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荆棘之路的彼端

造成『灰色邻人』【Grey.Neighbor】大骚动的林德渥卢姆一事最终平安落幕。由『深红的姬骑士』阿尔文.梅贝鲁.普莉姆罗兹.玛库塔罗多,率领她的伙伴们击退强敌。我也活跃了下那么一丁点呢。不过,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其他人来说,把功绩全留给姬骑士的名号,在各种意义上都很方便。这次除了一栋宅邸变成瓦砾堆外,死者意外的少。大部分的尸体都被丢进『迷宫』里。而波里的遗体也被当作身分不详的路人结案。至于瓦涅莎那边关于波里一事还没向她说明。

持有林德渥卢姆的罗兰多行踪不明。尽管一度曾捉住他,但他却趁乱逃跑了。据传是在逃跑时跌倒后惨遭瓦砾压死,但目前尸体依然没找著。

依卫兵队的调查表示,他似乎是从城里的黑社会那搞到卷轴scroll的。大概是雇用他们专程去公会偷来的吧。虽说因为此事导致有些据点遭到突袭,但对幕后的恶棍来说恐怕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公会会长那则因为损害轻微,只被领主形式上骂个几句就完事了。可说是有权有势的家伙能为所欲为的最佳写照。

「那么,我出发啰」

「了解,小心点啊」

今天又是潜入『迷宫』的日子。虽因林德渥卢姆一事延后一阵子,但也等到了替补处男圣骑士路特维奇的人选,一行人的『迷宫』攻略总算能再次开始。

「啊对了,差点忘记」

拿好喔,我递给她一包小袋子说道。

「啊啊」

她平静的打开袋子,从里头拿出一颗绿色糖果。

(译者:抱歉,一直没注意到马修给的不是棒棒糖,纯粹是单纯的小糖果,前面章节已修正)

「你最喜欢吃这个对吧」

「是呀」

看著她脸上正经的表情就知道她很努力在演戏。毕竟拉鲁夫他们正站在身后。

我从袋子拿了一颗糖果出来。

「来,张嘴嘴」

「不用 !」

阿尔文红著脸,气急败坏的喊道。

「我能自己吃」

「好啦,听话嘛」

只见阿尔文的视线在糖果跟队友间徘徊不定,察觉到自己的表情逐渐失守连忙乾咳几声,随后便乖巧的张开小嘴。

「好,啊—昂」

注意不让糖果抵到牙齿轻柔地把它送到嘴边。在糖果碰到嘴唇的瞬间便被湿润的舌头舔了一口吞进嘴中。

「嗯……」

舌头开始动作,左右的脸颊也因此反覆鼓起,藉著唾液与体温使糖果在嘴里左右移动的同时逐渐融化。将糖果吞下去后,只见她一瞬间浮现出陶醉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我从以前就有点在意」

身后的拉鲁夫带著孤疑的眼神说道。

「那个糖果是在哪买的啊? 从没看过那种形状」

「当然啰。这可是我自己做的」

「里头没放奇怪的东西吧」

「说什么呢。只是些药草而已喔,因为对身体不错,她也很喜欢」

「能请您让我试个味道吗」

拉鲁夫向阿尔文问道。疑心病真重呀。别乱动主人的东西啊。

「想吃的话给你就是了,接著」

从口袋里拿出包装好的糖果丢给他。拉鲁夫接过糖果,犹豫片刻后放进嘴里。

「……有点苦啊」

「因为我有刻意少放点砂糖」

「嘛,似乎没放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不是当然的吗」

我笑著说道。

「要好好保护阿尔文啊」

「用不著你说」

拉鲁夫摆出一副不服气的表情回道。

「我出发了」

阿尔文说完将看家的零用钱放在我手上,总计一枚金币。

「武运昌隆」

我笑著与她挥手道别。绝不是因为零用钱变多了很高兴,与人告别时本就该用笑脸送别嘛。言归正传,最近也没心思去娼馆了。要善加利用这笔钱才是。

「嗨,小不点」

目的地是艾普莉露经常出入的养护设施。

孩子们在被高墙环绕的空地上奔跑。在他们之中,唯独一人双手抱膝,坐在阴暗的墙角边。

艾普莉露听见我的呼唤抬起头来,但很快便低下头来。

「不用陪他们玩吗?」

只见小鬼们站在远处盯著我们俩看。

「现在没有那个心情」

「这样啊」

我一坐下,艾普莉露便拉开了距离。

「……她才八岁喔」

「是呀」

「为什么,明明她什么坏事都没做。之后应该要跟妈妈一起快乐生活才对啊。这样的,太不公平了啊」

瑟拉与玛琪的死讯我也和她说了。凶手则编造成是一个脑袋有洞的强盗下的手。那个臭老头,尽将这种烂摊子丢给我。

「她们,好可怜……」

「是啊」

「一定很痛,很难过吧」

「大概是吧」

「从刚才到现在你那是什么反应啊 !」

总算愿意转过头来看我了呀。

「那算什么呀 ! 我不需要你安慰 !」

「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有事想拜托你啦」

拿去,艾普莉露看见我手上的书后有些错愕。那是为孩童设计,用来识字的书籍。

「再教我写字嘛。我找过很多人,但只有你教的最好懂啊」

艾普莉露听完不禁握住自己的双手。

「我现在没有……」

「既然这样,那边的小鬼头们也拜托啦。像我这种一把年纪还不太能写字的家伙是越少越好啊」

我站起身,朝那群孩子挥手。

「喂—。小鬼们,快过来。这边的姐姐现在要开始念故事啰」

远方的孩子们见状接二连三地跑了过来。

「等,等等,马修先生。我才没有答应……」

「那就拜托你啦」

无视背后抗议的声音,我离开了养护设施。走出空地回头一瞥,只见艾普莉露面对聚集过来的小鬼头们一脸困扰的翻开了书本。

人呢,在悲伤的时候忙一点正好。免得让自己东想西想。这是过来人的经验谈,肯定没错。拜此所赐,刚拿到的零用钱马上就见底了。书什么的毕竟是贤者读的东西,贵死了贵死了。

因此,为了节约酒钱跑去找胡渣老师是很自然的事。我早就打听到那家伙今天休假了。

「话说回来」

黄昏,我们坐在公会附近的酒馆喝酒时,迪兹难得开了话题。

「你到底为啥会被绑架。又闯了什么祸吗?」

说起来从那天以后,这还是第一次与迪兹碰面呢。把跟波里之间的部分纠葛说给他听后,迪兹摸了摸自己自豪的大胡子说道。

「『解放』【Release】呀……。最近确实听说又出现了,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

「卫兵队进一步调查后,却只有发现不同的『库里斯』。推断八成是想赚外快的外地人偷渡进来的。」

「是那样的话未免太招摇了」

这座城镇的黑暗可不是会放任外人乱来的胆小蠢蛋。

「我也这么想。倒不如说始作俑者肯定是熟悉这座城镇的人或集团。但要想把幕后黑手抓出来,缺乏线索太难了」

「从买货的人那打听不行吗?」

「卫兵已经逮捕好几人了,不过都没有人有跟药头直接碰面过」

据迪兹的描述,手法大致上是这样的。想买货的家伙,会将暗号写在各个地方的墙上。例如『新鲜白香鱼一只三枚』、『拔刺的黑玫瑰三朵』等等。看到讯息的药头则会将金额跟会面时间写在一旁。多数都会选在『毒沼横町』的桥上进行交易。只要在指定时间到桥上把钱丢下去。等一会来到桥下就能看见『库里斯』被放在那里。

「有一手啊」

药头大概是盘据在这座城镇的人。

「那些流出的『解放』【Release】,果然是……」

「听说是『三头蛇』【Drei.Hydra】的杰作。货品全跟仓库一起烧光了,你是这么跟你前女友说的吧」

尽管我区分不了,『解放』【Release】似乎在制作成分上也有些许不同。

「可能的情况有两种,奥斯卡回到了镇上,然后被人抢走『库里斯』,而犯人直到到风头过去后开始变卖。不然就是藏在镇上的货物偶然被路人发现并带走了吧」

「或许是这样吧」

即便如此,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拿走的情况下根本无从调查。

「喂,你又再打什么主意」

迪兹没好气地瞪著我看。

「才刚被绑架没多久,别给我去多管闲事喔」

「我想大概又是件麻烦事吧」

我站起身。在喝醉前有些事想确认一下。

「到时再拜托你啦」

「开什么玩笑 !」

迪兹大吼一声。

「你那怕是死在荒野,我都不会再去救你了

!」

「我不管几次都会去帮你喔,挚友」

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伙伴了。

「掰,酒钱顺便麻烦一下啊」

走出酒馆时,身后那震耳欲聋的咆啸,使我有些跟呛。

我来到了『石喰蛇街』东侧一角的『毒沼横町』。这附近的建筑因为盆地地形,而出现十分明显的高低差。也因此四处都有不少墙面与桥梁。用来交易的墙面之一,听迪兹说就在这一带。

「这里吗」

将提灯靠向和我差不多高的石墙,上头粗俗的字眼连我这个笨蛋都看得懂,虽然很丑就是了。同时,石墙也被当作用来进行类似『库里斯』那类交易的公告栏。除了淫秽的字眼还有痛骂太太的无知跟某位女人的诅咒外,还有一行符合特徵的暗号。

「『甘蛇酒』一次两瓶吗。狮子大开口呢」

『甘蛇酒』、『新鲜白香鱼』、『拔刺的黑蔷薇』等等,皆在暗指『解放』【Release】。一次代表一袋。一瓶是10枚金币,所以意思是一袋20枚金币。差不多是均价的两倍吧。『甘蛇酒』旁连同金额、时间与地点都有注明。不过有遭人清理的痕迹。应该是卫兵干的,看来光用清水是洗不掉的。潦草的字体也是预防被人认出自己的字迹吧。虽然没什么希望,但还是将脸靠了上,用指尖轻轻地滑过眼前的深红色文字时。心里有了头绪。

「……偏偏是这样吗」

实情使我不禁用手摀住脸庞。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其余的家伙察觉到也只是时间问题。目的地是,『油画街』上的『山猫黄昏亭』。听著楼下醉汉们的喧嚣,我缓缓踏上二楼,敲了敲房门。原本打算直接破门的,不过一位熟识的帅哥随即打开了房门。

「大半夜的要干么呀,马修」

一言不发的走进史达林克的房间并阖上门。

「等,等一下,干么啦。太心急了吧 ? 天都还没亮啊」

史达林克尽管困惑,脸上依然挂著笑容。我无视他,掀开那团白布,把箱子里头的石粒一颗颗移开。映入眼帘的是,数量众多的小袋子。打开来能看见里头装了白粉。我再次面向史达林克,冷冷地说道。

「你什么时候,当上『库里斯』的药头的?」

只见史达林克结结巴巴的出声。目光游离、满头大汗,真的是个好懂得家伙。

「为,为什么?」

「『毒沼横町』的墙壁。上头『库里斯』的交易地点,是你写的吧」

「不,不是我啊。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就是那个」

我拿著提灯指向地板上的红色污渍。

「这东西跟墙上的颜料一模一样。是你说用杰姆斯的血才能调出这个颜色和味道吧」

光是用笔迹混淆视听太天真了。为了防止雨水冲刷还刻意做了防水处理呢,但结果却是反效果。

看著惊愕不已的史达林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别担心。我不打算跟卫兵打小报告。但黑道那边正在寻找『库里斯』的出处。再这样下去只会重蹈伪币时的覆辙」

稍加恐吓一下,只见他脸色苍白、身子不停颤抖。明明胆小的要死但一碰上赚钱的机会就跟著了魔似的疯狂做死。学不乖啊。

「说,你从哪里搞到的。还是又被谁拜托了 ?」

「不,不是我喔,是瓦涅莎啦」

听见他的回答,我无奈地回道。

「说谎不打草稿啊。她才不会干那种勾当……」

「真的啦。拿到『库里斯』的是瓦涅莎啊,我是在她的床底下找到的」

听完顿时恍然大悟。是奥斯卡。那家伙竟然把从『三头蛇』【Drei.Hydra】抢来的货物藏在女友家里。她的眼光虽然很优秀,但挑男人这点实在是场灾难。随便掰个理由让她放自己待在家里也不是不可能。

瓦涅莎是公会的优秀人材,且备受信赖。在冒险者中的人气也很高。贸然出手只会触怒公会。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藏匿地点了。说不定最初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接近她的。但随著奥斯卡失踪,那些货物也一同被遗忘在家中,然后偶然间被现任男友的史达林克发现,并开始做起生意来

「吶,别那么死板嘛。外头一堆人也都在卖啊,我拿到的钱也会分你一点啦」

只见他一脸谄媚的说道,眼神中还著些许期待,像个装可怜的小猫似的。是想这回我也会帮他擦屁股吧。他的本性并不算坏。只是没有主见很容易被人牵著鼻子走罢了。

「有什么关系嘛。而且『解放』【Release】跟其它『库里斯』不一样喔。这些可是神明的恩赐呢」

「什么意思?」

「啊咧,你不知道吗?」

史达林克有些意外地说道。

「说起来最初做出『解放』【Release】的人,就是教会的神父呀」

貌似是为了陷入苦恼的信徒特意配发的。之后的发展不用听也知道。被黑社会盯上,因而在大陆上传播开来。

「这世界差不多完了」

「然后啊,据说让神父这么做的契机,竟然是因为受到神明的『启示』呢。『汝在未来,就照吾的意思将这份慈悲传递出去吧』听说是脑里忽然冒出这句话喔」

我抓著史达林克的肩膀不停摇晃。

「那个神父是哪里的家伙。快说」

刚才的话,想忘都忘不掉。尽管句子不一样,但会用这种说话风格的,只有那个吃饱太闲的太阳神。当初的听见的话依旧犹言在耳。

「我不清楚啊。我只知道他叫桑尼赫斯而已,真的啦」

放开快哭出来的史达林克。桑尼赫斯,那里是『太阳神之塔』附近的城市,是太阳神教派的圣地。

到底在闹哪出? 命令自己的信徒制作『库里斯』? 增加成瘾者对神来说有什么好处?

「再说,他早就死了。还是上吊自杀呢」

「这样啊」

那位神父的动机想必是好的吧。为了拯救痛苦的信徒们,因此遵从神的『启示』。最后却流落到黑社会的手上,使数不胜数的的人们陷入苦难。是承受不住心理的罪恶感才选择自我了解吧。

「所以这可是受神旨意被制作出来,非常珍贵 的『库里斯』呀。吶,听起来很棒吧」

看来他还有些留恋。尝过一次甜头后便会一直做下去。史达林克就是这样的男人。

「不行」

我将提灯放到了地上。

「东西还藏在瓦涅莎那吗?」

「当然。我只有拿很少量出来卖而已,真的喔」

现在没时间听他的藉口。

「总之先带我过去。该怎么处理到现场再说」

「诶,现在?」

「你想明早就躺在巷子里当个过街老鼠的话,请便」

「等我一下。我马上去换衣服」

史达林克转过身脱下上衣。我则注意不发出声响,缓缓的走向一旁的雕像,拿起刻刀用指尖轻触刀片好确认锐利度。随后拿著刻刀,走向史达林克。

「所以说,那里的『解放』【Release】果然还是……」

举起刻刀,刺进转过头来的史达林克的咽喉。藉著体重将刻刀压进主人的喉咙深处。还来不及悲鸣,在昏暗的房间中,史达林克睁大双眼,脸色铁青的倒下了去。只见他痛苦的握著陷进肉里的刻刀,不断打滚。放在画架上的绘画一个接一个喷飞到地上。起初还能像著火似的奋力挣扎,但随著时间前进,他的反应也渐渐变得微弱,而我则默默地的注视著他不断消逝的生命之火。

「吵死了 ! 穷鬼别每次都在那边发疯行不 !」

底下传来酒馆内愤怒的咒骂声,看来他平常就这么吵。

史达林克拚尽最后的力量,一边用通红的双手刮著地板往我这里爬了过来。只见他泪流满面,表情因呼吸困难的痛苦与死亡的恐惧而扭曲。

「………… !」

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已力不从心,嘴巴只能跟鱼一样开开合合,并盯著我伸出手来。像是在和我求救。

趴在脚边的史达林克耗尽力气,就这样停止了动作。数了大约一百秒后,确认他的瞳孔已经扩散开来。

多亏他努力挣扎了一番,也没必要伪装成入室行窃。省得还要叫『墓掘人』【Grave Digger】过来收拾。

抹掉几处溅出来的血液并将可能的证据处理掉。随后披上斗篷,缩著身子走了出去。

我并不讨厌史达林克。尽管有时他的确很烦,还老是搞出一堆麻烦事让人擦屁股,但过程挺有趣这点也是事实。只是,他越过了不该越过的界线。对他来说这只是如以往一样的刺激生意吧。但对我来说不是。要是放任他的话,总有一天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事态。

——在这座城镇散播『解放』【Release】的家伙一个都不能留。仅仅只是这样罢了。

确认没有行人后,盖上提灯盖子放在原地走下阶梯。明天尸体应该就会被发现,没时间发呆了。

接下来是瓦涅莎的家。照她的行

程来看。她今天会留在公会过夜。以往会有打扫家务的婆婆留在这过夜,但今天她也回去孙子家团聚了。因此必须在今晚搞定。虽说也考虑是否该留到中午,但或许会有人注意到我曾经过这也说不定。

所幸,她家离『油画街』的男友家非常近。是栋石造的二层建筑。周遭的行人也不多。

用细针打开门锁来到里头。毕竟是熟人的家。室内构造熟得不得了。一楼在厨房旁的是婆婆的房间。二楼则是瓦涅莎的起居室与寝室。家中一片寂静,一边听著外头的喧嚣声静静的走上楼。史达林克说是在床底下吧。

一楼平常都有婆婆在。加上这个家没有地下室。奥斯卡应该会选择方便自己取出的位置当作藏地点才对。

来到二楼,散发出一股甜甜的香味。是与阿尔文截然不同的香味。尽管很想停下来多嗅几口,但这里得先忍耐。窝著身子潜入寝室。由于没有照明,只好趴在地上往床底摸索。能让史达林克发现,又不被瓦涅莎注意到的位置有限。不一会指尖就到感觉床底板有凸起的地方。把头伸进床下后,伸手试图剥起地板。想说史达林克都能轻松拿出来想必没有问题的我太天真了。今天未免太刻苦了。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拨开地板,从底下拿出了小袋。

爬出床底,打开袋子用手搓了搓里头的白粉并闻了下。的确是『解放』【Release】。接下来只要把这东西处理掉就行了,该怎么办呢。

「你在做什么?」

转过头,只见瓦涅莎面拿著烛台,面带惧色的看著我问道。

怎么会,回来的未免太早了。在我动摇的眼瞳中,映照著瓦涅莎手上拿著的袋子。里头装著肉类与蔬菜甚至还有一瓶红酒。我不禁暗暗咒骂起自己过于大意。是啊,明天就是史达林克的生日。瓦涅莎为了帮他庆生,所以特意跟人换班准备回来下厨。

「马修,你……」

「等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在她进一步动作前,我先举起双手表明没有恶意。

「擅自闯进你家我很抱歉。但这是有原因的」

深呼吸后尽可能放轻松向她说明。要是太慌张反而很可疑。

「史达林克那货这次对『库里斯』出手了。要是被别的势力发现恐怕会没命。我是为了善后才来的」

「你说史达林克?」

瓦涅莎露出一副错愕的神情,语气中的警戒感顿时降低不少。

「主因是你的前男友,奥斯卡啊。那家伙把『库里斯』藏在你家里。你有头绪吗?」

实际上也有这回事。只见瓦涅莎皱起眉头。

「然后东西刚好被那笨蛋发现。还给拿去偷卖了。现在得在被人察觉到之前把存货全都销毁,不然不管是你还是他都会没命的」

我并没有说谎。要是被黑道们发现的话,势必会将史达林克当成偷走『库里斯』的犯人。要是那样,连瓦涅莎也会被卷进来。

「所以我是来代替那个笨蛋来拿『库里斯』的」

「……是那样吗?」

「你不相信的话就看一看床底下吧。底下可装了不少能让人嗨翻天的粉呢」

将手里装著『解放』【Release】的袋子递给她,瓦涅莎有些畏惧的接过后,从里头抓出了一些白粉。

「……看来是真的呢」

「对吧」

「真是的 ! 为什么连生日当天都要惹麻烦呀,讨厌啦 」

瓦涅莎烦闷的抓著头说道。

「总之得把这些搬出去。帮我一下」

「我知道了」

瓦涅莎立刻将烛台与装食材的袋子放在地上,趴下来往床底下看去。我一边盯著她的身影一边回想自己做的好事。

就在不久前,我亲手杀了她的恋人。放任他的尸骸倒卧在工房的血泊之中。而瓦涅莎对此一无所知,还抱著想帮助恋人的心情协助我。

加上处理掉『库里斯』后,她势必会发现已经死去的史达林克。肯定会痛哭流涕吧。毕竟她是个就算对方烂到掉渣,依然会说出「想支持他」并展现温柔与包容心的感性女子。

对此我感觉到一股罪恶感。但已经无法回头了。尽管处理掉『解放』【Release】,但史达林克依然被对方找上门杀掉了。不过是换了个理由而已。没有问题。

瓦涅莎出现在这里实属预料之外,不过还在能修正的范围内。

「奇怪?」

床下的瓦涅莎发出疑惑的声响。

「这是什么呀」

从床下爬出来的瓦涅莎手里拿著许多小袋子与一个小包裹。

「这东西跟袋子一起放在床底下喔」

瓦涅莎解开包裹。里头是一封信与一包小袋子。

「还装著信封,是想寄出去给别人呢」

究竟是谁,瓦涅莎不解地看著信封背面念道。尽管我不擅长认字,但我大概有头绪。在这里藏东西的撇除史达林克,知道这里的东西的只有奥斯卡而已。

瓦涅莎打开信封,从里头拿出信件。

「收件人是……罗兰多.威廉姆.玛库塔罗多」

听见那名字的瞬间,脑内的思绪连成一线。对呀。那个弱鸡跟奥斯卡是认识的。奥斯卡是为了他背叛『三头蛇』【Drei.Hydra】,并把『解放』【Release】藏在这的。罗兰多就是如此重要的客户。会寄给他的信件会是什么? 会妨碍弱鸡做事的人的情报? 奥斯卡手里的秘密到底是?

「没时间了。先把那个交给我」

我立即伸出手。绝不能让她读那封信。假如我的直觉正确的话,信里头会提及不该出现在上面的人物。尽管有些强硬,但没闲功夫顾虑这些了。正准备拿过信件的瞬间,瓦涅莎手上的袋子掉到底板上,使里头的内容物露了出来。

是阿尔文的翡翠项炼。

那个混帐,竟然把东西藏在这里。难怪他的老巢不管怎么翻都没找著。

「吶,马修」

回过头,只见瓦涅莎抱著信件慢慢后退。在烛光的照耀下能看见她苍白的脸庞。

「 阿尔文是成瘾者的事……你一直都知情吗?」

最糟糕的状况。

「你再说什么呀?」

「别装傻。这里头都写了。你看,这是阿尔文的名字」

绞尽脑汁却连争取时间的藉口都找不到。聪明人看字都看很快呢。就不能大家和乐融融的当个笨蛋吗。

「八成是奥斯卡的伎俩。罗兰多这人,是为了抢夺王位继承权不惜动用林德渥卢姆的蠢蛋贵族。假如能让阿尔文的名声变差不论多少钱都会付吧」

瓦涅莎警戒的盯著我并将项炼捡起。

「但,这是阿尔文的东西对吧」

「便宜的赝品罢了。在祭典的摊位上用铜板就能买到」

「你觉得那种藉口骗得过我吗?」

想骗过身为冒险公会头牌鉴定士的眼睛是不可能的。

「是这呀,马修。你一直都知道呢。所以才常常问我,奥斯卡有没有把东西放在我这吧」

她拿著项炼逼近。我无法应答。瓦涅莎则将沉默视作肯定。一瞬间,她露出哀伤的神情看向我,随后撇过头去。

「她得了『迷宫病』对吧?」

冒险者沾染『解放』【Release】的理由多半是如此。身为公会的成员,至今想必见过不少类似的人了。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喔。这是常有的事喔。不论是谁都会对『迷宫』感到恐惧,连『深红的姬骑士』也不例外」

我依然沉默不语。

「她是为了玛库塔罗多王国勉强自己对吧。傻孩子,竟然依靠这种东西」

瓦涅莎将手中的信件捏成一团。她真的是位聪颖的女性。正因为如此,才能正确的认知到阿尔文的现状。这点非常棘手。

「她现在必须马上引退才是。再继续下去还没等到王国复兴她就会先倒下了」

「……」

「即便不依靠『迷宫』的秘宝,复兴王国的方法还有很多呀。开拓新的土地也行,到哪里任官分到土地等等,还有……跟王族与大贵族联姻也算的上一种方法」

即便我露出困扰的表情,她依旧继续说道。

「还有人知道她中毒的事吗? 『战女神之盾』【Aegis】的人知情吗?」

见我仍然默不吭声,她有些焦急地喊道。

「不想回答也没关系。但这是我给你的忠告。绝不要再跟『解放』【Release】有所牵扯。祖国还是宝物什么的交给别人做就好,她现在需要引退才行。然后好好接受治疗,尽管很花时间,但这事攸关阿尔文的性命呀」

「……」

「你的话一定能想出适当的理由吧。乾脆让她怀孕好了。就算是王族,也不该只有她一人牺牲才对」

「是啊」

瓦涅莎所说的再正确不过了。不管是一年前还是现在,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她是真心的为阿尔文著想。

另外,瓦涅莎本身也是『库里斯』的牺牲者。因为『库里斯』使父亲惨死,家破人亡。与我一样都很憎恨『库里斯』。并祈

求所有为它所苦的人们能得到救赎。所以为了帮助阿尔文,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将眼前的秘密曝光吧。就像先前的同僚一样。

她就是那种人。

「你说的没错」

可我很清楚阿尔文内心的决意。纵使身心都已残破不堪也依然要继续前行。既愚蠢却又是如此的崇高。所以,已经回不了头了。

我站起身,看著背对著我的瓦涅莎,从口袋里拿出『拟造太阳』【Temporary Sun】,经过之前的骚动后,我抽空回到教堂拿回来的。那时肯定想不到会有这种用法吧。

「『照射』【Eradiation】」

球体伴随著咏唱浮起,吸收太阳光的圆球剎那间释放出耀眼的光芒。那瞬间我能感受到全身充满力量。即便是因为『诅咒』而没法离开阳光下战斗的我,在夜晚也能使出全力。虽然时间很短暂,不过毫无问题。

「什么?」

瓦涅莎因为突如其来的强光背过头去。我趁著那瞬间拉近距离,直接将她仰面压倒在地,用膝盖固定住她的双手,呈现骑乘的姿态。只见瓦涅莎满脸惊恐,激烈的试图扭动身体,但在我的体重,力量的面前只是徒劳无功。

「别这样 !」

我无视她的请求,双手握住她的脖颈。既然要做,至少不要让她感到痛苦在一瞬间结束。喀,手指压碎她的气管,直冲血管而去。

「啊,咳哈……」

瓦涅莎双眼充血。鲜红的眼瞳中寄宿著困惑、痛苦、恐惧等等强烈的情感。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被我抓著脖子? 为什么我想杀她? 是为了封口吗? 求求你,我不想死。

随后,瓦涅莎的身体一阵脱力。待她停止呼吸后我便放开了手。

将翡翠项炼收进怀里,把头上的圆球塞进口袋。将她袋子里的食材倒出来换成『解放』【Release】。尽管多到放不下,但用作糖果的材料已经很够了。剩下的连同这里一起烧掉就行。

我来到厨房,将油四处泼洒。以防万一连床底下都淋了一轮。确保没有任何东西会留下来。

「马,修……」

回过头去,只见躺在地上的瓦涅莎气若游丝的出声。明明已经折断脖子了才对,只见她流著泪盯著我看。

「为,为什么……马修。我」

我撇过头去。将剩下的油淋在她身上,拿起烛台靠近附近的地板。

「你没有任何错」

屋子转眼间遭到火焰吞噬。我则在火势蔓延前离开了瓦涅莎的家。

转过好几个转角后,回头看向她家的方向,只见夜空中的黑色浓烟伴乘著火花随著风不断上升。

「失火了 !」

「快灭火 ! 要蔓延开了 !」

一边听著居民的吼叫,我戴起斗篷,蜷缩著身子急忙往家的方向跑去。

来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后放缓脚步,看向自己的双手。杀死她的感触依旧清晰的留在手上。虽然有股罪恶感,但我并不后悔。

阿尔文的药物依存还没治好。不依靠『解放』【Release】的话还没法战斗。若照一年前的剂量的话,她老早就去冥界了。但要是贸然停药只会因为戒断症状而成为众矢之的。现在是将混有少量『解放』的糖果让她慢慢习惯药量的减少。为了应对像拉鲁夫boy那样疑神疑鬼的家伙,为此也准备了普通的糖果。搜集来的『解放』【Release】都放在家里的地下室。

所以我需要『解放』【Release】,但不能被任何人知晓我身上有这东西。同时也得防范街上『解放』【Release】蔓延的可能性。要是自家的姬骑士禁不起诱惑的话,那至今的辛劳就全白费了。因此,在这一年间,我接连解决了察觉阿尔文丑闻的家伙,并暗中将『库里斯』的药头一一剿灭。这是条沾满鲜血的道路,但同时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是什么时候呢,脑中忽然回忆起向阿尔文诉说的情夫的故事。握住潜入深海里的女人们的救命绳的男人们。在下潜期间,男方在做什么,女方无从知晓,也不需要知道。她只要相信男人绝不会放开那双手就行。只要那样就好。

「好了,回家吧」

双手伸进口袋,驼著背独自走在没有半个人的街道上。此时,我注意到了口袋内『拟造太阳』【Temporary Sun】的光辉消去。

「时间到了吗」

将球从口袋取出,已然变成原先的半透明球体。

「嗯?」

不经意瞥见球内的某种字样像先前一样浮现了上来。

「这是,什么?」

让月光穿过圆球。我捕捉到了球内的实体。是那个性格恶劣的太阳神的纹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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