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少年岛崎不思议事件簿 第七章

田村警部打电话到我家,是亚纪子葬礼结束后一个星期左右的事。

「明天,我想去你们学校附近吃汉堡。」

「啊啊?」

是想问我哪家比较好吃吗?

「附近有『麦当劳』也有『侬特利』,不过,本地面包店开的『鲍伯叔叔的店』更好吃哦。」

结果警部先生在电话另一头「嗯」的沉吟了一声。

「你们要不要也来吃汉堡啊?」

「……我是很喜欢吃汉堡啦。」

「我请客,」警部先生嗯哼地清了清喉咙,说:「找你女朋友一起来怎么样?团体约会也蛮不错的。」

女朋友,是指工藤同学吗?搞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如果是社团活动结束以后,应该可以。」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警部先生的意思是说,你跟工藤同学见面的时候,希望我也在场吗?」

「嗯,因为我怕羞啊。」

真好意思说。

「你们不愿意在场吗?」

没这回事,我很乐意去陪她。可是,我不明白警部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件事工藤同学也知道吗?」

「当然,就是她要求你们在场的。」

我觉得耳朵开始发热。好高兴。

「不过,我想工藤同学没什么亚纪子小姐的事可说,她说她们没有往来了。」

「关于这一点……」警部先生稍微压低了声音,「我们也去工藤家拜访过好几次,工藤家的人也告诉我们不少事情。看样子,那一家人的确和遇害的亚纪子小姐不怎么亲近,对她近来的生活和人际关系几乎一无所知。只不过……」

「只不过?」

我一边反问,一边紧紧握住听筒。「只不过」是个很可怕的连接词,因为接下来会完全推翻前言。就拿发回来的作文举例好了,上面会有老师用红笔写的评语。一开始的两行全都是夸奖的话,让我很高兴,但第三行起头的「只不过……」之后的句子,就把我骂得体无完肤,让我很沮丧。每次都是这样。真的,没有比「只不过」更恐怖的词了。

「照我们的观察,你的女朋友对于她表姐亚纪子小姐,似乎略知一二。」

田村警部有时候说起话来会有古装剧的调调。

「而那似乎不便在双亲或家人面前启齿。」

因此他们从工藤家离开时,悄悄地问了工藤同学几句。结果她说,她有话想告诉他们,但那些话重不重要她没有把握,而且她一个人会怕。

「所以,就轮到我出场……」

「没错。」

我说话时努力让声音不要显得太激动,其实我已经乐翻了。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谢啦。」

在约时间和地点的时候,我的心怦怦跳个不停。警部先生大概以为我已经跟工藤同学去过好几次汉堡店了,没的事,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警部先生的部下不会很凶吧?」

「这个你放心,跟我一样温柔。」

唔唔唔。

「那好,明天五点。不能让你们太晚回家,所以我们会在三十分钟内把话说完,还可以用刑事侦防车送你们。」

「不用了,那跟我平常回家的时间差不多。」

「放学以后不直接回家,还到处乱晃,不行哦!」

我又不是戴着小黄帽、背着小学生书包的小朋友。

讲完要挂电话的时候,警部先生加了一句,「对了对了,岛崎同学那边给你联络哦。」

「岛崎?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也一起不是吗?你们就像B&B一样。」

「B&B?」

「你不知道啊?那是以前很红的搞笑搭档。这个不重要。我听工藤同学说了,你们两个真是一对活宝。」

我没说话。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工藤同学要找人作陪,指名的不是我,而是「岛崎与我」这对搭档,难怪警部先生一直说「你们」。

我有点馊掉了,就像放在冰箱一整个月的牛奶一样。不过,牛奶馊掉了会变优格。我很快就又振作了起来。

我跟工藤同学以后有的是机会,多花点时间,让她了解我个人的价值和魅力就好了。

可是,挂掉警部先生打来的电话,打给岛崎,听到他说:「刚才工藤同学打电话给我,我听她说了。要去鲍伯是不是?」的时候,我馊得就跟在大太阳底下放了三天的鲭鱼切片一样。

哪个人要是碰到那天晚上的我,一定会起寻麻疹,我保证。

鲍伯叔叔的店主张现点现做,都是当着客人的面煎汉堡、炸薯条,随时都是刚做好、热腾腾的,非常好吃。只不过从点餐到做好要五到七分钟,人多的时候要将近十分钟。这十分钟会让在社团活动里跑得要死要活、饥肠辘辘的国中生军团忍耐不住,以至发生吞餐盘、啃餐桌的不幸,所以除非星期六下午,国中生军团是不会进这家店的。也因为这样,虽然我们不是刻意要选这家店,但对于要避开别人的眼光和警部先生碰面,这个选择倒是完全正确。

我和工藤同学太过在意碰面的事,午休时完全没提起这件事,岛崎也没有露出任何不寻常的样子」。

现在,我们正和田村警部及他的部下面对面,工藤同学就坐在我和岛崎中间。可能是我想太多,我觉得工藤同学脸色有点发青。在汉堡还没送来的这段时间,我们七嘴八舌地闲谈着,她却没有露出丝毫放松的笑容。平常她的肤色就比较白,这时看起来简直快贫血。

「别这么紧张,」警部先生说,「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我跟绪方还蛮有缘的。就像『碰』友(注)一样。」

「『碰』友?」听到工藤同学反问,坐在警部先生旁边的部下笑了。

「现在的国中生才听不懂什么『碰』友呢。」

令人惊讶的是——我这样讲,可能会被妇权团体臭骂——警部先生的部下是女的。虽然不是大美人,但她的圆眼睛和圆鼻子很讨人喜欢,笑起来会露出很有亲和力的笑纹。她叫金指栗子,要是拿来当小说人物的名字会很不够力,据说是她出生的家种了栗子树,当时栗子又正好结果,才被取了这个名字。她知道工藤同学的昵称叫小久时,就说:

「我的昵称叫小栗呢。不过现在刑事组大家都叫我『豪放女』。」

据说是她只要一办案,就会完全不像个女人样。真的吗?她现在穿的套装就蛮美的啊。

吉士汉堡一上桌,第一个伸手去拿的就是豪放女小姐。

「快趁热吃吧。」说完,她立刻打开包装纸,大口吃了起来,然后一边用手指擦掉嘴角的蕃茄酱,一边对工藤同学说:

「如果觉得很难开口,今天不讲也没关系哦。既然大家都认识了,随时都能打电话,也可以见面。你这样想就行了。」

她也不管警部先生,自顾自地说着。警部先生好像也默认她这么做,把心思都放在汉堡上。

「其实也不是很难开口……」工藤同学一脸为难地扭着手指头,「一开始跟警部先生提起的时候,觉得好像很重要,可是现在想一想,又觉得好像没什么。」

「哎呀,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啦。」豪放女小姐啃着生菜说,「这才是正常的反应。有人一头热跑来说『我知道一些没有人知道的重要线索呢』,有时候反而根本是记错了。夸张的还有跟目击日期差了整整一年的呢!」

「没有比目击证人的证词更不可靠的东西了。」大嚼香鸡堡的岛崎说,「尤其是爱现或帮忙意愿过强的证人最碍事了。」

豪放女小姐呵呵地抿着嘴笑。「你好像贝克街的小老鼠哦。」

「那是什么?」

「住在福尔摩斯家屋顶的老鼠,有样学样嘛。小老鼠平常都在屋顶听福尔摩斯推理,学一学自己也变成名侦探了。」

我从旁瞄了岛崎一眼,他无动于衷地啃着汉堡,工藤同学总算露出一点点微笑。

「那只小老鼠真可爱。」她这么说。本来想一起笑的我,听到这里就僵住了。可爱……是喔,原来如此。

我不知道豪放女小姐对岛崎人小鬼大的口吻怎么想,不过对于让工藤同学露出微笑这一点,她似乎给予柑当高的评价。

「对呀,小老鼠很可爱吧。」

工藤同学个性本来就很稳重,既然来到这种场合,不可能事到临头才哭哭啼啼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喝了一口一直没碰的奶昔,像是下定决心似地,缩起下巴开口了。

「关于亚纪子姐姐,我想说的,就是姐姐好像缺钱。」

我、岛崎、警部先生和豪放女小姐,大家的嘴巴一起停下来注视着她。在众人环视之下,工藤同学有点畏缩,不过豪放女小姐对她点头表示鼓励,她稍微垂下眼神后继续说:

「亚纪子姐姐家——森田家和我们家,从姐姐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就渐渐越来越少来往,这阵子已经非常疏远了。疏远,是这么用没错吧?」

「嗯,对呀。」豪放女小姐说。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森田姨丈

,也就是亚纪子姐姐的继父,和外公外婆处得不好,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好像就是合不来。因为森田姨丈很爱炫耀……这是我妈妈说的,所以大概十年前大吵了一架,之后就完全疏远了。在那之前,本来还谈到森田家要搬到立川跟外公外婆一起住的。……请问,我会不会扯太远了?」

「不会不会,你说的很清楚。」警部先生说着,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香烟。

「我们家和森田家之间也差不多,后来就变成只互相寄贺年卡,森田姨丈连法事都不来参加了。阿姨倒是会来,因为阿姨跟妈妈感情很好,这些事我也是从妈妈那里听来的。」

我想起上次工藤同学提起姐妹们即使结了婚,各自有了家庭,分隔两地,感情还是蛮好的事。虽然如此,夹在自己丈夫和双亲之间,亚纪子的妈妈一定很难做人吧。

「因此,」工藤同学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也只有在很小的时候,才跟亚纪子姐姐玩在一起,后来就一直只透过我妈妈知道阿姨和姐姐的各种消息,而且,也不是什么非注意听不可的事。

我想,森田家那边大概也差不多。」

工藤同学露出略微寂寞的眼神。

「我是独生女,亚纪子姐姐不是森田姨丈的亲生女儿,日子似乎也过得不好,我曾想过如果能跟姐姐更亲的话就好了,结果还是不行。」

如果再成熟一点,工藤同学说完这些话,说不定会耸一下肩。不过,她只是拿起奶昔的杯子,一口都没喝就直接放回桌上。

「就像这样,我和亚纪子姐姐一直没有交集。亚纪子姐姐十六岁高中辍学的事,我也一直不知道。那是四年前的事,当时我对这种事没兴趣,我妈妈好像也认为不必特地跟我提这些。我们之间的关系大概就是这样。」

可是,距今一年前左右,亚纪子突然打电话来,指名要找工藤同学。

「一开始是我妈接的,说『亚纪子找你』,就把电话转给我了。我妈妈很惊讶,我也不知道姐姐找我会是什么事。」

接了电话之后,「姐姐问我要不要去听演唱会,是一个叫『Jitterin'Jinn』的乐团演唱会。」

「吉……什么?」

「Jitterin'Jinn」我和工藤同学,甚至连平常对流行音乐不感兴趣的岛崎,都异口同声地复诵一递。

「是从『乐翻天』出来的乐团吧?」岛崎说。

「乐翻天是什么东西?」

「是一个专做乐团公开选秀的节目。」豪放女小姐说。「那是深夜节目吧?我以前偶尔也会看。大概是三、四年前的事了。」

警部先生的小眼睛睁得好大。「三、四年前的深夜节目?你们三个才九岁、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在看那些了?」

我们三个人又开始合声:「我们都录起来看。」

「那时候实在太红了,」我解释,「大家都这么做。」

「好吧,继续说。」警部先生伸出粗壮的手撑住大下巴,「顺便让我增长见闻。」

由于话题被岔开了,工藤同学稍微想了一下。「呃,刚才讲到Jitterin'Jinn吧。对对对,我很喜欢那个乐团一首叫<礼物>的歌,然后亚纪子姐姐在那通电话里说,听阿姨提到久实子喜欢Jitterin'Jinn,这次拿到票,想约久实子一起去,我们一起去吧。」

当时工藤同学才小学六年级,要去看演唱会,年纪有点太小了。

「我答应过妈妈,上高中之前绝对不会自己去看演唱会或音乐会。但那时我想说是亚纪子姐姐约的,就请亚纪子姐姐等一下,去问了妈妈。」

工藤同学的妈妈说她不赞成。

「我也是……其实,要是『圣饥魔Ⅱ』或『Tama』的话,不管怎样我都要去,可是Jitterin'Jinn,我就只喜欢<礼物>这一首而已,连专辑都没听过,不去也不会感到很可惜。虽然我对现场演唱会很有兴趣,想去看看,但我那时不太想为了去演唱会跟妈妈吵架。」工藤同学说着,吐了一下舌头。

「要不了多久,你就会为了去演唱会,连离家出走都不当回事了。」豪放女小姐以做梦般的眼神说,「『老鹰合唱团』来日本时,我就是这样。扛着睡袋,前一天晚上就到武道馆去排队。」

「话题又岔开了。」田村警部嘟哝道。

「不好意思。可是,警部没有排过队吗?像玉川胜太郎之类的。」

警部哼哼了两声,说:「披头四来日本的时候,我轮班当过机场警卫哩。」

听到这句话,我们其他四个一起惊叫起来。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警部先生稍微挺了挺胸,「从此之后,我就决定一生都不接近西洋音乐。」

「好,」岛崎说,「回到正题吧。一年前的邀约,工藤同学拒绝了。然后呢?」

「然后,那时妈妈才告诉我,说亚纪子姐姐高一就辍学了。还说这些事告诉我可能也不懂,她才没说,其实亚纪子姐姐好像过得不是很好。」

亚纪子会找你去看演唱会,一定是很寂寞吧。工藤同学的妈妈这么说。

「所以,我妈妈跟姐姐说,虽然久实子不能去看演唱会,不过下次到我们家来玩吧。然后姐姐就说好。」

可是,后来过了几天,亚纪子又打电话来了。

「那时候我刚好一个人看家。结果亚纪子姐姐她……」

(啊啊,太好了。我还在想不知道要打几次才会是久实子接的呢。)

(有什么事吗?)

(想跟你商量一下。上次说的Jitterin'Jinn演唱会,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个啊,我也没办法去了。所以啊,久实子,你不要告诉你爸爸妈妈,跟我买票好不好?一张两千圆就好。)

(我没有那么多钱……)

(你压岁钱都有存下来吧?)

(我不能去演唱会啊。)

(票可以拿到学校卖啊。好不好?拜托你啦!下次姐姐有钱的时候,再买你喜欢的东西给你。当然,我绝对不会告诉妈妈他们的。)

豪放女小姐皱起眉头:「听起来真不舒服。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向一个十二岁的小女生要钱?」

工藤同学连忙说:「她没有强迫我。我跟姐姐说,反正我是不能去,而且这种事在我家绝对瞒不住,姐姐就挂电话了。」

「有没有不满的样子?」问话的是岛崎,「是不是心情很不好,用力挂掉的?」

「也没有,姐姐还跟我说拜拜。」

对这件事,我也觉得有点不舒服。感觉就好像吃到炸的东西冷掉后的面衣,湿黏又不干脆。

「这件事,你有告诉你妈妈吗?」我问。

「没有。我觉得很难开口,因为我知道妈妈一定会生气。」

嗯,这种心情我能了解。

「那,后来就没有再联络了?」

对于田村警部的问题,工藤同学稍微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今年刚放暑假的时候,亚纪子姐姐又打了一次电话给我。」

这次是直接了当来借钱的。

「她要借多少?」豪放女小姐问。

「……五万圆。」

「你拒绝了吧?」

工藤同学点点头。「因为我没有那么多钱。亚纪子姐姐又说,你一定有把压岁钱存起来吧,才五万圆,去领马上就有了。我说我的钱都是妈妈在存,不可能领得出来的。我拼命解释,姐姐好不容易才死心,可是挂了电话之后,我又觉得有点害怕。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亚纪子姐姐说话。」

「后来她就没有再打电话给你了?」

工藤同学可能是想起不好的回忆吧,闭了一下眼睛,点点头。

「是的,后来就没有了。我没借姐姐的那笔钱,姐姐后来是怎么筹到的,我就不知道了……」

警部先生说时间比原本预定拖得晚,即使我们怕引人注目,不要警部先生送,他还是把我们塞进刑事侦防车,依序把工藤同学、岛崎和我送回家。

工藤同学下了车,后座只剩下岛崎和我的时候,坐在助手座的警部先生以惯重的口气说:

「被害人平常的生活状况,我们已经慢慢了解了。」

「亚纪子小姐是自己一个人住吧?」

「正确地说,并不是。她算是住在千叶的森田家,跟家人住在一起。」警部说到这里,中断了一下,然后再继续:「一个月四、五天吧。」

「其他的时间呢?」

岛崎倾身往前。

「不知道,目前还不晓得。她出门的时候,都是跟家人说要去住朋友家。或许实际上真的如此,但是要把那些场所找出来一一加以确认,是件大工程。」

刑事侦防车好像还没有动力转向装置,开车的豪放女小姐用力转动方向盘,闪开路过的脚踏车后说:「森田家的人也说他们不再过问了。说来可怜,森田家好像只把她当作一个麻烦。」

我想起葬礼时

的情景。那时森田家给我的印象是,宠物哈士奇犬比亚纪子更像他们的一家人。看来这个印象似乎没错。

「往后,被害人生前的情况,可能会出现一些你们朋友工藤同学不太想听到的事。」

警部先生说着,越过厚实宽大的肩膀看着我们。

「像这种时候,你们更要发挥朋友的功能。」

「那当然了。」我回答,岛崎却没说话。眼睛半开半闭的,表情像是在想「下一步棋」。

「喂,你是怎么了?」

我低声地悄悄问他,他心不在焉没有回答,结果突然喃喃地说:「……应该还有别人吧。」

我轻轻撞了岛崎一下。「喂!」

岛崎清醒过来。「嗯?」

「你在想什么啊?」

「没有啊,没什么。」

这时,他才对警部先生的话点点头,但却没有随便回答。后来我才知道——虽然很不愿意承认,那是因为他对于现实的认识,比我清楚得太多了。

和警部先生们碰面之后过了两天,早上我匆匆忙忙站着喝牛奶,一边瞄了瞄当天出刊的周刊夹报广告,结果差点把牛奶喷出来。因为上面印着斗大的字:

「吸毒加卖春!白河庭园遭刺杀女性黑暗的过去」。

注:日本麻将用语,套用「碰」与「朋」的谐音,意指「牌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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