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假交往事件的翌周正午。
内线电话响个不停,我赶在电话响完之前拿起了听筒。
果不其然,屏幕上出现了志乃原的身影。
小恶魔学妹正为按了按钮没反应而感到惊讶。
「有何贵干啊?」
志乃原听到我不难烦的声音,气鼓鼓的说:『学长说话真刻薄!』
「真是抱歉啊,拜拜」
『啊,等一——』
我没理会还想说什么的志乃原,径直的按下通话键。
还没等我放下话筒,电话再次响起,屏幕也亮了起来。
带着雪豹挂饰的钥匙占据了整个屏幕。
『学长,我手里可是有钥匙的』
大概想告诉我,她随时都可以开锁吧。
我叹了口气,平静的说:
「你快要犯法了你知道不」
『我知道啊,所以我只是威胁你而已』
「你有威胁我的自觉吗?……总之,我现在就要吃饭了,没你的份,不介意吧?」
『能让我先进去吗?』
「诶—」
『学长,今天的伴手礼是GODIVA巧克力哦』
「是吗,那我开门了」
可叹,独居生活的我完全无法抵挡高级巧克力的魅力。
随着一声清脆的开锁声,志乃原伴着轻快的脚步进来了。
「学长,那我就打扰一下咯?」
「GODIVA!」
「好好~好~」
我漫不经心的说着,顺手关上了玄关的门。
转过身来,便能看见穿着淡粉色针织衫的志乃原,耳环则是平日里不常见的粉金色。
因为男性会用目光本地能追着摇晃的东西看,所以稍稍注意了一下。
「嗨,学长,这周我也来叨扰了」
说着,志乃原把一个充满高级感的购物袋递给我。我打开一看,里面还真的是GODIVA的巧克力,不禁发出「哇哦」的声音。
对于一个独自生活的男大学生来说,高级巧克力几乎和我无缘。
除去生活费,剩下的零用钱大多会用在无用的东西上。
在和礼奈交往之前,剩下的零用钱大多用在充648,结果几乎都打了水漂。如果现在有当时那些钱的话,就可以做更多的事,但这也只是我的臆想罢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已经完全被这巧克力给征服了。
「满心欢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能让学长保持一星期的好心情的话,便物有所值了」
「正中下怀!」
志乃原的聪颖之处,便在于偶尔会带来像这样让人高兴的礼物。一般只要不是困到极致,那就放她进来吧。
「学长,今天是周六,你有兼职吗?」
「没有,我决定慢慢GODIVA」
「没这种动词啊……」
志乃原无语的回答,接着说:
「那么学长,你考虑过假交往的事吗?」
「嗯,可以啊」
「也是呢,我回家后也仔细的想了想,觉得自己做的有点太过火了,我有反省的。我没有考虑学长的——」
「可以啊」
「心情,无视了……哎?」
志乃原眨了眨眼,然后伸出手在我身上乱捶。
「早点说啊,你不是打死都不肯的吗?」
「我一直在说可以啊!」
礼奈已经拜托过我两次了。虽然到最后也有所犹豫,但既然答应了那也没有办法。
但志乃原本人似乎已经预料到会被我拒绝,而且似乎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所以现在答应假交往或许是个错误的选择。
如果拒绝就能让一切完美落幕的话,那最好不过了。
「果然还是——」
「果然还是不算了,你刚刚答应就是答应了」
「我的人权在哪里?」
「这就叫祸从口出呀!……谁是灾祸啊!」
「别一个人在那里吐槽!」
我喊了出来,志乃原咯咯的笑了。
「那么,就这么定了。我有很多事想和学长确认一下」
「什么啊,什么想确认什么」
我一边说着,一边揣摩志乃原会说些什么。
同时,也感觉到在假交往期间或许会相当疲惫。
「让我想想——」
志乃原说着,便坐了下来。这时,胸口处隐约可见。因为是春装,一件像是黑色吊带衫一样的东西进入眼帘,让我不由得移开视线。
这绝不是偶然。因为——
「学长,今天可以看哦。因为,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了!」
「啰嗦别靠过来」
「语言暴力!」
这些时尚细节都是经过计算的。
因为进入视线的是内衣,所以志乃原自己并没有感到羞耻。男生终究喜欢的是真正的文胸,是看了会被骂的那种东西。
「能不能向真正的内衣道歉?」
「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这不是很好吗?我到这里之前也是一直穿着对襟毛衣」
「咦?这是安全内衣吧?」
我盯着平板电脑反问道,里面正无声的放着刚才观看的格斗比赛。
「这是给学长看的内衣,不是谁都能看的。真货就在更里层……要不要也看看?」
「信不信我撵你出去」
「就是说嘛—」
我的回答和她猜想的一样,她怀念似的眯起眼睛。
「共度春宵的那天,你也说过同样的话吧?」
「没错是没错,只是说法有点毛病」
志乃原第一次在这里住是在一月下旬左右,是礼奈打电话说「我没有劈腿」的那天晚上。至今还历历在目。
与那时相比,现在的状况变了很多。
我对志乃原的感情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我和学长认识已经半年了吧」
「啊,是你cos圣诞老人那会吧」
说着,我扬起嘴角。
本来想着调侃她的,但反而看到志乃原那有点骄傲的小表情。
「那件衣服真的很适合我。我想一般人穿不出这感觉」
「啊对对对,非你不可……」
「真,真是失礼!」
志乃原露出大写的不满>_<
我叹了口气,连连道歉。
「总之,你就是想和不介意的朋友一起做些像恋人一样的事」
「没错。和游动学长那时候不一样,这次是已经取得了学长的同意。我想也不会闹得不愉快!」
「就算不闹别扭,正常人也不会提出假交往的建议」
虽然曾在漫画中见过「假交往」这个词,但只要过着正常的大学生活,就不会有人真的这么做。我们经常看到那种以双方父母为纽带的假交往,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的。
至少像我这种普通人是无缘此事的。
「也有正常人进行假交往的吧」
「想什么呢?我们已经老大不小了」
在漫画中,「假交往」这种概念通常发生在初中或高中。正因为初高中生缺乏决断力,才有可能建立试交往这种暧昧的关系。对于已经到了事事都要自己做出决定的年龄的我们,假交往显然不合适。
与初高中不同,大学的假交往让人联想到的应该是糜烂的关系吧。
我一五一十的说出心中的想法后,志乃原满不在乎的笑了。
「倒不如说,我决断力提高的结果就是决定假交往」
「你怎么想的?」
我的想法被一笑置之,因而有点情绪的问志乃原。她倒不为所动,竖起食指,说:
「那些进行婚活的人,和复数人相亲然后进行假交往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其中有好几个看着都很合适,但最终只能选择一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决定和谁假交往不是最艰难的选择吗?」
「……你从哪儿学的?」
「……恋爱节目」
沉默……
我和志乃原相互凝视,而后志乃原渐渐移开了视线。
「我们还是学生吧!」
「学,学生也能结婚啊!不、不是想和学长结婚的意思!」
志乃原硬是要大吵大嚷。这种情况下就算骗我说想和我结婚更好吧。不过,她要真这么说我也很头大,反正无论她怎么说我都很不爽。
这番话合情合理到我差点就信了。但只要我们还是学生,就不会陷入志乃原所说的这种情况。
「大学生的假交往,果然还有点不靠谱啊」
「学长~拜托了,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志乃原十指轻拢,直直的看着我。看着她那充满诚意的表情,我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家庭暴力……」
「嗯,然后呢?」
005
「如果你不想被起诉的话就和我交往吧!」
「结果还不是威胁我!」
我一边说着,一边觉得不太对劲。
从志乃原身上,我感觉到一种不同以往
的气氛。也许是错觉,也许是她真的想向我传达些什么。
我想不出有什么必须要通过假交往才能传达给我。
无论如何都无法在平常情况下查明真相,这让我感到有点寂寞。
「我的所作所为是否足够成熟稳重?」
突然好奇地问了一句,志乃原立刻扬起嘴角。
「是的,现在有时也会有所体现。虽然没表现在脸上,但有时也会吓一跳」
「真的假的」
「嗯,是的。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不要硬是拍我马屁,否则我会很伤心」
拙劣的附和会更加伤人,她含糊其辞的回答让我感到厌烦。
「那就先来一天试试吧」
「一周就好~了」
「不行!」
我毫不犹豫的摇头。即使现在的我和志乃原也没有连续在一起一周的经历。目前志乃原每周至少有两到三天不会来拜访,如果来得次数过多,我可能会顶不住。
这种保持微妙平衡的现状对双方来说都好。
「不可能一周都在一起」
我重申一遍,志乃原则嘟着嘴说:「不用三番五次的告诉我」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
现在的我,对志乃原没有爱恋之情。虽然确实和对一般后辈的感情不同,但绝不是爱情,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
虽然但是,如果在一起亲密地度过一周,感情也会发生变化。
换做一般男性的话,可能会觉得不管是否会发展成恋爱关系都无所谓。倒不如说,和志乃原这样的后辈交往是一件幸事。
但对我来说,只有现在,对志乃原抱有爱恋之情为时尚早。
刚刚和礼奈重新开始。
这次也是因为礼奈本人的要求才答应假交往的,我也知道如果不是礼奈才不会答应这种荒唐的请求。
虽然目前进展的很顺利,但或许我当时应该强行拒绝。就现在的环境而言,我的意见肯定会得到尊重。可一旦形成习惯,思考方式就会无意识的变得以自我为中心。
我害怕这种变化会引发过失。
「不依不依不依。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找个替代方案吧。矢口否认谁都能做到」
「话是这么说啦,可我是被委托的一方,你要是生气的话我也很困扰」
「我没有生气啦。只是在强迫你而已」
「有这种自觉就不要做了啊!」
「啊哈哈——」
志乃原笑得很灿烂,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两手一拍,轻快的声音便在房间里响起。
「那么学长,先试一下怎么样?」
「什么意思?」
「今天先约会试试,如果觉得不错的话,就把假交往的时间延长到一周吧!」
「可以」
「只有现在才这么干脆!?」
志乃原一幅大吃一惊的样子大喊到。
我之所以答应,是因为选择权在我手里。
即使今天一天的发展十分畅快,最后我也有拒绝的权利。
「就这么定啦」
「好啊,不过是口头说过罢了」
「不,我录音了」
志乃原把手机举到我面前。
麦克风的图标占满整个屏幕。
「这、这是犯罪行为!」
「呵呵。学长,请仔细看看屏幕」
闻此,我定睛一看,录音记录上并没有今天的日期,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太可能被外人发现,但我还是不愿意让一些意料之外的发言被记录下来。
「唉,别吓我啊。原来录音什么的都是开玩笑的啊」
「不是,我是真打算录的哟。只是手慢了一点」
「这会不应该说是开玩笑才对吗!」
我叹了口气,志乃原确实有录音的想法。今天也足够让人担心的了。
「学长,你觉得恋爱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怎么这么突然?又是从什么恋爱节目学的吗?」
「才、才不是!好啦,快说!」
……被说中了吧。
志乃原的表现让我产生了这种猜疑,但我没说出来。
本来是想让她猜答案的,但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一个非常现实的答案。
「长相?」
「嗯,还有钱。我想说的是,从我们这个年龄段开始,大多数的恋爱都会考虑到这些」
「啊——世事难料」
我也有想过很多次,大学的恋爱和高中的恋爱多少会有些不同。而且,我想社会人士的恋爱和大学生的恋爱有着更大的差别。
「不过一个人的内在也同样重要,甚至更上一层。只不过了解一个人的内在会花更长的时间,性格不合的话是无法交往的」
「也就是说,你和元坂意外的投缘吗?至少,刚开始的时候……」
「外在是恋爱的表象,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难的是了解一个人的内在,而这些就需要恋爱经验。学长可以在我这里积攒经验,今后也就能活用上了。当然我也是如此」
「喂——」
「吵死了!!」
「这么突然?!」
我因为吓了一跳而失声大喊。
大概又是从恋爱节目的问卷调查结果中得出的结论吧。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恋爱观,所以我并没有兴趣深究这种东西。
至少,如果是为了确认大众的意见是否正确而进行假交往的话,我反正是不愿意的。我不想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我的时间在别人看来没什么价值,但对我来说是最优先考虑的东西。
但与此同时,志乃原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我也愿意帮忙。因为这是志乃原的请求,不是别人。
平时没有表现出长者应有的一面,所以想借此来弥补一下。
而且这就像刚才志乃原说的那样,说不定也能为我积累经验。
「我说,你觉得恋爱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啊?我吗?」
志乃原似乎并没有料想到自己会被提问。
「你刚才说的是恋爱节目的总结吧?我只对你的想法感兴趣。为了你,我完全可以接受假交往」
志乃原目瞪口呆,从我的床上站了起来。
「……你、你为什么要说这么羞人的话啊!变态!」
「我才不是变态。好了快说……」
我再次问道,志乃原低下头,数秒后再次抬起来。
「……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才会拜托学长」
「啊,是这样吗?」
我爽快的回答到,志乃原眨了眨眼。
「你不惊讶么?」
「并不惊讶。因为你之前不一直这样吗?」
在与志乃原相遇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其实她不擅长谈恋爱了。
第一次交男朋友,理由却是「想做恋人一样的事」,结果被劈腿,迅速结束了这段恋爱。如此劲爆的轶事实在难得。
但同时也表现出志乃原自身笨拙的一面,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不过站在她本人的立场上,恐怕是无法容忍的。
「要是如此的话,先陪你一天吧。就这么定了」
「哇——学长的伦理观果然——!」
「果然还是撤回前言比较好」
「对不起我开玩笑的我只是在掩饰害羞,看在我这么可爱的份上就原谅我吧,学长真的好过分!」
「不要逼我五秒就改变立场啊!还有为什么最后是你在生气!」
我感觉自己遭到了新型欺诈。在压倒性的气势面前差点道歉了。
「开,开玩笑的。对不起,不过我真的是为了掩饰害羞啦」
「啊对对,是这样吗」
在此时说出来完全没有说服力,而且言已至此也就没法继续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挠挠后脑勺。
「那么,总之今天就去约会吧」
说完,志乃原眨巴着眼,呆立在原地。
「——诶!这就约了!?我今天没有打算约会的呀!」
「我今天一整天都空着……不过,还是像往常一样出门的话,心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听到我这么问,志乃原用手指抵着下巴,一脸为难。
「呐,怎么说呢。刚开始时约定好在哪里见面确实更像约会,女孩子也更憧憬这种方式。但这只是习惯了两个人一起从家里出发的人的观点,或许更憧憬这种方式的——」
「志乃原会选哪个?」
「我都喜欢!」
「我让你二选一来着!?」
志乃原用鼻子哼了一声。
「就这样不是很好吗?现在两个人从家里出发就完全不费事了……请不要说费不费事啦!」
「搞什么啊,今天流行开玩笑吗?」
「那么,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冷静的指出来。话说回来,是选YES还是选OK呢?」
……看来我没有否定权。
我叹了口气,无奈的开口。
「OK」
「我知道了!好耶,学长是我的男朋友—!」
「真是兴致勃勃啊你!」
说着,我也感觉从胸口有一股愉悦涌上心头。志乃原真的在毫无保留的传达着自己的心情。特别是这种快乐的心情更是溢于言表。
「我真的很期待!我最喜欢做像是这种第一次尝试的事了!」
看着志乃原兴奋地露出洁白的牙齿。或许是受到了这种态度的影响,我也感觉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动力源源不断的涌上来。
——我的性格也很单纯啊。
以前和志乃原说话的时候,我会担心自己的成长是否有所扭曲。但最近给予我的刺激都是正面的。像她这样纯粹的追求快乐,人生才会有不少趣事吧。
虽然在无限接近大人的如今,对坦然的面对自己有些抵触就是了。
「毕竟这次机会难得,就去一些平时不怎么去的地方吧」
「好哒!」
——在志乃原面前,我也会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随时都可以回归童心。即使将来成为社会人,过着比现在更体面更规则的生活,只要和志乃原在一起,我也还是会像现在这样。
「嗯,出发吧」
我穿上夹克外套,把钱包放进口袋。
「今天的学长,比平时更加可靠呢」
「让你见识一下久违的长者风范」
说着,我打开了玄关的门。
这是,志乃原从我的手臂下溜了过去。她的身体像猫一样柔软轻盈。
「女友模式,女友模式!」
「别说出来啊,怪不好意思的……」
我走到外面,锁上门。背后感到丝丝暖意。
「学长,待会见」
「嗯,回见」
从走廊往下看,志乃原的背影渐渐变得渺小。
——上次为了约会而外出,是多久以来了呢。
刺骨的寒冬已经结束,温暖的阳光拥抱了我的身体。
感受着四季的轮回,我又向前踏出一步。
◇◆
集合地点是以前就看好的洋房『clubhouse』
这是在和礼奈交往时,一直想带她去的地方。
这也是志乃原挑的几个地方中的一个,也是她最喜欢的那个。
集合时间是十三点。还能享受午餐,我想这是个恰到好处的时间点。
「还不来……」
我一边看着手表,一边嘟囔着。
现在是十三点十分,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
虽然这里距我家还要搭电车过来,但我也有给她发定位,应该不至于会迷路吧。本来她就比我先跑出来,现在还没到就很奇怪了。
我心急如焚的打开聊天界面,却没有任何消息过来。
仔细想想,自去年圣诞节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和志乃原在大学之外的地方集合。
那个时候她很准时的,或许碰上了什么麻烦吧。
正当这种不安的感觉掠过我的脑海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学长——!」
如果这是山谷的话,应该会有不错的回声吧。
但可惜,这是一片平地,因此志乃原的声音只穿过了路上的情侣。
「学长,让你久等了!等很久了吗?」
「烦死了,安静点」
「第一句话就这么残酷!?」
志乃原吃惊地说。
虽然我们的对话被周围的人看了笑话,但他们并没有嘲笑的意思,而是微笑的看着我们。
在以情侣为主的场所,人们对周围的容忍度很高。一想到大家都和自己一样是陪着恋人来到这里,就会萌生出伙伴意识。
尽管如此,我还是低下了头,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士从我们身边走过,笑着说「没关系哦」。
她的男朋友向着我竖起大拇指,随后又回到了两人世界中。
可不能告诉他们其实这是假交往。
「抱歉,学长,我迟到了」
「没有什么遗言想说的了吗?」
「咦,我会被杀吗?」
志乃原用手捂住嘴,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没有赶上电车。我故意的」
「算了算——你刚才说什么」
「来吧走吧!」
「你TM给我等一下!」
我用力一拽,拦住了正要往前走的志乃原。
「这,这是绑人……」
「笨蛋,这不是重点。你刚才为什么说是故意的?」
我气势汹汹的问道,志乃原唰唰唰地摇摇头,举起双手说:
「请不要生气,真的很抱歉。那个,我有件事想要试试」
「想做的事?」
志乃原点点头,应了一声。
「我想问你,约会迟到的话,你会等吗?这是情侣常有的事吧?」
「啊——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后,松开了志乃原的大臂。
志乃原一边抚摸着被抓的大臂,一边小声抱怨着:「就肢体接触而言,这也太过了吧」
「没办法呀,明明是普普通通的迟到,你却想着逃跑。」
「学长的解释也太可怕了吧?以后我还是稳健一点比较好。这和我设想的情况差太多了」
「是吗?那该怎么办呢?」
一问,志乃原欸嘿地挺起胸膛。
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摆出一副臭屁的样子。
「当然是完全不等啦!」
「我完全没有在等哦」
「现在才马后炮!?」
志乃原说完,便把头扭到一边。
「我和游动学长交往时是零迟到零缺席。一是担心让他等,二是不想被小看,三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弱点」
「嚯」
「所以今天才迟到了,学长真是太过分了!!」
「这是什么暴论!?」
我想说的是,放松本没有错,但把放松和迟到扯在一起就很不好了。
不过因为是志乃原,所以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安心了。不过要是把此刻的想法说出口的话,估计会让她得意忘形吧。
「哇啊,无论怎么拍都好看,好厉害!」
志乃原兴奋的环顾四周。
走进洋馆,高耸的天花板正俯视着我们。与其说是洋房,更像是一座小城堡。
走廊里摆满了绘画作品和装饰品,更增加了与外面世界截然不同的气氛。
我一边看着这些,一边沿着厚重的深红色地毯前进,不一会就来到了一家很大的自助餐厅。
「这么靠里的地方还有咖啡厅,真厉害啊……」
「貌似是这栋洋房里唯一能休息的地方哟」
「哎,学长也很喜欢咖啡馆啊」
「我喜欢安静的地方。家里是最安逸的,其次就是咖啡厅了」
不过,说真心话,眼前的咖啡厅就另当别论了。
咖啡厅里熙熙攘攘,尽是情侣,实在无法说它有多安静。
我喜欢的咖啡厅,是那种到处都能看到独自放松的人的地方。
「好厉害好厉害!」
不过,要是和志乃原一起去的话,就在这家咖啡厅好了。我侧视着蹦蹦跳跳的她,心里不可思议的冒出这种想法。
我也发觉自己的脸上在不知不觉间便绽开了笑容,便拍了拍脸颊,说:
「喂,走吧」
「哎?可是座位……」
志乃原刚要问,店员就带头说:「我带您去预约的座位」
志乃原有些吃惊,用胳膊肘戳了戳我的腋下。
「干得不错呀学长,不愧是你!」
「烦死了!」
「我明明在夸你哎!?」
我只将志乃原的小声抗议当作耳旁风,着重在看着古色古香的室内装修。
虽说是同属于古美派,但内部装潢却比大学旁的咖啡厅高级的多。
这里的装潢很容易就吸引一大批喜欢逛咖啡厅的人,但由于现在是位于不到14点到洋馆内,入馆的人都很少,所以现在人还很稀疏,方便交流。
志乃原也表现的很感兴趣,看来做足功课还是很有价值的。
我们被带到了半个单间,看起来和预约界面一样。
在网上预约时看到的的画面大多是店铺经过美化加工后上传的图片,这家咖啡厅即使不做这些流水工程,也能吸引到客人。
走进半包间,隔着桌子相对而坐。我坐在沙发上,让身体慢慢的下沉,最后以一个绝妙的姿势停住了。
「这里能睡……」
说着,我把头往后仰,志乃原伸出一只手把我拉了回来。结果用力过猛,额头撞上了桌子。「咣」的一声,我不由自主的发出苦闷的声音。
「好疼啊!」
「学长,现在是约会时间哦!禁止睡觉!」
「刚才的感觉真的太舒服了,我都快睡着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想睡的!」
解除误会后,志乃原眨了眨眼。
然后,她悻悻的移开视线。
我用充满怨气的眼光看着她,志乃原却并没有看向这边。
而是若无其事的拿起放在身边的菜单来看。
「什么
啊,是我搞错了吗?那学长,你要喝点什么吗?」
「你以为我会被牵着鼻子走吗?」
「果然学长……我真的,好感动。就是那个,带我来了这么好的地方!约会说走就走,随后又立即找到了场所预定,是想从我这里取回年长者应得的尊重吗?」
「你还真是滔滔不绝啊」
我微微一笑,志乃原像是惭愧似的低下了头。
「对不起」
麻花辫的头发轻轻垂了下来。
我并不是想用微笑来换取她的道歉,再怎么说我也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了。就在我开口说要原谅她时,店员走了进来。
「您好,请问需要点餐——不好意思打扰了」
「啊,请等一下,不要误会!咖啡欧蕾来两杯!」
志乃原猛地抬头,拼命的招呼着点单,可再叫唤也无济于事,店员已经小跑着离开了。
在店员眼里,我是属于那种穷凶极恶的吧。
我低下头,觉得磕到的地方愈发疼痛了。
◇◆
「哎呀,解开误会真是太好了。学长不是差点就被报警了吗?」
「是谁害的心里有点数好吧」
我不耐烦的给了她一记手刀。
桌子上放着一张很大的薄饼。外观有点奇特,像是比萨斜塔那样以一个绝妙的平衡倾斜着。
三层叠在一起的薄饼,每一层的味道都不同,这样就能尝到不同的味道。
薄饼的周围有用糖浆点缀的图案,女生看了一定会觉得很可爱。但我个大男人来说就有点不适应了。
「学长,我可以拍张照吗?」
「请便,请便」
说着,我拿起了菜单。
仔细一看,薄饼和咖啡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他们把目标人群定在了女性和情侣。他们在主打在网络上的投稿,上面用大字写着「网络投稿突破三百件!」的字样。
如果用这样的社交战略,即使削减广告开支,也能有不俗的客流量。
这时,快门声连续不断的响了起来。
抬头一看,手机的镜头正对着我。
「你在拍哪里呀,刚才绝对是在拍我吧」
「但是刚才的表情很上镜啊,你看」
志乃原把手机递给我。
推辞不过,我便接过手机看了一下话面,正好是我看过去时的照片,比平时拍的要好看上五十倍。
「哇啊,我想要这张图!」
看到我情不自禁的请求,志乃原微微一笑。
「好啊,过会发过来。转瞬即逝的时刻一般都会显得更加迷人帅气,我想这张绝对能拿来当头像的。」
她在头像这方面还是老样子,天马行空无拘无束。
我在SNS上的头像依然是丑萌丑萌的本地吉祥物,我也挺满足的。不过话说回来,看过这张照片之后,的确会有想要换个头像的想法。
「不愧是glamor体态丰满的女人啊!」
「……难道是Instagram glamor社交网络红人的意思吗?很难听懂的好吧。」
「这不听懂了嘛。别小看了我的表达能力啊」
「那是因为我的理解力很强啊!」
志乃原哼了一声,便吃起了薄饼。
我笑了笑,把薄饼送进口中。优质的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大学校园里的咖啡厅价格也算是高消费,但和两千日元一份薄饼的店来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两个人仔细品尝着薄饼的味道,志乃原满足的长吁一口气。
「吃东西嘛,花点小钱就能有不一样的体验,还挺划算的」
听了志乃原的话,我点了点头,把插在薄饼上的叉子放到盘子里,休息一会。
「确实,饮食方面,一千日元的差价就能明显感受到差别,要是换在衣服上,这点差价只能看出个寂寞」
即使是同样的面料,只要贴上品牌的logo,价钱的位数就能发生变化。
饮食和时尚都属于自我满足,但对我来说,饮食才是最划算的选择。不过,虽然二者都有着自己的高价领域,但我想我是没机会知道了。
突然间,我被贵金属的光芒吸引,视线转移到了志乃原的手上。纤细的手指上戴着看着很贵的戒指。明明外表朴实无华却非常引人注目,老实说说真的很厉害。
「学长?」
「你这么受欢迎,有资助也不奇怪」
「确实很受欢迎,但没有人资助。这枚戒指是我用工钱买的」
「你是做沙龙模特来着?你不想走这条路吗?」
听志乃原说,做沙龙模特比其他职业要划算的多。如果是志乃原的感兴趣的话,今后也能有机会从事其他模特行业,至少在学生时代不用辛苦就能赚到钱。
但是志乃原很干脆的摇了摇头。
「这行还算开心,工资也高,但我还是想把时间花在自己感兴趣的地方。毕竟我是学生,时间有限。」|
「哎」
简短的回答包含了我由衷的佩服。
志乃原的优点是,即使平时爱耍宝,也意外的有主见。如果换位思考一下的话,我是否和志乃原有相同奇怪的想法呢?不,应该没有吧。
「志乃原有什么感兴趣的领域吗?」
「现在的兴趣都在学长身上了」
「能不能把我的欣慰感还回来!?」
志乃原下意识的放下叉子,一脸认真地说:
「不,是真的」
「不不不,你认真点」
我苦笑着回答,志乃原却皱起了眉头。
「我是认真的。不过严格来说,我不是跟学长谈恋爱,而是对我而言和恋爱最近的人就是学长」
「为什能这么直快地说出这种荒唐的话呢?话说我现在是被告白了吗?」
本以为这只是一段让人害羞的发言,冷处理就好。但在旁人看来,这段话确实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志乃原的话,我可能会产生误解。
「嘛,其实说得还不错」
这样就可以在不明确告白的情况下,确认对方的心意。重要的是,即使不能成为恋人,也能降低关系破裂的可能性。
但志乃原好像完全没有想过这些,回我到:「你在说什么呢?」
「什么表白呀,你现在不就是我男朋友吗?你就老老实实做好身为男朋友的本分吧」
「给我等一下,这不是因为现在在假交往吗?我先跟你确认一下,你懂吧?」
保险起见,我向她确认了一下。志乃原眨了眨眼睛,低声说道:
「……我,要是学长觉得不可以的话,那就真的无望了」
她的声音和礼奈在体育馆那天一样,有些低沉。
什么不行?
——突然,几个月前的情景闪过脑海。
那是志乃原第一次在我家住宿。
当时我说即使信赖也不会全盘托出,志乃原也小声说了句「我也是」
志乃原想说的,或许就是那时候的事。
关于恋爱,想用我来确认什么。
我渐渐察觉了其中的含义。但我觉得不应该指出来。我觉得如果由我来点明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怎么了啊?」
我含糊地问,志乃原摇摇头说:
「下次约会的时候再说吧」
「为什么你觉得还会有下次?」
「因为学长会说OK的啦!」
我笑出声来,志乃原转过头去。
还是不要在这里捉弄她比较保险。
「随你怎么想。总之,现在先决定要去的地方吧。」
在这栋洋房里消磨一整天肯定是不可能的。
虽然和志乃原闲聊就能过一整天,但这样一来,假交往就没有意义了。
我也想确认自己又没灵活制定约会计划的能力。
「好啊!我们去找找吧!」
「等一下,让我来决定吧」
我打开网页,在手机上搜索县内的约会地点。
在滚动查看的过程中,我看到了一个令人怀念的网站。
在和礼奈交往时,我经常使用这个网站。地址从近到远,分类汇总了推荐情侣去的约会景点。
因为定期更新,还有排行榜形式在首页中,所以最推荐的约会路线便一目了然。
「刚才你说时平时不常去的地方,不会又是体育馆吧?」
「当然不会了。放心交给我吧」
想让约会路线的细节都能使对方开心这件事,还是相当困难的。约会时的重点就是让对方体验到与平时在一起时所不能体验到的快乐。
而我显然并不擅长此事。
那时我总让礼奈帮忙,结果礼奈决定的约会路线总会使彼此都很开心。
反正都要假交往,就像志乃原说的那样,希望这段时间对我来说也有收获。当天决定约会路线虽然难度很高,但正因为困难才有挑战的价值。
「数字美术馆怎么样?」
「数字……什么?」
志乃原愣了一下,重新问道。
「这在ins上经常看
到,平常去的话也应该不错吧。而且一直开到晚上」
这个景点在那个网站的「最受女大学生欢迎的地点」排行榜上有排名的。
这个网上备受好评的地方应该会让赶时髦的志乃原高兴的吧。
然而志乃原的脸色却出乎意料的阴沉了下来。
「嚯……有意,有点意思吧」
「喂,你绝对不是这么想的吧」
还有比这更容易理解的反应吗?
虽然理由不明,但她好像完全没有兴趣。明明在一起度过了这么长时间,我却没选对方向。
不甘心的我再次拿起手机搜索,想找出一个更好的地方。
但是搜索词却选的不太好,搜索结果连类似于「最受欢迎」的标签都没有。
「我觉得游乐园就挺好」
「驳回」
「为啥!?」
我想带志乃原去一个高档点的地方,来保持学长的威严——这只是表面的,单纯是作为男人自尊心在作祟。
和礼奈交往时也是这种想法。去一些高档昂贵的店,会有一种身为格调男人的格调提升的错觉,是一种双重的快乐。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想法对女方来说会有着怎样的感受。
但至少,对志乃原来说,这似乎并不算好。
因为从刚才开始,她就头来了责备的目光。
我悻悻的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见了志乃原鼓起脸颊。
「学长有自己想去的地方也就罢了。如果是为了女朋友着想的话,按照女朋友的要求去做就是最好的!」
「唔……游乐园有点孩子气了……」
「我知道你想让我看到帅气的一面,所以我们今天就去游乐园吧。我今天想回归童心」
——刚才的想法是被看穿了吗?
和志乃原在一起的时候,可以返璞归真。我确实有这么想过,可回过神来时,却又开始逞强了。
我沉默不语,志乃原继续说:
「平时拖拖拉拉,迷迷糊糊的学长。今天却一直有没看到。虽然我很喜欢学长成熟的一面,但也一样喜欢学长并不那么完美的一面。学长一如往常就好」
「……一如往常,啊」
我并不认为想要成为成熟可靠的男人这件事本身是错的。但是,我现在的行动顾及自己面子的结果。不考虑对方,优先考虑自己。事实表明,这样做是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尽管如此,如果我没有意识到的话,还是会重复同样的错误。虽然知道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但是在志乃原提出来之前,我连想都没想过。
面对这一事实,我在心里咬紧了嘴唇。
但是,现在正在约会。如果气氛变得沉重,那就对不起志乃原了。
我平复下心情,抬起头。
却看见,志乃原一脸微妙的表情。
「……我不要学长改变」
「诶?」
我忍不住反问。志乃原眨巴着眼,用手捂住了嘴。
「对、对不起,刚刚没什么」
「是、是吗?」
志乃原笑了笑,点点头。
也许她以为我没听见。
我之所以辩解,不是因为难以入耳。二是我下意识的认为志乃原的话对我来说并不合适。
于是,我反问回去时,结果志乃原把自己的话又吃了回去。现在注意力又回到了薄饼上。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问她刚才那番话的真正含义时,我右口袋「嗡嗡」的抖了一下。本以为是短信提示音,但手机一直在震动。肯定是谁打过来的,我隔着口袋按下了电源键。
手机不再震动,半单间再次恢复了安静。
「不接不要紧吗?」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怎么会接电话?」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但有可能对面是紧急的事,最好还是先看看发信人吧」
「唔……」
确实,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虽然不回电话,但至少要确认一下。
这么想着,我拿出手机打开电源。
『未接来电:彩华』
「——没事」
我扬起嘴角,志乃原眯着眼睛看着我,说:
「总感觉……有劈腿的预感」
「不,没有的事」
我摇头否定,我和彩华从来没有那种关系。
这件事我可以问心无愧地向她解释,但我也知道,如果把彩华的名字告诉志乃原,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因为来电人是彩华,所以应该是闲来无事打电话过来,但至少不是紧急的事,所以应该优先考虑志乃原。毕竟目前还在假交往中。但万一,假戏真做呢?我脑海里闪过这个无聊的念头,狠狠的皱了下眉头。
我本想问一下刚才那句「请不要改变」的意思,却因为彩华的来电错过了时机。
无可奈何之下,我的视线从志乃原身上移开,看向大厅。
大厅里有许多情侣谈笑风生,享受着各自的时光。
那光景,对现在的我来说有些耀眼。
恋人是自己亲近的理解者。正因如此,恋人的存在是无可替代的,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存在。
——但我伤害了这样的存在。
人都有伤害他人的时候。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想法,在不同的环境下度过每一天,因此不可避免的会产生矛盾与冲突。
但是,伤害亲近的人就另当别论了。在努力相互理解的关系中,这中冲突矛盾是可以避免的。
失败过一次的我,必须有所改变。
照现在这样下去,我今后一定还会伤害更多亲近的人。
当结果循环往复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在成为社会人的时候再想改变就已经晚了。
正因为我现在是学生,才被允许这样的一面,像我这种存在总是随波逐流。
而现在离步入社会还有两年的时间,马上就要到时限了。
我的这种急躁感应该是正确的。长远来看,想要成为大人,这是没有错的。
话虽如此,志乃原为什么要否定我的改变呢?
「学长在思考难题时的表情真奇怪啊」
志乃原对我说着,我收回看向大厅的视线。
「真是失礼啊。你才摆着那种表情」
「不用你说,我本来就很可爱」
「我可没有说你可爱」
「不就是说说而已嘛!」
「怎么想都不是这个意思吧!」
志乃原露出惊讶的表情,轻轻笑了笑。
是一如既往的笑容。她的笑容已经完全融入了我的生活,成为我日常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有必须要改变的东西,也有不想改变的东西。
不管什么事,只要按照这两种方式去做,也许就很轻松了。
志乃原对我来说是后者。
她让我想起这个道理,我不由自主的开口说:
「谢谢你」
「是的,学长。迷途的小羊真的很可爱呢」
「撤回前言」
我撅撅嘴。
为了掩饰害羞,我用刀叉去切薄饼,可划了个空。
低头一看,漂亮的盘子里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薄饼呢?」
「是的,学长,除了说话的时候,你一直在吃东西,所以吃的很快」
「那么你盘子里的第二个薄饼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还真的是这样呢。世界,充满了未解之谜」
视线交汇,双方都噤口不语,短暂的沉默了几秒。
「——快还给我!!」
「哇——」
我伸手去拿志乃原的盘子,她立刻反应过来拉了回去。毕竟两千日元一盘的薄饼,一块也不想放手。
隔着桌子的攻防战持续了几秒后,志乃原说着「知道啦我知道啦」,表示投降。
而后,她把叉子插进盘子里那片较大的薄饼。
「啊!?」
这次轮到志乃原吃惊了。
我用叉子叉着的薄饼,是志乃原一直在吃的那块。
「既然要抢我的薄饼,就要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和报酬。报酬就是学长给我——」
「知道了快还来」
「请让我把话说完啊!!」
志乃原挥手抗议,然后别过脸去。
盘子里的薄饼早已经不成样子,昔日的精致外摆哦已经荡然无存。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好吃。也许是因为我打心底里享受着和志乃原一起的时光吧。
我笑了笑,把志乃原的薄饼放进嘴里。
就在这时。
「——呦,还挺精神的嘛」
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天而降。
不,其实我记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只是觉得这是一段即使忘记也没有关系的记忆,所以就给忘了。
看到志乃原的表情后,我明白自己的直觉对了。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果然不出所料。
志乃原的前男友,元坂游动。
元坂歪着嘴,眼里满是怨恨。
◇◆
志乃原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抱着头,静静的开口说道:
「…诶,你过来干什么?请保持一定距离」
「喂,我只是偶然看到你来过来说说话,为什么这么抗拒我呀」
「只是某人不经思考就被前女友和异性轻松愉快聊天的场面吸引过来罢了」
志乃原恨恨地说。
听了这句话,元坂终于把脸转向我。
「呦,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你的名字我忘了。以前好像有见过几次吧?」
元坂向我问话
我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
「圣诞节的联谊,还有情人节的派对的时候承蒙关照了」
「啊,是了是了,是小彩华的跟屁虫」
虽然是粗俗的表现,但我知道他想说的是「走狗」的意思。
在经历高二那件事,升高三之后,也有一部分人用同样的话说我。不过我完全没有在意,因为比起被人背地里说坏话的不快,彩华再次成为学生的焦点这件事带给我的喜悦更胜一筹。
没想到元坂的话反而让我想到了这些。
「你说学长是什么?」
志乃原站起身来,向元坂投去责备的目光。
元坂有些畏缩的退了半步,随后又恢复了状态,再次向志乃原发问:
「你和这个家伙在干什么?」
志乃原立刻纠正说:「请不要用·这家伙·来称呼学长」,随后看向我。
虽然我不知道志乃原是怎么分手的,但假设元坂还对她恋恋不舍,那么对他来说,我一定是个碍眼的存在。
还是不要过多刺激他了吧。
想到这里,为了不让元坂发现,我对志乃原轻轻的摇了摇头。
「正如你所见的这样,我们正在约会」
显然志乃原根本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她的话让元坂紧咬下唇。
「你甩了我,还屏蔽了我的SNS,结果,没过多久就找的约会对象就是这家伙吗?」
「我,羽濑川悠太,请多指教」
「自我介绍的时机也太差了吧!看一下气氛啊!」
元坂咬牙切齿地说,而我耸耸肩。
「因为不介绍的话你会一直叫我『这家伙』吧,那也太让人火大了。叫我羽濑川就好」
「那你也叫我元坂吧,我也不喜欢被别人叫做『家伙』」
「OK—元坂」
「那我也叫羽濑川吧」
「噢,请多指教」
元坂满意的点点头,看到这幅光景的志乃原不禁插嘴道:
「请等一下,为什么你俩这么融洽?」
「没什么融洽可说」
元坂开口否定,而我默默的点点头。
我只是为了方便沟通,创造了一个最低限度的环境而已。如果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那么谈话就很难推进了。
「嘛,这家伙的社交能力真强啊」
从元坂的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我急忙撇开元坂,看到彩华就站在那里。
四目相对,之间彩华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说我才给你打电话的」
「哎,是刚才那个电话吗?」
我以为是闲电,所以没接,但那似乎是避免当下局面的唯一机会。而我却眼睁睁看着它溜走,心中追悔莫及。
「为了『Green』和『OCEAN』的联合出游,双方代表和副代表都过来踩点。远远的就看见你和志乃原同学了,所以我赶紧给你打了个电话。」
「四个人?」
我看向彩华的身后,主楼层里「Green」的社团代表树君正和身材苗条的女性相谈甚欢。从彩华的话来看,那个女人应该是『OCEAN』的代表吧。
『OCEAN』是我们大学户外社团之一,与彩华担任副代表的『Green』同等规模的户外社团,只有『OCEAN』了。
「元坂就是那个『OCEAN』的成员吧。副代表?」
因为他和彩华一起行动,所以我才会这么问。元坂摇摇头说:
「不,我是代表」
「哈!?」
我大吃一惊,元坂脸上则露出满意的笑容。
「别那么吃惊,没什么意外地吧」
「太意外了啊,你能胜任吗?」
「待会我就干掉你!」
「救命呀!」
我刚要作势远离元坂时,志乃原拍了拍手。
半单间再次恢复了寂静。
「……学长,现在正在约会呢,不要跑题」
听到比平时更加尖锐的声音,我不由得闭上了嘴。
刚缓和下来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
「约会?」
这种气氛下,最先发出困惑声音的是彩华。
对于彩华的疑问,元坂点点头。
「正在约会呢,这俩」
元坂咬牙切齿的看着志乃原。
……看来我对元坂的认知有所偏差。
我以为他只是对我抱有反感,但实际上他对志乃原的厌恶更为强烈。
证据就是,虽然他出言不逊,但是在我们互称姓氏开始就能正常交谈了。
那因为他一开始心里就是在针对志乃原。
志乃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向元坂反驳道:
「和学长约会还需要前男友的许可吗?就算是顶撞也请适可而止」
因为被屏蔽,所以自尊心受到了相当大的伤害。如果是普通情侣的话,我多多少少会带点同情。被甩的人又被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酸。
但是元坂就另当别论了。
彩华好像也在想着同样的事,开口道:
「那是劈腿的元坂君不好吧」
她的话语中听不出责备的意思,声音却很明朗。那是因为在元坂面前,要保持一贯的良好形象吧。
在彩华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看到志乃原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
对支持自己的发言也会有这种反应吗?
两人的关系——不如说,是志乃原单方面的对这件事有着非常敏感的厌恶情绪。
幸好彩华没有注意到志乃原的这一瞬间,继续说道:
「所有女孩子都是这样,就像元坂君身边的人一样。只顾当下一时欢愉的想法虽然不能称得上坏,但既然这种想法和其行动已经伤害到了别人,就没有资格斥责对方之后的行为。」
也许是因为彩华的声音柔和,元坂多少也受到了影响,尴尬的苦笑着。
「唔……嘛,那段劈腿的理由也有很多的」
「所以劈腿是事实?」
「那个,嗯,对不起,请不要生气」
「我完全没在生气」
彩华对元坂笑了笑之后,视线转向我。
「那么,你真的和志乃原同学在约会吗?」
「所以说,我——」
「志乃原同学,我问的是这家伙」
彩华看也不看志乃原。
彩华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我从来没能逃过这种视线。总是很快的被看穿。
但是现在,我是在礼奈的要求下进行的假交往。
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在交际面广的元坂面前,我不想说些蹩脚的谎话。和高中不同,传闻的流传速度和范围都有限。但即使如此,我也不想让假交往的事传开。
一旦说志乃原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场面就会圆满收场,误会以后再解除就好。
彩华的话,即使我不在这里把一切都说出来,她也一定能理解的吧。
当这个想法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时,我紧咬牙关。
——就是因为这种依赖他人的想法,所以当时失败了。
我不会重蹈覆辙。
这难道不是我现在最优先要做的事吗?
如果因为隐瞒言辞而重蹈覆辙的话,我就没办法面对礼奈了。
如果考虑到志乃原的面子,不应该选择对彩华什么都不说,而是应该集中精力选择能让两个人都接受的说辞。
没有在和志乃原交往。
首先为了传达这件事,开口说道。
旦最先开口的不是别人,而是彩华。
「还是算了吧,我在乎的点也太奇怪了。元坂君,我们走吧」
我惊讶的抬起头来,彩华用唇语微笑着说:「下次请我点什么吧」
这让我目瞪口呆。
彩华也太会察言观色了。
本来在之前来我家里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志乃原的存在了。
在这种情况下,甚至可以说觉得我们在交往才是正常的,但彩华在即使我不说出来的情况下,也能理解一切。努力的去理解。
如果是平时,我只会对此表示感谢。因受他人之恩惠而感到喜悦。
但此时,那月的话在我的脑海里闪过。
——太依赖小彩的话,你很可能会重蹈覆辙。我觉得你们两人的关系,是依靠小彩费尽心力维护的。
……在明知这一点的情况下,我还能依赖彩华吗?
「等一下,我
有些话想对真由说」
元坂的话,将我拉回现实。
当我刚摆出一副想要说什么的架势时,元坂的矛头又只有志乃原一个人。
「——真由,羽濑川就是这样吗?」
「……所以我现在正在确认」
「别指望我会替你俩加油」
「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志乃原微微一笑,元坂不悦地哼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们在交往的时候说过什么。
但是,志乃原向元坂说的这些话,我不是很明白是什么意思。从刚才的话来看,很明显元坂认识我所不知道的那个志乃原。
如果说对此毫无感觉的话,那是骗人的。
但更让我惊讶的是,元坂竟然能在某种程度上正常说话。
「原来元坂是能好好说话的啊」
「别小看我啊,我在情人节派对上也是很受欢迎的」
「啊—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在派对上时,我也能感觉到对于初次见面的人,他待人接物比我做得更好。
喝了酒的话才会引发圣诞节那时候的惨剧,不过平日里让很容易讨人喜欢吧。
「元坂君,树君和由季都在等着,差不多可以走了吧」
彩华招呼元坂,便看见他从半包间探出身来。
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句「别这么盯着我」。
我一头雾水,回头一看,志乃原正面向墙壁。
「再见,真由」
「别随便就用名字叫我」
「哈哈,真是寂寞啊」
元坂笑着,跟在彩华的后边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视线的尽头看到了树君向我招手。
我点头示意,随后看向彩华。
彩华没再回头,四个人就这么离开了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