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间学校回来后过了快一个礼拜,某一天……
「唉,吉尔。」
「干嘛?」
「我想要……帮你恢复心情。」
「不用。我就跟平常一样。」
吉尔伯特的心情目前恶劣到最高点。
从宿舍前往学院的路上,赛希莉亚忧虑地看着身旁的义弟。
这阵子他的心情非常差。跟他说话他会正常回应,要求的话也会一起吃午餐,但除此之外的互动,都比平常还要冷漠。
两人并没有吵架。原因出在其他地方。
(原因,果然是那个吧……)
赛希莉亚望向坐在校庭长椅上欢闹的女同学,她们手上正传着一本书。
「这个呀,可是传闻中尼尔大人的小说!我好不容易从朋友那里借来!」
「是那本听说出现的主角,跟赛希尔大人和奥斯卡殿下很像的作品吗?啊啊~我也好想看喔!!」
「卡萝尔好像看完都哭了。今天早上她眼睛红通通的!」
「让人现在就好期待呀!」
满心期待喜悦的两人,着迷地闭上双眼。
看着这一幕,赛希莉亚脸颊消瘦。
最近不知什么原因,琳恩所写的那类小说在学生们之间蔚为流行。看样子,她好像把自己写的几部小说装订成书,放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帮忙制书的,就是最近开始把手伸进印刷业的杰伊德吧。
那本书被人看到并造成爆发性的热潮,是在三天前。
接下来所有女同学,全都迷上她的书。
附带一提,作者尼尔这个名字,似乎是把她名字的罗马拼音「Lean」反过来拼,重新排列组合成「Neal」。
当小说开始广为流传时,赛希莉亚有把琳恩叫出来,询问她为什么这么做,结果她的目的是增加志趣相投的同伴。
虽然成功吸收了杰伊德这位优秀同伴,但她不以此满足。要拖人入泥沼,最重要的就是接触到能让当事人深深感动的作品。她发下这样的豪语。
「现在最大的困扰,在于写手只有我。因此,我要从头开始培育出写手!」
琳恩朝气十足的嗓音在耳内响起,多么积极进取的女孩啊。
然后,吉尔伯特心情这么差,原因就出在她所写的小说。
「赛希尔可真能忍受那种事呢。」
顺着赛希莉亚的视线看过去,吉尔伯特的嘴角往下弯曲。
因为叫姊姊「赛希尔」就会吸引他人目光。
「被拿来当那种素材,而且,还是和殿下……」
「毕竟不是十八禁的书,而且虽然原型是我跟奥斯卡,但名字不一样,也就算了啦……」
登场人物参照了奥斯卡与赛希尔,不过名字不一样,所以赛希莉亚也就无法抗议什么。毕竟只要对方说是原创角色,那话题就中止了。不过从气质和口气,大家应该都能隐约察觉到,就是以他们两人为范本吧。
「我可不这么想。管它是创作还什么的,讨厌的东西就是讨厌。」
总之,吉尔伯特就是不喜欢两人在书中卿卿我我。
他瞪书的表情,就像是看到脏东西一样。
「而且,你什么时候还真的跟殿下要好起来……」
吉尔伯特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
从林间学校回来之后,奥斯卡跟赛希尔的感情就变好,这点他非常看不顺眼吧。
赛希莉亚苦笑,轻轻抓脸。
「因为在林间学校发生了很多事,所以我才会知道奥斯卡人也不坏。住同一间房的时候,老实说心里还高喊怎么办咧~~」
「什么?住同一间房?」
「啊。」
吉尔伯特瞪大眼睛,露出的表情根本是在说,对她这番话难以置信。
冷汗滑过赛希莉亚的脸庞。
因为长年的交情所以她知道:刚刚踩中吉尔伯特的地雷。
吉尔伯特停下脚步,逼近赛希莉亚。
想要逃离咄咄逼人的他,赛希莉亚退后直到背部贴到墙壁。
「什么叫住同一间房?在林间学校?不是都单人房吗?」
「不,那个,就是……抽中签的人就要……」
「抽签……?」
吉尔伯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厉,宛如黑曜石的无彩瞳孔,紧盯赛希莉亚,连脸上都出现阴影,真的是可怕到极点。赛希莉亚慌张地挥动双手。
「不是啦!可是,没有曝光啊!虽然有一起睡但什么事也没发生!!」
「……一起睡……?」
转眼间,吉尔伯特的表情就消失。
原来面无表情是这么恐怖的东西,赛希莉亚在这个时候才第一次体会到。
「为什么?他硬是把你拉到床上?」
「呃、不是,就是……发生了一些事我很害怕就……」
「你自己躺上去的?」
「就结果来说算是……」
话才一说出口,就听到吉尔伯特用力咬牙的声响。以为他接着要破口大骂,赛希莉亚缩起身子。
但是,别说骂人了,吉尔伯特甚至没有出声,反而是直接转身再度迈开步伐。步伐又大又快,根本是要丢下人自己离开。
「等一下,吉尔!」
「抱歉。我现在不想见到你的脸。」
「为、为什么生气!?而且跟刚刚的不开心还不一样!?我做了什么?」
眼见他怒气冲天,赛希莉亚慌张失措。
她抓住即将要离开的他,试图挽留。
可是却被甩开。
「吉尔……!」
「暂时别跟过来。直到下次见面时,我要先冷却脑袋。」
扔下这段话后,他就快步进入建筑物内。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赛希莉亚表情僵硬。
「不好。我惹火吉尔了……」
*
西尔维公爵家的远亲科尔森公爵家,育有三名儿子。
前面两位都非常优秀,展现出的才华让人觉得都有资格继承家世。双亲也很溺爱他们,竭尽所能地展现出对他们的关爱。
而另一方面,么子吉尔伯特相较之下表现平平,而被随便养育。
他的房间被安排在其他栋房屋,双亲一个月只会来看他一次。好不容易见到他们而想要尽情撒娇,母亲却从未正眼看他,总是把照顾和跟他玩的事,都扔给佣人。
虽是家人,却又不算家人。
这就是吉尔伯特在科尔森家的地位。
开始对这种生活感到绝望时,远房亲戚西尔维家提出过继养子的要求。
西尔维家目前只有一个五岁的女儿,正因没能生出儿子而大伤脑筋。
以古老习俗来说,基本上能够世袭爵位的只有男性。现在如果情况特殊的话也是可以通融,但以现实层面来说,那种情况绝不常见。
贵族的职责就是必须留下继承人。因此,家有三儿的科尔森家雀屏中选。
一开始讲好是过继第二个儿子。顺利的话,就能继承西尔维家。可是假如西尔维家后面生出男孩,那第二个儿子就有可能在新家里被冷落。毕竟西尔维夫人还年轻,很有可能再次怀孕生子。
出于这种担忧,于是就选了吉尔伯特,理由是:「就算他被冷落也没差。」
他出发当天,没有一个家人前来送行。
「我被抛弃了吗?」
吉尔伯特这么说,佣人只是深深一鞠躬,说:「一路小心。」
领养他的西尔维家,开心地迎接吉尔伯特,甚至可以说是盛大欢迎。
特别是义姊赛希莉亚。「我终于有弟弟了!」她欢天喜地地高喊,紧抱吉尔伯特。
虽然被这样欢迎,但吉尔伯特一开始并不喜欢赛希莉亚。
不如说是讨厌。非常厌恶。明明跟自己一样无法继承家业,她却被双亲溺爱、被众人所爱,被爱到快被亲情溺死的地步。
「为什么我们出身相同,受到的待遇却如此不同?」
自从来到西尔维家,吉尔伯特就一直想着这件事。
这种生活持续约半年左右,有一天,吉尔伯特生病了。他发高烧,好一阵子体力耗损到无法自行起身。
原本他的身体就称不上强壮,在科尔森家的时候就经常生病。亲生父母似乎也不喜欢他这点,每次病倒就在背地里对佣人说,这孩子麻烦或丢人现眼。吉尔伯特也不记得他们有关心自己过。
「吉尔,没事吧?」
自从生病以后,赛希莉亚就一直来探望。有时会帮忙替换额头上的湿毛巾,有时会帮忙照料。老实说,吉尔伯特只觉得她烦死人了。手脚不灵活还帮忙,做得又笨又糟,根本只是强加任性于自己。
我被当成她的洋娃娃对待。
一这么想,吉尔伯特就满肚子火。
可是,要是这时候把她赶出房间,自己有可能在西尔维家失去容身之处。因此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每天甘于扮演她的洋娃娃。
而她每天不厌其烦地跑来找吉尔伯特,还会唱摇篮曲不然就念书给他听,直到甘愿为止。
而且最后一定会问:「你想要什么?
」吉尔伯特则是每次都摇头。
那一天也是这样。
她帮忙擦汗,念书念到喉咙干掉为止,之后用沙哑的声音问:「你想要什么?」
平常的话都会摇头,但那天吉尔伯特稍微改变主意。
想要戏弄这个伪善的义姊。
他指向方才赛希莉亚捧读的书本上的插画,上头画着一朵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蓝色蔷薇。
「我想要这个。」
他说出愿望。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蓝色蔷薇。明知如此,吉尔伯特还故意这么说。因为他想看到义姊伤脑筋的表情。
「嗯──」可是,赛希莉亚看看插画,小声沉吟后就宣告:「知道了!我去找!明天给你!」吉尔伯特大吃一惊,心想她一定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蓝色蔷薇吧,但就不管她了。
果然,隔天到了每次她会跑来吵人的时间点,她都没现身。义姊现在一定很头大吧。一这么想,心情就清爽不已。不过,比平常还要安静的房间令人寂寞,也是事实。
那天傍晚,睡着的吉尔伯特,被敲东西的声音给吵醒。
撑起身子,看看四周,发现义姊人在窗外。她的脸颊沾到泥土,手上握着东西。吉尔伯特连忙打开窗户,结果一朵花立刻伸到他面前。
「抱歉。蓝色的花,只有这个!」
她拿着的,是蓝色龙胆花。
「听说这也可以拿来做成药!因为长在悬崖正中央,要摘到很不容易呢!」
「悬崖!?」
吉尔伯特吓到叫出声。确实,房子后头就是悬崖,可是她怎么敢一个人去爬呢?
仔细一看,她的洋装被泥土弄得脏兮兮的,衣摆还像是钩到什么而破掉。脸颊上有擦伤,额头好像撞到东西而红肿。
「我翘掉今天的课,之后会被妈妈骂。」
她虽然这么说,却不减脸上的笑容。
吉尔伯特双手颤抖,收下她递出的龙胆花。
「为什么……」
注意到时才发现,他连声音都在发抖。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因为,我最喜欢吉尔了!要是吉尔没精神,我会很伤心!」
继续露出天真笑容的她,这样大声宣告道。
然后用满是泥土的手摸吉尔的头。
「喏?所以说,快点好起来一起玩吧!」
「嗯……」
眼睛湿湿的,泪水化为珠滴,从脸颊摔落。有人喜欢自己,这话打从出生起没人对自己说过。头一次知道,原来这是多么温暖的话。
「怎么了,吉尔?身体哪里痛?」
她从窗外探头进来观察。仔细看,每次梳理整齐的金色头发现在乱糟糟的,一定是跌下来好几次吧。
吉尔伯特擦泪。
「没有。我也最喜欢姊姊了。」
「这样啊!」
她露出见面以来最灿烂的笑容。
在那之后,吉尔伯特就喜欢上义姊,没花多少时间就察觉到,这份心情是恋爱,而且发现到时,这份心情已经收不回去了。
赛希莉亚还把自己当义弟看。因为知道这点,所以绝不对她出手。但又因为无法放弃,所以就先稳定地清除障碍。
假如赛希莉亚与王太子的婚约取消,那么自己将会征求西尔维家双亲的许可,对赛希莉亚求婚。两人户籍上是姊弟,但不是没有法子可以结婚。
「然而,为什么杀出那个程咬金……」
自己并不讨厌奥斯卡。只是扯到赛希莉亚,事情就另当别论。
胸口充满了厌恶的心情。
感觉紧握的手掌里头,冒出了黑色气团。
*
惹怒吉尔伯特的当天午休,赛希莉亚一个人在食堂用餐。
「怎么办……」
她趴在桌上,拿着叉子朝午餐附的法式咸派戳。要是平常,就会跟吉尔伯特一起用餐,但今天早上才刚发生那件事,赛希莉亚当然不敢开口邀请。既然吉尔伯特也没主动找自己,就代表他今天不想见面了。
顺带一提,原本会大喊「王子大人!」的那些热情如火的女同学们,似乎做了什么协定,不再一股脑地靠过来凑近自己。当然,还是感受得到火热视线,但已经没有会趁自己一个人吃饭时,硬是要求并桌的猛士,因此现在才能像这样陷入沉思。
「明明琳恩那边必须要加把劲,可是,又不能放着吉尔不管……」
结果,根本不知道杰伊德和琳恩在林间学校的事件,算不算成功。
杰伊德有保护琳恩但没有受伤,不过在那之后两人的感情就更上一层楼:共享彼此的秘密,和睦相好的模样,在旁人看来就像是情侣。
但是,在知道真相的赛希莉亚眼中,很明显那根本连恋爱的边都沾不上。
「也没有避免跟其他角色触发事件的样子,但就是不觉得有在培养感情……」
其他角色也是如此,但最不照剧情走的角色就是主角琳恩。原本以为少女游戏的主人翁应该有着少女脑袋,但事实并非如此。她对自身的恋爱发展似乎索然无趣,现在比较忙着去撮合他人。
赛希莉亚把咸派放进嘴里。
「总而言之,先处理吉尔那边!」
对赛希莉亚来说,吉尔伯特是重要的家人。当然她也很爱惜自己,但想要好好珍惜对待甚过自身的人,就只有吉尔伯特。对她而言,吉尔伯特是必须保护的义弟、朋友、挚友。
「话说回来,吉尔到底在气什么啊?」
跟奥斯卡同寝室,睡在一起,没说出这些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女扮男装的事没有曝光就好了吧。
赛希莉亚是这么想的。因此,本以为万一事情曝光了,他顶多会厌烦地发牢骚而已,但没想到他的反应比预料中的还要激烈。
从来没看过他气成这样。
「赛希尔啊。今天一个人吃饭?」
身后有人搭话。她回过头,是奥斯卡。
琳恩写的小说效果惊人,看到奥斯卡和赛希莉亚同时出现的女学生们开始聒噪,还有人开心尖叫。
(大家的想像力真丰富……)
赛希莉亚忍不住苦笑。
奥斯卡当然也知道小说的事,但似乎不以为意。没有征得赛希莉亚的许可,他迳自坐到对面。一坐下,侍从立刻端上咖啡。
虽说是食堂,但毕竟是贵族云集的学院食堂,因此服务比寻常的咖啡厅或餐厅更加周到,装潢也很时髦华丽。
奥斯卡啜饮一口咖啡。
「真难得看到你一个人。吉尔伯特怎么了?」
「发生了一些事……你呢?」
「因为今天没时间用午餐,所以来图个气氛。」
他说完,又拿起咖啡杯。
「图个气氛,是要骗肚子不饿吗?午休帮忙国王陛下是不错,但一直这样子会搞坏身体喔~」
「就算这么说,早晚都要做的。现在开始习惯,总比拖到将来好吧?时间有限。」
「唉,或许是没错啦~」
赛希莉亚叹气。开始往来后才知道,他除了学院的课业,还要帮忙国事。当然也会有无法给人看到的资料,所以一到午休时间他就会回宿舍处理事务。国王陛下也很常传唤他,因此下午不在或是整天不在学校,都是司空见惯。
课业应该是相当繁重,但他还两头忙。
「不行,你肚子空空的对吧!把这个也吃掉!」
手上刚好拿起面包,赛希莉亚就一把塞进奥斯卡嘴巴。
「什──唔……」
「不好好咀嚼的话会不好消化喔~」
「……」
一开始抵抗的奥斯卡,慢慢蠕动嘴巴,最后全部吃光了。他果然很饿。
看他吃完,赛希莉亚笑了。
「肚子饿可无法战斗喔!」
「……你在王宫这样干试试看。可不会只是被骂就了事……」
「咦?为什么?」
「我的饮食,基本上都有人会试毒。」
「啊……」
她完全忘得一干二净。
学校会端出来的食物全都经过严格检验。每天会有人负责试毒检查再三,器皿和餐具的管理也都很周全。
毕竟有很多贵族的嫡长子在此就读,因此不能发生任何万一。
更甚者,王太子奥斯卡有专属的试毒措施。这是避免下任国王有什么闪失。像现在他手中的咖啡,一定也是试毒完才端上的。
除了奥斯卡,没有人有专属的试毒措施,所以赛希莉亚才会一时失察。
「真是的,你做的事跟赛希莉亚一样……」
「咦?」
「没事。下次要注意。」
说完,他的耳朵变得有点红。
「对了,为什么吉尔伯特不在?差不多到了碍事的人要现身的时候了……」
「碍事的人……」
「要是平常,他就会出现。」
讲得像是理所当然似的。确实每次赛希莉亚只要跟奥斯卡说话,吉尔伯特都会抓最刚好的时间点介入。
尽管对赛希莉亚来说只是凑巧很刚好,
看奥斯卡似乎认为,吉尔伯特就是刻意来搅局。
「该不会,你们吵架了?」
赛希莉亚被说中而抖了一下。奥斯卡没有错过这个反应,眯起眼睛继续问。
「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比平常还要温柔,于是赛希莉亚放弃矜持开口道。
「他吃醋了啦。」
「吃醋吗……」
赛希莉亚摩搓着下腭沉吟。
确实有想过这个可能。看到琳恩所写的小说,吉尔伯特感觉就像自己的义姊被人抢走了吧,可是──……
「可是,怎么会气到这种地步……」
假如是暗恋的对象也就算了,但今天对象是义姊。虽说感情很好,但终究是姊弟。
「唉,从这里就看得出来,你在他的心中很重要吧。想想,一直跟自己很要好的朋友,突然跟自己不喜欢的人打成一片,不会觉得讨厌吗?」
「这个嘛……」
那种感觉不是不懂。虽然为了女扮男装而不出席社交场合,导致没有朋友。但赛希莉亚的前世是有交到好朋友的。
「可是,你跟吉尔不是很要好吗?」
「嗯,是不差。不过也不到很好。因为那家伙就是想跟我划清界线。」
吉尔伯特永远都用「殿下」称呼奥斯卡,也都使用敬语。就算奥斯卡要他把自己当同辈,但他未曾听从。
这点他莫名地意气用事。
(从来没想到他是个独占欲这么强的孩子。)
吉尔伯特对任何东西基本上都不带感情。既不执着,对物品也没有偏好。这样的他却对义姊如此执着,实在是不对劲。
可是想不到其他原因,也只能接受这个说法了。
(独占欲啊。假如是游戏里头的吉尔那还说得过去。毕竟有相关事件……)
原本性格比现在还要阴沉,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房、拒绝上学的吉尔伯特,被游戏中的赛希莉亚视为一族之耻。
身边的人也认定,窝在房间闭门不出的他是个废物,就算被选为骑士,都还是有人在背地里说仪式一定是出了什么纰漏,但就只有主人翁琳恩不同。
她会从门外呼唤把自己关在宿舍房间里的吉尔伯特,并勉励他。有时会送些东西给他,花很长的时间跟他一起度过。就这样,他紧闭的心灵被松动,慢慢地只对琳恩打开心房。
可是开始依赖琳恩的他心灵很脆弱,所以被「障气」给附身。然后出于独占欲,开始攻击接近琳恩的男生。
而阻止他的人也是琳恩。即便受伤她还是恳求吉尔:「请恢复成原本心地善良的你吧。」并触碰他的附身印记。脱离「障气」的吉尔伯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也痛下决心以后绝对不会再伤害她。
(那个事件让人超级感动呢……嗯?不过等一下。)
想到这边,赛希莉亚终于有所觉察。
「这样讲的话,要是放着不管,吉尔就会被『障气』入侵!?」
「……你在说什么?」
不瞭解整个状况的奥斯卡,抬头看着慌忙站起来的赛希莉亚。但现在赛希莉亚无暇回应。
(怎么办!这样下去……)
可爱的义弟面临危机,赛希莉亚疯狂冒汗。如果能像游戏那样,有人立刻阻止被「障气」附身的吉尔伯特就好了,但现实不会有那么好的事吧。这一个月的发展让她痛切有感。
吉尔伯特嘴巴虽坏,但人很善良。假如因为被「障气」附身而伤害到别人,他会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吧。那该怎么做才好呢?
「琳恩?」
宛如神明下达启示,脑海中浮现她的脸。
任何时候,拯救吉尔伯特心灵的都是琳恩。在游戏里吉尔伯特曾说过,对琳恩一见钟情,既然如此,现在的吉尔伯特心中,一定也对琳恩念念不忘。她的话,或许有可能拯救吉尔特的心。
赛希莉亚连忙收拾餐具。坐在对面的奥斯卡歪头问:
「你要去哪?」
「去找琳恩!」
她的话音刚落,通报午休结束的钟声就无情地响起。
*
放学后,赛希莉亚人在美术教室。
面前是琳恩。而身旁不知为何跟着奥斯卡。
「请问,怎么样?」
「就算问我怎么样……」
面对几乎要叩首跪拜的赛希莉亚,琳恩困扰地皱起眉心。
「我统整一下,赛希尔大人的朋友,吉尔伯特大人最近似乎有烦恼,所以希望我去问问帮忙解决,对吧?」
「就、就是这样……」
「为什么是我?」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问题。
既然是你朋友,你去听取和帮忙解决不就好了。
假如立场相同,赛希莉亚也会这么想。
「因为,琳恩你给人一种,任何事你都会仔细倾听的感觉!」
用这借口遮掩住真正含意,同时语气带着万分不得已。结果琳恩没有深究,回覆道:
「能让您这么认为,我很高兴。事关吉尔伯特大人……我也是非常想帮忙,但……」
「但?」
「其实,新作截稿日在即。」
她把几百张纸拿到胸前,给他们看。当然,新作的原型人物是奥斯卡和赛希尔吧。
赛希莉亚脸颊消瘦地凹陷下去。
「杰伊德这次好像买下了很大间的印刷公司,在那边印刷的话,据说就能大规模地销售作品。所以说,我想创作出比往常更优秀的作品……」
事情变得规模宏大。
当然,游戏里没有这种事件。有的话玩家肯定会跟官方抗议。主角参考攻略对象写小说还出版,这什么少女游戏。
但是,能够拯救吉尔伯特心灵的,只有她。
「那我来帮忙!!」
「咦?」
「我帮忙你写书!收集资料、校正错字之类的,这些我认为自己都做得来!所以说,请拨空跟吉尔……」
「哎呀!哎呀!哎呀!真的吗!?」
琳恩双眼散发光芒,牵起赛希莉亚的手。
这反应好到让赛希莉亚后退。
「呃、嗯……」
「那么,能不能先请您帮忙,当作是付订金?这样的话,我一定会完成赛希尔大人的心愿!」
「好、好喔……」
赛希莉亚被对方的气势压过而随便点头,身旁的奥斯卡叹气道:「……笨蛋。」
「来,两位,脸请再靠近一点!对!对!接着手搭在肩膀上!赛希尔大人,请散发出性感的氛围!」
「呃,就算你要我散发出性感的氛围……」
「奥斯卡殿下要再多一点被压倒的感觉!」
「……」
赛希尔和奥斯卡以及琳恩,三人在校舍后方。奥斯卡背靠校舍墙壁,赛希莉亚则是像要把他关进自己的臂弯里。
跟之前的壁咚一样,只是位置互换。
赛希莉亚的脚卡在奥斯卡的双腿之间,是琳恩的要求。
「本来想说要给小说增添插画,但因为没有模特儿,不管怎么画就是不满意!真的十分感激!赛希尔大人!还有奥斯卡殿下!」
「哦……」
没打算帮这种忙的赛希莉亚,泄气地回应。
然后朝着眼前另一名乖乖听从的被害者说话。
「奥斯卡,抱歉把你卷进奇怪的事情了。」
「我没差。跟你不同只要站着就好。」
两人对话的期间,琳恩拼命地朝着素描本挥舞铅笔,表情无比认真。因为不能动很无聊,于是赛希莉亚决定问奥斯卡,从以前就很想问的问题。
「对了,那个小说的事,奥斯卡你怎么想?」
「哪个?」
「就是以我跟你做原型的那个……」
同为男性,赛希尔的身分又是男爵之子。假如是公爵千金赛希莉亚也就罢了,王太子跟男爵之子,一般而言根本说不上话。要是他觉得不舒服的话,赛希莉亚会觉得很过意不去,所以才想问他的感受。
「不觉得有什么。真要说起来,你对我做些非分之举的剧情,根本就不现实。像你这种细手臂,我一手就能推开。」
奥斯卡毫不在乎地说。看来是真的不以为意。
赛希莉亚抚摸胸膛。
「就是说啊。我哪有可能推倒奥斯卡嘛。反过来就另当别论了。」
「对啊,反过来还比较现实……反过来?」
奥斯卡当场愣住。
然后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脸色越来越红。
因为近距离盯着他的脸看,因此赛希莉亚最早发现他的变化。
「奥斯卡,你没──噗!?」
就在担心的瞬间,奥斯卡抓住她的脸并推开。
「现在脸不要靠近我!吓到我了!吓到人了!!」
「我只是担心而已──」
「我已经有赛希莉亚了!」
「她没跟你在一起吧?」
「我不是在讲我们有没有在一起!」
「我也不是在说她在不在这里啊。」
最近,奥斯卡怪怪的。
平常很普通,但只要赛希莉亚脸靠近一点,或是碰到他身体而已,他就会像现在这样反应过度。
难得感情变好却被拉开距离,赛希莉亚感到有点寂寞。
琳恩画完一张素描,于是翻页。
「接下来,奥斯卡殿下,能否解开两、三颗钮扣呢!?」
「蛤?还要画?」
「那当然!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绝无仅有!赛希尔大人请把手贴上去!」
「咦咦!?」
「只有手指伸进衬衫里头的感觉!……停!感觉很棒。维持这样不要动。」
接着她的视线再度回到素描本。真是自由的女子。
老实说,跟奥斯卡维持这种姿势实在让人害臊不已,但只要想到这样能帮上吉尔伯特,就可以加油撑住。
「那么这次──」
「那个,琳恩。」
赛希莉亚转头,开口希望琳恩别再要求更羞耻的动作,却没想到看见她身后有个人影正注视这边。
「啊,吉尔……」
那人正是吉尔伯特。
他不发一语,大步走向三人,然后一把抓住赛希莉亚的手腕。
「等等!?」
接着他还是沈默不语,就要把人带走。此时,奥斯卡也忍不住出声。
「喂,吉尔伯特!」
「殿下,现在请先别说话。我心情很差。」
他头也不回地这么说。
赛希莉亚就这样,被吉尔伯特带离现场。
被带去老地方温室,那里果然没有其他人。吉尔伯特始终都不说话,赛希莉亚提心吊胆地问:
「那个……吉尔?」
「刚刚那是怎样?」
「刚刚的是……」
他所说的「刚刚」,是指自己与奥斯卡身体贴在一起的时候吧。
嗓音里头的责备声调,让赛希莉亚缩起身子。
(拜托琳恩关心吉尔的事,还是不要讲比较好……)
「就是,琳恩要画小说的插画,请我们帮忙……」
说到这,吉尔伯特终于面向赛希莉亚。他的脸上,比想像中还要来得面无表情。
「帮忙?就算是帮忙,被人要求那样做,姊姊也可以淡然照做?」
「不、不是啦……」
假如是普通被拜托的话当然不会答应。可是这次事情牵涉到吉尔伯特,所以也只好服从,现在却因此被吉尔伯特谴责。
「真好意思摆出那种姿势呢。姊姊都没有羞耻心吗?公爵家的千金可以稀松平常地做出那种事,要是被知道的话会怎样呢?」
「这个……可是,我现在是赛希尔!」
「姊姊是不是以为,只要是赛希尔的样子,做什么都可以?」
尖锐的指责,令赛希莉亚浑身一震。要说没那样想过是骗人的。
「就算是用赛希尔的身分,姊姊是女性,殿下是男性喔?总该有个分寸吧。」
「可是……」
「那不然……」
吉尔伯特突然缩短距离。原本抓住手腕的手,这次改成环住腰部。无法逃跑的赛希莉亚整个人愣住。
「我也可以像刚刚那样对待姊姊啰?」
他的另一只手抚摸赛希莉亚的嘴唇。
「慢着、咦……?」
赛希莉亚反射性地推吉尔伯特的胸膛,却推不开。
面对逐渐逼近的脸庞,她束手无策。吉尔伯特的脸塞满整个视野。
(这样子未免,咦?就像是要接吻……咦咦!?)
「呀……」
赛希莉亚用力闭上眼睛,紧绷身子。
下一秒,嘴唇什么也没碰到,就只听到一声叹气。
「……知道了吧。以后小心点。」
说完,吉尔伯特就放开赛希莉亚,接着背对她。
「吉尔!」
「就这样。」
赛希莉亚用力呼喊,吉尔伯特却头也不回,就这样离开温室。
(竟然动手了……)
吉尔伯特独自在宿舍房间内垂头丧气。
回想起手指碰到的嘴唇触感,脸就热起来。
(虽说是气头上,但那样太超过了……)
明明决定在赛希莉亚主动意识到自己是男性之前,绝对不动手,但看到他们轻易地就跨越那条界线,让自己怒不可遏地失去控制。
方才,若赛希莉亚没有表现出厌恶,两人的嘴唇一定会重叠。
「被讨厌了……」
这个事实深深地刺入心头。心里知道赛希莉亚什么也没想,只是反射性地闭上眼睛,但对吉尔伯特来说,那样的反应就等同拒绝。
「啊~啊……」他用手背支着眼角,吐出可悲的声音。
*
隔天,赛希莉亚化为青苔。
整个人固定在宿舍通往学院路上的长椅上,茫然地垂首。
经过的学生们各个都察觉到她的异状,但因为不知从何开口,所以大家就装作没看见。
她化身为青苔的原因,当然跟吉尔伯特有关。
赛希莉亚今天比平常还要早完成上学前的准备:为了跟每天早上都会来接自己的吉尔伯特道歉。
他总是早早来接赛希莉亚,花上大把时间等她梳妆打理完。不过今天赛希莉亚意气风发,准备把让他等待的时间拿来向他道歉。
然而到了平常的时间,甚至过了几十分钟吉尔伯特都没出现。急躁的赛希莉亚就跑去他房间,却发现他早就上学去了。
也就是说,赛希莉亚被吉尔伯特撇下了。
(之前从来不曾发生过这种事……)
当了十二年的姊弟,也是有吵过架,可是每次都隔天就和好如初。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到第二天都还未消气。
「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声音从头上飘来。抬头,看到奥斯卡。他正俯视一脸呆样的赛希莉亚。
赛希莉亚看着他,同时开始瘪嘴。
「吉尔……」
「嗯?」
「吉尔讨厌我了~」
嚎啕大哭下,奥斯卡不知所措地东看西看,最后决定坐到旁边。赛希莉亚像抓浮木一般涕泪纵横地看着他。
「总而言之,别哭了。」
她粗鲁地收下对方递出的手帕,用力擤鼻涕。
「怎么办?我完全被他讨厌了~」
「……因为昨天的事?」
「我猜那也是原因,但都怪我太没骨气,所以他才会生气。」
吉尔伯特那句「只要是赛希尔的样子……」一直盘旋在脑内。
自己没想过,只要是赛希尔的样子就能为所欲为,可是扮成赛希尔的时候确实感觉到了自由。身为上层贵族的千金,光是头衔就让人备受束缚。因为不管做什么都必须符合礼仪规范。
吉尔伯特一定是看透了她这样的想法吧。
「嗯,我的朋友也不多,所以对这种事不是很懂……」
奥斯卡的声音透露迷惘。
「既然惹他生气,那道歉不就好了吗?假如认为自己做错什么,那就诚心诚意地低头认错吧。」
赛希莉亚仰望奥斯卡。可能不习惯给人这种建议吧,他的表情看起来比平常还要为难。
「既然我也是原因之一,那主动去道歉也行,不过这种情况会造成反效果吧?」
「说的、也是呢。」
吉尔伯特气的是赛希莉亚,所以就算奥斯卡前去致歉也没什么用。不只如此,让别人去道歉……可能会惹来轻蔑目光。
「你觉得该怎么道歉才好?」
「……这个嘛,总之,一般都会带着对方可能会喜欢的东西去吧?」
「可能喜欢的东西……?」
吉尔伯特并不留恋任何东西。对食物也没有特别偏好,讨厌的东西不至于不吃,喜欢的东西也不至于吃不到,所以不会特别为此伤脑筋。这样来看,他对物品和人际关系也是如此。
「吉尔喜欢什么呢……」
「没有吗?像是小时候就很珍惜的东西,或是喜欢的物品。」
「我想想……啊!」
赛希莉亚抬起头。她想到一样东西。吉尔伯特从以前就很宝贝,到现在都还有在保存。
「奥斯卡!你对这一带熟吗!?」
「是还没到详尽的地步……」
「有件事要是你知道的话,麻烦告诉我!」
*
「唉~」
中午,吉尔伯特坐在摆放在中庭的椅子上。眼前是一张圆桌,上头摆着写报告专用纸。因为没心情吃午餐,所以就埋首于之前老师给的作业。
困扰他的,是昨天与赛希莉亚的互动。因为碰面会尴尬,所以今天早上就没去接她,一个人上学了,但这样也成了烦恼之一。
(姊姊,一定很受伤吧。)
虽说没脸相见,但那样无异于扔下她不管,使得他内心满是歉意。
为了打消那种心情,吉尔伯特默默地运笔写字。
「吉尔伯特大人,您在烦恼什么吗?」
就在作业快要写完的时候,有人出声。
吉尔伯特抬起头,看到琳恩。
「请问有什么事吗?」
跟平常不一样,他表现出冷淡的态度。
论爵位,吉尔伯特在上位,但基本上他对任何人都说敬语。能让他用平辈语气说话的,在这间学院就只有赛希莉亚。
「想说不知道在忙什么,就叫您一声。」
「这样啊。如您所见,我正在忙。」
话中暗藏「滚」的意思,吉尔伯特微笑。
但是琳恩用不输他的笑容回应。
「那么我等您忙完后,能聊一下吗?以前我就对您深感兴趣,要是愿意听的话就太令人高兴了……」
「兴趣?请别开玩笑了……」
吉尔伯特嗤之以鼻。琳恩根本就不可能对自己有兴趣。这点从她一直以来的行为就能得知。
吉尔伯特停笔,开始收拾纸笔。
「反正是被赛希尔请托的吧?说多关心我一些。我没事,还请不用管我。」
「哎呀。一切都被您看穿了呢。」
琳恩蛮不在乎地坦白,还笑得花枝乱颤。
吉尔伯特斜眼看她,手没停下。
「就算赛希尔再蠢再笨,也不会主动说要帮那种忙。会的话,就是有交换条件。他帮忙你,相对地换取你对我的关照,对吧?因为他似乎以为我喜欢你……」
「还请不要误会啰,率先提出交换条件的可是赛希尔大人。」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鼻翼旁形成一道阴影。与琳恩的对谈让吉尔伯特感到烦躁。
「琳恩都不照着我想的去行动!」赛希莉亚很常这样感叹,但琳恩的确不是那种人。要说的话,她是会让别人照着自己想法去行动的人。
「看到那样的景象,让您感到不愉快吗?」
「跟您没关系吧?」
连这种彷佛看透人心的话,也教人不爽。
「赛希尔大人,真的是既蠢又呆呢。」
先前听过就当耳边风的吉尔伯特,唯独对这句话有反应。自己怎么讲赛希莉亚都没关系,但别人讲他就会火大。
吉尔伯特默默地瞪着琳恩。
但对方笑容依然沉稳,丝毫没有胆怯。
「因此,做出『请多关心他』或是『请多注意他』这种要求,会不会太可笑了呢?现在的他没有精力,去觉察不被告白就不会知晓的感情吧。」
「……您想说什么?」
「只是想说,要道歉就趁早喔。」
「……」
「然后,请让我看到更有趣的故事。」
说完,她就弯腰行屈膝礼,然后转身。
「啊,对了对了。忘了跟您说一件事。」
琳恩转过头来的模样可爱动人。
「赛希尔大人今天没有来上课呢。吉尔伯特大人可知原因?」
「啥?」
「……希望他平安无事。毕竟,这世界有很多纷扰。」
说完想说的话之后,她就迳自离去。
琳恩的话从脚边开始侵蚀吉尔伯特。
「没上课?姊姊她?……怎么可能!」
赛希莉亚为人认真耿直。
很难想像好端端没事的她,会请假或翘课,除非发生了什么重要到她不能上课的事。想来想去,只想得到这种可能。
这时,Killer的存在掠过脑海。
专杀神子候选人的神秘杀人犯Killer。要是Killer攻击赛希莉亚……一这么想,整个人就坐立难安。
(总而言之,先去宿舍那边看看。)
吉尔伯特站起来。
表情维持冷静,但额头不断冒出汗珠。
「说不定,今天只是身体不适所以才没来上课……」
为了安心,他这样说给自己听。
这种时候不能焦急,但讨厌的想像一直在他脑内徘徊。
(游戏里的赛希莉亚据说每次被人发现时,不是胸口刺着一把刀,就是漂在河上或是吊在山里……)
那些画面全都以姊姊现在的模样在脑内重现,使得他的呼吸都乱掉了。
出了中庭,弯过走廊,准备离开校舍时,吉尔伯特遇见了今天最不想见到的人。
「吉尔伯特,你在这啊。」
「殿下……」
吉尔伯特不自觉地低吼出声。对这个态度,奥斯卡只是稍稍瞪了他一下,旋即又恢复成柔和表情。
吉尔伯特从奥斯卡的身边经过,想赶往宿舍。
「喂,不准无视我。」
奥斯卡抓住吉尔伯特的手阻止他离开,却被拍开。
「我现在有急事在身!」
一直以来,他从来不曾对殿下这么无礼。
毕竟将来自己会是他的臣子,因此要先构筑良好关系。
吉尔伯特平常都是透过这样的计较与盘算来应对他,可是现在他没有心思去理睬自己的言行举止。
奥斯卡也没动怒,只是一声叹气。
「都不知道你是个这么感情用事的家伙。」
「是吗?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喔。失陪了。」
「我叫你等一下!」
「请让开!」
路被挡住,忍不住大声起来。幸好旁边没有人。王太子与公爵儿子起了纠纷,这可是喜好八卦的贵族的上等佳肴。
「听我说,是关于赛希尔。」
这话让吉尔伯特停止动作。
「他现在人在保健室。我只是要跟你说这件事……」
「难道他受伤了!?」
吉尔伯特的声音大到盖过奥斯卡。果然是被Killer攻击!他的心脏彷佛警铃狂响。
「是啊,但……」
一听到回覆,吉尔伯特立刻改变行进方向,双腿自然跑了起来。
后方的奥斯卡叫他停下,但这次真的不甩他。
看到保健室的门后,吉尔伯特加速。然后也没确认里头有谁,开门的同时就喊出声。
「姊姊!」
里头只有赛希莉亚,背对门坐在圆椅上。
她的脸颊贴着白色纱布,脚踝缠着绷带。
「啊!吉尔!」
赛希莉亚也转头看过来,开心地笑出来。看到她有精神的样子,吉尔伯特靠在墙壁上,用一只手遮住脸上安心的表情。
「太好了……」
「怎么了?」
「没事。琳恩说今天姊姊没有出席上学,就担心你是不是被Killer怎么了……」
「……吉尔。」
义弟难得露出担心的表情,这令赛希莉亚面露歉意。
「你没被攻击或怎样吧?」
「嗯。是我搞砸了才落得这下场……」
「搞砸?你是做了什么?」
「嘿嘿嘿。就从山坡上滚下来。」
「什么?」
仔细看,赛希莉亚的制服处处都沾到泥土,假发还沾到树叶。
「不过多亏如此,我找到了!这个!」
赛希莉亚开心地举起地上的龙胆盆栽。
顿时,吉尔伯特心中有东西连接起来。
「该不会,姊姊你跑去摘这个!?」
「嗯。因为你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但是以前给你的龙胆,你不但做成压花还一直有在用,所以就想说你喜欢龙胆!」
就跟小时候看到的一样,盆栽中的龙胆绽放着花朵。
「这次我从根部整个采下来了!这样子就可以长时间观赏啰!?」
「为了这个没上课还搞成这副德性?……你真的是笨蛋耶。」
吉尔伯特边说嘴角边渗出笑意,与之相反的是眉心挤出皱纹,但这次是高兴获胜。
比起龙胆,最让他高兴的是,她一直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
赛希莉亚把盆栽递给吉尔,然后低头认错。
「吉尔,对不起喔。我确实有想过如果是赛希尔的身分,做什么都可以。是我太肤浅了。你会生气也是合情合理。」
「这个……」
「而且,我不该光是顾着奥斯卡,也该陪陪你!这段期间你很寂寞吧!」
突然被当成小孩对待,吉尔伯特半眯眼睛。确切感受到自己不管去哪都是她的义弟。不过就在即将消沉的瞬间,思绪戛然停止。
因为赛希莉亚抱住自己。她像以前那样轻抚背部,温柔地说:
「抱歉喔,吉尔。对不起,我这姊姊太没用了。」
这时,琳恩刚刚说的话在耳畔苏醒。
「因此,做出『请多关心他』或是『请多注意他』这种要求,会不会太可笑了呢?现在的他没有精力,去觉察不被告白就不会知晓的感情吧。」
吉尔伯特把手环绕到赛希莉亚的背后,用力抱住她。果然,她以姊姊的身分微笑。
「我……喜欢姊姊。」
吉尔伯特脱口而出的话,语气生硬不已。但是吐露出的心情,就像被注入有裂缝茶杯的红茶一样,不懂停歇。
「所以说,我不喜欢你跟殿下在一起,看到就生气,还说那种话。我讨厌看到我以外的男人碰到姊姊。」
「吉尔?」
「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赛希莉亚愣
住,抬头看吉尔伯特,但不久就露出温柔到能融化冰块的笑容。然后,用力抱紧吉尔伯特。
「吉尔,我也最喜欢你了!真的很喜欢!最宝贝你了!」
这话不是对男人,而是对义弟说。
可是,吉尔伯特不知为何不觉得空虚。
(……现在这样就好。)
事情已经演变成这样,接下来只要积极进攻直到她察觉为止。不要出手、不告知心情,这些束缚自己的约定全都被自己打破。已经没有必要再忍耐。不管得分是一还是一百,结局都一样。
不过最后,还是想问一件事。
「姊姊,我跟殿下,你喜欢谁?」
「奥斯卡跟吉尔?」
赛希莉亚眨眨眼。
「那当然是吉尔啊!」
她毫不犹豫地这么说。吉尔伯特觉得心头的芥蒂逐渐消失。
「姊姊,我喜欢你。」
「嗯。我也喜欢吉尔!最喜欢你了!」
内心知道这话不是对恋爱对象所说。她所释放的情感,是针对义弟吉尔伯特。
即便如此也没关系。至少现在自己在她心中,地位最高。
之后只要继续追求拉拢就好。
「既然治疗结束,那回去吧。我送你到教室。」
「嗯。啊,等一下!」
(插图008)
赛希莉亚七手八脚地开始准备。
(要是被那个讨人厌的王子殿下抢走,哪受得了啊。)
吉尔伯特在心中如此咒骂。
「哎呀!真是甜蜜呢!」
琳恩从门缝看着吉尔伯特跟赛希尔,还用手指比出方形,把两人收纳在里头。
「我的创作欲整个爆发了!」
她兴奋地这么说,身体一跃而起。
琳恩知道赛希尔被奥斯卡带到保健室,因为她刚好看见他们进入保健室。于是,她就去推了吉尔伯特一把。本来只是期待可以看到戏剧性画面,没想到结果超乎想像。
此时一道人影接近她。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哎呀,是奥斯卡殿下。您刚到?可惜错过了好场面。」
笑得灿烂的她,手上拿着素描本。
奥斯卡瞥了素描本一眼,厌烦地说:「还在做那个?」
「是的!这次似乎可以成为我的自信之作!也要请杰伊德帮忙!」
「……适可而止吧。」
「好的!」
她的回答充满朝气又意气风发。
在那之后有好一阵子,图书馆增加了主角很像是吉尔伯特和赛希尔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