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模式on。
变声器OK,摄像头关闭,通信状态极差。
『天使,能听见吗?』
不知是哪一边的wifi信号不好还是网站负荷太大,声音多少有些中断,不过也没办法。
「啊,没事。要是中途断掉连不上的话,就下次再聊」
『OK』
「那么今天是有什么事?」
牧野告知我「有话要说」,当时我虽然没问他具体是什么,那大概是……
『嗯……我要告白了,向柚月同学』
「……啊,这样,终于下决心了」
我尽可能地表现得高兴、开朗点,虽然是这么想的,语气还是不由得变得沉重起来。
这时不得不感谢变声器以及这不佳的通信状态了。这样的声音,实在无法直接让人听到。
『虽然花了很长时间,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多亏了天使,真的,谢谢你』
「没……因为你有好好努力过了」
声音再次变得阴沉。
适可而止吧,赶紧转换回平时的自己,九世高的天使。
『……怎么了?』
「没什么。我会为你应援的,牧野」
『哦! 然后呢,该怎么告白比较好……虽然实在是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希望你帮一把……』
「别在意,那也是我的分内之事」
『哦,又变回以“私”自称了,用“俺”不也挺好』
「不行,这样的话我对其他的相谈者也可能会不小心用错自称」
『啊哈哈,那确实有点不妙』
这可不是笑话,不暴露性别这一点,无论对于隐藏身份,还是接受相谈,都比较方便。
『……总感觉有点寂寞呢。我居然能和天使成为了朋友』
他以平静的语调说着。
牧野不知道,他和天使其实是隔壁班同学,在上次的羽毛球课上也和天使进行过比赛。
而我也知道他的恋情不会有结果。明明知道,我却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真的抱歉……」
『天使的活动出故障了是吗?我也知道这一点』
「……谢谢」
想成为朋友吗
遗憾的是,这次我实在是没这个资格,牧野。
◆ ◆ ◆
那之后的几天,我一直浑浑噩噩的。
虽然仍像往常一样去学校听课,但也仅此而已。
放学后没有和凑碰上过,自然也不会有交谈的机会。不仅如此,天使的工作也暂时停止了,牧野的请求告一段落后,我联系了另一位还在我相谈的女生,向她郑重地道了歉。
一直在想着同样的事。
「……」
是哪里搞错了吗。
还是说一开始就注定不行呢。
不明白,也无从明白。凑在学校里也完全避开我,对LINE上的信息也是未读无视。尽管抱着想谈一下的心态去过她的教室一次,但一进教室,凑就像是拒绝一般盯着我。美少女的那种眼神太过有力,我吓了一跳,只能退了回去,自那之后就再没有尝试去找她了。
这样的话就更难办了。
「……哈」
我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即使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但我既有干劲,又有奇怪的能力。
总会有办法的,即使不是这样,也能以相互理解的形式好好画上一个句号。
我本是这样想的。
「哈〜〜〜」
「真烦人啊,别叹气了。鸡块都变得难吃了」
坐在对面的日浦不耐烦地说。
放学后,翘了部活的日浦带我去了县道边上的麦当劳,从以前和凑第一次说话的湖边公园往北走一点就到了。顺便一提,姑且这里是关西一带,滋贺县民当然是属于『麦当』派的,尽管门店很零星。
日浦两条又白又细的腿有点危险地交叉在一起,伶俐地抓着鸡块和薯条。刚刚我想从她手里拿根薯条,结果被狠狠地回击了,现在只能把手放膝盖上了,人毕竟还是怕疼的。
能做到这样子纯粹地坐等也是很了不起的。
「你最近跟个死人一样」
「有来世的话我想变成贝壳」
「那不挺好吗,能变得清静」
「……日浦」
真冷淡啊这家伙……不过这时候温柔地对待方式反而有点恶心。这样的处理方式反而让我的思绪变得明朗了点……
「反正肯定是秘密的那个人吧。这是被甩了?」
「……」
「看来被我说中了」
「果然还是温柔点吧」
「恶心」
够了!我真的要变贝壳了!
「……」
「如果你只是自言自语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
「日……日浦大人……!」
「搞快点」
这难道是傲娇吗……虽然我没有这种属性,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印象。
不过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
「……」
「……那家伙非常努力了」
日浦没有回复。
她很机灵地拿了两种蘸酱,蘸着薯条吃了起来。嘛,毕竟现在是我在自言自语,这也无妨。
「我本想做点什么……虽然这和我平时接受的相谈有很大不同」
既然接受了,就全力帮助,明明都这样说了,结果还是变成了这样。
「信任关系也建立了,我相信她,她也一定会相信我,这一点和平时工作时一样。要进行相谈的话,双方都必须认真对待」
「果然还是烧烤酱好吃啊」
「……如果不顺利的话,或者就算不顺利,也总有一天也会找到解决办法,当初是一起这么说好的……我大概是搞错了吧」
「偶尔也想尝试一下芥末酱呢」
……。
「果然是我轻言易诺了吗……」
「等等? 两种酱混在一起会怎么样?」
「想向喜欢的人告白,我能做的只有帮助这些想法的人吗?如果这次也是这类委托,就算有点勉强,我也能将计划进一步……」
「……」
「如果……有什么原因,她不想被人了解到这点……如果这对她来说比治好恋慕癖还重要的话……」
「……」
「……说实话,或许不该调查的太深入了……这份感情我应该是最了解的」
──连你都没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
是啊,玲儿。
──我们并非相同,无论是和你,还是和她。
也许是这样吧,所以我才什么都做不了。
「那你去问她本人吧」
「……诶?」
日浦还没有看这边,眯起眼睛在店内打量了一会儿。
「问她是不是你的过失,还是说不想调查地太过深入,之类的」
「……」
「你再怎么想也什么都不知道。直接问她,然后再决定怎么做就好了。虽然可能会被讨厌,不过我觉得你有这个权利」
日浦的奶昔传来微弱的吸溜声,显得有点孤寂。
我打开葡萄芬达的盖子,和着几块冰到嘴里。咬得咯吱咯吱的,因为太冷,牙疼了一下。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日浦」
「嗯」
「给我一根薯条」
「嗯」
简短回答的同时,她把红色包装的薯条递了过来,我大胆地把长薯条抽了出来,日浦什么也没说。
「……可以蘸酱吗?」
「芥末酱哦」
「烧烤酱更好一点」
「芥末酱」
只好放弃,将薯条多一点地蘸上黄色酱料。
「好吃」
「……」
「……原来如此,试着去问问她吗」
尽管从她的态度来看似乎不太可行。
若是好好地问一下的话,回复或许会出乎意料地不同。
「……日浦」
「嗯」
「谢谢」
「嗯」
◆ ◆ ◆
从牧野处得到了他告白失败的消息。
尽管他很悲伤,却不知为何变得比以前清爽了。
对向他道歉的我,他非但没有抱怨,反而一遍又一遍地道谢。
「多亏了你我才能没有后悔地完成了告白,从这之后,我一个人也会加油的」
总有一天我会报恩的,他用这句话为恋爱相谈画上了句话。
这让人既高兴又悲伤,而且深感歉意。
我用了一天坚定了自己的决意。
放学铃响起,我包也没拿立马离开了教室。目的地是隔壁的二年级七班,也就是凑的教室。
从门里出来的几个学生之间挤进教室后,发现凑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呆呆地眺望着窗外。
「喂」
我一边向她招呼,一边向她的座位迈出了一步,视野的另一端看见了藤宫。
今天绝不退缩,
我下定了决心。
……然而。
「柚月,你最近老实了不少啊」
在我之前,有一名女生站在了凑的前面。
花哨的打扮以及鲜艳的发色,是山吹歌恋。
「怎么了?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后又变回阴角了?真好笑」
山吹嘴角上扬,露出了像是把别人当做笨蛋一样的笑,向着坐着的凑吐露着充满恶意的言语。
因为山吹的声音,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不稳定的气氛。有人匆匆忙忙地回去了,也有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观察情况。
就像刺在皮肤上却看不见的刺一般,她这番话不仅是对凑本人,似乎也是对周围的所有人。
「真是叫人神清气爽,你就别再瞎出风头了,超碍眼的」
恐怕是山吹察觉到凑已经停止了增加喜欢对象的行动,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吧。
并且她认为那是自己之前缠故意让凑不痛快的结果,像是为了夸耀自己的成果,让周围的人也看到自己的成果一般,特意这么做。实际明明不是这样。
「可是柚月,因为你是向男人谄媚的碧池,这种糟透了的个性可不没有改变哦?」
过于幼稚,快让人看不下去了。
凭借伤害他人,自以为占据优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明明她所想的,所说的全是错的。
「你只是因为害怕我才缩成一团,而且我知道,你中学的时候也——」
不能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就算凑很坚强,就算我们现在的关系比较尴尬,这时都应该介入这场闹剧。
虽然这么想,但我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听见了“啪”的尖锐声音。
「……!?」
凑站了起来,制服和头发随风飘动,右手向身体的左侧大幅度地错开。
被打了一巴掌的山吹失去了平衡,差点倒在地上。
教室里鸦雀无声,仿佛时间停止了。
「……混蛋!!你干什么!!」
「和你没关系!!」
悲痛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凑的脸上已淌下泪水。
带着扭曲的凄惨表情,她跑出了教室。我本想追上去,却突然被谁抓住了胳膊。
「明石同学!」
「……什么事」
藤宫诗帆用祈求般的眼神看着我。
他摇了摇头,说道。
「我有话要说,这次比之前的还重要」
我把藤宫带到了吃茶proof,虽说和家的方向相反,但在这里可以安全交谈的优点更被我们所优先考虑。
看到我们走进店里,有希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像往常一样爽朗地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让藤宫坐在了平时凑坐的位置上,栗色头发下,小小的嘴巴慢慢地开口。
「实际上……我知道」
「……知道,是指?」
「凑……她在烦恼着什么」
「……」
「当然,我没问过她本人,因为一看就知道了。我想,这次的事肯定也和这件事有关」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悲伤,又像是在道歉。
「是吗……」
「嗯,不过她不告诉我,我就装作不知道」
这次的语气又像是闹别扭。
凑不想告诉藤宫的心情,以及藤宫不喜欢被瞒着的心情,我都明白,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凑,最近没什么精神」
「……嗯」
「我很担心,她好像也没再去见明石同学,我在想是不是原因会不会出在你身上,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
藤宫用像是追问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遗憾的是,我没有反驳的手段,也没反驳的打算。
我默不作声,藤宫却突然笑了,点了点头。
「说给我听听吧」
「……抱歉」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把之前的事情粗略地告诉了藤宫。关于『恋慕癖』的话题是藤宫先提出来的,证明她已经有所理解了。
我和凑相谈之后,我得出了一个假说,凑却突然自己中断了相谈。然后我把自己是久世高的天使这件事也告诉了藤宫,否则的话,凑拜托我帮忙的理由就无法解释了。
听着我讲述的内容,「是这样啊」藤宫最后流下了些许眼泪,大概是明白了为什么商量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不起眼男生吧。
我没有提到能力的事,理由还是和之前一样。这样叙述也没有出现矛盾,藤宫似乎也没有任何疑问。
「……我明白了」
「不好意思……明明被拜托了」
「不,不是明石的错,你都这样和我说清楚了。既然牵扯到明石同学的秘密,凑就更不能对我坦白了」
这时,藤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受了她的影响,我也深呼吸了一下。
「凑……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喜欢自己的人,我想她是明白的」
「……」
「而且,我也通过刚才的话明白了……」
「……可是那家伙不想和我说明这点?」
「嗯,应该是吧。不过,我想她是听你给她说明真相吧,而且她想要改变恋慕癖这一定是真的」
的确如此。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根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状况。
「虽然由我来说不太合适……」
「……哦」
「如果……如果明石同学还没放弃凑的话……希望你能再一次接近她。她可能会逃避,也可能会生气,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尝试着和她对话」
藤宫摇曳着双眸看着我。
她的嘴紧紧地抿成一个字,像是在不甘心、着急,又像是在忍耐。
「……我可以吗」
「嗯。如果明石同学不行的话,我大概也办不到」
藤宫立刻点头肯定,她的眼睛还是那么可爱,却又那么坚强。
真是责任重大啊……在各种意义上。
……
「你知道那家伙的住所吗?」
「诶?……嗯!」
「OK,那我现在就去。我今天本来就打算找她谈的,尽管刚巧时机不太合适」
「明石同学……」
「明天是周六,等不了两天。我给你LINE,把地址发给我就行」
和点着头的藤宫交换了联系方式,我们走向收银台,结完两个人的账后迅速离开了店里。
「明石同学」
「嗯?」
走在心跳坡的途中,藤宫跟我搭话。
她的声音和刚才不一样,很快活,像是在捉弄我。
「这么说来,为什么触碰凑的脸蛋呢?」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你喜欢凑吗?」
「所以说你误会了……」
「诶——我很推荐哦?凑」
那自然是推荐的。毕竟是九世高三大美女,当然还不止这。
「又可爱,身材又好,而且还是个好孩子」
「……是呢」
「明石同学的话,说不定我会勉强承认哦?」
「勉强啊。就算你同意了,那家伙也大概不愿意吧」
藤宫好像要回学校一趟,我们分别去了京阪膳所站和JR膳所站。
就在我走上通往JR检票口的楼梯之前,藤宫在我身后开心地说
「今天,我允许你拥抱她」
「……不会做的」
「啊,又没有即刻回答」
藤宫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挥了挥手。
最后,她留下一句「交给你了」,就消失在了京阪的检票口。
◆ ◆ ◆
离位于滋贺县最大城市区的草津站只有一步之遥,凑的公寓好像就在南草津站附近。
虽说是『草津』,这里却并没有温泉。名泉『草津温泉』位于群马的草津町,在滋贺县的则为草津市,这里只有又冷又大的湖,这点解释起来太复杂了。
从南草津站到京都站,搭电车只需十八分钟。因此作为京都的卫星城,这一带微妙地繁荣起来。好微妙啊,这里毕竟是滋贺县啊。
在通称ミナクサ(南草的训读)的南草津站下了电车,打开地图app,按照藤宫给
我的地址,首先沿着国道前进。
走了一会儿,在有烤肉店的大十字路口等红绿灯。说什么,该怎么说,我再次反复咀嚼刚才在电车里总结的想法。
「……啊」
突然,我的视线转向信号灯的对面。
我对那个身影有印象,就算没有我大概也会被吸引到。
朝这边走来的穿着学生服的少女,背挺得笔直,与漂亮的容貌相反,脸色很是阴沉。
「凑」
「……伊绪?」
她没有掩饰住惊讶的表情。
凑眨了几下眼,然后取下了戴着的耳机,是我之前送给她的白色款式。
凑无力地叹了声气,开口说道。
「……买东西」
「嗯?」
「帮我。之后去我家」
「……
了解」
回到了车站前的西友(注:日本的百货公司),两人一起购物。
凑熟练地把蔬菜、方便食品和日用品装进我提着的篮子里,都是些高中生自己不会买的东西。
在自助收银台结账后,一起将货物装进了袋子,每人各拿着一件走向凑的公寓。
我们几乎没有谈话。途中,凑没有看向我,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凑的公寓看上去很高级,她拿起手机靠近自动锁后门就打开,估计手机壳里有装着IC芯片的卡钥匙之类的东西吧。
「稍微等下」
凑说完先进了房间,应该是在收拾屋里的东西和刚买的货物。
「请进」
被脸有点红的凑催促着,我穿过了门。
最里面的门关着,我被带到了前面的房间里。低矮的长方形桌子上放着两个靠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房间。
「一个人住吗?」
考虑到各种各样的状况,我觉得这样想是很自然的。
「不是,母亲……妈妈也住在这,因为不这样的话我就没法去九世高上学」
凑一边回答,一边在我斜前方坐了下来。
久世高中是公立高中,虽然我知道的不是很详细,但因为考试规定的关系,可能会有很多限制。
但是,现在比起这些……
「……你来了呢」
「嗯,我来了」
凑的脸又暗了下来。
「我和藤宫谈过了」
「……和诗帆?」
「嗯,实际上之前就被她纠缠过一次」
上一次和这一次,我把和藤宫之间发生的事告诉了凑。
今天净是在解释,不过至今为止我们各自隐瞒的事情太多了,这也是为此而付出的代价吧。
「是吗……」
凑的表情很复杂,惊讶和罪恶感之类的感情混杂在一起,大概是没法一次性理清感情吧。
「但今天我不是因为被藤宫拜托了才来到这里」
「……」
「之后我再问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及你隐瞒了什么」
「……之后?」
「嗯,等我说完。所以在那之前,你先想好该怎么回答。不听我说的话也没关系」
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微微地点了点头。
回想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跟别人说起这件事。
但是,我觉得必须得这么做。
因为谁都有不想说的话,而我则想听听她的秘密。那样的话,首先就得从我开始,这便是所谓的道理吧。
「这是关于我成为久世高天使这一契机的故事」
有一位名为四季彩羽的女生。
她比我大一岁,是同一所中学的前辈。
头发修长,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相貌,不折不扣的美少女。但她的内在却很孩子气,这点总让人觉得很奇怪,虽然这点由我来说不太合适。
她是特别的人。无论在谁看来都会这么认为,对我来说更是如此。
彩羽总是待在不该进入的屋顶上,虽然平常有在好好上课,但除了屋顶以外,从来没有在其他地方遇见过她。
午休和放学后,我都去那里见彩羽。
彩羽和我每天都说很多话,互相说些无聊的事,开玩笑,偶尔也会意气用事,吵架。
……不对,彩羽是个什么样的人,和我说了什么,这些都关系不大。但是,只有一点是不容置否的重要事实,我喜欢彩羽。
当然是属于恋爱感情的喜欢,并非是憧憬或者亲爱。
完完全全的,无可救药的,发自真心的喜欢。
我想好好地向她告白,虽然那时的我只是个蠢小鬼,但我也想要按照自己的意志和喜欢的女孩发展关系。
那时候的我,唯一值得赞美的就只有这一点了。
无论怎么说我都决定了,之后只要鼓起勇气就好了。可那时我注意到了。
──万一被拒绝了呢? 如果只是我单方面飘飘然了呢?
并非没有自信,和我交谈的时候,彩羽总是很开心的样子。
而且会和她一起在屋顶上的人,只有我一个。
可我果然还是不明白……?
对方怎么看待自己,在告白之前是不可能知道的。不,即使告白了也有可能不知道,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理解吧。
简而言之,我害怕了。
如果被拒绝的话,每天的幸福时间就可能会消失,而且我擅自喜欢上她,或许会给造成困扰。
不仅会失去这段时间,或许还会让喜欢的人产生不好的想法,被她讨厌,这让我十分害怕。
之后怎么样了呢?
刚才我也说了,我是笨蛋,过去比现在还要笨。个子矮小,声音也有点高。不过,只有一件事和现在一样。
我拥有能力,只要触碰对方的脸,就能知道对方喜欢的人,这种能力。
从我这听说了这种能力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
「那么,把这能力用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不是很方便吗?」
这种想法就算是笨蛋也能想到,当时十四岁的我也很快想到了。
不,应该是当我认识到自己拥有这能力之后,就一直这么想了。
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在彩羽身上使用。
不过,既然要告白,我想先确认一下,「彩羽有喜欢的人吗,她是怎么看待我的」。
我当然犹豫了,也想过「这样真的好吗」。
正因为是喜欢的女孩,才更不该依赖什么力量,而是直接向她告白。
但我依然触碰了彩羽的脸,趁着她在屋顶上迷迷糊糊的时候。
能力发动了。
准确的来说,能力本该发动了。
但是我谁也没能看见。
还记得吗?如果碰了对方的脸也没看见任何东西,那就说明那个人没有喜欢的对象。
四季彩羽并不喜欢明石伊绪,就是这么一回事。
在这之后,我回到家,一个人哭了,可怜地哇哇大哭。
我没有告白,不对,是我没做到告白。
即使如此我对彩羽喜欢的感情仍然没有消失,这让我更加的痛苦。
说到这里,我仿佛要把脑子里的沉淀吐出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凑把双肘支在桌子上,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颊,目光朝下,嘴唇微微动着。
「马上就结束了,别露出那么讨厌的表情」
「没,没有!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没关系,这只是一个愚蠢又差劲的中二男生的无用失败罢了」
「没,没那回事……」
「不过,问题还在后面,我接下来会说的可能会有点意外」
凑讶异地眯起了眼睛。
像是为了不让语言以外的东西泄露出去,我屏住呼吸,尽可能轻松地说。
「彩羽死了」
已经没法落泪了,这点让我稍稍安心,但也让我极度悲伤。
距离我哭了整日的那一天恰好过了一周。
彩羽的父亲开车遭遇了车祸,父女两人当场死亡。收到消息后我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悲伤是自然的,因为我是真的喜欢她。那个人不在了,我知道再也见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一想到这我就控制不住情绪,在房间里吐了好几次,一时之间学校也没有去。
当然,屋顶是绝对去不了的,因为那里承载了太多有关她的记忆,而且一个人翻过栅栏很可能引起他人误会。
重要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该怎么办呢。
不要忘记那个人,但也请好好地忘记悲伤,缓缓地将这份感情消化才是正确的吗。
尽管到最后我也没有弄清楚,但也只能这么做了。
笨蛋,为什么你哭了啊……这会让我说不下去的,所以拜托了,振作点。
……一开始我就说过了,这是关于天使诞生的故事。
除了彩羽的死,还有一件事让我感到悲伤,那就是我没能对彩羽说我喜欢她。不,比起悲伤,这更像是后悔。
为什么没有说呢?就算她不喜欢我,这份感情明明也不会变的。
害怕了?害怕什么?害怕心意被拒绝,气氛变尴尬后再也见不了面吗?明明每天都在一起,结果只有我一个人喜欢上了,像是输了一般而感到难为情吗?是觉得现在告白了的话终归会被拒绝,不如保持现状让彩羽慢慢喜欢上自己吗?因为我有这份能力,就这样等待更好吗?
……你一定全都猜到了。
因为是自己的事,我很明白,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可实际如何呢?彩羽死了。不光在屋顶上,在任何地方都再也见不到她了,她连我对她抱有的感情都不知道就死了。如果好好地传达到了的话,她会露出怎么的表情,已经不可能看到了。就算她不喜欢现在的我,我在她的心里可能是属于「有点在意的男孩子」这一位置的。
「那就尝试一下和你交往吧?」「等你变得更帅更可靠之后,那时再来向我告白」也可能会对我说这些话。
当你知道了这些之后会怎么做呢?
被拒绝令人害怕。可能再也没法见面了,不安得不得了。
被拒绝,被躲避,被告知「恶心,我没有那个意思」,真的是太可怕了,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但即使如此,还是觉得比现在更悲伤吗?
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再也没法对她说喜欢了,能比这份后悔还要痛苦吗?
明明就算是被狠狠地甩了,也不意味着结束。明明将喜欢传达出去的话,事情有可能就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你能忘记掉吗?能做到放弃彩羽吗?
连失恋都做不到,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呐,伊绪。什么不去告白?如果知道会变成这样,还会这么做吗?
如果彩羽没死的话,果然还是不告白为好,现在仍然这么想吗?
不是这样的吧?就算是我,也不至于蠢到那种地步吧?
我对她的喜欢,用非常喜欢更合适点,要是能说出来就好了。不管结果如何,就算很痛苦,也应该告诉她。不告白的话,就无法前进,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开口的机会。
而我们若是没有后悔过就不曾注意到这一点。
「就这样,我成为了天使」
不知不觉间,我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枯,像是要将言语挤出来似的说道。早知如此,在西友买点饮料就好了。
「『天使会帮助因恋爱而苦恼的人』,这才是我散步的都市传说的正确内容。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恋情会开花结果』,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
「为了不让怯于告白的人像我一样后悔,即使是勉强也要在背后推他一把,这就是天使的行动准则。我负责的不是恋爱的结果,而是告白的达成。说得极端一点,不管告白成功还是失败,不管恋爱结果如何,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是吗」
「嗯,不过告白需要勇气,勇气需要自信,自信需要根据,如果相谈者需要帮忙的话,我也会全力以赴」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成功的告白,但同时把拒绝表达视为好的恋慕心这种想法也是错误的。我深以为然,也一定只有我知道这一点。
「我明白这是我的任性。我也理解有像你这样特殊情况的人存在,所以天使相谈不是强制的,在一开始就说我不能保证成功。在此基础上,只有抓住我伸着的援手后,我才会行动」
说到这里,我又深深叹了口气。身体沉重,心脏隐隐作痛。
「我的话到此结束了,作为你思考时的消遣也不赖吧」
即使这么问,凑还是低着头,什么也不说,被我告知了这么多,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谢谢你告诉我」
「没,我才是,话题这么阴沉,而且讲起来比我想象的要长」
应该是讲了相当长的时间,怪不得嗓子疼。
「……那么,凑」
「……嗯」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没错,正题现在才刚刚开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以的话请告诉我,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
「不过,就算你不想说,也不想继续相谈的话」
「……嗯」
「变成现在这个状况我有点难受,我不会勉强你,但希望我们能够和谐地结束。因为我们是朋友嘛,虽然可能是我擅自这么认为」
这就是我想的全部,之后由凑决定就好了。无论是秘密还是感情,都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呼」
凑慢慢闭上了眼睛,然后点了点头,轻轻碰了碰我放在桌上的手,这份感触又温暖又柔和,还有一点颤动。
「我的话题也有阴沉,可以吗?」
「当然」
「……那我就先说意外的部分吧」
「……」
「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公司的火灾,父母就去世了」
「……所以你刚才哭了吗」
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继续说。
这一次她没有流下眼泪。
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我就被母亲的妹妹收养了。嗯,她就是我现在的母亲。所以并非是无依无靠。
她有丈夫,也有一个男孩,也就是现在的爸爸和弟弟。那时我五岁,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妈妈好像和我的生母关系不好,但她是个好人,不会对还是孩子的我也这么严厉。
但我果然还是个异物,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我,爸爸妈妈都很困惑的样子。亲生孩子也才刚出生,两个人自然不管我,只顾照顾弟弟。
不过,我觉得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照顾婴儿真的很辛苦,只要稍微一不留神,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能收留我就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也不会再奢求什么。
而且我的亲身父母是职场婚姻,两个人都是工作狂,几乎不在家,保姆也是工作性质的人,所以我已经习惯一个人过了。
虽然很悲伤,也很寂寞,但我无能为力,所以就放弃了。
明明才五岁? ……是呢,又任性又不可爱。
不过那大概都是借口吧。全然不管我,尽心尽力地照顾弟弟,这些我一直都看在眼里。
「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自己的错,变成这样也无可厚非」都是为了这样想而找的借口罢了。
双亲……现在的父母,我想他们大概也是这样。
孩子刚出生正高兴的时候,突然有了一个大一点的女儿,她不是亲生的孩子,既没有回忆也没有爱心,和弟弟比较之后,他们也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所以他们尽心尽力地照料弟弟,就像连其他事都做不到一般倾尽心血,从而制造没法照料我的借口。这一定是当他们当时没有对我说的心里话。
是不是觉得这样想的我非常差劲?
但我能理解那两个人的心情,我也无法真心喜欢两个不是亲生父母的人。当然,我真的很感谢这他们,这绝不是谎言,养育孩子可不是随便做就能做到的简单事,却将不喜欢的姐姐的女儿认真负责的养大。
拜此所赐,小时候的我就什么都能自己做,理所当然地一个人玩,一个人做饭,渐渐学会了自理生活。但也因此,我和父母的关系越来越少,也就是所谓的相乘效果。
因为是富裕的家庭,要多少钱他们也会同意,零用钱也特别多,需要的东西也毫不吝惜地买给了我。尽管如此,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所以就一直存着,「不需要这么多,用不完的」也曾这样尝试过拒绝。
但我却被告知了「请收下」,不是「拿着吧」,而是「请收下」。
被这样子说的话,也就没法拒绝了吧?
大概是把这当作是赎罪的方式了吧,给与钱的话就能得到原谅。除此之外,他们也会听取我的其他请求,偶尔我拜托他们,他们会安心地笑着回复「啊,好啊」。
现在回想起来,这就像是交易般的生活。我们彼此都明白很多事情,但是只能继续下去,作为履行义务的替代,恰到好处地使用权利或者让对方使用。
这样就行了,这样就对了,彼此都这么想或者让对方也这么想。
……抱歉,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是这样长大的。
重要的是这之后,没错,关于我的恋慕癖。之前说过,我的恋慕癖是从小学开始的,因此在中学的时候我试着和几个人交往,但是什么也解决不了,没法搞清楚原因,所以就来拜托你了。
抱歉,伊绪,那是谎言。
对于这番话我已经不惊讶了。凑悲伤地微笑着,又继续说。
「其实我很快就发现了,自己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
「因为我有很多时间可以考虑,最后也得出了和伊绪同样的假说,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我所说的假说,喜欢上喜欢自己的人,就像应激反应一样回报他人的感情。
「而且我也马上明白了原因,与他人不同的原因就在我和他人不一样的地方,这么想是很自然的」
凑像是自虐似的摇了摇头。
「我没有被爱过」
「……」
「……不对,这个说法不太好。是我不觉得自己被爱过……像个笨蛋一样」
凑握紧了拳头,轻触的手指从我的手心离开,就像追上它一样,这次是我触碰了凑的手。
「……当我感觉到被人喜欢了」
凑低着头说道。
「那么自己也必须喜欢上他。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而是单纯的条件反射。因为我被人喜欢上了,而那是我一直得到的,即使不是家族的爱……我也很高兴。所以,所以我……」
「……嗯,嗯」
凑的眼里溢出泪水,滴答滴答地落在桌下,然后消逝。
我和她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连结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是从哪一边先开始的了。
她用另一只手的下摆擦了擦被泪水打湿的脸颊。
「可是……这样的心情你不会明白的吧?」
「
……这样的?」
「也许是搞错了,也许是误会了,也许只是把自己的不检点怪罪在父母身上。我之所以容易喜欢上别人,无法做到一心一意,或许还有其他的理由,只是我没有注意到而已……如果能得到谁的帮助,也许能找到那个理由的话……」
「……」
「所以……我才会试图寻找你。如果是天使的话,也许会找到那个真正的理由。我这么差劲,原因出在我自己身上,将这样的回答……」
「……这样啊」
「因为一定不是他们的错!妈妈、爸爸、弟弟,谁都没有错!……!」
凑的身体像脱力了一样向前倒去,我避开桌子,条件反射地将她接住。
她像孩子一样紧紧抱住我,用悲鸣般的声音说。
「……我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我用手臂搂住了凑的身体,试图让她的双肩停止发抖。抚摸着她的头,我自己也不由得掬一把同情泪。
凑暂时停止了哭泣,一直呜咽着。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什么话可以说。明明被那么郑重地拜托了,抱歉,藤宫。
「凑」
啊……不过,这样啊。
我记得,拥抱是可以的吧?
平静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们出了公寓,沿着国道走,车灯和鸣笛数次掠过,让人不由得犯困。
走进一家叫盐元帅的连锁拉面馆,点了两碗盐拉面,端上来的碗很热,这让我一下子清醒了,厨房的哗啦哗啦声和周围的喧闹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欢快。
「……」
凑说想找到别的答案,这样就不会否定养父母了,因为她觉得错的只有自己。正因为如此,凑才会让我寻找恋慕癖的原因,自己也会配合我的行动,希望能找到其他的可能性,希望不会得到的结论。
但这失败了,结果我和凑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所以凑已经没有和我相谈的理由了,因为再这样下去,她的谎言就会被揭穿,会陷入必须道出真相的境地。
「……一个人住呢」
「嗯」
「因为我想离开父母……我不想再打扰他们,也不想被认为是他们的负担。初中在京都,后来诗帆搬家后去了久世高,我就拜托父母让我来这边的高校通学了」
「……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花了很多工夫,但我觉得这样就好。跟他们商量想一个人住的时候,他们好像也很高兴,毕竟有十几年没有过上只有自家人的生活了」
凑微微一笑,歪了歪头。放进嘴里的拉面怎么也尝不出味道。
「……我呢」
「嗯」
「我觉得,就算找不出别的原因,只要能治好恋慕癖就好了」
「……」
「如果问题不再是问题的话,就不用再在意原因了吧?那样的话,他们就什么都没有错,我也就没什么不正常……一切都没问题……然后……」
「……嗯」
「可是……这些都办不到。想要治好的话,果然还是需要把根源消除……可是,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才好,已经──」
「呐,凑」
不想再让她说下去,我打断了凑,此刻我也终于想出了一句我应该说的话。
「可以慢慢来吗?」
「……诶?」
「不能再多花点时间吗?我知道你讨厌不专一的自己,知道你不想把责任推给父母,也知道你想马上改正,变得轻松。就这样用自己的方式思考着,痛苦着,战斗着」
「……伊绪」
「像现在这样慢慢来也没关系吧?五年、十年、二十年,总有一天会有办法的。不要着急,一点点改变就好」
凑的表情有点扭曲,她很快低下头,用带光泽的刘海遮住了脸,一边发出吸鼻子的声音,一边喘着气。
「我也会协助你的,有话随时可以和我说,我也会和你一起考虑。有需要的话,我也会触碰你的脸」
「嗯……嗯」
凑低着脸,不停地点着头。
「我是你的同伴,所以尽情地努力吧」
「彩羽,那个」
这是那天最后的记忆。
「嗯?什么?」
分别之际,我们两个人看着黄昏时分紫色和橙色混合的天空,我向彩羽问道。
如果自己拥有别人所没有的能力的话。
「……不使用能力,是不行的吗?」
我们还只是在讨论如何使用能力,而我最想问的就是这个。
「那个能力?」
「嗯」
因为我有能力,这是有能力的我一直在考虑的事。
「为什么不使用呢?」
本以为会被笑话,没想到彩羽的表情很认真,因此我也有了认真说话的勇气。
「就算用了……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幸福吧?反而可能会觉得不开心」
因为我实际上就是这样的,不使用就等同于没有,和普通人一样。
「嗯,确实有可能会这样」
「……」
「不过这就要看你怎么使用了吧?得好好用才行呢」
「这个嘛……是彩羽的话或许可以」
「……谁知道呢」
「这么一想,有力量也不一定是好事,说不定只是被神抽选中了」
这或许很厉害吧。可是神明难道没有想过托付能力的那个人是个没用的家伙吗?
「是好是坏,还是取决于自己」
「……嗯」
彩羽没有看这边,我也没有看向她。此刻,我不知道她的表情,她也不知道我的表情。
「碰巧拥有超能力。这与个子高,胸部大,进一步说,从出生就确定的性别,和这些都是同样的道理吧」
「……」
「自己就是包含这一切的存在。如何看待自己,如何对待自己,只能由我自己决定吧?我也讨厌他人来决定」
「……嗯」
「所以不管自己如何,我都想要认真地喜欢自己,而且我想要成为自己喜欢的样子。这样的话,每天一定会开心吧」
「……也许吧」
照彩羽的说法,或许是这样。
「嘛,也许这么想也有错」
「喂……不要在这节骨眼上胆怯啊」
这一点也很有彩羽的风格。
「因为不知道什么才是答案呀,也有可能在不知道的时候就死了」
「真想在死之前知道答案啊」
「是啊」
「……」
「伊绪如果知道了的话,记得告诉我啊」
「……嗯」
「好耶,那就拜托伊绪了」
「别拜托别人啊,明明自己是年上」
「……」
「……」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有点奇怪的沉默,但我觉得什么都不说也没关系。
「诶」
「哇!」
突然,有个凉凉的东西碰了下我的脖子,身体不由得跳了一下。
「啊哈哈,刚刚喊了「哇」呢,伊绪」
「……别这样」
回头一看,彩羽正拿着塑料瓶,开心地笑着。她揭开瓶盖,倏地将饮料递给我。
「喝吗?可尔必思苏打」
「……我不喜欢碳酸」
「诶,明明很好喝,尝试喝一口吧」
明明我说了不喜欢。不过,这莫非是间接……
「没关系的哦,因为是刚打开的」
「……那就喝一点吧」
「啊,难道说你很失望吗?因为没法和姐姐间接接吻了」
「才没有! 笨蛋! 蠢货!」
「真可疑!」
我无视掉彩羽的存在,一下子把饮料放到嘴边,热得发烫的脸瞬间凉了下来,不过,这比想象中甜多了。
「很好喝吧?」
「……并没有」
「诶,明明很好喝,之后我会慢慢地让你体会到碳酸的好处」
「不需要……」
「不—行」
这时,放学铃突然响了。部活结束,学校下课,我也该回去了。
这是那一天真正的最后的记忆。
「……彩羽」
「嗯?什么?」
「……超能力什么的只是假设而已」
在门铃声的萦绕下,我眺望着渐渐沉没的夕阳,再次确认似的说道。
「……嗯,只是假设」
假设。
假设她还活着的话。
现在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呢。
现在的我们又会是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