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不是,那个……」
我该怎么回答才好?
霎时间我脑中一片空白。短短几天她就忘了我,还是我的记忆有问题?
我刚和会自记忆中消失的胧之魔女对决,怕自己说不定也成为了不会留在他人记忆中的人。
「呜呜呜呜……陌生人好可怕……」
派蒂显然相当害怕,用牌子遮住脸,又瞄了我一眼徐徐往后退。
她每次倒退,我就向前走。
「派蒂,我想确认一下状况──」
「咿咿咿!不要过来──!」
她发出更大声的尖叫拔腿就跑。
在她心中,一定像是突然被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装熟搭讪,内心既困惑又莫名其妙;可是我也一整个摸不著头绪。
我拚了命地想获得情报。
结果只好追著害怕的她跑。
「那个,派蒂,你不认识我就代表──」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追过来啦啊啊啊啊!」
跟第一次在切斯特城遭遇幽灵的时候一样,她边哭边逃向城市的另一头。
「…………」
虽然可以继续追下去,但我追到一半就放弃了。
和在切斯特城不同,这里有别人在看,不能尽情大闹。
而且拒绝我的她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拚命,像是真的不认识我。
○
我就这样不明所以在街上仿徨走著。
城市一如往常热闹非凡。
楼房有高有矮,颜色有蓝有白也有黄。
高矮不一,色彩斑斓,不可思议的街景毫无统一感。街道蜿蜒曲折,石砖地犹如蜷曲的蛇鳞一般排列,向前延伸。
在乐声昂扬的路上走了一下,我来到某间店门口。
那是具有美术馆特徵的高级餐厅。
我今天中午和蜜莉娜丽娜约好一起在这里吃饭。
我从餐厅入口望进里头。服务生在角落谈笑风生,辽阔的店内只有零星几名客人。
虽说不上生意兴隆,仍然充满沉稳的氛围。
──我记得,我最后造访这间店的时候,嫉妒年轻才华的敌对老板应该自己变成了宣传看板的说。
应该会更热闹一点才对。
然而我丝毫看不到那种气氛。
简直就像是我遭遇的一连串奇妙事件不曾发生。
「欸,那边的人。」
站在店门口发呆时,某个声音对我说。
是蜜莉娜丽娜吗?
总觉得跟约好的时间比有点来得太早──我回过头来,带著一名男子的女人映入眼帘。
几天前。
是和我一起经历有毒番茄蔬菜汤事件,即将步入礼堂的结婚诈欺师女子。
「对不起,可以借过一下吗?」
她挺胸朝我后面的门看了一眼。
好像是想叫我闪边。
「……不好意思。」
我站到旁边,她就带著男伴走进店内。表面上道了声「谢谢。」但是看也不看我这里一眼就走进门。
就算在这里,似乎也没有人记得我。
我虽然记得她的长相,莫非是只经历一次事件就清楚记得对方的我有问题吗?
不对,在那之前我一看到几天前见过的那两人一眼就笃定是这样,其实有明确的原因。
「…………」我将视线挪回店内。
眼前尽是一片似曾相识的景色。
刚才走进餐厅的女子穿的洋装也好,男子身上的穿著也罢。
然后,从打开的店门看见的店内顾客也是。
全都跟几天前我看见的分毫不差。
○
我还没有完全确定。
可是我依然带著不祥的预感在大街上奔跑。就如同刚遇见胧之魔女一般,走在城里的记忆十分模糊,不知不觉间就抵达了目的地。
人潮如同被吸进含苞待放的花蕾般走进建筑物。
开花会堂。
我昨天造访的音乐厅。
「……果然。」
不出所料,我眼前出现奇怪的东西。和我记忆不同的奇妙光景。
「歌姬萨玛菈大人 首场演唱会」
写著这行字的海报贴在墙上,开花会堂里人潮汹涌,人人期待听见举国知名歌姬的现场演唱。
首场演唱会昨天就应该结束了。
「那个,不好意思。」
我在由衷期待演唱会的人之中拍拍一名女子的肩膀。
她正在和朋友谈笑。
「啊啊,是。请问什么事?」她笑著回头。
我问她:
「萨玛菈大人的演唱会是今天吗?」
这对她来说想必是理所当然的疑问。
「?是啊,没错。所以大家都在排队。」她点头说。
「……不是昨天或明天,而是今天吗?」
「?嗯,今天是唯一的特别公演啊。昨天和明天都没有喔。」
看见我的表情,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善良的女子像是在帮我加油打气一般,拍拍我的肩膀说:
「难道说……你忘了买票吗?不要紧!不用失望!刚才好像公布晚间表演还有空位,运气好的话,现在去买可能还来得及──」
听到这里我道了声「谢谢。」脱离人潮。
我觉得自己已经取得够多情报了。
只要知道首场演唱会继昨天之后,今天也有举行就足够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背对开花会堂,深深思考。
起初我以为遭遇苍天魔女安妮洛特,害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怕这次换成我不会留在别人的记忆之中。
但是看样子,现在有异状的并不是我,而是这个国家本身。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回想起来,我停留在这个国家的第二天就应该感受到违和感才对。
每天重复相同的景色。
我吃早餐的时候,疑似马戏团女团员的人在一旁聊著上进的话题。走在街上,每天都跟庆典一样热闹。相同的日子一再循环重复。
我试著在路边摊买了一份报纸,确认报上的内容。
上面写满一整面歌姬萨玛菈大人今天即将举办演唱会的新闻。
完全没有记载任何我来到这个国家之后发生的事情。
比如说,发明魔导杖的切斯特的惊人真相。
比如说,有人在高级餐厅下毒的事件。
强盗二人组被捕的新闻。
以及胧之魔女落网的新闻。
不论再怎么翻,再怎么翻,到处都找不到这些报导。
彷佛我停留的这几天是一场幻觉。
「……该不会。」
这时我得到的结论,是有如玩笑话的现实。
虽然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但是绝不会错。
这座城市重复过著同一天──
「欸,我说你。」
而同一天不断重复,就代表我至今为止体验的一切全都化为乌有。
所以派蒂才会害怕我,因为她很怕生。
所以高级餐厅的人才会那么少,因为根本还没发现下毒的料理。
「那个打扮……绝不会错。你就是胧之魔女吧?」
所以就连昨天我和蜜莉娜丽娜一起逮捕胧之魔女的事实也不复存在。
「……蜜莉娜丽娜。」
我眼前,是一如往常穿著花俏服装的魔法少女蜜莉娜丽娜。
○
昨天的事情如果没有发生,会发生现在的状况也是理所当然。
在蜜莉娜丽娜心中,胧之魔女还没有落网,身穿黑长袍头戴三角帽在城里徘徊的我,看起来就像是胧之魔女。
太伤心了。
难得约好一起吃饭。
「我不是可疑的人。我先跟你说,我不是你在找的胧之魔女。」
我在遭受攻击之前就先取出魔杖牵制;不过我昨天就知道,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哈!」她哼笑一声将魔导杖举向我。「不可疑的人才不会说自己『不可疑』啦!」
今天果然也一样。
蜜莉娜丽娜毫不犹豫地从魔导杖朝我射出蓝色的绳索。
「唉……」
我大大叹了一口气,举起魔杖用前端的魔力接下蓝色绳索。蓝色绳索绑住我的魔力开始缠绕。
看见两者彼此纠缠,我旋即用力发射魔力。
「──啊!」
我的魔力飞了出去,魔导杖则是被蓝色绳索绑在自由奔放的魔力上,就这样被拉走了。
我昨天就知道她从魔导杖里发射的绳索不能伸缩自如了。
只要知道原理,就能轻松对付她的魔法。
「那么再见了。」
我不给她拿出第二把魔导杖的机会。
趁她手无寸铁的瞬间再次发动魔力,喷出白雾垄罩周遭。
我压根没有认真战斗的打算。
「……可恶!别想逃──!」
叫声从模糊的景色中传来,我转身就走。
要是跟焦急到失去理智的蜜莉娜
丽娜交战太久,她又会跟昨天一样在城市正中央乱来。既然如此,赶紧离开才是最容易的应付方法。
等雾气消散,我早已脱离她的视线。
那个时候──她应该会发现自己记得我的长相和服装。
以及我并不是胧之魔女的事实。
在那之后不晓得过了多久。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中午,原本为了和蜜莉娜丽娜一起吃午餐而空下来的肚子咕噜噜噜地作响,开始催促我吃饭。
我安抚吵闹小孩似地摸摸肚皮,叹了口气。
「……已经这个时间了吗?」
我记得自己逃离蜜莉娜丽娜──回溯自己的记忆,我发现在那之后完全想不起来。
环视周遭,眼前是一片熟悉的街景。
我又回到旅馆前面了。
尽管如此,我脑中却没有来到这里的记忆。
难道说我因为这几天经历的时间消失,感伤到失忆了吗?
不对不对。
「……胧之魔女也不是例外吗?」
如果至今为止的事情都被重置,胧之魔女被关在监狱里的事实当然也会消失。
我在来到这里的路上恐怕遇见了胧之魔女。
令人遗憾的是,我对那段时间内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浑然不觉。
因为胧之魔女和我之间发生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就如同这座城市的昨日。
○
我花了好几天调查这座城市是否真的重复度过同一天。
就结论而言,这个国家毫无疑问重复过著同一天。
每天报纸上的新闻与日期都一样,在城里漫步的人也是。
不论我做什么,那天发生的事情隔天都会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重新开始。
机会难得,我做了不少尝试。
「这间店的面包味道好普通。受不了,真是不像话。」
我嚼著面包,耸肩挑衅面包店老板。
老板说「啊啊?你说什么?」眉毛抽搐。他生气了呢。虽然生气了但努力保持镇静呢。
「只吃了一个我的面包还真敢说啊?你既然这么说,小姑娘,你应该做得出比我还好吃的面包吧?」
「那还用说……等我明天再来,就让你见识真正的面包。」
隔天。
「这家店的面包太好吃了,有够赞。」
我根本没有准备真正的面包,反而对店老板赞不绝口。赞,面包达人。
「嘿嘿……这样啊?只吃了一个我做的面包就懂,小姑娘,你很有眼光嘛。」
面包店老板宛如昨天的事情不曾发生一般害羞。
除此之外,我还去别家旅馆借宿。
「好的,明天开始两天三夜,我们等候您的光临。」
「麻烦了。我的名字是伊蕾娜,灰之魔女。」
已经有旅馆了还去其他旅馆预约的花心魔女,就是我。
话虽如此,这种罪孽深重的行为到了隔天也不复存在。
「灰之魔女伊蕾娜吗……?不好意思,预约名单上没有您的大名……」
果不其然,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会完全消失。
毕竟每一天都在循环,说当然也是理所当然。
我还在街上的巷子里涂鸦。
「要画什么才好呢……要是被别人涂掉就麻烦了,画漂亮一点好了。」
总而言之,我画了最近看到的气球跟少女。
隔天。
「……唔唔?」
如果我猜得没错,涂鸦应该会消失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隔天前往同一地点,墙上依旧留著少女朝气球伸手的涂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欸,那边的小妹妹……」
我感到在意,带著在附近闲晃的小女孩来到巷子里。诱拐无辜女童罪孽深重的魔女,就是我。
「大姊姊,什么事?」
纯洁的小女孩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仰望我。
「这里有一幅画,你有没有看到?」
「嗯。画得好烂。」
「不是,现在的重点不是画得烂不烂吧?」我对诚实到残忍的小女孩感到不爽。「你能不能在旁边画一幅一样的画?」
「为什么?不是不可以乱画画吗?」
「说得也是,的确不可以乱画画。话说回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静静把金币塞进小女孩手中。
「钱、钱钱……!」
对纯洁小女孩来说这是一笔钜款,我似乎听见她吞口水的声音。
「有这么多钱,就能尽情买很多喜欢的东西对不对……?」
「很多喜欢的东西……!」
「对,没错喔……?尽情买喜欢的东西……知道吗?」
「(点头)……!」
「你愿意帮姊姊画吧?」
就这样,邪恶魔女带坏纯真小女孩。
结果,她在我的画旁边画了另一幅画。我说她画什么都可以,她就画了一只一脸邪恶的灰发怪物。
「这只很有特色的怪物是什么?」
我这么问,小女孩就露出太阳般耀眼的笑容。
「大姊姊!」
她回答。
「……品味非常独特呢。」
「欸嘿嘿……」
小女孩握著一枚金币难为情地笑了。
毕竟请她画画是最终目的……算了,就算画得有点难看还是先忍忍吧。反过来说,这么有特色的画反而不容易错过。
「…………」
隔天又来到同一个地方一看,不可思议的是小女孩的画不留痕迹地消失了。
现场只有我的画寂寞地留了下来。
是被人清掉了吗?
但是就算问前一天遇见的小女孩──
「大姊姊,你是谁?」
她也只用水汪汪的大眼给我二度伤害。
这时我发现某个事实。
追根究柢,目前为止发现重复同一天的人只有我一个──看样子,我做过的事情被排除在这座城市每天重复的循环之外。
就如同我的涂鸦隔天会留下来。
唯独我造成的影响会保留到隔天。
例如说我试著打碎旅馆里的杯子。
碎片到了隔天也没有复原。
「嗯……真奇怪……帐对不起来。」
我经过每天都在烦恼著帐对不起来的旅馆老板面前上街。
可是仔细想想,在每天都会重来一次的城市里,只有我带著旅馆的钥匙,所以钥匙数量跟住宿客对不起来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道理。
因为原本不该住宿的我,不知为何拿著钥匙。
「不知道因为我是外地来的旅人,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我并没有每一天重复。
虽然这让我感到有点特别,但在此同时也有种奇妙的疏离感,宛如唯有我不被热闹的城市所认知。
○
奇怪的事物必有其原因。
不论原因是什么,我都想满足身为旅人的好奇心。只要离开这座城市,是不是就能脱离循环重复的日常了?答案是一定可以。因为如此一来我就脱离了不停重复的日子。
然而,与其视而不见,我的好奇心反而想要解开这座城市的谜团。
而我的好奇心也在脑中产生某个疑问。
「如果每一天都会重复,一天最后会怎么结束?」
话说回来,我自从来到这个国家一次也没有熬夜。我想明天城市一定又会在热闹的庆典之中,于是不经意地提早上床睡觉。
如果这座城市每天都会重复,应该存在一天结束的瞬间才对。
我若是醒著,就应该能够亲眼目睹那一剎那。
「熬夜一次看看好了──」
反正我已经知道明天又会重来,于是我看书看到深夜。
窗户敞开。
微风吹拂,夜风轻抚。
白天的喧嚣宛如幻觉,夜晚静谧又宜人……
「……………………啊!」
我发现自己睡著,一惊跳了起来。真伤脑筋,堂堂灰之魔女居然会看书看到睡著,太丢脸了。
我连忙拿起手表确认时间。
手表上的时间来到午夜的一分钟前。
「算了,这个时间起来刚刚好。」
好险好险,我收起书本,骑上扫帚自窗台飞往夜晚的城市,好环视周遭。
「果然很安静。」
这座城市里的人一定都睡著了。
眼前是一片寂静无声、没有光明的黑暗街景。蜿蜒的道路和色彩缤纷的城市景观,在时不时躲在云朵后的黯淡月光照耀下掩上神秘的面纱。
然而,却有一栋建筑在暗夜之中格外突出。
开花会堂。
看似含苞待放花蕾的奇妙建筑。
「…………」
不可思议的是,我不知怎地注视著城市远方耸立的开花会堂。我并不是笃定那里会发生什么,也不是有所预感。
只是毫无疑问,我凝视的开花会堂是象徵这座国家的建筑物。
就在我的注视之下,午夜零时悄然造访
。
直说结果,城市的异变以开花会堂为起点发生。
「……那是什么?」
起初变化小到不凝神细看就看不出来。
黑暗之中,开花会堂犹如映照在水面上一般荡漾。
看似肥皂泡泡的球状薄膜包覆整座开花会堂。
薄膜就如同肥皂泡一般徐徐膨胀,垄罩整座城市。
很快就抵达我在的地方。
包含我吞噬整座城市之后,膜啪地一声破裂。那一瞬间,闪闪发亮的苍蓝色水滴犹如星光在整座城市之中倾注而下,全城充满光明。
然后,时间开始逆流。
大街上的钟塔指针开始倒转,城镇的灯光不停闪烁,物品四处飞舞跳跃,人们在城市中央匆忙地朝反方向移动。
苍蓝色光挥消失时。
城市再次垄罩于寂静之中。
钟塔的指针显示零时一分。
跟我的手表显示的时间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我的表已经走到了明天,但这座城市依旧被囚禁在昨日之中。
○
睡著后再次醒来,同样的一天再度重新展开。
窗帘外传来城市的喧嚣,犹如静谧的夜晚是一场梦境;可是探头看出窗外,不出所料,景色一如既往。
昨晚看见的不是梦,内心笃定我果不其然被重复的城市排除在外,让我从早就精疲力竭。
「嗯……真奇怪……帐对不起来。」
身为帐对不起来的罪魁祸首虽然有点愧疚,不过跟老板坦白每天都会重来他也不可能相信,因此我今天也泰然自若地经过旅馆老板面前上街。
昨天目睹一天的结束与开始,老实说我松了口气。
首先第一,重新开始并不包含整个世界,而是唯有在这个国家发生的特殊现象。
「时间逆转的时候天气没有变化。最重要的是,落在城市里的蓝色水滴,很有可能来自于魔力……」
这代表失常的不是世界,也不是我,只有这个国家。
我松了口气。
经过昨天的事件,我已经决定了今天要做的事情。
「……去开花会堂看看吧。」
我仰望耸立在大街另一头,奇形怪状的建筑物。
只要去了那里,应该就能理解什么才对。
「唔唔唔唔嗯……」
话虽如此,虽说决定了今天的行程,也找到了该做的事情,烦恼却没有因此减少。
追根究柢,开花会堂是音乐厅。
上次进去的时候我瞄过一眼内部,禁止进入的区域实在太多了。不只多,构造还很复杂。上次要不是跟著蜜莉娜丽娜,我恐怕会迷路。
使一天不断重复的原因不知道存不存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在这种状况下想要摘除难如登天。
真伤脑筋,怎么办?
总之我边走边想策略,最坏的状况只要变身成老鼠在开花会堂中徘徊──
「……奇怪?」
我眨了眨眼睛的下一刻。
走在路上的我不知不觉间来到开花会堂──的后门。
紧闭的门扉上写有「闲杂人等禁止进入」的大字,这里本来就遭到严格封锁,牢牢地锁了起来。
奇怪,我到底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应该是见到了胧之魔女──」
果然不论见了几次面,我都没有遇见胧之魔女时的记忆。那段时间我们说了什么?
胧之魔女平常爱为非作歹,我难道用手肘撞了撞她说「教人家一下非法入侵开花会堂的方法嘛~」吗?
不会不会怎么可能?
我摇了摇头。
可是,这时我忽然发现手中握著一张纸条。这是什么?我打开纸条,看了一眼上头写的文字。
虽然没有写时的记忆,不过纸上写著我的字迹。
『我问了胧之魔女,从后门进入开花会堂监视非常松散,好像比较轻松。』
…………
我居然真的问了……
『胧之魔女是个不错的人,很乾脆地告诉了我。我们是换帖的。』
上面还写了莫名奇妙的单字……
『还有,她说我很有可能迷路,所以帮我画了地图。请翻翻看口袋。』
我照纸条上所写把手插进口袋,里面的确装了地图。还附上写有「亲爱的魔女大人收♡」的字条。
她不只超级可爱还超级贴心嘛……
可是她做到这个程度,还剩下一个问题。
阻挡在眼前的门。
只要打不开,就无可奈何。
究竟该怎么办才好?我看向纸条求助。
『难道说你忘记要怎么开门束手无策吗?用一下魔法就好,你不是很擅长吗?』
…………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招。
我早就想到了。
○
尽管没有记忆,不过胧之魔女也就是苍天魔女似乎是个非常贴心的人。
除了地图之外,还有一封写了漂亮字迹的信。
『工作人员通道是音乐家跟演员走的,伊蕾娜就算走进里头也不会被怀疑。穿黑长袍戴三角帽的女孩反而会被误认为演员吧,你就大方一点吧。』
我听从胧之魔女的建议,大摇大摆拿著地图走在工作人员通道。途中我和好几个人擦肩而过,表现得亲切一点的确没有遇到任何问题。
不知道该怎么走的时候,就明目张胆地看地图。
不知道的人就乖乖跟不知道的人一样吧。
『现在的时间只要去第二音乐厅,就能看见每一天重复的原因喔。』
胧之魔女的信上写著这行字。从语气听来,她想必知道内情。
……要不是离开视线记忆就会消失,真想跟她问个清楚呢。
「算了,这就之后再说吧。」
先跟著胧之魔女的诱导走吧。
由于和胧之魔女见面的记忆全部消失,所以无法排除这有可能是陷阱──
然而,最起码我写下这封信给未来的自己时,似乎丝毫没有想过会被她欺骗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就相信过去的我吧。
「……是这里吧。」
接著我顺利抵达她指定的第二音乐厅。
我靠在沉重的门上,双脚用力推开门。
温热的空气从身旁吹过。
音乐厅中相当黑暗,只有一个地方被光照亮。我的视线也必然往那点集中。
舞台上,一名女性站在唯一被灯光点亮的位置上。
歌姬萨玛菈小姐。
「……哎呀?」
即便身在光芒之中,她好像也看得见我。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著我这名突如其来的入侵者。
「……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怎么可以随便跑进来呢?」
尽管说著责备的话,她的语气依旧沉稳,温柔劝诫似地看著我。
每一天重复的原因就在这里,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我吗?」
反正她一定不记得了──我为了争取时间问台上的她。环视周遭找不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不记得……你是我的歌迷吗?不可以喔……?还没开始入场不是吗?」
在她眼中,在场最奇怪的非我莫属。尽管面露沉稳的笑容,她仍然略显困惑地盯著我看,彷佛不敢让我离开视线。
我无视她的忠告,在她的注视之下寻找每一天重复的原因。
但是稍微到处看看也找不到可疑的物品。
追根究柢,第二音乐厅根本没有放任何东西。这里只有座位、舞台跟歌手而已。
「……那个,你听得见吗?这里禁止进入喔。」
即使对终于爬上舞台的我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萨玛菈小姐依然透露出一丝紧张感。
魔女穿著的人突然闯进来跑上舞台,在旁人眼里看来当然可疑无比。
「请别在意我,马上就结束了。」
我挥挥手走向舞台后方。舞台演出会使用的物品,包含各种大小道具在内放置在黑暗之中。
「……感觉也不像是这边的东西。」
这只是我的推测,但我认为这边只有一般物品。每一天重复的原因放在舞台旁边太普通了。
「……你在找什么吗?」
萨玛菈小姐想必领悟不可能说服我把我赶走,改为试著满足我的需求让我尽快离开。
「…………」
我从舞台旁边回来,走到她身旁说:「对啊,其实现在这座城市每一天都在重复。」
虽然突然说这种话无疑只会被当成怪人或可疑人士,但是既然我在她心中已经是很可疑的怪人了,应该没有关系。
反正到了明天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我听说城市每一天重复的原因在这里,才会来找。」
「每一天重复的原因……?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知道在哪里吗?」
我站在她眼前歪了歪头。
「…………」笑容稍微从她的表情上消失。「那个,你从刚才开始就在说什
么?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我觉得你很可疑,我说得对不对?你有没有会让每一天重复的物品?」
「……你可不可以差不多一点?我今天即将举办第一场演唱会,很忙。没时间应付你这种歌迷。」
「那个首场演唱会今天是第几场了?」
我迅速问道:「话说回来,你认识胧之魔女吗?」
她沉默了半晌。
「胧之魔女吗?我当然知道,她不是不会留在别人记忆中的魔女吗?」
「的确。」
正是如此。「对城里大多数人来说她只是一种谣言或传说。知道她实际存在的人只有追查胧之魔女的蜜莉娜丽娜,还有实际蒙受其害的人而已吧。」
「你也是被害者之一吗?」
「就是这样。」
胧之魔女也有少数的外观情报。「我听说胧之魔女好像穿著黑长袍,戴著黑色三角帽。」
「…………」
话说回来,离题一下。
「萨玛菈小姐,你怎么会以为我是歌迷呢?在这个没有魔法师的国家,黑袍魔女忽然出现在工作人员外禁止进入的地方。你身为蜜莉娜丽娜的前辈,曾经守护过这个国家,难道不该最先怀疑我是胧之魔女吗?」
「…………」
她陷入沉默。
算了,没有关系。
「萨玛菈小姐,我再问你一次。」
我只问了我想知道的问题。
「今天的首场演唱会,是第几次了?」
──每一天重复的原因在哪里?
我正面看著萨玛菈小姐问。
笑容自脸上完全消失,她冷冷地看著我。
「…………唉。」沉默了片刻,她发出浅浅的叹息。
然后她举起魔导杖说:
「……的确,真要说起来那个女人穿得跟你一样呢。不怀疑你的穿著,直接把你当成歌迷确实很不自然。是我大意了──」
霎时间。
短短的一瞬间,我的身体朝音乐厅后方飞去。没有注入魔力的时间,也没有预备动作,魔导杖眨眼间施展风魔法。
(插图010)
「……啧!」
被偷袭了。我和蜜莉娜丽娜战斗的时候,曾经观察过魔导杖的性质,却没想过会在剎那间遭到攻击。
我飘浮在空中,于不到一秒的时间内思考。
该怎么办才好?要在掉到地上之前取出魔杖避免撞上吗?还是要用魔法吸收冲击?乾脆直接掉到地上好像也很有趣。
「…………」
但是我没有选择任何闪过脑中的选项。
「──危险!」
我应该在空中飞舞的身体突然静止在半空。
与其说是静止,说是被接住比较贴切。
「……你还好吗,伊蕾娜?」
一个魔女骑著扫帚接住被打飞的我。她穿著黑长袍,头戴黑色三角帽,一面从魔杖前端喷出烟雾将周遭染成白色,一面观察我的脸色。
我没见过那个女性。
但我知道她是谁。
白蒙蒙的景色后方传来萨玛菈小姐的咂嘴声与低声咒骂。
「……胧之魔女。」
被称为那个名字的女性静静摇头。
被称为胧之魔女的她其实有真正的名字。
苍天魔女。
「……安妮洛特。」
我说出她的名字,她便眯起眼笑了。
「又见面了,伊蕾娜。」
你应该不记得就是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