利的印象,但是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混吃等死的模样。外表给人这种印象,实际上却是精明能干的政治家,所以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
不过,多鲁大人的「力量」可不是只有这样而已。
「另外,即便只是传闻,有消息表示身为姑息派而被放逐的菲莉妮公主被暗杀了。」
我一听愣住。菲莉妮被……暗杀了……?。
「父亲大人,这消息是真的吗!?」
「有尚未确认的情报指出,她的遗发被送到了皇室。用魔道具验证后,上面沾的血跟菲莉妮公主的一致。」
「怎么会……」
克蕾雅大人一脸茫然。这也难怪。虽然只有相处过几个月,但是我们和菲莉妮已经很亲密了。听到这样的熟人突然亡故还能若无其事,可不是克蕾雅大人的作风。
「克蕾雅大人,我想,菲莉妮应该不要紧。」
「可、可是……」
「不要紧的。」
「……」
不知道我安慰她的话她是否有接受。克蕾雅大人掩饰不住心中的动摇。
「……这样一来,帝国内的姑息外交势力就大大减弱了……。那么,首脑会谈中,我方的要求被接受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估计顶多只有三成。玛娜莉亚女王虽然也很有手段,可惜经验实在是差太多了。亚文也一样。论起老道狡猾,朵菈西亚一定比较占优势。」
「嗯……」
「比尔在这方面就不需要担心,会谈时以他为中心来展开辩论会比较好。」
「父亲大人,请问比尔大人是谁呢?」
克蕾雅大人问道。
「啊,我刚才称呼得有点太随意了,是指威廉啦。克蕾雅应该也见过他,他是阿帕拉奇雅的国王。」
「哦,原来是指威廉陛下啊。」
多鲁大人和克蕾雅大人好像和阿帕拉奇雅国王认识。特别是多鲁大人,从他提及时的随意态度来看,应该跟对方的感情相当不错。
「不过,在那之前,你们两个差不多该回去了。」
「?为什么?我们要是不听计画的话,到时候很难帮上忙啊?」
克蕾雅大人的疑问,也是我的疑问。对此,多鲁大人的回答,我完全没想到。
「这次的首脑会谈,你们就别参加了。」
「咦……?」
「保亚太过依赖你们了,身为父亲,我不能再坐视不管。」
多鲁大人如此说明把我们从首脑会谈相关工作排除的理由。他还说,革命那时候也是这样,克蕾雅大人和我被国家大事牵连进去太多次了。这样下去对国家也不好,更重要的是,身为父亲,对于自己的女儿们被利用的现状无法再忍受了。
「……关于这一点,我也有同感。零和克蕾雅已经做了太多事,再继续依赖你们就太过分了。」
赛因陛下似乎也同意多鲁大人的意见。
「可是,本小姐是为了梅和爱蕾亚,为了开辟自己的道路才会来到帝国!都到现在怎么才叫我们只能咬手指站在一旁看──!」
「你们的心情我们并不是不明白。但是,现实问题在于,首脑会谈其实已经没有你们能做的事了。后面的工作,希望你们能交给政治、外交的专家处理。」
「怎么会……」
「克蕾雅,你为国家已经做太多了。我希望今后你们能好好过自己的人生。而且,原本这句话应该更早就要跟你说才是。」
「……」
克蕾雅大人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但是多鲁大人的声音却很诚恳。
以下只是我的臆想,或许多鲁大人是在害怕克蕾雅大人变得跟自己一样吧?多鲁大人从出生之后就一直活在政治的世界里,把自己奉献给了革命背后的准备工作,纵使革命结束了,却依然无法逃离那个世界。我想,多鲁大人可能是不希望女儿也走上这种艰苦的道路吧?。
「克蕾雅大人,我们就听从多鲁大人的话吧。」
「零……」
「参与政治并非可以开创我们未来的唯一方法哟。」
「正是如此。你们两人都擅长魔法,而且头脑也很聪明。学习学问,养育女儿们──这样的生活方式,不是很好吗?」
听起来像是过时的女性观,但这或许是多鲁大人很希望拥有,却无法获得的生活方式也说不定。
「……失陪了!」
「啊,等等我,克蕾雅大人!我也先失陪了。」
为了追上似乎因为不开心而当场离开的克蕾雅大人,我也慌忙告辞。
「……对不起。就算世界需要你们的帮助,但是就算只有我一人,我也非守护你们不可。」
多鲁大人自言自语般的这句话,我觉得大概才是他最想说的真心话。
◆◇◆◇◆
「突然叫你们来,真是抱歉。」
上了年纪的男性一边泡着茶,一边对我们的来访致歉。
「不会,特瑞德老师。我们才是,这么慢才来打招呼,真的是非常抱歉。」
在多鲁大人吩咐我们离开政治与外交领域的第二天,特瑞德老师邀请克蕾雅大人和我前去找他。他是这次以赛因陛下为首要参加首脑会谈的成员之一,为此来到了帝国。
特瑞德•马吉克。
是世界上罕见的三属性拥有者,同时还是一位优秀的魔法学者。据说他原本是帝国魔法技术部门的研究人员,做着不人道的研究,并因此接触到了魔道的禁忌领域。他现在在保亚的王立学院担任学院长。
这样的他特地来到帝国的原因是──
「这样啊……已经打开那个箱子了啊……」
带着一种似乎是苦涩,又像是已经有点放弃的表情,特瑞德老师说道。
与菲莉妮在组成姑息外交派势力的过程中,拉拢以希尔达为首的魔法技术部门时,我们受到委托要开封老师遗留在帝国的禁忌之箱。据说,禁忌之箱是当初特瑞德老师进行不人道研究最后所得出的结论,是他魔道成果的集大成。他曾经警告过我们那东西不能碰,但结果我们还是打开了那个箱子。
「关于那件事,我们要向您谢罪。虽然对我们来说是必要之举,可是毕竟违背了老师的意愿。」
「……好的。不过,或许这就是时代的潮流也说不定。人的好奇心是没有止境的。总有一天会有人抵达那一步吧。」
就像以前的我一样。特瑞德老师微微一笑。
「我这次回到帝国,是为了善后。事到如今,我不认为帝国会欢迎我的到来,不过那项研究太过危险了,我不警告他们不行。」
「警告?」
「这么说来,之前老师在信里面也有提到呢,会被监视之类的。」
我们向老师询问箱子的开封方法时,他的回信上是这么写的。
「我不打算详细告诉你们,因为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连你们都被牵扯进来。」
「求求您,可不可以通融一下?我们需要力量。」
「……克蕾雅老师,你已经十分强大了。就魔法而言,你和零老师应该足以名列世界上屈指可数的魔法师吧。」
特瑞德老师好像是把克蕾雅大人和我当成学院的同事,称呼我们时会加上老师。
「可是魔族却更加厉害。克蕾雅大人和我已经吃过很多次苦头。」
的确,在人类当中,克蕾雅大人和我应该都算是相当厉害才对。但是,三大魔公却比我们还要厉害许多。在遇上之前就已经先被消耗过的亚里斯多、柏拉图战也就算了,在最佳状态下挑战拉底斯那一次,同样拿它毫无办法。如果当时没有朵菈西亚在场,我们肯定会全军覆没。
这样下去不行。
「我们并不是盲目地想要力量。想要保护重要的人──梅和爱蕾亚的话,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求求你了,特瑞德老师。如果你知道有什么变强的方法,可以传授给我们吗?纵使会触犯这个世界的禁忌,我们也需要力量。」
「……」
面对我们的恳求,特瑞德老师沉思了一会儿。沉默几分钟之后──
「你们有没有想过,魔法到底是什么呢?」
「……咦?」
老师一开口,问的却是这个问题。可是,「魔法是什么」这种问题又该怎么回答?
「使用魔力,让魔法石产生反应而引起各种神秘效果的术式……不是这样吗?」
「很适合当作模范的答案,克蕾雅老师。那么,魔力又是什么呢,零老师?」
「呃──应该……是每个人依据魔法适性所拥有的力量……吧?」
「正是如此。」
我的回答似乎没有错,特瑞德老师也点了点头。
「那么,再更进一步探究,这种力量是从哪里来的呢?」
「从哪里来的?不是从人的体内吗?」
「这种认知并没有错,但是不够充分。魔力在人体内产生,在这之前还存在一个阶段。」
「具体来说是怎样的阶……」
当我询问后,特瑞德老师的表情变得凝重。
「再往前的知识就触犯了禁忌,如果知道的话,你们就会受到教会的监视吧。」
「教会?监视?」
为什么谈到这边会突然冒出精灵教会呢?而且还说什么监视?
「这个世界有秘密存在。虽然我也不是全部都知道,但是却已经碰触到其中的一小部分。结果就是,我随时都处在教会的监视下,就算是现在恐怕也一样。」
特瑞德老师到底在说什么,我不太能理解。
尽管无法理解,然而──
「没关系,只要能获得保护梅和爱蕾亚的力量就好。」
「我也有同感。」
克蕾雅大人和我都做好了觉悟。只要有办法保护好重要的人,冒一些风险根本不会让我们犹豫。
「……看着你们,我就会想起我的女儿。」
「你是指,据说因为研究而牺牲的……?」
「零!」
我不小心说了出口,虽然克蕾雅大人马上指责我,但是已经晚了。
「原来你们知道啊?没错,我说的就是被我牺牲的亲生女儿。她同样也是无法停下追求真理的脚步。因为她相信,研究成功后,可以替许多人带来幸福。」
特瑞德老师用似乎在看着什么让他难过事物的眼神看着我们。大概是把我们和他女儿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了吧。
「……我想,我还是不该告诉你们。你们一定会走上和我女儿一样的道路吧。我不想再看见有人为此牺牲。」
「怎么会!」
「特瑞德老师,求求你帮这个忙!」
「非常抱歉,但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说完这句话,当老师正准备结束交谈时,敲门声响起。
「?哪位?」
回答老师这问题的人是──
「我是莉莉•利利乌姆。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似乎是莉莉大人。对于这来访,我单纯只是对她来找特瑞德老师有什么事感到疑问。克蕾雅大人看起来也是这么想。
但是特瑞德老师的反应却非常激烈。
「精、精灵教会……!」
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珠。他脸上浮现的情绪,毫无疑问是危机感和警戒。
「精灵教会有什么事!」
「呃──总之,可以先让我进去吗?」
「请先说出来意!」
「这样啊……呃──那个……我听说零小姐和克蕾雅大人有来这里拜访──」
我反射性就想回答,却被特瑞德老师给制止了。
「她们没来,是不是弄错了?」
「不,我知道她们就在里面。我的来意,跟那两人有关──够了,赶快开门。」
最后那冰冷而又强硬的语气,跟平常莉莉大人习惯性不时冒出粗话时的气氛截然不同。
「呜……零老师、克蕾雅老师,看来太迟了。」
「什、什么情况?」
克蕾雅大人和我都掩饰不住心中的动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特瑞德老师很不情愿地解开了门锁。
「你们好,零小姐、克蕾雅大人。」
走进房间的,确实就是莉莉大人。但是,我觉得她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特瑞德先生还真是不死心呀。你随时都被监视着,既然是这种状况,那你根本就是无谓的挣扎。」
「拜托了,请不要对这两个人动手!」
特瑞德老师恳求道。
「哎呀讨厌啦,你那样说岂不显得好像我是坏人一样?正好相反,我是来给两位提供帮助的喔?」
对此,莉莉大人只是冷笑。我觉得更加不对劲了。
「你……不是莉莉吧?」
克蕾雅大人也举起魔杖说道。
「不愧是克蕾雅大人,真敏锐。你说对了,不过现在那些只是小事。等事情一结束,我就解放这女孩。」
「难道是……萨拉斯!?」
我以为莉莉被施了那个暗示的魔法,但──
「不是……她并不是那种小角色。她是──使徒。」
听到特瑞德老师这句话,莉莉大人──不,使徒微微一笑。
◆◇◆◇◆
「使徒……?」
听见特瑞德老师说出的这个词,克蕾雅大人露出讶异的表情。使徒──连我的原作知识里都没听过的名词。
「别站着说话,要不要坐下来谈?啊,茶就不用了。」
顶着莉莉大人面貌的这位使徒,说着这些厚脸皮的话。特瑞德老师、克蕾雅大人和我三个人面面相觑,姑且先照着使徒说的做。
桌子的四个边中,离入口最近的座位是使徒,离最远的座位是特瑞德老师,克蕾雅大人和我的位子则是连接它们的两边,以面对面的方式各自入座。
「那么,先自我介绍吧。大家的事情我都知道,所以只有我需要,没问题吧?」
虽然使徒好像是在戏弄我们,但我没什么异议,所以点头同意。使徒似乎很满意地笑着,继续说道:
「我们被称为使徒。是遵照精灵教会的意向行动,调整这个世界的调整者。为了让这个世界能够保持平衡,从幕后进行各种干涉。」
「你和莉莉是什么关系?你是莉莉的另一个人格吗?」
即便有很多问题想问,克蕾雅
大人最先确认的是这件事。现在的莉莉大人怎么看都不是平时的她。不知道莉莉大人是否平安?
「莉莉•利利乌姆目前在沉睡。但是,我并不是她的另外一个人格。她的另外一个人格是萨拉斯•利利乌姆制造出来的,而且他早已成为她的一部分了。」
虽然莉莉大人的另外一个人格已经成为她的一部分这一点我也很在意,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件事的时候。
「那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过了,我是使徒。借用精灵教会的人类之身体来调整世界的平衡,简单说就是修整者。」
怎么觉得事情似乎变得很重大。世界的修整者?
「你刚才说你们会干涉这个世界,具体来说做了些什么呢?」
「我们是秘密主义,所以具体的活动内容几乎都不能告诉你们。不过,用各位都知道的范围内的事来举例说明的话,比方说,如果有人快要发现这个世界的组成方式,就会在给予警告后进行监视,诸如此类。」
「……」
使徒所说的,恐怕就是在指特瑞德老师吧。她口中的世界的组成方式,可能是跟魔法有关吧?
「那么,你是来警告我们的吗?」
克蕾雅大人问道。从刚刚她说过的话来推测,这是最自然的结论。
但是,使徒却摇头否定。
「不,今天我来这里,是为了提高零•缇拉和克蕾雅•弗朗索瓦的战斗能力。」
「……啥?」
真让人搞不懂。在幕后干涉世界的存在,这次来的目的却是为了提高克蕾雅大人和我的战斗能力?这么做,有什么原因?
「想跟魔族战斗的话,你们太弱了。原本以为借给你们祝福的武器就够用了,但是看起来似乎不够充分。」
「难道说,那时候的莉莉是……」
「不,那时候的莉莉•利利乌姆就是她本人哟。只是借武器给你们用是我们教会的意思。」
毕竟,外表看起来完全就是莉莉大人。只要使徒有去模仿说话方式和习惯动作,我们几乎分辨不出来。
「回归正题吧,请两位接受特瑞德•马吉克对于魔法的亲自指导,比起一般普及的那玩意儿,这是更接近本质的东西。」
「请住手!不要把她们两个人牵扯进来!」
特瑞德老师拼命反对,连声音都拉高了。但是,使徒只是微微笑着说:「特瑞德•马吉克,你误会了。」
「什么意思?」
「她们并不是被你牵连进来的。她们两人要是死亡的话,精灵教会可会感到困扰的。所以刚好相反,其实是为了保住她们的性命,才会利用你。」
我悄悄看向克蕾雅大人。克蕾雅大人也看着我这边点头。看样子,克蕾雅大人八成跟我在想同一个问题。
使徒的说法,跟那些魔族的发言有重合的部分存在。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们双方都把克蕾雅大人和我视作特别的存在。
「什么意思?」
「特瑞德•马吉克,你不需要知道。等到时机到了,我会告诉零•缇拉和克蕾雅•弗朗索瓦。」
使徒冷漠地拒绝想要一个解释的特瑞德老师后,看向克蕾雅大人和我。
「总之,我要让你们两个更熟练地掌握魔法。具体来说,要让你们学会合唱。」
「合唱?」
对于克蕾雅大人的疑问,使徒点头之后说:
「通常,个人进行的魔法咏唱被归类在独唱。与此相对,由复数人共同发动一个魔法就被称为合唱。」
「复数人共同发动一个魔法……?这种方式有可能办得到喔?」
「是的。详情麻烦去问特瑞德•马吉克。他已经完成了这个理论。」
「请等一下!」
特瑞德老师发出一声彷佛惨叫般的声音。
「合唱的风险太大了。那一招的成立条件非常严苛,而且,如果失败的话──」
「是的,施术者会遭受反蚀。」
使徒若无其事地接话。但是从特瑞德老师的反应看来,那个叫做反蚀的作用,影响应该比名称给人的印象还要更加严重。
「不用担心,我们可以保证,在两个人身上,反蚀不会发生。」
「为什么?」
「你不必知道原因,特瑞德•马吉克。你必须做的,只有教会她们施展合唱而已。」
「……」
特瑞德老师露出不甘心的表情。从刚才到现在,使徒对待老师的态度就很过分。简直是把老师当成道具在指使。
「慢着,你啊,是不是对老师太没礼貌了?再怎么说也是有事要拜托别人,必须要有礼貌才行。」
「……」
面对克蕾雅大人的指责,使徒愣住了。
然后──
「呼呼……哈哈哈哈……!」
她突然间大笑了起来。
「有、有什么好笑的!?」
「哦,抱歉,这是我们面对逻辑破绽时会作出的反射性反应,因为,你居然把我们当作人类对待。」
「!?你们不是人类吗!?」
「是的。我们不是人类。」
更加搞不懂了。躲在幕后,企图借由调整的方式来世界平衡的存在,不是人类啊?
那么,这个世界到底是……。
「我们……这样吧,你只要把我们当成是精灵神的同伴就可以了。」
「你说什么……?」
「其实还有更贴切的说法,但是克蕾雅•弗朗索瓦大概无法理解。不过──」
使徒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向我之后,说:
「不过,零•缇拉应该就能理解吧?」
使徒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说的话没有一句是我能理解的。
「总之,请零•缇拉和克蕾雅•弗朗索瓦向特瑞德•马吉克学习如何合唱,并且把这个技巧练熟。」
「假如本小姐拒绝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你不会拒绝的。」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个能获得足以保护家人平安之力量的机会,你不可能眼睁睁地错过。」
「……哼。」
克蕾雅大人一脸觉得很没意思的表情,不过还是被使徒说中了。克蕾雅大人和我都不会沉溺于力量,但如果有机会获得保护家人的力量,当然不愿意放过。
「那么,我在此先告辞了,因为这女孩也差不多要醒来了。」
说着,使徒从座位站了起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的事情还请保密,否则──」
在即将走出房间之前,使徒回过头来,补上一句。
「否则,梅和爱蕾亚就会没命喔?」
克蕾雅大人向她投以凶狠的眼光,使徒对此毫不在意,直接离去了。
这是跟使徒──不,是跟世界的真相第一次的接触。
◆◇◆◇◆
「虽然我也搞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但是使徒说的事情我不能违背。我现在会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教给你们。」
使徒离开后,克蕾雅大人和我就这样直接开始接受特瑞德老师的魔法指导。
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是保亚宿舍后面的空地。虽然不觉得这里的宽度足以练习魔法,不过老师却说没有问题。
克蕾雅大人和我取出魔杖,等着特瑞德老师开口。
「使徒也说过,不过还是重新确认一下。现在我要教你们的是一种名为合唱的技术。这是由不同的个人合作共同咏唱一种魔法。」
「真的有可能办到这种事吗?」
「嗯……理论上可以……」
这代表说,实践时会有问题就对了。
「你们知道人类的血液有分成好几种吗?」
「本小姐有听说过,似乎是兼容性不好的血液无法混合在一起等等。」
这应该是在说血型吧。即使在医学没那么发达的这个世界,也有注意到血液有不同的种类。
「克蕾雅老师说的没错。魔力就像血液一样,是有兼容性的。合唱必须将魔力混合在一起,所以如果魔力的兼容性不好,就会发生排斥反应。」
特瑞德老师说,甚至有可能会导致死亡。
「我以这个理论为基础,制作了封印在禁忌之箱里面的戒指。那枚戒指具有让特定种类的魔力增幅的效果。但是,如果魔力跟那个戒指不兼容的话就会失控。为此以我女儿为首,牺牲了好几条人命,但是获得的收获却只有一点点。」
「老师……」
克蕾雅大人出声安慰自嘲的特瑞德老师。
「不要紧,我的自责现在不重要。继续吧。合唱必须要有魔力的混合。首先,先从把你们的魔力重叠在一起开始吧。」
「好的。」
「请多指教。」
我一和克蕾
雅大人同时回答,便联想到在学院当学生时的事。像这样,我和克蕾雅大人一起上特瑞德老师的第一堂课时,正好是在遇到零零雅之前。明明才只经过两年多一点的时间而已,却让人觉得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是和克蕾雅大人两人共同度过的时光很浓密的证据。
「那么,请两位先互相握住手。」
「像这样吗?」
克蕾雅大人拉起我的手。如果是在以前,她应该会说出怎可能去碰平民的手呢之类的发言吧。
克蕾雅大人也变了呢。
「握得再更紧一点,让手指一根一根都纠缠在一起。」
「哦,是恋人之间的十指相扣啊。」
「这、这这这!?」
我按照特瑞德老师的指示重新握住手,克蕾雅大人却有些动摇。明明已经连肉体关系都有了,不过克蕾雅大人还是老样子,那么地纯情。
虽然这一点也很可爱。
「克蕾雅老师,我了解你的心情,但这是必要之举。好,请两位互相强烈地意识到彼此的存在。」
「要不意识到才难啊……」
「克蕾雅大人的手,好柔──软喔。」
「哇啊!?可以不要摸手背吗!?」
因为,好不容易十指相扣,却不去享受克蕾雅大人,那不是很失礼吗?
「下一步是,朝牵着的手,一点一点地慢慢注入无属性的纯粹魔力。」
「好──的。」
「零,先给本小姐暂停一下!特瑞德老师也是,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正准备试试看,克蕾雅大人却脸色大变。
「?这么做会有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把纯粹的魔力传给别人,会造成对方身体不适啊?这不是魔法学基础中的基础吗?」
「咦,是吗?」
「你居然不知道!?」
原作知识里可没有这种东西。我猜,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在这个世界上是太过普遍的常识,并不是什么值得写出来的事项吧。
「就像克蕾雅老师说的那样,一般情况下是不行的。我的女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造成魔法事故而离世了。但是,使徒刚刚已经保证不会有问题了……」
「看来除了实际试试看之外,也没其他办法吧?」
「……那就不得已了。万一出事的时候,就要拜托你治疗了,特瑞德老师。」
「好。包在我身上。」
该做的动作,刚好跟梅打开禁忌之箱时做的行动一样。因为没有属性的魔力容易扩散,所以比较难控制。我尽可能谨慎再谨慎地把魔力注入克蕾雅大人的手中。
「……怎么样?有觉得不舒服吗?」
「不,不会。倒不如说,从牵在一起的手里,有暖呼呼的温暖东西流了进来,甚至会觉得很舒服。」
「克蕾雅大人的魔力,好爽喔。」
「用词文雅一点!」
因为,我真的感觉很爽嘛。
「唔……看来使徒说的好像是真的。魔力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你们魔力的兼容性似乎非常好。这样的话,合唱应该也没有问题才是。」
让我们进行下一步吧,特瑞德老师表示。
「实际尝试使用合唱看看。能够合唱的魔法,是构成合唱的两者中任意一方能使用的属性。」
「也就是说,本小姐和零的合唱,可以使用地水火三种属性就对了?」
「是的。我想一开始应该会很难控制,所以请先从生成极简单的火焰弹来进行尝试。」
「瞭解了,零,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
我从来没使用过火属性的魔法。因为是未知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否能顺利……
「请把牵着的手对准正面。」
「这样对吗?」
「很好。接下来,请想像一下在那只手的前方生成火焰弹的印象。感觉会比较像是以克蕾雅老师为主控制,零老师则是辅助那样。」
保持着像是在跳社交舞般的姿势,克蕾雅大人和我奋斗了好一段时间。看来这一招相当难呢。顺便说一下,牵着的手放后面,各自拿魔杖的手则是在前方。
「不需要着急,合唱是一门非常复杂的技术,想要学会,需要花费几个月,甚至是几年的时间来钻研──」
「「啊!」」
从向前伸出的手中射出了火焰弹。原本我们应该已经尽可能缩小威力了,但实际上的火焰弹却出乎意外地巨大,它把暂时代替靶子的木头化为飞灰。
「……已经使出来了啊。」
「使出来了呢。」
「使出来了。」
特瑞德老师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表情。合唱明明应该是特瑞德老师和他女儿花费不知道多少时间才完成的技术。被其他人这么轻易完成,该怎么说呢,想必还是会觉得心情很复杂吧。
「不对,现在该为成功感到高兴。恭喜你们,零老师、克蕾雅老师。」
「谢谢。」
「谢谢您。」
尽管如此,他还是能露出爽朗的笑容,这就是特瑞德老师良好品德的自然展现吗?老师为了慰劳我们,接着说道:
「就像你们刚刚所体验到的,合唱具有非常强大的威力。就连最初级的火焰弹都具有那种威力,如果用来施展克蕾雅老师的魔法射线、零老师的绝对零度等魔法时,想必会发挥出恐怖无比的威力。」
特瑞德老师再次叮嘱道:「所以千万不要搞错使用的地方,以及好好控制。」
「零老师连合成魔法也会使用对吧?」
「是的,会用几种。」
「因为合唱时你也能操纵火属性,所以如果有多余时间的话,和克蕾雅老师一起尝试增加合成魔法的种类,应该是个好选择。」
「嗯,我会的。」
「我们会练习的。」
「可是……每次使用时都得摆这个姿势吗?」
克蕾雅大人似乎有些害羞。
「咦,你不喜欢吗?」
「是不会讨厌啦……可是会觉得害羞。」
「怎么事到如今还会害羞……不是早就做了很多更羞羞脸的事吗?」
「零!」
「哈哈哈,你们感情这么好是好事。不过,请不要忘记我还在这边好吗?」
「啊,抱歉失礼了。」
「都是零的错!」
没办法啊,只要有机会我就想用克蕾雅大人来玩一下。最近净是一些严肃的事态,很少有时间跟克蕾雅大人亲热。
「跟合唱有关的大概就这些。接下来,我教你们几招用合唱技术才有能办到的奇特招数。」
「拜托了。」
「那就拜托你了。」
那一天,我们向特瑞德老师请教到傍晚。合唱毫无疑问将会成为我们的一大倚仗。这件事值得开心。
可是,感到在意的事情也很多。
为什么克蕾雅大人和我的魔力能够如此完美地混合在一起呢?还有,为什么这一点使徒事先就知道了?
我的疑问获得答案,是在很后来的时候了。
◆◇◆◇◆
从特瑞德老师那里学到合唱的第二天。
因为今天是平日,当然要上学。克蕾雅大人和我在学馆听课。
一时有感而发,我环顾了一下周围。回想着听课的学生中,目前已经不在这里的几个人。
拉娜正在保亚接受关于萨拉斯的调查。夏娃应该也在接受同样的调查,据说她之后会去苏塞。约珥因为违背精灵教会的教义,被赶回保亚去了。菲莉妮被驱逐出境,虽然我不相信,但也有她已经被暗杀而亡的传闻。芙琳达在菲莉妮被驱逐出境的时候躲了起来,不知行踪。
没有其他熟人在的教室,总觉得感觉上比实际还要更加空空荡荡。
「零,你在那东张西望,会被老师警告喔?」
似乎是注意到我正心不在焉,克蕾雅大人用笔的尾端戳了戳我的手。
「抱歉,想到大家都不在了,不知为什么就有点……」
「本小姐能体会你的心情,不过现在还是先专心听讲吧。」
「说的对。」
我拿起躺在笔记本上面的笔,准备重新集中精神听讲。
「那么,这个问题找……奥托,出来前面答题吧。」
「……」
被讲师点到的奥托一言不发地从座位站起来,带着不爽的表情流利地解开黑板上的问题。
「很好,正确答案。」
「……」
听到讲师这句话之后,奥托就直接返回座位。
看到这儿,我觉得不对劲。
奥托这位问题人物的差劲之处我记得之前也有解说过,他每次被老师点上台解题之后,一定会骂上一两句。可是今天的他却异常安静。虽然表情依旧冷淡,但却连一句叫駡声都没有,这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呢?
「奥托的样子有点奇怪。」
「对。」
克蕾雅大人似乎也有注意到奥托的不对劲。克蕾雅大人,我们想法一致呢──因为正在上课中,这句话我就不说了。
「他遇上什么事了吗?」
「你会在意吗?」
「毕竟是同班同学的事情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能够很自然地开口说出这种话来,我想这就是克蕾雅大人健全的地方吧。我虽然也觉得奇怪,但也就到此为止而已。很少有人会像克蕾雅大人这样,有一颗只因为是同班同学就自然会去关心问候的温暖之心。
「课程结束后,我们去找他稍微问一下?」
「嗯,就这么办吧。」
「什么?和你们一起吃饭?为什么啊?别管我啦。」
我就知道──他差劲的态度跟我原先的预测几乎相同,所以甚至让我感到一阵神清气爽。
因为到了午休时间,所以我们试着邀请奥托一起吃午饭,却被干脆地拒绝了。但是,克蕾雅大人也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而退缩。
「奥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扰?你的样子很奇怪呢?」
克蕾雅大人耐心地对奥托持续搭话。克蕾雅大人会跟自己认为亲近的人来往到最后。反过来说,对认定为是敌人的对手就彻底采取攻击的,同样也是克蕾雅大人。
「什么事都没有──就叫你们别管我啦。」
奥托面无表情。即使没有表情,却也没有大吼大叫。真要形容的话,比较类似心不在焉的感觉。他的状况似乎很严重了?
「奥托,奥托。」
「干嘛啦,连你也这样。」
「你好像心不在焉吧?」
「你的错觉啦。」
「难道是……」
「什么……什么啦……」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恋爱方面的烦恼?」
「……唉……不是啦──我又不像你们是那种恋爱脑──」
哎呀,猜错了啊。我原本挺有自信的说。
「那,算了吧。就在这里吃饭吧,克蕾雅大人。」
「好,就这么办吧。」
「喂,你们怎么可以擅自──!」
口中抱怨一堆的奥托先丢在旁边不管,我和克蕾雅大人一起打开便当盒。
「今天看起来也很好吃。谢谢你,零。」
「不客气。」
「……随你们高兴。」
愕然看着我们毫不在意开始吃起便当来,奥托也打开便当开始吃了起来。
「那个便当,是奥托亲手做的?」
「是的话又怎么样?」
「没事,我只是觉得好像很好吃。」
「这种东西,随便做的啦──随便做的──」
奥托用叉子插在玉子烧上面,咬了一口。
「玉子烧是有办法随便做出来的吗?」
「啥?那种东西,不就只是调味后烤一下就好了──?」
「本小姐做的时候,在调味的时候就已经变得硬梆梆的。」
「那是调味之前的步骤吧!?鸡蛋没打好才会变成那样!」
奥托,吐槽得好。
「我听说奥托的家庭是士兵家庭,你父母呢?」
「什么?那种事无所谓吧。」
「可是,奥托,便当是你自己做的吧?」
「……因为家人都很忙,所以由我这个最闲的人来做,很合理吧。」
似乎看到了奥托意外的一面。虽然第一次见面时的印象糟糕透顶,但是这样看起来,他意外地健谈呢。
「你的亲人只有父母吗?你有兄弟姊妹吗?」
「所以说,你们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对我提问啊!」
「奥托你要问我们也可以哦,放马过来吧。」
「……不是那意思。」
奥托抓了抓头发。
「我只有一个姊姊。」
「哦~是什么样的人?目前也在学馆上学吗?」
「姊姊已经毕业了,现在……正在接受帝国军的军事训练。」
后半段,奥托的声调明显变低。这是……?
「姊姊也想要当军人吗?」
「……老爸老妈都有制止过她,但她完全不听,我也劝过她不知道多少次……」
「奥托反对姊姊当军人吗?」
「因为那很危险啊,不是吗?」
「是啊。帝国经常和其他国家开战,你姊姊可能有一天会──」
「不是什么『有一天』!」
奥托大喊。因为很突然,克蕾雅大人和我面面相觑。
「不用等到被分配到战场,姊姊她──」
「什么意思?你姊姊发生了什么事吗?」
克蕾雅大人问出这问题的时候,奥托似乎回过神来。
「……没什么,忘了吧。」
「奥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本小姐可以帮助你喔?」
「我不是叫你们忘了吗?」
奥托粗暴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这个是……」
随着奥托拍桌子的势头,某样东西飘落在地。我没什么意思,单纯只是捡了起来。
「!?还给我!」
奥托脸色大变,抢了过去。可是,我还是看到了。
「……你看到了?」
「对不起,我看到了。」
「零?」
奥托的眼睛布满血丝。这可不妙。
「奥托,我们换个地方吧。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冷静下来谈一谈。」
「……啧。」
「慢着,零!奥托你也怎么了?」
「克蕾雅大人请一起跟过来。奥托,可以吧?」
「……好。」
我们把吃了一半的便当收起来,来到没有人影的中庭。我坐在长凳上,对奥托开口道:
「奥托,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在思考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
克蕾雅大人还不清楚状况,脸上冒出疑问符号。奥托则仍旧沉默不语。
我向克蕾雅大人解释。
「奥托在设计暗杀朵菈西亚的计画。」
◆◇◆◇◆
「军队里……有支持菲莉妮的团体存在。」
奥托一直不太肯开口,但在克蕾雅大人和我的再三催促下,他总算开始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是派系之类的东西吗?」
「没那么夸张,是军事教练所中一种类似偶像崇拜的团体。」
「偶像崇拜?」
「克蕾雅大人,可能是那个吗?以前菲莉妮有一次说过的,她在军队里很有人气那件事。」
「啊,她是这么说过。」
这是以前在举行笼络帝国作战的作战会议时的事。据说菲莉妮在一些士官和士兵中很有人气。我记得起因是她对某一位过度教训士兵的教官提出异议,应该是这个原因没错。
「对,就是那件事。在军事教练所里一直流传着那一次的事。教练所是个严酷的地方。每天的训练让众人的身心都被逼到极限。对于那些接受训练的人来说,菲莉妮的存在似乎就像是一种救赎。」
奥托表示,于是就形成了支持菲莉妮的团体。
「姊姊也是那个团体的一员。当时被菲莉妮救下的士官,好像就是姊姊的前辈。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姊姊也成了热忱的菲莉妮信徒。」
「这样啊……但是,这件事为什么会导致你想暗杀朵菈西亚陛下这种离谱的行动呢?」
克蕾雅大人的疑问很合理。这两件事一点关联都没有。
「菲莉妮被驱逐了对吧?因为这件事,教练所的菲莉妮集团的不满爆发了。再加上后来菲莉妮被暗杀的消息传来,你们应该也有听说那传闻吧?」
「嗯,不过,那不是传闻吗?」
「菲莉妮集团可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都是因为朵菈西亚陛下驱逐菲莉妮害的。而且,身为外国人的你们却被放过……的这一点,让他们更是激动不已。」
「哎呀……」
从信奉菲莉妮的这些人眼中看来,朵菈西亚的行为跟对菲莉妮见死不救是同样意思,而且还偏袒外国人。根据奥托的说法,仰慕菲莉妮的团体好像同时也是忧国之士的集团。
「钻牛角尖的菲莉妮集团,考虑要发动政变。」
「政、政变!?」
事情的规模突然变大许多。本以为他们打算去跟朵菈西亚申诉,没想到竟然会计划要颠覆国家。
「不管怎么说,这未免太鲁莽了吧?虽然不知道菲莉妮集团有多少人,但对方可是实力之强大在世界上屈指可数的纳阿帝国军和朵菈西亚陛下啊?」
「对,太鲁莽了。就连菲莉妮集团的人也不认为政变会成功──」
「那么,他们为何……」
「……你们觉得所谓的军人,一般来说为什么会想去当军人?」
「咦……?」
奥托突然改变话题。
「应该是因为……想要保卫国家吧,不是吗?」
「是的。有些人可能是家里代代相传,有些人可能是为了赚钱,但这些家伙到了最终,也会为了国家而成为军人。因为若不是这种类型的人,是无法忍受艰苦的训练的。」
「有道理。」
「那么
想保护的国家却在朝变坏的方向走,而且那个站在顶点的家伙丝毫没有想要改变的意思。甚至,还对想要改变的家伙见死不救。」
「……」
「政变计画应该是他们想出来的谏言吧,是那些想要保护这个国家的人竭尽全力的请愿。」
也就是说,奥托的姊姊根本没有考虑过政变会成功。大概是想向朵菈西亚诉说,自己等人对此事是如此认真吧。这简直是赌上性命的忠言。
「可是,我不认为朵菈西亚陛下会倾听那些意见,他们岂不是白白送死吗?」
「……老实说,我也这么认为。」
「那么,奥托,你应该做的不是参加政变,而是说服你姊姊吧。」
「我才没有要参加政变。」
「咦?」
奥托的话令人意外。我原本还以为,奥托要跟他姊姊一起行动呢。
「可是,这张纸上面写的是皇城的平面图以及警卫的轮班表吧?另外,画在上面的箭头应该是潜入路线吧?」
「你怎么会懂这些知识啊?」
「我们是教皇出巡时的警备负责人。」
「所以才知道啊……。啧,事情变麻烦了……」
奥托又抓了几下头发。
「……我发现了遗书。」
「遗书?」
「是姊姊写的,给我们全家的遗书。」
「!……这……」
「一星期前,照惯例短暂回家时,她的样子很奇怪。平时她根本不看我一眼,那一天却对我特别温柔。我觉得很奇怪,所以趁姊姊返回教练所之后,偷偷摸摸地调查了一下她的房间,结果发现她藏在桌子里的这封遗书。」
发现家人的遗书,简直就是精神创伤吧。发现当时,奥托的心境不知有多严峻。
「因为有不能让步的东西,所以她要前赴死路,但希望我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活下去──她是这么写的。居然说出这么自作主张的意见……」
奥托握紧拳头,低下了头。也许是在哭也说不定。表面上他虽然讲得很不好听,但从他说话时一些细节可以看到的这份感情是──
「奥托,你喜欢你姊姊吧?」
「什……!别说傻话!」
「不,毫无疑问是个姊控吧。」
没有啦,开玩笑虽然是我的坏习惯,但奥托毫无疑问是在担心姊姊。那到底是恋爱感情,还是对家人的亲爱之情,我还看不出来。不过,他都说他不是恋爱脑了,所以应该是亲情吧。
「也就是说,奥托为了不让姊姊死去,所以打算先杀害朵菈西亚陛下?」
「不好吗?」
「一点都不好,太乱来了。」
「那种事,我自己最清楚!」
就算是这样,他也无法什么都不做,只是默默看着吧。
「和父亲大人商量看看吧。」
「……是啊。如果是多鲁大人的话,也许能提供什么好主意吧。」
「……你们愿意帮我吗?」
奥托露出感到意外的表情。这也难怪。毕竟我们连一块钱的酬劳都收不到。
但是──
「本小姐不能帮助你进行暗杀。不过,同学遇到困难时伸出援手,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我……以前还挥拳打算揍你呢?」
「不过却被我像拧着婴儿的手一样给轻易压制了。」
「哎、吵死了──!?」
啊,脸红了。好可爱。因为我是转生者,从实际年龄来看,像奥托这样的男孩子,其实感觉上年纪比我小很多。
「奥托,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动政变吗?」
「不是说要和苏塞等国举行首脑会谈吗?好像就是在那一天。」
「没剩多少时间了呢。零,今天早退吧,回宿舍想想对策。」
「我知道了。」
「我该做些什么?」
奥托兴致勃勃地问道。但是──
「奥托,你姑且先什么都不做。你必须知道,如果你太乱来,一切都会白费。」
「呜……」
「我们不会害你,所以请你还是老实一点吧,如果你真的想帮助你姊姊的话。」
「……知道了,拜托你了。」
如此一来,奥托应该暂时不会再乱来了。问题在于菲莉妮集团该如何处理。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
「那么,奥托,请你帮忙转达老师说我们早退了。」
「好。」
「零,赶快离开吧。」
「是的。」
真是的,克蕾雅大人真是个老好人啊。但是,我就是非常喜欢你这一点。
◆◇◆◇◆
「政变,是吗……」
从学馆回家后,来到多鲁大人房间的克蕾雅大人和我,立刻把从奥托那里听到的消息告诉他。
保亚宿舍里多鲁大人的房间,比我们的稍微窄一些。房间里面只有厨房、客餐厅和卧室各一间。家具也跟贵族时代时用的完全相反,都朴素而注重实用性。
多鲁大人、克蕾雅大人和我三个人围在倒好茶的茶杯并列的茶几旁。多鲁大人虽然一开始因为吃惊而睁大眼睛,但慢慢地表情却变得很复杂。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年轻的生命会消逝。」
「多鲁大人,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零,你不叫我岳父大人吗?」
「岳父大人,您真爱讲究奇怪的点。」
「因为这很重要啊。」
尽管他说的话还是在开玩笑,然而我注意到多鲁大人的眼睛完全没有笑意。其实我有点不擅长应付这种表情时的多鲁大人。大体上来说,想的都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最后往往会证明他的作法是正确的,所以根本无法阻止。
「梅和爱蕾亚呢?」
「她们在自己的房间玩,请别担心,父亲雇来的护卫正在为她们警戒。」
「是的。为了孙女们,要花再多钱我也不在乎。」
那起绑架事件刚一发生,多鲁大人立刻就派人来做梅和爱蕾亚的护卫。这是一对女性二人组,原本似乎是多鲁大人在贵族时代雇用的保镖,据说实力很有保证。两个人的外表怎么看都只会觉得是帅气能干的职业女性,不过听说她们在近身战、魔法战方面好像都是超一流的。
当然,雇用她们必须花费不少钱,但是多鲁大人却毫不吝惜地把重返政坛的薪水花在这上面。顺便一提,其中一位女性是我也认识的人物,但现在暂且略过不表。
「实际上,她们在很多方面都会帮忙照顾,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话虽如此,但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去在意梅和爱蕾亚的行踪呢?是要谈不希望让她们两个听到的话题吗?我从刚才开始就有不好的预感。
「克蕾雅、零。」
「什么事?」
「有想到什么好主意吗?」
为了寻求多鲁大人给我们的建议,我们静静等候,但是这份期待却──
「放弃他们──奥托的姊姊他们的事情吧。」
被彻底背叛了。
「放弃……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放弃拯救他们,让他们发动政变吧。」
「怎么能这样……!」
克蕾雅大人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用好像在看别人似的眼神。
「您是说要见死不救!?」
「那样讲太难听了。我只是尊重他们的意思。」
「还不是一样意思!本小姐不能接受!请告诉本小姐理由!」
克蕾雅大人用强硬的语气向多鲁大人逼问。她的心情我很瞭解。即便瞭解,但自从克蕾雅大人说要和多鲁大人商量那时候开始,我就或多或少觉得可能会变成这种结果。
「政变是帝国的内讧,并不是我们该介入的问题。你知道干涉内政这个词吗?」
「可是!」
「而且,这对保亚来说可是个好材料啊,克蕾雅。」
摸着胡须的多鲁大人脸上,已经面无表情。虽然多鲁大人平常就是一副平静的表情,然而这不一样。这是他「工作用」的表情。我感到背脊发凉。
「您说这是好材料!?会有好几个人丧命啊!?」
激动的克蕾雅大人砰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请冷静下来,克蕾雅大人。」
「零,怎么连你也这么说!这教本小姐怎么冷──!」
「克蕾雅大人,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不过,我们还是先听听岳父大人的意见吧。告诉他这消息,然后请求他给建议的人是我们自己。」
「……呜──!」
克蕾雅大人不甘心到脸都扭曲了,但最后她还是暂时忍耐,坐了下来。克蕾雅大人纵使感情起伏很激烈,然而拿礼仪或是道理出来解释的话,她就会很容易被说服。她现在用不满的表情,一脸不悦地瞪着多鲁大人看。
「所谓的好材料,是指用在政治、外交方面的意思对吧,多鲁大人?」
「没错。」
多鲁大人点头后,喝了一口红茶。大概是为了让克蕾雅大人冷静下来,他
停顿了足够的时间之后,才继续说道:
「虽然无从精确得知政变的规模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会给朵菈西亚带来多大的影响,但这其实就是内乱。对帝国来说会造成重创,同时对我们来说,则是一个可乘之机。」
多鲁大人的语气平淡得可怕。现在的多鲁大人,和以前讲解贵族逻辑给克蕾雅大人听那时候很接近。
「而且政变决定要在首脑会谈当天进行对吧?如果是在有外国首脑在场的场合发生这种事,即使之后镇压了,也无法免除责任。所以说,这是有力的外交筹码。」
多鲁大人甚至露出浅浅的微笑。多鲁大人的主张一向明快。简单说,以自国的利益优先,不说漂亮话,可以利用的东西,即使是生命也要利用。
「您的意思是,要把那群担心国家未来的年轻人的生命,当作政治讨价还价的材料!?」
「那些年轻人可不是我们国家的人。相反的,如果不在此时打击帝国的话,我国年轻人的生命就会受到威胁喔?」
「这……这……可是……!」
克蕾雅大人还不想让步。可是克蕾雅大人其实也很清楚吧。本国年轻人的生命和他国年轻人的生命──假如非选一边的话,哪一边该优先。可是就算是这样,若对人的生命白白逝去保持沉默,就不是克蕾雅大人了。
看到亲生女儿的这副模样,多鲁大人先「唔嗯」的吁了一口气之后,看着克蕾雅大人,继续说道:
「克蕾雅,你好像有点过于傲慢了。」
「这居然算是女儿傲慢?而不是只把生命看成棋盘上棋子的父亲傲慢吗?」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伟大到能拯救所有的人类?」
「这是……这个……」
克蕾雅大人无法反驳。就算她肯定没有这种想法,但她还是有被踩到痛脚的自觉吧。
多鲁大人继续施压道。
「人并不是神,一个人能拯救的生命是有限的。高举着理想虽然好,但是,理想就只是理想,不能逃离现实。」
「……」
「还是说,你被人夸奖是革命少女,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了吗?」
「──!」
面对多鲁大人带有明确恶意的痛駡,克蕾雅大人露出般若一般的表情,抬起手来。多鲁大人一动也不动,用平静的视线看着克蕾雅大人。
「好──停。」
「!?」
阻止想要殴打多鲁大人的克蕾雅大人的那只手,并不是我的手。
「比尔……」
「威廉大人!?」
「嗨,多鲁和克蕾雅,好久不见了。」
用与场合不相称,缺乏紧张感的口吻回答的人,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壮年男性。我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有了反应,正要拔出魔杖时,被男性旁边的女性制止了。
「零,自从料理对决以来,有一阵子不见了。」
「蕾妮……那么,这个人是?」
「嗯。」
成为阿帕拉奇雅国民的蕾妮一直在身旁跟随着,这代表──
「你就是零•缇拉吗?我听过很多关于你的传闻。没想到意外地是个普通的女孩呢?」
「这、这样啊……」
「哦,自我介绍晚了。嗯,我想各位应该大致已经猜到了,不过还是自我介绍一下。」
说完,男人优雅地用手贴在胸前。
「我叫威廉,别看我这样,我是阿帕拉奇雅的现任国王。你们可以轻松地叫我比尔就好。」
说话语气很悠哉的那个男人──威廉•阿帕拉奇雅如此自报姓名。
◆◇◆◇◆
「可以请你别多嘴吗,比尔?」
多鲁大人发出了不悦的声音。
与之相对的,威廉陛下笑咪咪地露出圆滑的笑容。他可能是天然卷发吧,他一边用手指拨弄着卷曲缩回的黑发,焦棕色的眼睛缓缓望向多鲁大人。尽管整体身形都和多鲁大人很像,营造出的气氛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说多鲁大人是严肃政治家的话,那么威廉陛下就显得有点轻浮──在我的印象中,这是很会泡妞的骗子那类人的气氛。
「多鲁太认真了。你明明应该很灵巧,但因为太过灵巧了,看起来反而显得很笨拙。」
「别取笑我了。比尔,我们现在在说正经事。」
「那是当然啊。我觉得自己也很认真地在说,但不知为何都没人能够理解。」
哈哈哈,威廉陛下轻浮地笑了。
「多鲁大人和威廉陛下是什么关系啊?」
我询问蕾妮。
「多鲁大人学生时代曾经去阿帕拉奇雅留学,听说他和威廉陛下就是在那时认识的。」
据蕾妮的说法,两人没多久就意气相投。他们双方都是出类拔萃的优秀学生,渴望有个可以平等讨论的对象,于是互相认同对方为难得的竞争对手。从那时候以来,两人的缘分持续了将近二十年。
「多鲁,你是故意主动去扮演惹人厌的角色对吧?为了保护克蕾雅的理想主义。」
面对带着调侃口吻的威廉陛下,多鲁大人用一种似乎在表示多管闲事的眼神看着他。
「比尔大人,惹人厌的角色是什么意思?」
已经彻底没了怒气的克蕾雅大人问道。
「就是多鲁想要保护你啊,还有你的信念、你那崇高的志气。所以,碰上这次这种绝对无法达成的情况时,他就自己来扮演惹人厌的角色。」
「!父亲大人……」
「……」
接收到克蕾雅大人彷佛想说些什么的目光,多鲁大人尴尬地挪开了视线。看来似乎被说中了。
对多鲁大人来说,最优先的事项是保亚这个国家。这一点绝对不会错。只要是为了保亚好,甚至会不惜牺牲亲生女儿。这在革命时期已经得到了证明。
但是,就算如此,他会觉得自己的女儿不重要吗?答案是否定的。多鲁大人以他自己的方式在爱着克蕾雅大人。虽然这种爱情难以理解就是。
「那么……请从一开始就说清楚好吗?就算不用那种侮辱本小姐的说话方式,本小姐也能听懂啊?」
「但是,事实并没有改变,我认为帝国的政变就该置之不理,这种想法依然没有改变喔。」
多鲁大人抱着双臂,闭上了眼睛。和克蕾雅大人很像的顽固个性,两人真不愧是父女。
「多鲁也真是的,根本不用那么顽固吧。」
「那么,比尔你又会怎么做?」
「政变这种无趣的事,还是防患于未然会比较好。」
「!比尔大人!」
终于有人同意了自己的意见,克蕾雅大人变得满脸喜色。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机会溜走吗?」
「不,这称不上是一个机会啊,多鲁。甚至还有被当作借口的危险性。」
「什么意思?」
「听好了。」威廉陛下如此开头后,继续说道:
「预定要发动政变的日子,是在首脑会谈当天对吧?」
「嗯,没错。刚好可以当场追究责任,很适合啊?」
「如果有人说这是我们故意诱发的,你有什么打算?」
「这是毫无根据的妄想。」
「是这样吗?」
威廉陛下微微歪着头。
「实际上,我们已经知道有人要发动政变这件事了,知道了,却放着不管。」
「这样也说不上是诱发吧?」
「是啊。可是,以朵菈西亚的风格,很有可能说成是被敌国教唆的愚蠢人们起身反抗,然后不听我们解释,强行把我们当作诱发政变的犯人处理。」
「唔……」
「向国民宣布政变的参加者是卖国贼,然后随便拷问一个人,强迫他们招供自称是保亚派来的间谍,责任就落在我们身上了。」
「不,这么随意的作法不行吧?」
多鲁大人忍不住抗议道。威廉陛下点头表示:
「应该吧。不过,这也代表认为政变能够直接成为对我方有利的外交王牌,是不够小心的作法吧?」
「……这……」
「再说了,多鲁。那可是发动战争跟把牛奶倒进红茶一样简单的朵菈西亚唉。不管状况是朝哪个方向发展,结果一定都只会变得很麻烦。既然这样,那就选择不会损失重要东西的方向,不是比较好吗?」
「重要的东西?你该不会指的是克蕾雅的幼稚理想?」
「笨啊,多鲁。当然是指生命啊。听好了,多鲁。满脑子都是政治和外交也没关系,但如果连生命的贵重都忘记了,我们只会沦落成魔鬼啊?」
「……你这是漂亮话。」
对于威廉陛下滔滔不绝的发言,多鲁大人只是一笑置之。
「多鲁,即使到了现在,我依然很生气喔?保亚发生革命的时候,你居然不找我这个好朋友商量,就打算把自己的性命,甚至连克蕾雅的性命都拿去牺牲。你为了大义,太轻视生命了。」
「不好吗?」
「当然不好。这样的话,你还有脸挺起胸膛跟孙女说要
让她们看看未来吗?」
「……呜……」
多鲁大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吧。他穷于回答。要不要再推一把?
「多鲁大人,您能允许我发言吗?」
「对岳父说话不需要客气,说吧。」
「是。就算只是为了在外交利益更有优势,听了还是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啊。参与政变的人,轻则处以极刑,重则为了防止再次发生类似事件,株连九族。」
「……应该是吧。」
「外国人的主张跟朵菈西亚的花言巧语──明显可以看出哪一个对帝国国民会更有说服力。这么一来,被她煽动帝国国民对保亚的反感,可能会导致帝国内部更加团结的结果。」
「……」
「如果政变对保亚来说只有好处的话,或许就应该像多鲁大人所说的那样加以利用。可是,我也认为这次这件事有点危险。」
「唔嗯……」
多鲁大人默默思考了一下,说:
「克蕾雅,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本小姐觉得──」
克蕾雅大人先是暂时低下头,接着抬头盯着多鲁大人,说:
「本小姐想要帮助那些人,我认为那些人是具有改变帝国力量的种子。」
「种子?」
「是的。最早播下种子的是菲莉妮公主,而种子已经稳步成长茁壮。在才刚冒出嫩芽的时候就被采摘,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是基于同情心所做出的判断吗?」
「不是。」
克蕾雅大人很有自信地否定。
「要问什么人能够打倒帝国的朵菈西亚独裁,本小姐认为只有帝国的国民自己反抗。如果人民自行思考,对现在的帝国产生疑问,独裁自然就会被推翻。」
「也就是说,对保亚来说也有好处?」
「是的。如果帝国停止敌对外交,这对保亚来说毫无疑问就是一种利益。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不能让他们死在这个时候。」
「……」
克蕾雅大人说完后,多鲁大人似乎在慎重地考量她的发言。在他的脑袋中,应该是各式各样的利害、策略、算计满天飞吧。
终于──
「好吧。我不会看着政变那些人去送死。」
「!谢谢您,父亲大人!」
「克蕾雅,要安心还太早喔。」
看到克蕾雅脸上露出安心的表情,威廉陛下立刻出言警告。
「最重要的是,对阻止他们发动政变的方法完全没有头绪。如果没想出解决办法,结果,政变还是会发生。」
「那……果然还是由我们去说服对方──」
「这应该算是糟糕的办法吧?克蕾雅和零是制造出菲莉妮公主被流放之契机的罪魁祸首不是吗?我完全不认为站在这立场的人所说的话,能够打动做好觉悟准备发动政变的人的心灵。」
「……确实是这样呢……」
克蕾雅大人陷入了沉思。
「那个,我刚刚在想。」
「嗯?怎么了,零?」
「如果我们的话无法打动,那就让能够打动他们的人去说服不就行了吗?」
「这样说是没错,不过你有具体的人选吗?」
「嗯,算是有吧。」
我这么回答威廉陛下询问那个人是谁的问题。
「约瑟夫•盖斯纳。他是皇帝的随从,也是菲莉妮公主的知音。我想请他来说服他们。」
◆◇◆◇◆
这里是纳阿帝国的军事教练所附设的宿舍。我们要求与奥托的姊姊见面,被领到会客室。这里原本并非外人可以进入的地方,但克蕾雅大人和我透过某个管道,得到了进入此地的许可。
毕竟是士官和将来的士兵们所居住的地方,因此虽然盖得很坚固,却与华丽无缘,是一栋十分简朴的建筑物。连会客室都是长这个样子,看来这间宿舍真的只是吃饭和住宿用的地方。
「阿德瑞娜•莱内,要进入了!」
恐怕是教练所的规定吧。奥托的姊姊──阿德瑞娜先大声报出姓名,才走进会客室。阿德瑞娜是一位像男性一样剪短头发而且身材高挑的女性,从她那锻炼得结实的身体来看,原来如此,不愧是奥托的姊姊。身上穿的是重视功能性的棕色军服,应该是发给见习士兵用的。
阿德瑞娜似乎先注意到了克蕾雅大人和我,四目相接后,眼神变得很凶狠。
「保亚的走狗!?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种像是在问罪的口吻,应该是受到驱逐菲莉妮的事件影响吧。然而就算是这样,这种称呼也很过分呢。
「连打招呼都这么没礼貌,看来帝国士兵的素质也不过如此。」
「你!?」
嗯,克蕾雅大人并非骂不还口的人,所以说话也很尖锐,不过,考虑到今天来访的目的,我还是希望她能克制一点。
「别那么吵闹。」
冷静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看到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后,阿德瑞娜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约、约瑟夫大人!?」
「阿德瑞娜•莱内,突然把你叫来,真是抱歉啊。」
没错。除了克蕾雅大人和我之外,在场的人还有老先生。刚才提到的某个管道,其实指的也是他。
「为什么约瑟夫大人和敌国的人在一起!」
阿德瑞娜认出了克蕾雅大人和我的脸,像是在责备约瑟夫先生般说道。
「现在可是停战时期,保亚并不是敌国喔。」
「场面话就不用多说了,而且,因为这两个人的错,菲莉妮殿下被……」
「今天来这里,也和菲莉妮殿下有关。总之先坐下来吧。」
老先生平时总给人一种被朵菈西亚牵着走的印象,但他毕竟是一国之主的随从,用威严的说话方式向阿德瑞娜宣告。阿德瑞娜虽然依旧一脸不服气,还是听从老先生的话坐了下来。
「我要说的事情不是别的,正是你们暗中计划的暴行。我是来阻止你们的。」
老先生用的是委婉的表达方式,但阿德瑞娜心中还是有头绪吧。她一下子变得面无血色。
「……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即使如此,她还是装傻,大概是因为曝光之后牵连到的人绝对不只她一人的关系。如果她在这里招供,所有参加政变的人都会被连累。所以阿德瑞娜只能装疯卖傻。
「那我就直接说了。请放弃你们计划在首脑会谈当天发动的政变吧。」
老先生这次明确地说出了「政变」这个词。阿德瑞娜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被站在宰相立场的人知道了政变的计画。也就是说,相当于自己等人的企图已经被国家看穿了。
「现在的话还来得及。虽然朵菈西亚陛下对于反抗的人毫不留情,但对悔改的人却很宽容。别做出愚蠢的举动。」
「您说,愚蠢的举动……是吗?」
阿德瑞娜眼睛都发直了。
「那么我请问您,把自己的女儿──而且是担心帝国未来的菲莉妮殿下流放到国外,难道就不是愚蠢的举动吗?更惨的是,菲莉妮殿下还去世了……」
阿德瑞娜无法把这句话说到最后,眼角含着泪,似乎很不甘心地握拳握得紧紧的。看来她极为仰慕菲莉妮呢。
「原本不过是一介士兵的你并没有资格知道这件事,其实让菲莉妮殿下到外国游历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保护菲莉妮殿下的安全。陛下以陛下的方式在顾虑菲莉妮殿下──」
「可是,菲莉妮殿下去世了!」
阿德瑞娜像是要打断老先生的话似地大吼。她已经毫不掩饰流下来的泪水,满怀激情地用言语正面对上老先生。
「那位大人不该是在这种地方死去的人物!她原本应该是要和我们一起打造出这个国家未来的人!可是却……可是却……!」
「……」
我所认识的菲莉妮,基本上是个性格内向、不会拒绝他人,有些地方傻傻的普通少女,但在她们的心中似乎是不一样的形象。老实说,我完全没想到菲莉妮会这么受到爱戴。这也是主角补正吗?
老先生任凭阿德瑞娜一直说,然而过了一会儿之后,他以严肃的口吻说:
「你是士兵吧?士兵该做的事情可不是去思考国家的未来。上级的命令是绝对的──没人教你这个吗?」
「这道理我懂!但是,这个国家再这样下去真的好吗!?这个国家难道不是已经逐渐变成不再值得我们赌上性命的国家了!?」
「做好你自己的本分,阿德瑞娜•莱内。」
老先生的声音充满魄力。不仅是阿德瑞娜,连克蕾雅大人和我都不由自主地端正了姿势。
「知道为什么你们士兵会被赋予武器吗?是为了让你们按照国家的命令去使用武器。别搞错了。」
老先生冷冷地说。我心里想,有点像是处于政治模式时的多鲁大人。
「你们的力量不归你们自己所有,而是国家的力量。培育你们所花的钱,全都是用国家的钱。你们只被允许为国家发挥力量。
」
老先生说的这些,都是只要身为军人就一定会听到耳朵长茧的基本概念。他想引导阿德瑞娜想起这些。
「还有……看你好像误会了,菲莉妮殿下可是还活得好好的呢?」
「……咦?」
阿德瑞娜露出怀疑自己听错的表情。想必这句话超乎她的意料之外吧。
「正如同你所知道的,帝国有很多敌人。为了避免被暗杀的危险,才会有殿下已经死去的假消息。菲莉妮殿下还活着呢。」
「可、可是,遗发上面的……!」
「头发以及附着在头发上面的血液都是真的。但也仅此而已。那只是为了让死去的消息更有说服力而演的一场戏。」
面对若无其事地这么说的老先生,阿德瑞娜脸上怀疑的神色依然没有消失。
「您说的我都明白了。可是,您有证据证明菲莉妮殿下还活着吗?」
「都特意演戏来装死了,为何要留下那样的证据?」
「这、这……」
看到阿德瑞娜说不出话来,老先生不由得押着太阳穴。
「阿德瑞娜……你们的思维为什么会如此僵化而且草率呢?用你的脑袋仔细想想嘛。被放逐后快得离谱的暗杀,然后遭到暗杀的消息传回来的速度也快得不正常。更明显的是,帝国的公主真的被暗杀的话,那位朵菈西亚陛下怎么可能不采取报复行动呢?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马上就会发现这是在演戏啊。」
老先生朝我瞥了一眼。嗯,之前我就猜是这么一回事。
「那么……菲莉妮殿下她……」
「哦,现在还在努力学习知识吧?」
阿德瑞娜用手捂着脸,哭了起来。一直说着「太好了……太好了……」,明显松了一口气。菲莉妮那女孩,真的很受人爱戴呢。
「这样你知道了吗?赶快取消政变那种愚蠢的举动。放心,不会对你们怎么──」
「──不。」
「……?」
阿德瑞娜打断了老先生的话,用袖子擦干泪水之后,斩钉截铁地说:
「听到菲莉妮殿下还活着,我们的心就更加坚定了。我们要发动政变,迎回公主殿下成为新的君主。」
◆◇◆◇◆
「阿德瑞娜,你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吗?菲莉妮殿下还活着啊?」
似乎是没预料到事情还会有这种发展,可以看出老先生的脸上有点焦急。
「既然菲莉妮殿下还活着的话,那更加要努力。单是为了让她可以回到帝国,我们也要发动政变。」
与之相反的,阿德瑞娜则是一副没了挂虑的表情。虽然我觉得她说的行动很鲁莽。
「请你再考虑考虑。你们应该是最清楚朵菈西亚陛下力量的人才对啊。搞政变什么的,结果只会被一网打尽镇压下去。」
「对这一点早有觉悟。我们的同志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对死亡毫不畏惧。」
喂喂喂。给我等一下。他们的目标好像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唉,你稍微冷静一下如何?原本想发动政变是因为皇帝对待菲莉妮殿下太差,为了报复对吧?可是既然已经知道菲莉妮还活着,那打算继续准备政变,不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闭嘴,保亚的狗。你们懂什么。」
「……你说什么?」
克蕾雅大人的脸色变了。啊──这是要发飙了。我虽然热爱她发飙时的表情,但是现在倒希望她稍等一下。
「克蕾雅大人,请冷静下来。阿德瑞娜,你说得有点过分了。」
「……哼。」
「……哼。」
两个人都别过头去。没辙了这情况。
「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发动政变吗?」
「真烦人。」
阿德瑞娜很坚定地回答我的问题。唔──
「这样啊。对了,你知道内乱罪吗?」
「……当然知道。」
「果然啊。我觉得身为军人的阿德瑞娜应该比我还清楚,帝国对于内乱罪的规定是从罪犯本人到三亲等以内的男性都是处死,三亲等以内的女性和六岁以下则是判无期刑送去矿山重劳动,对吧?」
「……我当然也会烦恼。所以准备打算写信给我父母,让他们在我们行动的同时离开这个国家。」
阿德瑞娜似乎也有想过。
但是──
「你说要他们离开这国家,去哪里?」
「这个……我、我的家人一定可以自己想办法克服的。」
「不是所有参与政变的人的家人都有这种能力吧?而且,即使逃到帝国追不上的地方,代表的其实是同时也脱离了帝国的庇护。明明你们这个国家被其他国外的人怎么看,现在的你应该有深切感受才对啊。从这种地方逃出来的人,你觉得会有什么下场?」
「……!」
原本很强硬的阿德瑞娜脸色有些动摇。
嗯,果然是这样啊。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不是你们自己负责就算了的问题。」
就算是阿德瑞娜,只要能冷静下来应该也会明白。我尽可能保持语调平静,并挑选不会太过刺激到阿德瑞娜的话语,继续说道:
「如果逃到国外的行动失败了,就算通过赦免等方式获得减刑而捡回一条命,你的家人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生活啦?面对这种背负上反叛者亲人污名的人,他们的朋友还愿意像以前那样跟他们说话吗?工作的地方敢继续雇用他们吗?店家肯卖食物给他们吗?」
「这、这……」
所谓反叛国家,就得对这些下场有所觉悟。当然,遇到国家实行暴政的情况,自然就会产生抵抗的必要;对阿德瑞娜来说,可能现在就处于那种情况下,所以也有必要让她正确认知随之产生的风险。
「最重要的是,留下来的家人不会怨恨阿德瑞娜你们吗?」
「就算被家人憎恨,我们也是为了大义──」
「被家人憎恨可是非常痛苦的事喔。」
我联想到前世的好友美咲。在她自杀后,悼念她的人只有以小咲、诗子、还有我为首,几名对她的问题表示能够理解的朋友们而已。美咲的家人甚至对美咲感到憎恨。
自杀这种行为在当事人获得同情的同时,也会导致当事人周遭的人受到指责。也就是引发「周遭的人到底都在干什么呢!」的思维。
美咲的家人并不接受同性恋,他们无法理解美咲,再加上周围的指责,最后对女儿完全失去了爱。对他们来说,美咲成了口中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一个贬低家族名誉的存在。
我觉得这种事非常令人难过。
「奥托很担心你。」
「……奥托他……?」
「没错。能想像吗,那个奥托耶?他不是一个坦率的人,但他还是担心你这位亲姊姊会做出过激的行动。你打算无视他的关怀吗?」
「……」
阿德瑞娜陷入了沉默。只要是亲人,家庭关系就都会良好只是妄想,不过莱内家在这一点上面似乎没什么问题。那样的话,就无法无视弟弟吧。
「而且我认为,菲莉妮殿下也不会希望发动政变。」
「你竟然还敢臆测菲莉妮殿下的想法。造成菲莉妮殿下被放逐之契机的始作俑者的你!」
「这种想法对菲莉妮殿下是很失礼的。她不是那种会被我们教唆的轻浮的人。正因为她本身就想要改变这个国家,所以菲莉妮殿下才会行动。」
我不否认克蕾雅大人和我有不纯的动机。但是,菲莉妮是按照自己所认为的问题意识行动的。我们只是给予了契机和帮助罢了。
「回到正题吧。菲莉妮殿下的头发被送回来了对吧?为什么会是头发呢?」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总不能割掉耳朵或是鼻子。」
「我强烈地觉得,那头发说不定是菲莉妮殿下要送给朵菈西亚陛下的信息。」
「信息?」
阿德瑞娜歪头不解。
「『你所知道的菲莉妮已经死了』的信息。三行半……这词汇日本有,但这世界没有呢,换个说法好了,就是类似绝交的意思啦。」
「……!」
「菲莉妮殿下大概还没有放弃吧,我想她还应该还打算做点什么。」
当然,我这个推论完全不正确的可能性不低。
「与其现在动手,造成留下祸根而死的状况,不如在能够确定菲莉妮殿下的意向之前,先默默累积力量比较好吧?等到菲莉妮殿下回来之后,你们一定会成为她所必要的助力的。」
「……如果没回来的话?」
「到那个时候,能够继承菲莉妮殿下理念的人,不就是你们吗?为此,我建议你们先在军部获得更强的力量。升上更高的立场之后,能做到的事情也会增加。」
纳阿帝国是军部拥有强大力量的国家。与其站在士官或士兵的立场上,不如爬到更高的立场,拥有发言权,这么一来,甚至连改变国家也不再是空话。
「而且……再来是我个人的任性,我不想看到菲莉妮殿下得到的重要东西,在这种地
方消失。」
「公主得到的东西……?」
「嗯,就是你们啊。」
在我们展开笼络作战之前,她几乎没有同伴。这样的她为数不多的同伴,就是阿德瑞娜等人。阿德瑞娜他们是菲莉妮自力得到的伙伴。在这时候就失去他们的话,实在太可惜了。
「……」
阿德瑞娜一脸沉痛地陷入沉思。这也难怪。即使是他们,也不会只是一时兴起就决定发动政变这种重大事件。每个人都是在经过各种苦恼和矛盾之后才下定决心的。所以不管再怎么跟他们讲道理、希望他们停手,他们也很难点头答应。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呢?」
似乎是已经不耐烦了,克蕾雅大人开口道。
「发动政变几乎确定会以失败告终。参加者的家人流落街头,事情不就只是这样?」
「……你不是帝国的人,所以才能说得那么轻松。」
阿德瑞娜愤恨地说道。
「没错,本小姐是保亚的人。不过,正因为是局外人,所以有些事反而看得清楚。」
「你指什么?」
「你们想要追求的不是未来吗?」
「──!」
克蕾雅大人这句话,让阿德瑞娜豁然开朗。
「只要一时忍耐就能通向未来。这跟拖延不去解决问题完全是两回事。」
「……」
「在你们心中,拥有甚至连那位朵菈西亚陛下都不怕的强烈热情。这种热情并不会随着时间消失,对吧?」
「那是当然。」
「那么,现在就是忍耐的时候了。至少,在确认清楚菲莉妮殿下的意向之前,不该轻举妄动。」
「……」
阿德瑞娜似乎对克蕾雅大人的话有所感触。看起来像是在反复回味那些话,脑中不断地进行思考。
「我也拜托你。阿德瑞娜,请你们住手。」
老先生也低头鞠躬。阿德瑞娜又沉思了一会儿后,回答道:
「……我懂了,我去说服同志们。」
说完,她下了一个苦涩的决断。
◆◇◆◇◆
说服阿德瑞娜的几天后,四国首脑会谈的当天终于来了。
会场是在帝国也屈指可数的一流饭店。对于以质朴刚健作为座右铭的帝国来说,这是少见的华丽建筑。单以正面入口处的浮雕而言,其作工就不会输给保亚的城堡,甚至还更加精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关系到国家的威信,戒备相当森严。大门口站着几名士兵,对进出人员进行搜身与携带物检查。我也接受了搜身与携带物检查,调查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担任检查的工作人员当然是安排同性。
至于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那是因为我被雇来担任警卫成员。克蕾雅大人和我都是保亚屈指可数的魔法师。警卫部门觉得丢着不用未免太过可惜,所以把我们挖角过去了。
不过,多鲁大人和赛因陛下直到最后都对此表示反对。
和克蕾雅大人通过搜身与携带物检查后,工作人员把魔法杖还给我们。如果没有这个,在关键时刻就派不上用场。虽然没有魔法杖也能使用最低限度的魔法,但是威力远远输给有使用魔法杖的状态。自从来到帝国之后,我们已经多次遭到魔族的袭击,因此携带施加祝福的魔法杖也是理所当然的一道保险。
继我们之后,保亚的首脑阵容也在接受搜身与携带物检查。扣除作为护卫的克蕾雅大人和我之外,参加的人有赛因陛下、多鲁大人和特瑞德老师。虽然另外还有几名事务方面的工作人员前来,但主要就是这三人。
保亚的人结束检查后,苏塞和阿帕拉奇雅的首脑们也同样接受了搜身与携带物检查。代表苏塞的是玛娜莉亚大人,代表阿帕拉奇雅参加的则是威廉陛下和蕾妮。
且不说素来以才女闻名的玛娜莉亚大人,有段时期沦为流浪者的蕾妮,现在却作为一个国家的智囊参加国际性会议,这一点让人感受到命运的离奇。当然,也是因为有她自己的努力,才会有现在的地位。
我们这些参加国的人,在帝国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前往会谈场。走廊上装饰着鲜花和绘画,让经过的人百看不腻。但是,似乎很少有人有余力去欣赏它。大家全都带着严肃的表情来参加会谈。
「这里就是会场。」
工作人员把手放在门上,打开了门。明亮的光线让人一时之间觉得眼花。等到眼睛适应光线以后,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张大圆桌。
「来得好。朕是朵菈西亚•纳阿。希望这次会谈能有成果。」
帝国的参加者已经就座,朵菈西亚作为代表向众人致意。之前跟教皇阁下进行会谈时也是如此,都是很有她作风的简洁发言。
「请各位到这边就座。」
在负责人员的带领下,保亚、苏塞、阿帕拉奇雅的人也各自就座。入口朝南的话,位置安排是东为保亚、西为苏塞、南为纳阿、北为阿帕拉奇雅。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上座的概念。嗯,所以才会使用圆桌吧。
「那么,这就立刻开始吧。朕不喜欢浪费时间。有人有异议吗?」
对于环视着会场的朵菈西亚的问题,没有人提出异议。
首脑会谈终于开始了。
「朕就直接问吧。你们的要求是什么?你们对朕的国家所求为何?」
会议上最先开炮的人果然是朵菈西亚。她还是老样子,以她讲究的合理性,打算直接有所进展。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希望贵国方针从侵略性外交转为姑息外交,仅此而已。」
回答的人是玛娜莉亚大人。她不再是学院时的制服模样,现在穿的是西装。深蓝色的夹克搭配灰色的长裤非常相配,宛如女扮男装的丽人。
「唔。」
「帝国应该也差不多到极限了才对,再继续树敌真的有意义?在这边各退一步如何?」
接着开口的是威廉陛下。他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逼迫朵菈西亚让步。
「朕不觉得有回应这要求的必要。帝国还有余力。」
「……假如你不同意这要求,我们有联合起来与贵国作战的准备。」
像是在试探一般,朵菈西亚不断地表露出拒绝的姿态;对此,尖锐进逼的人是赛因陛下。跟平常一样板着脸,他用简洁的言语接下去道:
「……上次革命时,贵国对我国所做的事,我国还没有忘记。」
「哼。战争哪有分干净和肮脏呢。你该不会以为只用那种程度就能衡量出朕国家的国力吧?」
两者之间火花四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政治和外交之类的东西。光是用看的就觉得胃痛。要不是因为牵涉到梅和爱蕾亚,还有克蕾雅大人,不然我绝对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不过在这一点上面,克蕾雅大人和我的立场截然不同。
「而且……保亚其实也挺有一套的嘛?」
「……你在说什么?」
「你们计划让我国的军人发起政变对吧?朕的双眼可还没瞎。」
这恐怕是指阿德瑞娜等人未遂的政变吧。我们是为了阿德瑞娜他们着想才会阻止他们,但是现在却被说成他们是被保亚所煽动的一般。
「哎呀?你的意思是你连自国的军人都无法约束,是个不成熟的君王?」
「……你说什么?」
「哈哈哈!真凶狠啊。只是在开玩笑啦。所以说,你也别再搞那些没意思的试探了。」
威廉陛下介入刚刚陷入一触即发状态的赛因陛下和朵菈西亚之间,加以阻止。虽然滑稽的言行很抢眼,但是,这个人其实对于气氛和议论内容的变化很敏感。不愧是多鲁大人愿意信赖的人物。
「你该不会想说,发动政变、对朕举起反旗的企图,是偶然发生在敌国有力人物身在我国国内的时期吗?」
「不,尽管应该不是偶然,不过那些军人的目标可是你啊,朵菈西亚。」
「从朕的角度看来,只会觉得是被敌国唆使的一群蠢材想要武装谋反而已。」
「对啊,你是不是打算随便找个人拷问,然后强行逼迫他自称是三国派来的间谍呢?」
「这招不错。不但可以煽动我国国民对保亚的反感,还能要求赔偿呢。」
「多么厉害的自导自演啊。」
虽然有点迂回,但却是只要一步踏错,立刻就会掉入深渊的对话。但是,我感到有点吃惊。没想到朵菈西亚竟然有肚量跟着一起开玩笑。把她评价为能力太强大的普通小孩,或许是太小看她了也说不定。
「两位,希望胡闹到此为止就好。」
插手威廉陛下和朵菈西亚谈话的人,是多鲁大人。
「朕记得,你是克蕾雅•弗朗索瓦的父亲是吧?」
「我叫多鲁•弗朗索瓦,以后请多指教。」
「可以。那么,你想说什么?」
「在发言之前,我想请您允许我对陛下说一些傲慢的话。」
「有趣,说吧。」
朵菈西亚嘴角一歪,似乎感到很有意思。不愧是多鲁大人。对朵菈西亚的性格把握也非常准
确。
「那么──首先,我们来确认一下帝国的现状吧。」
多鲁•弗朗索瓦──革命真正的主导者,第一次在历史的表舞台上露出獠牙。
◆◇◆◇◆
「帝国到处都在发动战争,对吧?」
多鲁大人一边翻阅手边的资料,一边说道。列举出来的国名用一只手数不过来。
「你这家伙,语气真的不怎么客气了。」
「这样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有趣,随你。继续吧。」
「嗯,我会的。」
多鲁大人发出豪语,表示一旦有必要,不只是三国,前面提到的这些国家全都会被找来,发动大规模军事行动。
「你能办到这种事?」
「当然可以。而且,即使是那些您以为现在是您统治的地方,也会有很多地方响应的。您应该不至于不知道吧?」
外交被断绝,过度广大的领土陷入敌国包围中──对执政者来说,除了噩梦之外什么都不是。
但是,朵菈西亚的眉头甚至皱都不皱,就回答:
「国家的边境又如何?只要中央平安无事就好。朕还健在时,帝国就是不灭。」
这个世界上能有多少人不是出于虚荣或虚张声势而如此断言呢?朵菈西亚显得超凡脱俗。
但是,多鲁大人也不甘示弱。
「身体都是从末梢开始腐烂的。我手边有一份帝国粮食自给率的统计资料。因为分配给军事部门的预算过多,所以粮食自给率逐渐下降。」
「现在是战时,这种状况也是有所必要。」
「是啊。但是,这种状态下,只要持续从国境部分的领地焚烧田地的话……再过几年,名为饥荒的地狱就完成了。」
多鲁大人露出了冷酷的笑容,以平淡的表情说着恐怖的事。
「想必会很快乐吧。围着憎恨的对象,看着他挨饿。这边也没有必要深入进攻。只要在适当部分进行防卫就可以了。因为背靠本国,拥有丰富的物资。」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方也用掠夺来回敬好了。」
「做得到吗?您的国家虽然顽强,但毕竟只是一个国家。夺取一份的时间,我们可以在另一边烧掉五份。」
「……真敢说啊,多鲁•弗朗索瓦。」
「您能记住我的名字,真是我最大的光荣。」
事实上,多鲁大人说的假设很合理。就算帝国再怎么强大,如果周边国家都与之为敌,那就会束手无策。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并没有那么简单,但如果只是要做出多鲁大人所提到的那些设想,却并非天方夜谭。
倒是另外一件事让我在意──
「唔……」
「这么事让你这么烦恼啊,零?」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朵菈西亚似乎很像我认识的哪个人,不是指外表,而是那种强横和蛮横很像。」
「那样的暴君怎么可能会那么简单就有啊?」
但是,好像在哪里──
「啊,我想起来了,像是革命前的多鲁大人。」
「……。……啊。」
多鲁大人亲自扮演反派,为了大义而不断奋斗。我突然觉得朵菈西亚的身影跟他有微妙的相似。虽然说不定是我的错觉。
「说起来,为什么要那么急于要以自己的国家实现世界统一这种不现实的事呢?你明明就连不适合的天真都还没舍弃。」
「天真?你居然说朕天真?」
朵菈西亚的声音中多出了危险的气息。但是多鲁大人并不介意。
「你把企图反叛的女儿驱逐出境,让她逃到安全圈,对于协助她的其他国家朋友也完全不追究责任……你这么溺爱你的女儿,到底是有多天真啊。」
我记得约瑟夫先生也说过类似的话。朵菈西亚在担心菲莉妮。看看这些被指出来的例子,不得不说朵菈西亚确实是太天真了。
「哼,你别说得一副你很懂的样子,明明就没有大过肚子。」
「这是身为男人的悲哀啊。不过,至少我懂得一件事。」
「哦?什么事?」
「总是希望女儿好的父母心。」
「──!」
朵菈西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克蕾雅和零是我的女儿,正因为如此,之前您对她们两人的宽容,我在此向您表示感谢。」
「……别这样,不合时宜。」
对于多鲁大人突然的道谢,朵菈西亚感到困惑。
多鲁大人接着说:
「朵菈西亚,我希望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你独自一人打算做什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帮忙你呢?」
「……」
朵菈西亚沉默了。关于她的目的,几乎都是谜。执着于侵略外交的理由虽然众说纷纭,但其根本部分依然还是不明。
「我可以在这里给贵国致命一击,但是,我不想让救了我女儿们性命的你遭遇这种对待。所以,我们是否可以商量看看呢?」
这更像是一种恳求。多鲁大人想必是看上了朵菈西亚这位君王吧,身为一个有能力的政治家,他惋惜朵菈西亚的性命。
然而,朵菈西亚的回答却是──
「你未免太过小看朕了,多鲁•弗朗索瓦。」
朵菈西亚用充满自信的声音放话。
「你以为朕──朵菈西亚•纳阿会依赖温情吗?你这个蠢蛋。」
「唉,你还是不要逞强比较好吧?用下棋来比喻的话,你已经被将军了。」
对于威廉大人说的话,玛娜莉亚大人和赛因陛下也点头表示认同。
但是,朵菈西亚却依旧顽固。
「如果你想让朕──朕的国家屈服的话,就展现你的力量吧。周边国同盟?哦,尽管试试看啊。朕会把他们一一打败。」
朵菈西亚以近乎疯狂的表情断言道。不管怎么想,她这声明都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事,但被她一说,却莫名有说服力。这种领袖气质才是朵菈西亚的精髓。
「朵菈西亚,这是最后的机会。改变外交方针,加入成为新国际秩序的一员吧。」
玛娜莉亚大人向朵菈西亚发出最后通牒。对此,朵菈西亚的回答是:
「啰唆!朕不会输给任何人。朕可是朵菈西亚•纳阿。」
明确的拒绝。包括多鲁大人在内,同盟国这一方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一时之间,没有任何人开口。
「嗯,决裂了吗?那么──」
「!?危险,零!」
我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状况。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玛娜莉亚大人跪在地板上,肩膀在流血。
「姐姐大人!?」
「玛娜莉亚大人!!」
虽然不太清楚,但玛娜莉亚大人因为帮我挡剑而倒下了。加害者大概是──
「先从最有威胁的地方开始瓦解,这是基本。」
是不知何时已经拔出剑的朵菈西亚。
「你想要……干什么,朵菈西亚──!」
玛娜莉亚大人按着正逐渐被鲜血染红的西装外套的肩膀一带,尖锐地问道。
「没什么,很简单,因为敌国的主要人物都齐聚在这里,朕只是想在这里把他们全部收拾掉罢了。」
「什……!?」
简单说,朵菈西亚的意思是,要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掉。
「零,准备应战!」
克蕾雅大人尖锐的声音响起。回过神来时,朵菈西亚的身影已经逼近眼前。
「休想!」
玛娜莉亚大人同样以剑挡下了看都看不清的朵菈西亚神速剑击。
「玛娜莉亚•苏塞,你的弱点是无法舍弃心爱的人。」
「要我变成你那种样子,我还是这样就够了──!」
玛娜莉亚大人向前大幅拉近距离,手中长剑一闪,朵菈西亚的身体向后退开。
「呜呃……!」
「玛娜莉亚大人!」
「零,马上抢救──!」
「没有用的,没用。」
朵菈西亚把剑举高,摆出架式。
「你们会死在这里。无论是谁都将成为朕的养分,然后消失吧。」
◆◇◆◇◆
会谈场陷入了恐慌。帝国方面似乎事先并没有商量好,帝国的士兵们也显得很困惑。
相反的,另外三国方面则让非战斗人员后退,能战斗的人则包围了朵菈西亚。朵菈西亚举着剑,一动也不动。
「害怕丧命的人可以逃跑──本来应该这么说的,可今天却不行啊。抱歉,朕要把你们通通杀光。」
「你觉得能做到吗!?」
一开口,克蕾雅大人就放出了火焰枪。就像以前对零零雅的母亲使用时那样的特大一击。
但是──
「要从你开始先去死吗,克蕾雅•弗朗索瓦?」
「──!糟──」
朵菈西亚毫不在意火焰枪,直接突击,就这样冲到克蕾雅大人身边。
「陷阱洞!」
我让朵菈西亚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