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雷欧他们刚离开帝都的时候。
受皇帝之命集结军队的哥顿也有了动作。
「索尼娅,拿得出第二次的计谋吗?」
在骑马赶往集结地点的路途上,哥顿向索尼娅发问。不说哥顿,雷欧他们的行动就连索尼娅也是始料未及。因为都没有预计到,那个雷欧竟然能提出伪装使者直捣黄龙这种大胆战术。
这十有八九并非雷欧所设想的布局。能想到这一层的应当是更为多疑、更能看透人心的人物,说直白点就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
那个出谋划策的人物现在肯定在雷欧身后得意地窃笑着。而关于那个人的真实身份,索尼娅并非没有头绪。
可就算知道他是谁也于事无补。
「对皇帝陛下许可的作战进行妨害并非上策,现在应该原地待命。雷欧纳特殿下的作战十分精妙,不过定然不会一帆风顺。而身在战场,中央也会尊重前线的判断,一旦察觉作战异常,哥顿殿下便可不必等候中央命令就开始进军。当下静候良机才是明智之举」
「太消极了,让人不爽」
「即使雷欧纳特殿下此番立下了功劳,帝位争夺的局势仍不会变化,只是雷欧纳特殿下取代珊德拉殿下的位置而已,哥顿殿下不会因此受到负面影响」
「就算多少吃点苦头也要取得功绩,我就是为此才听取你的计谋的。走到这一步都不能登上战场、立下赫赫战功的话,便无法向部下做出表率」
「可是,做出妨害作战的举动会招致皇帝陛下的不快,最坏的情况会被问罪于身」
「早就招他不快了,所以才需要冒着风险夺回主导权」
哥顿对索尼娅的建言油盐不进。其实,索尼娅也觉得哥顿的意见很难说是完全错误的。
但是,考虑到失败后可能面临的后果,最终还是得出了等待时机这一结论。
「现在展露出服从命令的倾向,能够被解读为对皇帝陛下决定的尊重。只要他人认为这是认清了皇子的身份立场而做出的谦逊之举,评价便不会下降。然而,使用强硬手段的话会被看作是对皇帝陛下的藐视,这样一来要在帝位之争中胜出就会更加困难,毕竟最终确立皇太子的人是皇帝陛下」
「呼……无聊啊」
「……您的意思是?」
「……我根本没打算要借助父皇的力量继位,我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当上皇帝,然后带领帝国军统一大陆,在历史上刻下我的勇武事迹」
「虽然胸怀大志不是坏事,但只靠蛮力是无法取胜的啊?尤其是艾里克殿下」
「仅限于帝位斗争的话,确实如此」
哥顿撂下这句话就策马向先头奔去。
从这番发言和他瞳孔深处感到不祥气息的索尼娅,在那之后也多次向哥顿发起苦口婆心的劝诫,但到最后哥顿都没有予以理睬。
█ █ █
帝都以南的广阔平原之上,哥顿正在集结帝国中央军。
目前数量为三万,进展顺利的话预测这个数字还会再翻一番。
「哥顿殿下!怎能就这样袖手旁观?!」
在本营的军帐内,正向哥顿慷慨陈词的是脸上蓄满胡子的中年军人。
此人身材魁梧,但相应地腆着啤酒肚,而且个子也不高。这个能让人一眼联想到酒桶的男人名为亚当·加尔巴。
他是驻守帝都的将军之一,这次担任哥顿所率领部队的副将,同时也是哥顿忠实的支持者。
「皇帝陛下的命令是集合,不是发动进攻」
「可是!」
加尔巴仍不肯善罢甘休。哥顿阵营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诱导出内乱爆发的趋势,结果却因为雷欧等人的干涉而功亏一篑。
对此心知肚明的加尔巴自然无法闭上嘴巴乖乖等待雷欧作战的报告。
「总之先冷静点,加尔巴。我在全军集合完毕之前都会原地待命,所以希望你能担负侦察敌情任务」
「完全不需要侦察之类的手段!敌人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我军一旦发动进攻,必然能够一鼓作气突破前线、直达敌军腹地!」
这并不是加尔巴个人的一厢情愿,众多军队关联人员都怀有类似的意图。
南部全域、尤其是处于南部联合前线的都市内部军队士气低迷,也没有能够与中央军一战的兵力,大概只要这边发动攻击,他们就会立刻投降。而哥顿下达的命令却不是进攻而是侦察,这样的任务对激进的加尔巴来讲只能是折磨。
然而。
「别这么说,加尔巴。我会派一万兵力给你,去即将成为最前线的格鲁斯城侦察吧」
这种侦察命令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仅仅是用于侦察敌情,就分走现在总兵力的三分之一,不可理喻。
加尔巴一时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立刻就察觉到哥顿上扬的嘴角。
「您是不是准备了什么妙计?!」
加尔巴的期待之色溢于言表。对此,哥顿一语不发,只是点头示意。
见此情景,加尔巴激动地重复着回应。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带上一万精兵前去侦察!」
「交给你了,再带上两名副官去协助你吧」
哥顿说完,让部下将两名人物传唤到了帐篷里。
其中一位是哥顿的军师索尼娅。
另一位是灰色头发的高个军人,看见他出现的加尔巴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不是雷茨上校嘛,有您在旁辅佐真叫人放心」
「属下也为能够担任加尔巴将军的副官感到光荣」
雷茨面无表情地向加尔巴敬礼。身为哥顿支持者之一,雷茨担任的是骑兵联队的指挥官,实力相当有保证,仅位居上校就已成为哥顿的心腹之一。
在加尔巴看来,雷茨是威胁自身地位的眼中钉肉中刺。而现在,雷茨却被安排到了辅佐自己的立场,这让加尔巴不免感到有些后快。
索尼娅无视这边两名军人的互动,直视哥顿说到。
「派出一万军队进行侦察,您知道这会被别人说成什么样吗?」
「侦察行动,总归是小心谨慎为好」
「假如您是有什么其他盘算的话最好住手,自作主张极有可能招来严重后果。在这里原地待命,就算未必能等到机会来临,也不至于陷入危机」
「我说了只是去侦察」
把索尼娅的忠告完全当耳旁风的哥顿回答到。
索尼娅知道,哥顿早已无意听从她的建议了。从帝都出发到这座平原,哥顿一路上从未对索尼娅的苦心劝说有所表示,就连作战会议也没有通知索尼娅到场。
军师无法呈上自己所期望的计谋便一无是处,这就是哥顿做出的判断。
「你负责辅佐加尔巴,这也是为了你和你父亲他们」
「……您若无意将我当作军师运用,那么可以放了我的家人们吗?或许您无法认同我的想法,而我也感觉无法理解您的思考,根株牵连我可敬谢不敏」
「我军需要你作为军师,所以才像这样下发给你任务,还有闲心抱怨不如去把交代的事情办好」
哥顿说完便让索尼娅和加尔巴退下。
营帐中只剩下雷茨。于是哥顿低声向雷茨发出询问。
「事情是否在按计划进行?」
「是!一切都已按照您的指示准备就绪!」
雷茨在敬礼的同时回答到。哥顿为信赖部下的办事效率之高而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眺望南方,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这么一来雷欧纳特那群人也要完蛋了」
「可是,该作战成功的话是否意味着无需执行下个作战了?」
「还是要以防万一。因为这回对面有勇爵家的援助,为了防范出现没能把他们的作战内容传给克琉加公爵的情况,下个作战也要一并执行,交给你了」
「属下明白,一定出色完成任务」
「拜托了。攻陷格鲁斯城之后,剩下的唯有一路向南进军,能打到哪里就打到哪里,我也会立刻追上先头部队」
「是!殿下的道路由属下来开拓!」
雷茨信心十足地做出宣言。哥顿见状,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一层。集结而来的军队几乎全都属于哥顿的阵营,不管发生什么事想必都会听命于哥顿的吧。
「南部战争已是箭在弦上,等到把南部势力打得一败涂地之后……下一个就轮到帝都了」
「终于到这个时候了呢」
「啊啊,如此一来小家子气又纠缠不清的势力斗争就宣告结束了。我会成为皇帝……带领帝国统一大陆,在大陆全体收入囊中之后就前往征服海的另一边,世间一切都将在帝国的威名下归为整体」
「末将愿跟随您直到天涯海角!」
哥顿和雷茨的思绪自由驰骋在脑海中描绘的壮阔未来。
但是他们的未来业已趋于疯狂。
█ █ █
哥顿为了搜索瑞贝卡派出的隐秘部队。
存在并未公开致使知情人甚少的这支部队,在整个帝国军中也具有首屈一指的精锐程度
。
成员们皆为选拔而来的优秀士兵,在此基础上还撑过了数不胜数的严酷训练。
之所以协助哥顿,是因为他们认为要想让自己更加发光发热,军人出身的皇帝是必要的。然而,这支部队在秘密前往南部的途中却遭到了妨碍。
「妈的!到底怎么回事?!」
眼前的景象让担任隐秘部队指挥官的少校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哥顿为了提前将雷欧他们的作战计划泄露给克琉加公爵,派出隐秘部队前往南部通风报信。
由于任务至关重要,百人规模的他们倾巢而动。但是,现在已经失去了作为部队的基本机能。
「没听说过还有这种雾啊?!」
原因在于突然出现的迷雾。
这股雾气会让认知模糊到连近在咫尺的人都无法识别,隐秘部队因此被动地四处分散了。
即便这样,身怀作为尖兵的矜持,他们依然靠着为数不多的线索行动着。
「明显不是自然发生的啊……」
做出这般判断的少校消除气息,慎重地继续前进。
并非自然发生的话,首先应该怀疑的就是魔物造成的变化。
虽然没听说过存在着制造迷雾后袭击猎物的魔物,但也无法断言一定没有。
少校屏气凝神,蹑手蹑脚地朝着一个方向不断行进。不管这场雾有多浓,只是定向越野对隐秘部队的成员来说根本毫不费力,走散了的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倘若这是真正的雾,那他们应该能把握方向正确向南吧。遗憾的是,他们看到的雾并非实体。
「身处幻影之雾感觉如何?少校?」
头戴白银假面、身披漆黑长袍、浮在空中的身影正是魔导师,银。
在他的视线前方,少校像是整个人在梦游一样走进了荒山之中。
由于目睹了大雾这层幻影,他们全员的方向感都处于深度麻痹状态。无论训练多么得精良,找不准方向便没有任何意义。
四面八方都传来凄惨的叫声,有的是受到魔物袭击,有的则是坠入谷底。
隐秘部队所有成员都在这场幻影之雾里彻底迷失了方向。
「真教人遗憾,哥顿,你的部队全灭了」
说完,银的身姿便从此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囚于幻影的隐秘部队会在此地拖延数天时间。即使在那之后他们想办法恢复正常,也无法到达克琉加公爵那里了。
因为无论他们的行军有多迅速,彼时雷欧等人早已先行到达温梅、展开下一步行动。
这数天的延迟是无法弥补的差距。
就这样,银不费吹灰之力便击溃了哥顿的第一作战。
2
格鲁斯城是南部联合最前线上规模最大的都市,但放眼帝国全域仍然只能称得上是中等规模程度。骑士的数量只有五百上下,即使算上全城能够作战的平民男性,能够称得上战力的加起来也不过堪堪千余人。
就在格鲁斯城外不远处,加尔巴带着一万兵力大军压境。
「哈哈哈哈哈哈!!那些软弱的南部骑士怕是都吓得打哆嗦了啊!」
加尔巴兴高采烈地扫视格鲁斯全境。
这座城塞都市,城墙高度不算矮,城门规模也不小,若能集结起充分战力的话恐怕是会比较棘手,但加尔巴已经事先掌握到格鲁斯的战力充其量就一千左右。
等到哥顿计策生效、战斗打响之后,几乎可以断言不到一日就能攻破此城。
「雷茨上校,哥顿殿下有告诉你策略是怎样的吗?」
「没有,什么也没听说。殿下只是嘱咐我要认真侦察而已」
「这样么,也就是说在和我们没关系的地方暗中动作啊」
「恐怕是的,所以现在就听从哥顿殿下的指示,暂时按兵不动吧。属下方才发现在这前方不远处有座丘陵,那上边应该可以将战场一览无余」
「很好,带路吧」
待哥顿登基之后,侧近的地位也会随之提升,而其中能够提拔成为元帅的寥寥无几。对加尔巴而言,雷茨就是和他抢占元帅名额的对手。
不过,雷茨现在受到哥顿的命令在给加尔巴打下手,这意味着哥顿明确地将加尔巴的地位认定得更高,加尔巴仿佛已经能够看到当上元帅的那幅景象了。正当他沉浸在对光明未来的想象中不可自拔时,一旁的索尼娅出声打断了他的臆想。
「将军,那座丘陵距离格鲁斯城太近,应当从稍远处眺望较为安全」
「哼!太近又怎么了?你想说对面会发动攻击打到这里?尽说些蠢话」
「若是长距离狙击就无法防范,身为指挥官应该慎重采取行动」
「就算是近了点,离都市也还有相当长的距离,如果格鲁斯有能够在这个距离狙杀我的人物存在,那情报早该传到我耳朵里了」
「问题就在于这样的人物真的可能就在城里」
「所以说混血精灵的丫头片子……胆小至极,跟你谈不拢」
驳回索尼娅的建议后,加尔巴一步一步向着丘陵顶上走去。
雷茨跟在他背后。
索尼娅叹了口气也跟在了二人后边。但是,突然间感觉走在前方的雷茨步伐稍微慢了下来,连他身边的护卫也配合着放慢了速度。
因此,最后只有加尔巴一人率先到达了丘陵顶端。
就在这时,一声独特的风噪音传入索尼娅的耳朵,紧接着,风噪音就变成了什么东西遭到锐器贯穿的声音。
「啊……」
丘陵顶上,一支箭矢笔直地刺入了加尔巴的眉心。
扑通一下倒在地上的加尔巴慢慢朝着丘陵下方滚去。
雷茨见状惊惶地接住了他滚落下来的躯体,确认加尔巴的生命体征。
「将军?!加尔巴将军?!」
头部确实遭到贯穿的加尔巴是当场死亡。
确认过这一点后,雷茨当即向所有在场人员下达指令。
「全军警戒!将军被狙击了!格鲁斯显露出了战斗意图!」
听到指示的一刹那,索尼娅以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确认雷茨脸上的表情。
那张脸上的笑容,是【作战一切顺利】的笑容。
「是由我方发动狙击的……?」
「狙击加尔巴将军的是敌军」
雷茨一边应付索尼娅一边利索地收拾加尔巴的遗体。
然后宣言到。
「即刻起由我担任全军指挥。军师索尼娅,制订攻打格鲁斯的计策」
「做到这个份上……就这么想挑起战争么?!你就是尊崇这种故意下命令不惜让友军牺牲也要挑起战争的人物为主君的么?!」
「战争非我所愿,率先发起攻击的是对方,而且还是暗杀将军。此乃异常事态,从现在开始将尊重并按照现场判断采取行动」
说罢,连悲伤的样子都舍不得装一装的雷茨径直离开了此地。
看见他那泰然自若的步伐,索尼娅更加确信,自己的进言遭到哥顿错误利用、成为了以自我为中心的哥顿主动引发内战的导火索。
可是如今的索尼娅没有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力量,她直勾勾地远望着格鲁斯城。
「太过分了……」
大概是派出这边的狙击手潜入了格鲁斯城,或者是让城内的人准备了狙击手吧。
不管真相如何,假如作为南部前线最大规模都市的格鲁斯城陷落,其他前线城池要么相继投降,要么施展些可有可无的抵抗。这样的话哥顿军就能朝敌人的大本营全面推进战线。
而位于温梅的雷欧等人自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一旦格鲁斯被攻陷,战争的泥潭将覆盖整个帝国南部。而且棘手的是即使索尼娅什么也不做,足以攻陷格鲁斯的【侦察】战力也已经集结完毕了。
「该怎么办……」
主导权在哥顿手上,而索尼娅现在除了空有一副【将军附带的军师】的头衔之外,没有任何实权,她早就已经被排斥在哥顿的决策中枢之外了。
但是,即便如此。
「得做点什么才行」
应该还能有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索尼娅这样鼓励自己。
█ █ █
混乱同样出现在发动狙击的格鲁斯城内部。
「这是怎么回事?!叔父!!」
治理格鲁斯的领主,阿洛伊斯·冯·金梅尔伯爵年仅十二岁,拥有一头亮茶色头发和同样颜色的眼睛,是一名会因为身材较同龄人矮小而感到在意的平凡少年。
前年父亲撒手人寰,他在母亲和叔父的辅佐下继任成为格鲁斯的领主。
阿洛伊斯怒号的对象,是带着护卫的叔父。
「您说的怎么回事指的是?」
「请别装傻!指示狙击敌人的就是叔父!」
「不知道啊」
「叔父!请说明你这样做的意图!」
「意图?到这份上都弄不明白,你真是愚不可及,阿洛伊斯,我跟帝国军是一头的」
「帝国军……?那为什么还要下令狙击?!」
阿洛伊斯无法理解叔父所说的话。
目前绝大多数南部贵族的亲人都被克琉加挟持当作逼迫他们作战的人质,阿洛伊斯的母亲也在当中。
有这层原因在,投降是做不到的。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阿洛伊斯也从没想过要向帝国军积极地挑起事端,因为此战必败。
克琉加带领南部全军前来支援也许会有胜算,可仅仅一个都市的战力能做出的抵抗极为有限,所以说在帝国军的对应上面必须慎之又慎,明知如此,叔父却狙杀了帝国军的将军,还透露出自己是帝国军的友方。阿洛伊斯真的差点怀疑叔父是不是失心疯了。
「理由在于战争。帝国军总大将哥顿殿下渴求着战争,借由狙击将军,帝国军便获得了开战的理由,想必义愤填膺的他们会很快攻陷这座都市吧。接下来就会演变成大规模内战」
「太愚蠢了……做这种事又能有什么意义?!」
「哥顿殿下将会立下战功,利用掌握的军队夺得帝位。那之后,我也会受到委任成为某地的领主,比起现在这副模样可好得多」
阿洛伊斯的叔父说完便仰天大笑。看着叔父那充满野心的疯狂笑容,阿洛伊斯明白不管对他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堕落到那种地步已经无可挽回了。
「帝国军迟早会攻入城中,在那之前阿洛伊斯,你别想轻举妄动」
「轻举妄动……?此地乃是先祖代代传承的土地,还有一直守护至今的、成千上万的领民!」
「又不是我的领民」
看见如此决绝的叔父,阿洛伊斯绝望地垂下头去。
不可能抵抗得了帝国军的进攻,一个小孩子能为这般现状做什么呢。
正在自嘲的时候,阿洛伊斯忽然发现了配备在领主椅子坐垫下方的长剑,那是父亲临终之前托付给自己的剑。由于这把长剑对阿洛伊斯来说还太重太长,所以一次都没有拔出过。
即使从未拿起,阿洛伊斯在看见这把剑后,脸上仍然浮现出充满决心的表情。
随后他猛地拔出了宝剑。
「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乃金梅尔伯爵,是此地的领主……有守护百姓的义务!」
「都向皇帝掀起反旗了还在说什么梦话,你的义务早在那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就算是这样……我也有传承下来的荣耀!你不要以为什么事都能如你的意!」
阿洛伊斯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将长剑摆出架势,死死地盯着叔父。
虽身为孩童但双眼却充满了生死觉悟。被阿洛伊斯的这股气势压倒的叔父向护卫下达指示。
「切……给我抓住他!」
可是四下却没有任何反应,为此感到疑惑的叔父转头一看。
却发现护卫们竟然当场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刚想着这怎么可能的叔父,也受到了不知缘何而来的睡意侵袭,眼皮逐渐变得沉重。
「这是……魔法……?」
「正是。你先给我睡上一会儿罢,我找那边的少年领主有话要说」
话音刚落,叔父就当场蹲了下去陷入梦乡之中。
就这样,阿洛伊斯的面前现在只剩下了一个男人。
「您是……?」
「SS级冒险者银。倘若你有意对此当下情势做出改变,那么就来助我一臂之力」
「银?!帝都的守护者为什么……」
「身为冒险者,也实在不想看到无意义的战争爆发导致魔物受到刺激、治安趋于恶化。或许有人乐见工作增加的情况,但工作增加同时也意味着牺牲增加,和平始终是最可贵的」
银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慢慢朝着阿洛伊斯接近。
而其姿态转瞬之间发生了变化。
银变成了一名身穿灰色长袍、连头部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兜帽底下的真容也无法得见,一看上去就很可疑。
「话说回来,也不能将就冒险者银的身份大刀阔斧地插手干涉帝国内部问题,就让我伪装一下身份罢。如果你觉得这样没问题,那我便承诺——直到彻底渡过当前局面都做你的臣下」
「……您是认真的吗?像您这般超脱的人物,做到这个地步的理由是什么?」
「现在,皇帝派出的敕使正向克琉加公爵所在地移动,他们会出其不意地向公爵发动奇袭,在百姓受害最小的情况下解决南部问题。帝国军设计主动挑起战争,就是为了妨害他们的奇袭作战。而有人想要妨害他们,就会有人想要保护他们」
「您就是受到想要保护他们的人的委托……」
「你这样理解也没问题。做好决定了吗?需要帮助?还是不需要帮助?」
莫名其妙就被人把单纯的二选一题目塞到手上的阿洛伊斯有些迷茫。
不过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我要借助您的力量」
「甚善,那么立刻召开作战会议。我是……流浪军师,麻烦你到时候向别人这样介绍我,至于名字……就叫做【葛劳】罢」
(译者注:Grau德语,意为灰色的,灰白的)
「灰色吗……人如其名呢」
「名字自然是越简洁越好」
冒险者银就此扮成流浪军师葛劳,成为了阿洛伊斯的临时臣下。
3
以流浪军师身份入驻格鲁斯的我,立刻就向少年领主阿洛伊斯询问当前事态以及前因后果。
「总之请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这里的气氛如此紧张?」
「您不知道吗?」
「因为之前一直在干扰军方派出的隐秘部队的行动啊。之后传到这边发现城中局势动荡不安,正想向领主打听缘由,就撞见了刚才那一幕」
「原来是这样……简而言之,敌方将军被我方的某人狙击暗杀了」
两步走战略么,以哥顿来说过于下三滥,以索尼娅来说又过于不经雕琢,大概是哥顿的哪个侧近想出来的招数,那他把索尼娅这个军师放在身边还图个啥啊。
不过,从动用强硬手段挑起战争这点来看,哥顿当前已经正式开始把父皇对他的印象置之度外了。
他在同南部的战争结束后会接着采取什么行动,便可由此见微知着。
「真是有趣的状况,准备狙击手的是你叔父吗?」
「恐怕是的」
照这么说过失在我方。
由于将军遭到暗杀而对敌发起反击,虽说前后关联是有些牵强,但如果拿现场判断当挡箭牌就没什么后怕的了。而如果让帝国军借由该行动突破了这座都市,便会就此引爆同南部势力之间的全面战争
真的发展成那样就没有回头路走了,除了动起真格彻底击溃南部势力之外,没有其他平息事态的办法。
彼时,对哥顿而言最棒的剧本就会在南方各地巡回上演。
不过,打不下这座都市的话就另当别论。只要没有沦陷,围绕这座城发生的战斗在宏观上都算是小规模冲突,传递战况情报到克琉加老巢的速度就会由于优先度不高而稍慢,而恐怕在那之前,雷欧他们就已经到达温梅、与克琉加决出了断了。
能够撑过数日、将战斗局限在格鲁斯城的话总会有办法的。
假如哥顿那边扩大战线害得消息传入帝都,就会被中央叫停一切战斗行为,所以他们必定会集中突破此处,同时防止情报流入帝都。就像我们这边不想情报泄露一样,对面也不想走漏风声,目前的状况就是这样。
「敌军的一举一动衔接得异常平滑,多半是因为提前算计好了,战斗业已无可避免。这里的兵力有多少?」
「骑士五百,士兵五百,共计一千。但是……士兵们没有接受过训练……」
「临时勇卒么。不过总好过没有……敌军帝国精锐兵一万,我军临时征召兵一千。单看数字差距就有足足十倍,战力差距必然更甚」
就算坚持数天就是胜利,悬殊到这般令人绝望的敌我兵力也会让这数天度日如年。
搞得不好一天都守不下去。
「能赢吗?」
阿洛伊斯惴惴不安地向我发问。
为了让他安心,我拿手握成拳头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有胜算,不过有好多事情需要你来帮忙处理」
「没,没关系!我会尽全力的!」
「劲头不错。那首先就请你把我介绍给其他家臣们吧,然后说服他们相信我」
「明白!」
随着他那精神奕奕的回答一道、我和阿洛伊斯迈出了脚步。
█ █ █
「状况我已经理解了」
发话的是一名年迈的骑士。
尽管年事已高,可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举止也完全不见衰老之象。
这位散发出如同伏枥老骥般气场的老资格,是金梅尔伯爵家的骑士团团长佛克特。
「鉴于狙击是由金梅尔伯爵家族的成员之手造成,我方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即使阿洛伊斯大人再怎么澄清,军方大概都不会接受。您为了母亲、为了南部众多百姓投身战斗的确非常出色,但是,要把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放在侧近恐怕并不合适」
佛克特发言的同时一直盯着我。
其他在场人员也是如此。他们都是常年侍奉金梅尔伯爵家的老臣。
集中于此的人们并未与阿洛伊斯的叔父串通一气,事发当时也在城壁上警戒着帝国军动向。
对他们而言,和阿洛伊斯同生死共进退是理所应当之事。不过突然要纳入我这么个不速之客,他们想必也不会轻易接受吧。
「葛劳刚才救了我,相信他没问题的」
「救了您和是否值得信赖是两回事」
哎哟,果然变成这种状况了啊。
在这不抱成团一致对外作战就得全体送命的状况之下,没有空闲再搞内讧了。
「佛克特骑士团长,可以容我说两句吗?」
「你想说什么?流浪军师」
「您如何把握当下的形势?」
「金梅尔伯爵家的危急存亡之秋」
「嗯……过于粗浅,认识得太粗浅了」
「什么?」
我用手指向刚才开作战会议时摊开的地图。这座格鲁斯城是南部的最前线,这里被人突破,就意味着整个前线地带都将被战火点燃。
「一旦这座格鲁斯城遭到攻陷,帝国军就会一鼓作气继续南下进攻。这一团小小的火苗将化作星火飞至各地愈烧愈旺,最终成为使帝国元气大伤的燎原之火。那么点燃最初的导火索的是?会留在记忆之中的不是别人,正是金梅尔伯爵家。即使在这场战斗中苟延残喘保住一命,事后也必然会遭皇帝株连九族」
「这,这怎么……」
「然而事到如今不可能投降,暗杀将军也是死罪,金梅尔伯爵家目前可以说已是风中残烛。再者说,士兵们就连为什么要和帝国军开战都不清楚,就算领主的母亲被当作人质而被迫归顺南方联合与帝国军敌对,那也只是领主个人的问题,要打消他们的疑虑可并非易事啊?既存战力脆弱不堪,对手满是精兵强将,遗留问题多如牛毛,这就是现实,你们难道意识不到、在这种情况下向你们主动提出协力的人有多么宝贵吗?」
「即使你这么说,也无法马上就相信你」
「那就由你来监视吧,可帝国军马上就要攻过来咯?」
「……好吧,在明知状况有多绝望的前提下,你仍然选择辅佐这边,想必是有胜算吧?」
我静静点头肯定佛克特的疑问。
紧接着现场所有人员都将视线对准了我。
「没有比穷途末路更适合描述当下形势的词语了。但是,希望是存在的,帝国目前正在执行机密作战,数天之内,克琉加公爵就会遭受奇袭,换句话说,撑到那个时候就是我们的胜利」
「还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情报啊?」
「因为作战内容极其秘密啊。回归正题,穷途末路的金梅尔伯爵家,倘若能坚持到底熬过这几天,状况就会大幅变化。不光以一千挡一万而分毫不退,还以一己之力避免了内乱激化,这是在皇帝看来非常值得赞许的行动。而且还有母亲被挟持作为人质这样无可奈何的理由当借口。除此之外,这次的事件在各方面都与帝都正在实行的帝位争夺有复杂联系,只要渡过此次难关,风向就会改变」
「……说实话,感觉金梅尔伯爵家的存续都已经是次要的了,我想现在阻止内战激化才是重中之重。我理解大家认为葛劳形迹可疑,认为他说话没有可信度,但是,我们现在也只有相信他、协助他,才能求得一线生机不是吗,反正直接迎战肯定会输掉」
听过阿洛伊斯的劝说,家臣们一时露出了苦涩的表情,不过最后还是放弃般地垂下了头。
阿洛伊斯见状便将视线移向我。
「那就请让我听听作战内容吧」
「我知道了。帝国军在攻打这一类城塞都市时的惯用战术是,首先集中进攻正门,然后向其他防守薄弱的城门发起突袭。既然他们认为一切都在按计划顺利进行,那么极有可能会拿出这个套路来攻打我们」
「就是说要往四面城门分散兵力布防吗?」
「不,本来数量差就已高达十倍,要抵御住正门的攻击,就必须分配相应的战力防守才行」
本来这种攻城战法的正门攻势不过是佯攻而已,可是这回敌我军队规模上差距太大,不能保证佯攻不会直接攻破正门,即是说从正门分散战力到其他位置的做法并不明智。
佛克特听完我的话眯细了眼睛。
「那你的意思是动用策略来打倒奇袭部队吗?」
「正如你所言,敌方是正规军队,数量众多;与之相对的,我方是乡兵勇卒,数量很少。因此对方毫无疑问会麻痹大意,这是他们再怎么小心也无法避免的潜在观念,所以才会落入这边的陷阱」
无论奇袭部队有多么警戒,脑海中【区区乡下都市】的刻板认知也不会改变。在战力差距绝对悬殊的前提下,就不会把防备做得面面俱到。
毕竟他们的目的是尽快突破格鲁斯、全面压制南部前线。
一旦造出那种局势,即使是皇帝也无法阻止战火蔓延了。所以追求速度的帝国军必然会一上来就使出惯用战法、一举攻下格鲁斯城。
「阿洛伊斯阁下,能否借出百名士兵给我?」
「百名……能够击败奇袭部队吗?」
「敌军的目标是防守薄弱的大门,而这批队伍也不是用来正面防守其他三方向城门的,动用百名就足够了,此外还有一件事」
「您尽管提便是,我会立刻准备」
「不用那么夸张,城里应该有备好守城战使用的油吧,那个可以分我一些吗?」
「是用火攻啊,可是单纯的火攻是无法打倒奇袭部队的唷?」
「那方面我自有妙计,还请放心」
我说完冷冷地笑了笑,即使看不见面容,大概氛围上还是传达出来了吧。
不然佛克特也不会打个寒战后退一步了。
就这样,我加入了以帝国军为敌的战斗之中。
4
在各单位即将前往防守位置之前。
阿洛伊斯在骑士与士兵们的面前现身了。
骑士们倒还没有那么露骨,可士兵们的士气明显很低迷。
这也情有可原。对他们来说,领主母亲被当作人质跟自己一介布衣关系不大,而且搬出南部联合这面旗帜也涌不出什么归属意识。他们依然是帝国子民,这一根本认知至今仍未改变。
所以战意才会这般低下。而能够说服他们勇敢奔赴战场的只有一人。
唯有阿洛伊斯才能胜任。
「特意召集大家过来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不得不向大家陈述的事实……暗杀了帝国军将军的人是我的叔父,虽然我对此事一无所知,但同时也认为帝国军不会相信我的解释」
「居然……那就是说要正面迎战他们?!」
「之前不是还让我们在状况有变之前都静观形势的吗!」
「敌军总数多达一万!不可能赢得了啊!」
四下传来士兵们一阵接一阵不满和不安的骚动声。
阿洛伊斯静静聆听着大家的意见,随后大幅点头。
「我决定要战斗,但是,并不是为了南部联合,也不是为了帝国,我会为了祖先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责任而战斗。金梅尔伯爵家乃是此地领主家系,有着保卫百姓的义务,即使不战而降,恐怕此地也会被意图继续南下进攻的帝国军掠夺一空吧。那样一来,格鲁斯城将作为【反叛帝国却又率先降伏的都市】受到世人口诛笔伐、直接导致这片土地的衰颓荒废,只有那样的未来……必须要避免」
要是让他说真心话,他一定会表示是为了母亲而战的吧。对于一名失去了父亲的十二岁少年来讲,母亲有多么重要自然不言而喻。可就算是这样,阿洛伊斯也向着士兵们展露出刚毅不屈的姿态,只因身为领主。
「皇帝陛下现已向克琉加公爵派出敕使,根据交涉结果,存在不会演变成全面战争的可能性。但是,如果我们让帝国军通过此地继续南下,那么使者的谈判将会失去意义。数天!只要坚持数天,各方面状况都能好转!假如谈判破裂,南部联合也不会派兵前来支援我们的;而皇帝陛下并不期望大规模内乱的发生,因此会向抵抗激烈的都市发出策应,彼时表示投降的话,受害就能压制在最低限度。所以……现在,我要战斗」
阿洛伊斯说完,拔出了从父亲那里继承的长剑。
然后向骑士们发起质问。
「欲离去之人我不会降下责罚,不愿一同赌上性命那离开此地便是,领主之身何其无能,为此深表歉意……」
语毕片刻,在场陷入一片寂静。
而将这片寂静打破的,是一名把长枪担在肩上的士兵。
「甭搁这儿东扯西扯找理由了,直接说想救妈妈所以希望大家帮帮忙不就完事儿了么」
出言粗野的男子看上去年龄大概四十岁左右。
一堆新兵蛋子中只有他一人的行为举止像个老兵油子,大概以前当过冒险者。
这个男人自然而然就吸引了周围的目光,看样子平日里应该很受同侪敬重。
「约尔丹先生……」
「领主大人啊,说说真心
话吧,你想怎么做?」
「……我想保护妈妈……同时也想保护这座城……」
「我们可是一直受到上一任领主的关照的……他家的小鬼现在说想让我们帮他一把噢!让小孩子说到这个份上怎么能默不作声啊!管他帝国军还是啥的,看我们全都给他丫的打退回去!」
叫约尔丹的男人一席话就让士兵们的眼中燃起了斗志。
将向后畏缩的情绪反转朝向前进。他们在此刻,变成了真正的士兵。
「就是!干他妈的!」
「包在我们身上!」
是金梅尔伯爵家的信赖使得他们蜕变成了士兵,士气猛然高涨,简直都快压过旁边的骑士一头了,阿洛伊斯也欣慰地看向他们。
很好,这下能够一战。
「接下来开始说明作战内容!」
佛克特借着这股势头大声宣告到。
确认过作战之后,全体士兵的战意更是沸腾了起来。
█ █ █
「呜噢噢噢噢噢噢!!」
正门附近传来声声怒号。
帝国军第一列阵正在积极进攻试图攻破正门。这些先遣队没有带上具有威胁性的大型攻城兵器,大概只是因为有必要伪装成偶发性战斗吧。
所以他们的进攻方式是由弓箭进行牵制、攻城槌进行城门破坏、以及经由云梯入侵城墙的古典三板斧。
大部分战力都集中在正门。一般来说守城战中守城的一方更为有利,就算帝国军再怎么训练有素,能够一骑当千的猛者也找不出几个,而且最新式兵器也是优先配给给国境守备军的。
对方没有能够打开突破口的划时代兵器,因此只能借助数量优势作战。
「军师大人啊,真的会来东门这边吗?」
分配到我手下的百名士兵之一,约尔丹,看着东门以外的景色说到。
东门的地形比较奇特,门外是一条长长的坡道。
照常理而言是四座城门中最为易守难攻的就是东门,但正因如此,才预想得到敌人会盯上这里。
「万一偏离预测那立刻移动就行,不过肯定不会出错就是了」
「您这自信是哪里吹来的啊?」
「这是帝国军的攻城套路。假装进攻正门,其实会向别的地方发动奇袭。从心理上的侧面来看,向着公认的难关展开突袭确实具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他们就是被这样教出来的」
话还没说完,东门外就出现了敌影。
数量差不多有一千,其中骑兵数名,剩下的都是步兵,正笔直地向这边冲锋而来。
「来了么,放箭」
「真的来了啊……我了个去……」
数名弓箭手接收到我的指示拉弓射出箭矢,只让数人放箭是因为能够精确射击的就只有他们这几个,当然,这种微弱的牵制不可能阻挡敌人的脚步。
再怎么说一点抵抗都没有还是会引起奇袭部队警惕的。
而借由让数人放出弓箭,就能够增强他们对于此处防守薄弱的确信。箭矢没入狂流般的奇袭部队,其中一人被射倒、还把后面跟上的好几个人都卷了进去。
他们依旧没有停止冲锋。
「冲啊!!」
在队伍前端一马当先、看着像是指挥官的男人高声叫到。
东门城墙上的弓箭手见状有些胆怯,而我则淡定地向他们说到。
「别管其他的,继续射击」
「明,明白!」
「让下面的准备好」
「好嘞」
约尔丹发出指示,随后在城下待命的士兵们一拥而上,死死摁住城门。
紧接着,来到城门底下的先头敌兵们立刻抬出攻城锤、准备击破东城门。在弓箭手和其他士兵的阻挡之下,勉强防住了敌方搭云梯入侵城墙的攻势。不过,受到攻城锤连续击打的城门本身就撑不了那么久了。
「上啊!快点破坏城门!」
「呜哇!!扛不住了!」
挂在城门内侧的门闩上的裂隙逐渐扩大。虽说士兵们暂时还能将城门抵住,但明显可以看出攻势强于守势,然而这也在计算之内。
眼见时机成熟,我朝约尔丹发出暗号。
约尔丹立刻心领神会,迅速带领堵门的士兵们向后撤退。
「顶不住啦!快后退!跑啊!!」
「呜哇啊啊啊!!」
「快逃啊啊啊啊!!」
仓皇撤退并非演技,由于作战的详细情况只有一小部分人知悉,刚才的惨叫大多数都是来真的。
所以敌人才会更加确信,他们的奇袭作战大获全胜。
「好!一口气冲啊!」
攻城锤撞断了门闩。就在敌军撬开城门的那一瞬间,在后方预备攻击的约尔丹等人齐刷刷地掷出了标枪。
刚想打头阵破门而入的士兵们转眼间就贯体而亡,但敌方仍然没有退缩之意。
「混账!整些雕虫小技!别害怕!突击!!」
受到指挥官鼓舞的奇袭部队的顶住投枪攻势突破东门、一窝蜂地涌进了瓮城。
但是,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投掷而来的标枪上,而没能发现门口已经洒满了大量的油。这使得争先恐后冲进城门的奇袭部队脚底打滑。
「什,什么?!」
「呜哇!!」
「是油?!有油啊!!」
连环碰撞和踩踏事故在东门门口愈演愈烈,构成一幅惨绝人寰的地狱光景。
不幸的还有紧紧跟随先头部队强势突击的中坚士兵,由于没能刹得住脚,一个接一个地落入了油污陷阱。
就在这时,手持火把的约尔丹朝我这边跑来。
「喂!军师大人!可以上了吗?」
「没问题,请吧」
「不是,现在风向可是朝西边的啊?!搞不好会把街道给烧起来的!」
「无需担心,今日今时……会吹起东风」
「当真?!我可不管了嗷!!」
约尔丹说着就朝浑身油污的奇袭部队扔出了火把。
顷刻之间,巨大的爆炸掀起冲天烈焰,而由于突然刮起向东吹拂的阵风,城市并未受到波及。
相对的,在东门外坡道呈纵向分布的剩余奇袭部队宛如置身火炎地狱。
这景象就好似东门内部有火龙喷出吐息一般。
东风裹挟的火焰将奇袭部队烧没了大半,姑且算得上没事的只有队伍末尾的一干人等。
可就连他们中也有不少人身负灼伤,其余的亦忙于救助伤患。
已经没有继续进攻这边的余力了。
「捡回一条命的士兵们!给我听着!这座格鲁斯城有流浪军师,葛劳在出谋划策!诸君必不可能攻得进来!去转告你们的指挥官!」
说完我便笑着目送残兵败将们的狼狈撤退。
这时,脸上满是惊恐之色的约尔丹走了过来。
「你是……魔导师?」
「非也,方才那是计算得出的结果」
「真的假的……」
笼在兜帽里边的我吐了吐舌头,刚才的当然是魔法。
风向不可能会恰好在那个时候猛然掉头。不过,比起使用魔法的军师,肯定是神机妙算的军师更能令人闻风丧胆。只要不被人发现用了魔法,大多数情况都能用【这是计算所得】来解释。要骗敌人先骗友军,流浪军师的传闻迟早会传入敌人耳朵,在他们心中形成强有力的威慑。
这下帝国军也不得不重新思考攻城对策。这既能为我们争取时间,有能煽动帝国军内部的焦虑情绪,他们没多少时间了。
「这之后就按预定计划行事」
「啊啊,懂的,交给我吧」
约尔丹立刻就开始重新整编部下,需要他们执行的下一个行动早已确定完毕。
先下手为强先下手为强,不抢先下手就没有意义了。
「好了好了,接下来对面会怎么出招呢?」
我远远望向帝国军的所在方位自言自语。
5
次日,帝国军放弃了奇袭作战,将战法改为正面强攻。可以说这是无论哪个帝国军指挥官都会选择的次优解。
兵分四路、四面包围进攻城门。考到敌人兵力极其有限,要顶住四路进攻就必须更进一步分散战力,这样迟早能够发掘出突破口——本应该是这样的。
结果与之大相径庭。
「呜噢噢噢噢噢噢!!」
「打下去打下去!!」
格鲁斯的骑士与士兵们正气势高昂地在城墙上防守着进攻。
箭雨倾注,投石落下,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反击,然而帝国军的士兵们却接二连三地被这些攻击悉数打中。
原因有好几条。首先是昨日的奇袭作战遭到精准预测,一千精锐几乎全灭的消息;然后是对方化解奇袭时使用了火攻的情报;还有就是指挥那次反攻的谜之军师的传闻。
这些信息转化成了帝国军士兵内心的警戒与不安。【城门附近有些什么】【用出火攻会发生些什么】这样的负面情绪钝化了士兵的判断和动作。
「接近城门!」
「了解!」
一名士兵接受指挥官的指示上前一步。可是,在他看见城门的那一瞬间。
昨天运入营地的众多烧伤者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那份恐惧促使他避开锋芒,于是选择了侧方迂回而非正面冲刺的方式向城门移动。
而就在这般拐弯抹角的行动中,他已沦为弓箭手的箭下亡魂。
类似的事情在四座城门都重复上演着,不过,这些精神影响充其量也就是让对方的精锐退化成一般士兵而已,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
根本的原因在于格鲁斯这边。士兵与骑士们绝不放过生出破绽的敌兵,也绝不漏听指挥官做出的重要指示。他们时刻保持着超群的集中力,并且连续做出了最符合形势的判断。
双方的差距夸张到甚至分不清楚哪边是正规军哪边是壮丁。
面对这样的军队帝国军仍在持续发动强攻。各城门出现的牺牲正不断增加,不久后,暂定指挥官雷茨终于明白照此下去没有突破的可能性,下达了暂时撤退的命令。
█ █ █
「敌方的军师是怪物吗?!」
营帐之中,雷茨一拳打在会议桌上发出怒吼。和他一样,集中在场的指挥官们也同样想要仰天怒号。这些负责攻略四面城门的指挥官已经竭尽所能,结果却是一败涂地。不但浪费了宝贵的作战时间,还白白损失了兵力。
计划直到中途都很顺利,可是,从那之后就彻底打乱了。
仅仅因为一个男人的出现。
「仿佛魔法一般……敌兵和昨日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没听说过还有能够让战斗外行变成精锐士兵的魔法……是昨日的胜利让敌军获得了自信、振奋了精神、最终蜕变了么……」
「还有那个预测风向使得普通火攻化为龙之吐息的军师……士兵间的对他的恐惧正在逐步扩散」
听着各指挥官的意见,雷茨紧咬嘴唇。
按照当初的预定,现在应该已是完全占领格鲁斯、继续向南进发的时候了。然而现实却是计划未能推进哪怕一步,此外还失去了众多精兵。那个安排狙击手的金梅尔伯爵家的内应也杳无音信,里应外合不可能实现,雷茨的招数已经所剩无几。
要是一直无法突破格鲁斯城,不光哥顿的计划将功亏一篑,雷茨本人也自身难保。就算是将军遭到暗杀,主动发起战斗也不是皇帝希望看到的状况,打破僵持挑起战端的雷茨便会受到惩处。
那会导致哥顿势力内部的力量关系同步发生变化。
雷茨在这次作战中赌上了许多,正因为这样,他才立刻做出了准确判断。
「把索尼娅叫来……军师就要用军师来对付」
「您要相信那个混血精灵吗?」
「不能保证她不会把我们陷害至全灭!」
「那不可能,只要人质在我们手上,索尼娅就会对我们言听计从」
「但是……」
「话多……这件事已经定了,总之把她带过来」
一名士兵听从雷茨的指示,前去传唤索尼娅。雷茨直到现在都没有动用过索尼娅,口头上是让她思索攻略之法,其实始终都和她保持了距离。
这是因为雷茨非常清楚,且不说哥顿,索尼娅对雷茨本人都抱有怀疑——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导自演;而同时自己又有着不需要索尼娅的帮助就能攻陷中规模都市的自负。可是如今,这份自负已经碎了一地。
紧抓着碎掉的尊严不放只会划得满手是伤。为了避免就此破灭,为了还有未来可以迎接,雷茨最终选择请求索尼娅的帮助。
没过一会儿,一脸不满的索尼娅就来到了营帐中。
「您叫我是吗?」
「敌方有军师在,想听听你的计谋」
「我想我已经向您提议过了?」
「持久战略没有任何意义!」
早在战斗开始之前,索尼娅就提出过包围消耗的方针策略。
由于哥顿阵营一致认为必须要在数天之内攻破格鲁斯城,索尼娅的建议自然没有受到重视,不过那对索尼娅而言倒是上佳之策。
「好像第一天损失了一千、今天也损失了将近同样数量的兵力是吗?也就是说还剩八千。发动强攻的后果您也已经很清楚了,在昨日失败的节点,就代表各位的计划已经折戟,敌人现在空前团结,士气高涨地保卫着城池,我的话就不会再贸然进攻了」
「不得不将它攻陷才行啊!自称军师就赶紧拿出计策!人质被怎么样你都无所谓的吗?!」
「无论您说什么我也不打算改变回答,诸位想要达成的战略目标唯有在第一日攻陷格鲁斯才能实现;或者就是发动包围多向进攻,决不给敌人团结的机会。我也是时刻准备尽我所能地提供助力的」
策略提过了,没有采用得怪你们自己。索尼娅在心里暗暗抱怨。话虽如此,她在提出长期战略时就预想到他们绝对不会采用的了。
以索尼娅的眼光来看,奇袭作战的成功率的确很高。
敌人全是外行,明明应该赢得轻而易举,形势却因为一名军师发生了扭转。
「巧妙地游说使士兵在领主麾下团结一致,同时还能使用效果拔群的迎击策略。有这样的军师助阵,格鲁斯城已经今非昔比,强行进攻只会自讨苦吃」
「现在必须要强行进攻才行啊!行了快点拿出计策!」
受到雷茨蛮横催促的索尼娅叹了口气。没有攻城兵器还进行攻城战就只是无谓增加牺牲而已。有魔导师部队在也许能够打开局面,但侦察行动没有理由带上那类重火力单位。
绞尽脑汁也得不出能够立竿见影的方法。可是这里无法拿出计策的话,人质们不知道会遭受什么待遇。索尼娅回忆起哥顿的那双眼睛,他的瞳孔深处似乎寄宿着黯淡的光芒,那一定是某种会招来灭亡之物,索尼娅这样想到。
既然家人被挟持做了人质,能办到的事情就相当有限。但是,如果让眼睛深处潜藏着那种疯狂的男人成功发动战争的话,他今后能做出什么简直不敢想象。
索尼娅为她犯下的无比愚蠢的过错感到后悔不已,她出手帮助了绝对不应该受到帮助的男人,根据就是他不惜杀害友方也要扩散战争的泥沼。
为了从帝位斗争中脱颖而出诱发一次内乱也就罢了,就算当上皇帝之后他也会死性不改继续渴求战争,索尼娅有这份确信,哥顿在即位之后必然还会故技重施,等待着这片大陆的将是无边无际的战火。
必须避免到达那样的未来,可是索尼娅也有错综复杂的内情。
她想救出人质。但哥顿当上皇帝的帝国一定会沉迷战争,社稷民生恐怕永无安宁之日。那样一来受苦的就是人民,索尼娅和她的家人们也不例外。话虽如此,现在拿不出能够令这些人满意的方案,人质也不会得救。
索尼娅会向哥顿献策的目的在于,做出成绩让自己受到瞩目、成为其他势力策反的对象,而要让计划顺利就得先获得哥顿的器重。反观现在,应该没有哪一个帝位候选人会为了自己这种左迁之人特意救出哥顿隐藏起来的人质吧。
霎那间,索尼娅的脑海中浮现出阿尔的脸庞。【阿尔他或许会愿意帮助我】这样的侥幸一瞬掠过索尼娅的思绪,不过马上她就意识到那是无稽之谈。毕竟,两人是敌对关系,而且索尼娅现在可是站在要击溃可能是阿尔想出的使者伪装作战的立场上。再者说,如果阿尔那边的作战由于索尼娅的计策而失败,那他根本没有空闲来关注索尼娅和人质,更不会有意向来关注。
索尼娅烦恼片刻后问到。
「最后期限还剩下多久?」
「恐怕最长也就两天,超过两天的话估计敕使肯定已经到达克琉加所在位置了」
想方设法突破了格鲁斯城、结果发现敌人的首脑已经被击溃了的话,那就谈不上战争了。
帝国军真正的对手并非格鲁斯城守军,而是时间。
于是,索尼娅提出了一个方案。
「那么就花上其中一天来现场制作临时攻城兵器吧」
「跟你说了情况万分火急了啊?!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浪费时间吗?!如果使者速度快点可能明天就到温梅了啊?!」
「您所说的只是可能性,而我方只能赌那种可能性不会发生。离最后期限还有两天的话就能合理利用,否则便无计可施了。恕我用您的话反问一句,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低估敌人吗?」
遭到索尼娅反问的雷茨无言以对。单靠砍伐树木进行加工就能够制作的临时攻城兵器有好几类,这样一来一方面可以提供攻略格鲁斯城的可能性,另一方面能够为前往温梅的使者团争取时间。仅有的难点在于,帝国军在完成攻城器械制作之后说不定真的会攻破格鲁斯城,不过索尼娅决定相信敌方的军师能够化险为夷。
一般来说,整整一日未受到敌军攻击难免会掉以轻心,但那位流浪军师葛劳必然不会犯下这般愚蠢的过失,他一定能制定好相应对策的。
既然格鲁斯陷入当前这种状况,那么流浪军师的意图十之八九就是坚持守城数天时间。
索尼娅预判出葛劳的作战目的
,于是才提出了使得双方势均力敌的策略——制作攻城器械。
这是条双方都会有赢面的计策,对索尼娅来说最佳的展开就是,帝国军使用制作完成的攻城器械突破了格鲁斯城、但最终却因使者团已经讨伐克琉加而没能赶上。这样就会证明索尼娅的计策有效,迟迟无法突破则是因为雷茨过于无能。内乱那边雷欧等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构不成问题,而哥顿也会由于擅自挑起同格鲁斯的战斗而被皇帝陛下盯上、从此无法轻举妄动,进而使得他无法随意舍弃索尼娅这枚棋子。
但这也是帝国军唯一一处胜算所在,要是让他们顺利过头计划得逞,格鲁斯就会遭到攻破,内乱也将爆发。
一切都得看敌方如何应对,索尼娅将赌注全押在了这上面。
「很好……立刻着手实施!现在开始制造攻城器械!」
雷茨开始下达指示。索尼娅则转身离开了营帐,慢慢地迈步前进。
目的地是加尔巴遭到狙杀的山丘,她登上丘顶,观察着格鲁斯城的情况。
虽然具体细节不甚明朗,但能感觉到那份盎然活力,这是很难应付的对手的特征。
时间充裕的话其实也能用出能够挫败那股高昂士气的计策,可惜的是没那个条件。索尼娅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开始为了认真地想要胜过敌方军师而思考对策,不禁苦笑了出来。
「你会是什么样的人呢?葛劳,是温柔的人,还是冷酷的人呢」
询问着不可能会得到答案的问题,索尼娅注视着格鲁斯城。猛然间,她发现有一名男子爬上了城墙,那是名身穿灰色长袍、连脑袋都遮住的神秘男人。男人看向索尼娅所处的方位,然后优雅地鞠躬行礼。
正当索尼娅为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动作感到愕然时,男子大声地喊了出来。
「还有空闲视察敌情啊!敌方军师!帝位候选大热门哥顿皇子的混血精灵军师!我听说过你的传闻!让我见识见识你在这种情况下的手段罢!」
「……这种事你都知道可真是消息灵通呀!」
「啊啊!各方各面都知道!家人被当作人质所以在勉强自己战斗罢?真是难为你了!连侍奉的主君都无法自主选择!我同情你!」
「?!」
一番话让索尼娅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看见索尼娅的糗样,葛劳出声取笑,随后挺直脊背站好做出宣告。
「以人质为优先采取行动罢!用尽全力攻过来便是!看我将你的攻势悉数化为灰烬!」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听完他的话,索尼娅笔直地朝那个方向望去。
那是赤裸裸的挑衅,意思就是索尼娅就算抛开借口使出全力,也赢不了他。
既然如此那就承蒙好意,竭尽所能!
索尼娅这样想着,一口气冲回作战营帐,从正在描绘攻城兵器设计图的士兵手上一把抢走了笔纸。
「给我,我来处理」
敢于挑衅到那个份上,说明对方已经做好了相应准备,半吊子的攻城器械根本派不上用场。
为了让哥顿与侧近们相信索尼娅的计策有效,有必要向格鲁斯城发动致命的攻击。换句话说,有必要彻底粉碎葛劳那份自信。
索尼娅按照葛劳的忠告,全副身心投入了攻城器械的设计制作当中。
6
在阿尔以流浪军师葛劳的身份于格鲁斯指挥防卫战的时候。
雷欧他们以超乎哥顿等人预想的速度到达了克琉加的大本营,温梅。
到达得如此迅速的原因在于一路上经过的南部各都市。
「没想到很干脆地就放行了呢」
原本预计通关时会多少遭到南部联合妨害的雷欧,一边小声感叹一边进入了温梅的城门。
雷欧的旁边,塞巴斯正四下观察,同时回答到。
「凭自主意识跟随克琉加公爵的人想必不多呐,市民的脸上也没有生机,该说叛乱并非南部的总体意见比较合适吧」
「那我们来到这里就有意义了」
「光是来到这里还算不上有意义噢,殿下」
骑马与雷欧齐头并进的拉斯提醒到。菲妮乘坐的马车由伤痕骑士团的精锐们负责护卫,不过他们也不能一直这样寸步不离守在身为敕使的菲妮旁边。
「必须要对克琉加公爵施以处置」
「这一点我当然明白,上校」
「那么再次向您确认,进入城门后,公爵应该会主动出来迎接我们,那时便是动手的时机,因为倘若再往深处前进恐怕会被要求交出武器给对方保管」
「可是,在那个位置发动袭击会害得菲妮小姐陷入危险之中」
「请您放心,还有我和琳妃雅阁下」
面对用视线表示担心的雷欧,塞巴斯静静点头回应。
在公爵与敕使会面的时候,即使是伤痕骑士团的护卫,有数人守在敕使身旁也还是会招致怀疑的。
菲妮的贴身护卫工作必须委任给能够非常自然地随侍在她两侧的人物,就像以管家身份出席的塞巴斯一样。
「……我知道了,上校,行动开始的时机就交给你判断了」
「遵命,还请殿下移步到稍后方的位置」
「不用这么客气,我能保护好自己」
「……万一您受到伤害,我等就无颜面对阿尔诺特殿下了」
「上校,我不是为了受人保护才到这里来的,而是为了逮捕克琉加公爵而来,任务失败才是真的无颜面对哥哥」
被雷欧笔直地注视的拉斯稍微睁大了眼睛,随后立刻低头谢罪。
「失礼了,是我多虑了呢」
「拉斯上校,正是呐,雷欧纳特大人可和阿尔诺特大人不一样,非常擅长运动呐」
「请不要把战斗说得像是动动身子就能应对的户外活动好吗,塞巴斯?」
「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区别吧。生为双子,运动能力的差距却如此显著,实属罕见。阿尔诺特大人光是拿起剑来就会喊腰酸背痛,可真的是贫弱得稍稍有些教人担心呐」
「因为每次都打肿脸充胖子、用上全身力气挥剑啊哥哥他,明明慢慢挥就好了」
「是想要耍帅呐」
「这一点我也有同感,他一定是平时爱扮酷、爱面子的殿下吧,但是,他却愿意为了门面将短剑刺入左手,那位殿下也有相当杰出的地方啊」
听到拉斯的评价之后,雷欧露出了笑容。虽然雷欧从未觉得争夺帝位能让他感到快乐,但在帝位争夺过程中发生的能让他由衷感到高兴的事有好几件。
其中之一就是对阿尔做出正面评价的人增多这件事。游手好闲又缺乏干劲、能不行动就不行动的阿尔在参加帝位争夺后开始积极行动起来了,看到他的活跃而明白被人称作废渣皇子不过是因为他在韬光养晦的人也由此变多。这对雷欧而言是非常令他欣喜的结果。
「您很高兴呐?」
「很高兴啊,我为哥哥被人正面评价感到开心,而且……也为自己能和哥哥一同做出些什么感到自豪。哥哥帮我搭好了舞台,而且是为了将就我的任性尽可能减小牺牲、各方面勉强他自己才搭建完成的、最棒的舞台。我为可以站在这座舞台上感到喜不自胜,能切身体会到兄弟齐心共同作战的事实」
雷欧策马前往先头,克琉加公爵的主城正门就在眼前。
「我是帝国第八皇子,雷欧纳特·雷克斯·阿德拉!身为皇帝陛下敕使的护卫前来!请开门!!」
像是在回应雷欧的请求一般,主城正门发出铰链咬合的声音,慢慢地打开了。
雷欧怀着在一切结束之前都无法走出此门的坚定觉悟,骑马进入了城门。
█ █ █
从马背上下来的雷欧一行人受到骑士带路,最后到达的地点是城中露台下方的广场。
「这里是?」
「哎呀哎呀,雷欧纳特皇子,好久不见」
听到招呼声的雷欧微微眯细了眼睛,因为露台上出现了克琉加公爵的身影。
居高临下迎接皇帝敕使,何其无礼。
「好久不见,克琉加公爵。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哪里,就是个小小的安全措施。虽说不是怀疑你们各位,但此身性命受到觊觎也是事实。请敕使殿下单独从那里来到此处」
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雷欧面色凝重地发出抗议。
「未免有些太过无礼了,希望您能下来这边确认来使信函。信函的内容应该已经由您派遣的骑士确认过了才对」
「非常遗憾,唯有身处这露台上我才会答应确认正式信函的要求。无法接受就请回吧」
「那么请至少允许我与敕使殿下同行」
「请敕使殿下一个人前来」
克琉加的提案都快让雷欧下意识地朝佩剑伸手了,因为实在是太不把这边放在眼里了。
但是,作战计划要求必须到信函确认结束才算完成了一连串的流程。确认过内容的克琉加表示拒绝,随后雷欧等人就能获得讨伐的正当性。而倘若来使信函未被确认时就发起袭击的话,雷欧他
们就会沦为假使者之名行暗杀之实的刺客。
不过菲妮立即接受了这一提案。
「我明白了,就由我这边前去克琉加公爵的位置」
「菲妮小姐……」
「没问题的,克琉加公爵也不会对皇帝陛下的敕使做出任何不利举动吧?」
「当然如此,苍鸥姬」
「那就能放心了。我的使命是将皇帝陛下交付的信函呈交给克琉加公爵。若是克琉加公爵认为在那个地点进行确认最合适的话,那我前去便是」
菲妮语毕,以眼神示意骑士为她引路。
骑士在说出【请跟我来】之后,将菲妮带到了露台上。
「您好,苍鸥姬。近看您的美貌又更上一层了呢」
「谢您谬赞。克琉加公爵,陛下交付的信函在这里」
「容我拜读片刻」
克琉加说完便招呼麾下骑士将他包围得严严实实,然后才打开信封。
接着眉毛一动不动地读完了整封信函。
「原来如此,这就是皇帝陛下的答案么」
「是的」
「还真是位,相当残酷的人啊,竟然派出最宠爱的您来传达宣战布告」
「非常遗憾这并非宣战布告,克琉加公爵。我作为皇帝陛下的代表在此下令,即刻跪地臣服、向南部诸候发出解除武装之指示。如有不从……将降下责罚」
「哈哈哈!责罚我?这种状况你能做到些什么?很遗憾我的答案是拒绝服从,就先把你们抓起来当作人质再重新发起交涉吧」
「您要忤逆皇帝陛下的命令吗?」
「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他的威风可吹不到我这里来啊?我等克琉加家族,本来在遭到帝国吞并之前乃是一国之主,正是帝国皇族利用武力压制、强行给我等戴上名为公爵的镣铐。自那以来,我等克琉加家族便从来没有忘记此等仇恨与耻辱。我等一度也不曾把那个男人当作主君!」
「原来如此……积年累月的仇恨么,我不明白那是多么深重之物。但是,唯有一点我要告诉您,此地从前便是您的家族代代治理的国土,即使并入帝国版图,此地的民众也仍然是您所要庇护的对象,这件事没有任何改变。而此地的百姓们如今则为您所苦,您已经失去了为王的器量,不……连贵族的器量都没有!」
「我不打算和你争论王和贵族的定义。我只有一句话送给你,强者为王」
「看来您果真不是王者之材,真正的王远比您所想的强大,也有各种各样的臣下甘愿追随,就像这样」
刹那间,塞巴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菲妮身旁,以一击毙命的手法斩杀着周围的骑士们。虽然刀刃同样迫近了克琉加,但他却用身边的骑士作为肉盾抵挡、当场逃走了。露台下方,雷欧他们也已经侵入了城中。
4-8
「别想逃!克琉加!」
「唔!全都给我杀了!」
收到克琉加指示的骑士们阻挡在雷欧等人的面前。
但是,由拉斯打头阵的伤痕骑士们瞬间将其击溃,为雷欧开辟了道路。
「菲妮小姐!」
「我没事!请继续前进!」
「知道了!菲妮小姐也要小心!」
菲妮也带着数名伤痕骑士和琳妃雅展开了逃亡。
温梅城中的口袋战争就此打响。
7
「别想跑!」
收到雷欧命令的伤痕骑士们追击着克琉加。
突然,有一群克琉加的骑士以阻击阵型出现、挡在了克琉加与伤痕骑士之间。在双方激战之际,雷欧与克琉加视线交错。
「绝不会放跑你!」
「哼!你以为这座城里有多少骑士!就算带的是精锐,那么点人也别想打下来!」
「请您不要太小看我等了」
拉斯手持双剑迅疾挥舞,一个接一个地切裂敌方骑士们的肢体。
克琉加见势不妙,立刻转过背去撒腿就跑。
雷欧分出一支小队留下殿后,带着剩余兵力从拉斯打开的突破口中奋起直追。
「他的目标是最上层呢」
「肯定是有什么盘算,毕竟是珊德拉皇姐的伯父啊」
话音未落,身后响起了锐器交击的鸣响。
「左翼接敌!」
「第三第四小队!挡住他们!」
「是!」
拉斯一声令下,又有小队为了断后从主力中分流。
一旦停下脚步就会因寡不敌众而进退维谷。所以,即使要将本就稀少的兵力进一步拆散,雷欧他们也必须继续追击。明知如此,雷欧却依然有些担心地望着负责断后的士兵们远去的背影。
一名士兵见状便向雷欧搭话。
「您无需在意,我等是做好一切觉悟才会来到此地的」
「……你是?」
「贝伦特·勒鲁拿少尉」
「我听说过你,哥哥和我说过你是最早志愿参加作战的人」
「是!因为我感到为两位殿下赌上性命也无妨。请您看向前方吧,殿后由我等负责」
「……我知道了,背后就拜托你们保护了」
「请交给我们吧」
「所有人小心,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殿下的不祥预感,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呢」
拉斯似乎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可疑氛围,向全员下令提高警惕严加注意。
比起速度更应该以警戒为优先的某物就在前面,这就是拉斯感受到的可疑氛围的实质,而事实证明那并不是错觉。
雷欧等人所处通路的墙壁内传来越发明显的声音和震动,有什么东西正由侧方迅速接近。
「散开!」
收到拉斯指示,全员都向旁边迅速退下。
片刻安静之后,通路的墙壁应声破碎。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这是什么?!」
「都把罩子放亮点!」
伤痕骑士团的士兵们摆出迎战态势,透过朦胧烟尘,那个庞然巨影依稀出现在众人眼前。
来者身高达两米半左右,又有壮硕的体魄,身体宽到能够把偌大的通路给挡住一半。
更令人惊讶的是对方明明是人类,可不管怎么看都像是魔物。
「没想到还有在饲养怪物呢」
拉斯说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至那头怪物的脚边发动斩击。周围的伤痕骑士队员们也配合拉斯的攻势一齐砍向怪物。
「呜哦?」
「完全没有效果?!」
尽管遭到无数剑刃挥砍刺中,怪物仍然表现得不痛不痒,然后它迸发蛮力挥舞手臂,只是这样的反击就将好几名队员击飞了出去。
「敌人对疼痛不敏感!瞄准首级!」
雷欧立即分析对手特征、向周围发出指示,同时上前准备迎战。好几名队员刚想阻止他投身战斗,雷欧本人就已经不以为意地展开了突击。
怪物再次高举手臂挥下,却被雷欧高高跳起躲过攻击。顺势降落在怪物肩上的雷欧试图削去它的头颅,怪物则立刻伸出手臂准备阻止雷欧。
然而,伸出的手臂遭到拉斯出剑斩落。
「不愧是你,上校」
发出感叹的同时,雷欧一剑斩飞了怪物的首级。虽说脑海里一瞬浮现出关于它的种种疑问,但这方面问题现在只能暂且搁置。
「伤员退往队伍后方!其他没事的跟我来!」
雷欧下达号令,继续朝着城堡上层进军。
█ █ █
在雷欧他们突入主城后,菲妮这边也受到了追兵袭击。
不过,在琳妃雅和伤痕骑士们的重重保护之下,无人能靠近菲妮半步。
「请您稍稍后退」
「好的……」
菲妮听从琳妃雅的意见,朝后方退了几步,而意图捕获菲妮的骑士们被琳妃雅斩杀的瞬间也同时映入了菲妮眼中。
目睹这幅情景,菲妮沉默不语而面露悲悯。这是以命搏命的厮杀,但菲妮已经做好要见证这一切的觉悟,毕竟为了代替无力战斗的自己、许多人都让鲜血染红了双手。就算为被逼无奈才执行命令的敌人感到同情,菲妮也至死都不会伪善地呼吁停止战斗。
可即使如此,也不能只因他们是敌方就无动于衷。
「告一段落了。菲妮大人?」
「……」
菲妮来到倒卧在身旁的敌方骑士的面前,静静地蹲了下去。
伤痕骑士们本想以危险为由拦住菲妮,琳妃雅却制止了他们。
「我名为菲妮·冯·克莱涅尔特,您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啊……我,我是……侍奉塔尔纳特家的骑士……」
「那为何会来到这里?」
「主,主上被……当作人质……不抓住您……会被杀……」
「……最后还有什么请求吗?」
「请您……把主上……」
骑士缓缓向菲妮伸出手,尽管菲妮想要回握,可在那之前骑士就已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菲妮睁大眼睛,随后轻轻握住了骑士无力垂下的手掌。
「我明白了……」
「菲妮大人,请尽快移动」
伤痕骑士团的精锐们略带焦急地催促到。
菲妮小幅点头示意,然后朝琳妃雅那边看去。
琳妃雅看到菲妮的面色后稍微有些讶异,不过很快就莞尔一笑,点头说到。
「就按菲妮大人的意思」
「琳妃雅小姐……」
「我的工作只是保护好您而已,而且菲妮大人想要完成的举动在我看来也非常有好感」
「……不好意思,谢谢你」
菲妮转过头去,看向护卫在她身边的伤痕骑士们。
受到选拔成为菲妮的护卫,意味着他们的实力即使在整个伤痕骑士团之中也尤为出众。在他们眼中,当前状况之下仍然做出无谓举动的菲妮实在教他们难以理解。
迅速而安全地将菲妮护卫前往安全场所是他们的首要任务,停下脚步对话这一类行为仅仅是浪费时间。但是,菲妮口中马上就传出了更加让他们难以理解的话语。
「我会……前去解救人质」
「什?!您认真的吗?!」
「情况没有轻松到能多管闲事!」
「请您三思!」
全体士兵都表示反对。
然而菲妮却毫不畏缩地凛然直视着他们说到。
「个中危险我已了然于胸,然此身为皇帝陛下之敕使,有义务解救南方诸候」
「可是!」
「我明白各位阻止我的理由,大概……各位才是正确正当的,才是明智合理的」
菲妮说到这里,慢慢伸出手摸到了头上的苍鸥发饰。
从受赐这枚发饰的那一刻起,自己的身份就已经不再仅限于公爵千金了。
菲妮为之感到困扰,所以始终没有走出领地。即使是这样,最后也选择了离开舒适圈、死缠烂打地跟在阿尔身边。
那是出于特别的思绪。想要给阿尔帮上忙,想要回报阿尔的恩情,就是这样的思绪。
在过去举办决定这枚发饰花落谁家的比赛当中,菲妮由于过度焦虑一时头晕目眩、险些失去意识摔倒,就在那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名轻佻地出声鼓励自己的少年。
面对被面纱遮住真容的菲妮,那位少年以不知避讳的随意口吻描述【当今皇帝只是个普通大叔所以紧张了也是白紧张】。明明这位少年就是因为感到麻烦才从菲妮即将踏上的舞台溜走的,结果倒反过来鼓舞菲妮,真是不疼不痒。
拜他帮助所赐,菲妮获得了苍鸥的发饰。自那时起,菲妮就对帮助了她的少年——阿尔抱有特别的感情,直至今日也没有改变。菲妮想要成为阿尔的力量,只要是为了阿尔,菲妮甚至觉得什么事都难不倒她。身为苍鸥姬做出符合身份的举手投足,也是为了贯彻那个不会让阿尔蒙羞的自我。
只要摸一摸发饰就会产生无所不能的预感,就会涌出无往不利的勇气。
「但是……仅仅因为是正确正当的、是明智合理的,就要无视即将发生的悲剧,这违反我的原则。我是受命来这里拯救人民的,诸位难道不也是如此?难道不是为阿尔大人的话语打动而来的?曾经身为骑士之人……会对受困的人质们见死不救吗?」
「……可是!万一您有何不测!」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的身边有强大的骑士们保护着我」
「什么……?」
「负责保卫身为皇帝敕使的我,就意味着你们现在与近卫骑士相当,诸位的能力就是精悍到足以受到这等信用。而我也相信着阿尔大人看重并说服的骑士们……可不会让大家说出没有自信之类的话,因为各位乃是伤痕骑士,帝国军的头等精锐呀」
听完菲妮的话,士兵们面面相觑,最后做出让步地点了点头。
因为实在找不到能够说服菲妮的论点。
就个人情绪而言,他们其实也和菲妮一样,并不认为应该对人质们的死活过目不问,同时也有着能够救出人质的自信、以及在任何状况下都会保护好眼前这名少女的觉悟。即使是这样,他们仍然选择按照原计划安全撤离。
这是由于某位让他们重振旗鼓的皇子将她托付给了伤痕骑士团。
不过少女本人要去的话,那便无法再强行劝阻了。
「定当全力守护您的安全。但是若判断您有生命危险时,即使是用蛮力也会带您逃走的」
「好的,拜托大家了」
菲妮说完,对全员都露出了笑容。
在这意见统一得差不多的时候,琳妃雅切入话题。
「那么要去哪里找人质的下落呢?能够越早发现他们的话,我们也能够更快请求突入部队的援护,必须要争分夺秒才行呢」
「这方面不成问题,塞巴斯先生」
菲妮用充满确信的声音呼唤塞巴斯的名字。
听闻呼唤,塞巴斯立刻现于菲妮身后。
「属下在」
「您已掌握人质们所在位置了吗?」
「方才粗略扫视了一番主城构造,确已心里有数」
「那能请您带路吗?」
「立刻照办。话说回来……您还真是愈来愈像阿尔诺特大人了呐」
「是这样吗?」
「啊啊,非常像」
菲妮不禁喜笑颜开。
在菲妮心目中,这句话是对自己无上的褒奖。
8
温梅主城后方。
有一个修筑起来当作别馆使用的场所。
被克琉加挟持当作人质的南部诸候就关在这里面。
「托劳特侯爵!速速将我们从这里放出去!」
提出这样要求的是一名三十岁出头的男性。
以贵族当家而言稍显年轻的这名男子正是塔尔纳特伯爵。
他是在南部贵族当中偏向帝国一派的领头羊。
与塔尔纳特伯爵相对峙的,是一名肥头大耳的胖男人。他就是与克琉加关系亲密到可以称得上同志的托劳特侯爵。
「还在说这种话啊,塔尔纳特伯爵」
托劳特侯爵哼笑一声,慢慢来回踱步。
他旁边带着好几名骑士,负责监视手无寸铁的塔尔纳特伯爵这些人质,避免他们发起反抗。
「皇帝已经认定南部为敌人了,现在难道不应该是南部全体同胞团结一致的时候吗?」
「那是因为以你和克琉加为中心的一干人动用了犯罪组织!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哎呦呦,你口中的犯罪组织可是和南部贵族的三分之一都有所牵扯的噢?同为南部贵族却要事不关己划清界限,不觉得有些太绝情了?」
「一派胡言!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在你们威逼强迫之下才不得已协助的!就像席塔海姆伯爵一样!」
愤怒的塔尔纳特伯爵意图靠近托劳特侯爵,但马上就被骑士们的长枪架住了。
塔尔纳特伯爵不禁为此咂舌,然后拉开距离继续对话。
「看你那副样子是仍不打算改变主意咯?」
「当然!我们拒绝参加南部联合!我们是帝国的贵族!」
「哈!好一个刚正不阿。不过呢,截至现目前,所有南部贵族、包含旗下领地在内,都加入南部联合了噢?」
「难道不是因为你们把我们当成人质威胁的吗!」
「谁会相信你这句话?现在皇帝的敕使正在城中,代表害怕南部全体发动叛乱的皇帝仓皇坐上了谈判桌,这样一来你们和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区别了。南部贵族的各位早就是风雨同舟的关系了啊」
托劳特侯爵仿佛胜券在握似地宣告到。
听到这个消息,塔尔纳特伯爵的表情因愤怒而更加扭曲了。
在场的贵族都是受到克琉加虚假的邀请前来后遭到挟持的。本以为如他所说,是召集大家前来探讨关于南部未来的建设性话题,结果却被无端扣押、成了克琉加要挟诸侯的筹码。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他们没能想到克琉加会真的向帝国掀起反旗。
「如何证明皇帝陛下就一定有心谈判?不会是发出宣战布告的吗?」
「那就只能打仗了。反正已经与他国取得了联系」
「帝国有着能够抵御那些入侵的力量!如果派出了近卫骑士团,那南部会化为一片焦土啊?!」
「在那之前会达成和谈的,协定上也会有条款来保障我和克琉加公爵的人身安全的」
说完,托劳特侯爵脸上浮现出奸笑。
从一开始,托劳特侯爵就只把塔尔纳特伯爵他们当成棋子。
在战争告一段落时将他们作为叛贼交给帝国,以此换得自身安全。而在此之前,与帝国打得不可开交的只会是受到克琉加要挟而被迫出战的贵族与骑士们。
完全不会弄脏自己的手。塔尔纳特伯爵看穿了托劳特侯爵的这层思考,更露骨地展示出嫌恶之情。
「你妈的……!你这样哪还有一丁点贵族的模样!!」
「我当然是贵族,还是血统纯正的贵族」
面对势在必得的托劳特侯爵,塔尔纳特伯爵极力声讨。就在骑士们要再次上前威慑塔尔纳特伯爵之时,又有其他男性贵族们朝着这些骑士发起突击。
塔尔纳特伯爵趁隙夺走了一名骑士的佩剑。
然而此时其他的骑士已经用长枪对准了位于房间角落的女性贵族们。
「尽,尽耍花样……其他人质会怎么样你都不管吗?!」
托劳特侯爵高举右手展示威胁意图,挥下手臂的话骑士们大概会毫不留情地杀掉她们吧。塔尔纳特伯爵想到这里,懊悔地垂下了视线。
但是。
「塔尔纳特伯爵,没有必要顾虑我们」
出声的是比起塔尔纳特伯爵稍年长的女性。
她用能让人感受到坚定意志的视线直视着塔尔纳特伯爵,实在很难想象这份胆量来自一名被长枪对准身躯的女人。
「金梅尔伯爵夫人……」
「我并不打算说这是为了帝国之类的漂亮话……只是,与其苟活拖累留在领地的家人们,还不如一死了之」
「哈!不过是虚张声势!」
「托劳特侯爵……以自我为中心的您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了孩子着想的母亲有多么坚强,好了,要杀就杀吧!」
金梅尔伯爵夫人说完便一口气朝着骑士们缩短距离。不知如何是好的他们只得看向托劳特伯爵征询意见。
气得口眼歪斜的托劳特伯爵转动思考。现在下令将她杀掉的话,一旁的塔尔纳特伯爵必然会首先朝着自己突击过来。
托劳特侯爵判断必须得防止那种事态发生,于是动了动下巴,指示骑士们活捉金梅尔伯爵夫人。
「把她带过来!」
「快放开我!」
「如何啊?塔尔纳特伯爵,都这样了还要和我斗吗?」
托劳特侯爵拔出短剑,抵住了金梅尔伯爵夫人的脖颈。
看见塔尔纳特伯爵脸上难掩迷惘之色,金梅尔伯爵夫人缓缓闭上了眼睛,展示出她赴死的觉悟,然后。
「塔尔纳特伯爵……请放手去做吧」
「……明白了」
两人都下定了决心,托劳特伯爵见状只得后退一步,试图用嘲笑来掩饰他那焦虑的神情。
「哈,哈哈,哈哈哈!!就这么想死?!蠢不蠢啊!人要活着才有意义!求死的都是些蠢货!赌上性命也要保护?就算赌上性命你们也什么都保护不了!帝国不会来救你们的!」
「非也,皇帝陛下不会舍弃有心的贵族」
不知何方传来女人的声音,与此同时,奇妙的音律回荡在整个房间。
听到那股奇特音色之后,房间内所有人都紧皱眉头,还有数人跪地不起。是突如其来的睡意,就连骑士们也无法逃离那股难以抵抗的魔力。
「唔……这是……?」
「失礼了,细微的调整不太好办」
闯入房间的少女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挥动手中银枪斩向倒卧的骑士们的手脚、使他们丧失战斗能力。随着少女停止挥舞动作,唤来睡魔的音色也随之消失。
「非常感谢,琳妃雅小姐」
「哪里,分内之事而已」
语气和平时一样淡然的琳妃雅迅速将金梅尔伯爵夫人从托劳特侯爵身边抽离。
看着因受到睡魔侵袭而踉踉跄跄的夫人,琳妃雅抱歉地小声说到。
「把您也卷了进来,多有得罪」
琳妃雅那把武器处于魔枪形态时,只要转动枪身形成圆弧就能发出诱导入睡的音色。不过无法期待它能够精密到对房间内的个别人生效。
充其量也就两种模式,要么向施术者前方全域起效、要么针对范围内的某一个对象集中起效。像刚才那种需要催眠的人数众多的情况下,就只能将所有在场的人作为施术对象才行。不过也正是多亏了多目标的效果,才让房间里的其他骑士也一并睡着。
一名少女挡在了尚未把握事态走向的托劳特侯爵面前。
「唔……什么人……?」
「菲妮·冯·克莱涅尔特,身为皇帝陛下的敕使前来」
「苍鸥姬……?为何会在这……?」
「为了营救人质」
「怎么可能……咦,卫兵呢?!快点过来!」
「他们已经陷入沉睡了。警备工作漏洞百出,甚至教人怀疑是不是判断错位置了呢」
菲妮话音刚落,塞巴斯就出现在她的旁边。这座别馆的所有警卫都在塞巴斯的秘密袭击下失去了战斗能力。所以托劳特侯爵才会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接近而受到琳妃雅的奇袭。
「这,这不可能……克,克琉加公爵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您口中的克琉加公爵现在大概正被雷欧纳特皇子追得走投无路了呢。本来就是这样设计的作战」
「伪装成使者发动奇袭是吗?!太卑鄙了?!」
「并非奇袭,皇帝陛下的命令是让克琉加公爵【跪地臣服】,而克琉加公爵拒绝接受皇帝陛下的命令,因此受到惩罚,仅此而已。尽管如此,我也不否定这是卑鄙的作战,想必确实很卑鄙吧,但是,假如存在这样做就能拯救的生命,无论多么卑鄙我都会欣然执行。更何况,如果说我们卑鄙,那您就可谓卑劣至极了,没有您反过来批判我们的道理」
菲妮认定对话已经结束般地如此断言,于是琳妃雅举枪殴向托劳特侯爵使之昏迷。
确认过之后,菲妮转头看向塔尔纳特伯爵等人。
「请容我再次自我介绍。我是以皇帝陛下敕使的身份前来的,菲妮··冯·克莱涅尔特。救援来迟,深表歉意」
「陛,陛下他……没有舍弃我们啊……!」
「为您奉上感谢之意……」
房间深处的高龄贵族喜极而泣。
露出柔和笑容的菲妮静静注视着各位贵族们的反应。
待他们情绪稍微缓和后,菲妮立刻开始向他们讲解事情原委。
「有一事想请大家帮助,这座城中有许多侍奉各位的臣下,他们由于大家被当作人质挟持而迫不得已与我们敌对,希望诸位能够积极说服他们」
「这是自然」
「……您就是塔尔纳特伯爵吗?」
「是我」
「我们……斩杀了您的骑士。是他在临终之际告诉了我们,您和其他贵族受到挟持的情况……您有着忠贞不渝的臣下」
菲妮没有谢罪,因为她觉得无论是塔尔纳特伯爵和死去的骑士都不会希望她这样做。
塔尔纳特伯爵一语不发,只是紧咬嘴唇默默点头。
「那么还请立刻移步。麻烦大家前往城中醒目的位置、向骑士们诉说自己平安无事的消息吧」
「这倒是没问题,不过……还有其他人质」
「还有其他的?」
「这里剩下的是总人质的一半,数天之前有相当数量的贵族被带到主城里面去了」
听到塔尔纳特伯爵的情报之后,琳妃雅注意到菲妮流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而类似的表情也出现在琳妃雅的脸上。
怎么想都不觉得只是单纯地移动了人质的位置。
「有某种内情呐」
「……但愿他们没事」
「现在也没有办法去确认他们的安危。总之先把在场各位人质的平安传达给骑士们才是当下首要任务,能够借此弱化城中骑士们的抵抗的话,寻找剩余人质的难度也会随之降低」
琳妃雅定好下一个阶段性目标并向菲妮说明。
菲妮表示接受地点了点头。
但是笼罩在心头的不安仍然没有消散,总是有某种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
菲妮再一次触碰了苍鸥发饰,只为获得继续前进的勇气。
9
「城内的各位骑士,我是皇帝陛下的敕使,菲妮·冯·克莱涅尔特」
菲妮站在城正门口向着城内呼喊。
她的两侧放置有扩音器。原本这是主城用来向街道发表声明时使用的公共设施,被菲妮等人夺取之后,现在反过来成为了从街道向主城喊话的道具。
「我们方才,已经救出了众多沦为人质的贵族,现在即将动身前去救出剩余的人质。还请能够听到我的声音的各位收起武器!我们之间没有不得不战斗的理由!」
菲妮的呼吁没有得到回应。
尽管这样,菲妮仍然没有停止劝说。
「我理解各位骑士,你们有着由于人质受到挟持、迫不得已才选择战斗的苦衷。在此行使皇帝陛下敕使之权限,承诺事后不会向各位降下责罚。还请静心聆听我的声音,万万不可将身心奉献于背弃荣耀之战,诸位真正该守护的理应并非克琉加公爵才是!」
一旦出声就会暴露位置,骑士们林林总总地向着菲妮一行人集中了过来。
他们身着的铠甲,是克琉加公爵家的样式。
琳妃雅与护卫们也架起武器,菲妮继续朝接近过来的骑士们喊到。
「若是有意战斗我不会阻拦……但是,请做好相应觉悟再挑起争端。好好思虑一番、将剑刃对准皇帝陛下的敕使所代表的意义,然后向前踏出一步。有资格与我的骑士们一战的,唯有内心正义澄明如镜之人」
被菲妮质问觉悟与正义的骑士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他们也并非全员恶人,绝大多数都是
普通骑士,单纯只是侍奉的主人刚好是克琉加公爵而已。
仅仅是按照命令进行战斗,而没有自己思考过这样做是否正确。因为对于士兵而言,在执行命令中掺杂私情会受到严厉责罚。
可是,眼前又有人再次问到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那便不得不再次思考了。
就在这时,又有一批骑士赶到了此地。
「伯爵!塔尔纳特伯爵!!」
「噢噢!是你们啊!」
这一群后来的骑士是侍奉受到挟持的贵族们的骑士。
确认过主君毫发无损之后,他们当即泪流满面跪在了地上。
看着数次发表谢罪的他们,克琉加公爵家的骑士们也浮现出迷惘的神色。
「菲妮大人,现在或许能成功劝降,让他们加入我方」
「我明白了」
琳妃雅用悄悄话向菲妮说到。于是菲妮开始了对骑士们最后的说服。
「各位克琉加公爵的骑士们想必只是遵从上层命令而战斗的吧。即刻收剑入鞘、协助我等解救人质,便不会对既往行为加以问罪。然而,如若执意要以兵刃相向,诸位的家眷亦将遭到株连,因为你们现在剑锋所指的,是帝国整体」
琳妃雅为菲妮竟然使用超过预期的强硬口吻而惊讶不已。
不仅限于苦心说服,还夹杂着效果拔群的威胁,可以说完全不像是温婉善良的菲妮口中能说出来的话语。
琳妃雅此刻突然回忆起先前塞巴斯的评价。
愈来愈像阿尔诺特大人了。想起这句话的琳妃雅露出几分苦笑。
「原来如此,也许确实是越来越像了呢」
那个皇子肯定会面不改色地就用出威逼之类的手段吧,毕竟那确实是最为有效的。
骑士们也并非是出于自愿才战斗的,只是为了自身和家人安全才听从跟随克琉加。但是,如今的克琉加处于显而易见的劣势,他们这样的墙头草很容易倒向强者。
「真,真的不会问罪吗?!」
「是的,不会问罪,无论各位对多么严重的非法勾当提供了助力,也不会追究责任。但是,将功赎罪的前提是要拿出相应的【功】才可以」
骑士们被菲妮的话吓了一跳。
他们当然清楚,克琉加在背地里干坏事,当然也有过出手帮忙。
而这些都被菲妮所知晓了。然而她却故意表示不会问罪,这是因为她能确信,以克琉加的性格来看,他是绝对不会把真正其罪当诛的大事交给权力末端的骑士们去处理的。
一阵沉默之后,克琉加公爵家的骑士们纷纷开始屈膝下跪。
「——我们听从敕使大人之命」
「感谢各位的这份勇气,那么能请你们告诉我,被挟持作为人质的其他贵族们所处的位置吗?」
「这个……」
骑士们面面相觑,事到如今不可能还舍不得泄露情报。
他们也不知道。
「我等所知的就只有他们被带去了主城地下而已。普通骑士也没办法擅自接近主城地下,所以详细的位置就……」
「地下……」
讨厌的词汇触动了琳妃雅的神经,在巴萨被拐走的孩子们也被集中在地下,而且明显被人做了些类似于实验的手脚。
知晓了这一事实的琳妃雅脸颊有些不快地扭曲起来。
毕竟这里就是指示犯罪组织拐卖儿童、危害琳妃雅家乡的,那家伙的大本营。
「菲妮大人,这样说或许会让您于心不安,但要前往地下调查最好还是再等上些时间」
「这是为什么?」
「虽说以城内的骑士为对手还能够守住,但是根据这一情报来看,最坏的情况会有恶魔出现,那样的话我们这边的战力便不足以应战,故还请您等到压制主城之后再进行调查」
「……您的意思是会重演巴萨的异变?」
「不能完全否认有这种可能性,甚至出现连整座主城都凭空消失的情况也不奇怪,还是在城堡上层的了断做出之前都静观其变比较好」
「我也赞成琳妃雅阁下的建议呐。我方应当做好地下有敌对个体涌出时的对应准备,因为若是没有战力抑制住它们,雷欧纳特大人他们就无法顺利撤退了呐」
塞巴斯也从战略观点上提出了他的建议。
菲妮短暂闭上了眼睛,救出人质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是在任性妄为以身犯险了,既然体谅菲妮的心意、自始至终陪伴着她一起行动的两人都同时提出了慎重行事的意见,那就说什么也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一通。
「我明白了,那就继续在这里说服骑士们」
宣告下一步行动方针之后,菲妮继续使用扩音器向城内喊话。
同时殷切期盼着战斗能早一秒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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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快点!」
克琉加成功逃到了城堡最上层,把自己牢牢锁在了房间里。
寄托了克琉加全部希望的救命稻草,是他与珊德拉共同开发的新型药物。
为了能够尽快给自己服下那种新药,克琉加一个劲儿地催着担任研究员的老人。
「请再稍等!」
药物精制需要相应的时间。而克琉加也未曾想到过居然会有把它用在身上的这一天。
研制这种新药的过程中失败了好几次,就连成品也不能说是绝对安全。明知如此,克琉加依然选择铤而走险,为了能活下去。
但是,有人挡住了克琉加的求活之路。
「喝啊啊啊啊!!!!」
雷欧将重叠堵住的大门斩裂、一个翻身跃进了房间。
骑士们纷纷举剑朝雷欧砍去,可雷欧连剑刃都没有与之发生碰撞就将全员瞬间砍倒在地。
「殿下!太危险了!」
拉斯朝过于深入敌阵的雷欧发出忠告,然而雷欧对此充耳不闻。
因为雷欧的直觉正在警铃大作:让克琉加喝下药水会非常不妙,让他得逞会让诸多努力付诸东流。决定相信直觉的雷欧更进一步冲锋陷阵。
单骑杀入敌阵中心,持剑挥舞斩伏一切。
「好强……」
在房间外正与其他骑士战斗中的伤痕骑士团的士兵们感叹到。就算是在身为精锐的伤痕骑士眼中,雷欧现在的那份强大也是独占鳌头、更甚以往。
单枪匹马便横扫千军,简直有如传闻中东部国境的公主将军般神勇。带着这样的感想,伤痕骑士们也侵入房间、尽可能地减少试图接近雷欧的骑士。
另一边,雷欧的眼中锁定的只有克琉加一人。
将四面八方迫近而来的利刃全部交给本能反应进行回避。如果是以往的雷欧面临同样的状况,应该既不会冒这么巨大的风险、也不会用这么鲁莽的战斗方式,而会积极探求并选择安全取胜的方法。任由直觉判断的行动从一开始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然而,如此谨小慎微的雷欧现在却选择把身体交给直觉操纵,当然这并不代表着放弃一切思考。不是深入揣测敌我动向、配合迎战,而是集中精神、冷静地预测每个敌人的下一次进攻,任由肌肉记忆反映于身体动作,将敌人接连斩杀。
雷欧的选择是最合适的行动,同时也是最准确的判断。这就是面临两军纷乱交战、被迫以一敌多的情况时的战法。莉泽在东部战场上掌握了的诀窍,雷欧在南部异变时也学到了。
将突破放在第一位的战法,其效用大幅超越了克琉加的想象。
【说是精于武道,无非就是剑术好点罢了】这是克琉加对解决了南部异变的英雄雷欧的主观认识。可是,现在的雷欧,周身都缠绕着一骑当千的强者特有的氛围。
来不及了。克琉加当机立断,伸手拿到了尚在精制过程中的新型药物。
「药还没有完成!」
「没完成也行!」
与其乖乖就范,还不如变成怪物把他们全都反杀还来得痛快。
克琉加基于该思考做出了近似于赌博的行动,以克琉加其人而言算是相当有勇气了。但是,目睹这一幕的雷欧听凭直觉、拿出了更多的赌注。正如克琉加主动舍弃了自身安全一般,雷欧也抛弃了他的自身安全。
一路走来,花费了众多心血,也收获了众多帮助。倘若在此让这些付出全部化为灰烬,便无颜面对帝都之中等待着大家凯旋而归的人们。
受到骑士重重包围的雷欧想到这里,举剑向身后蓄势。
「想得美啊啊啊啊啊!!!!」
雷欧朝着克琉加全力把佩剑投掷出去。笔直地飞向克琉加的剑刃漂亮地命中了他持握药物的手臂、将其斩落在地。
「呜哇啊啊啊啊!!!!」
克琉加因断臂而高声惨叫,不过雷欧这边也不容乐观。周围都是全副武装的骑士,而自己则手无寸铁。剑刃迫近,在目前只有回避而没有格挡选项的状态下,撑不了几个回合。
一柄剑刃正朝着雷欧的胸膛逼近。
雷欧也感到这下不妙,好在剑刃并没有触及他的身体。
「哎呀哎呀,真是位让人头疼的殿下」
接住剑刃的同时向雷欧发出抱怨的,正是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