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

那家伙自称天神由美里,一直缠着我佐藤治郎。出现在我每晚的梦中,将我“讨伐”,认识这只是无用功后,便宣称要成为我的恋人,不光是梦中,甚至出现在现实世界里。

而且由美里还要我去攻略四位女孩——冰川葵、祥云院頼子、星野美羽、喜多存彻。用以抵消我持有的『特殊的梦境力量』,拯救世界于破灭之中,这便是解决事态的捷径。

听从由美里,与喜多村彻接触后,其结果便是,我现在正身处在一个鬼地方里。这里不是现实,而是梦与现实之间的世界,是完全沦为怪物的喜多村彻所创造出来的,封锁空间一样的地方,而我被困在此处,陷入绝境之中。顺带一提,由美里搞了个cosplay。以白色衣服为基调的服饰确实很可爱,但在绝境面前,属实是毫无意义的事情。虽然她本人好像非常开心。

以上便是之前发生事情的梗概了。

过于平淡了?怎么可能。只是我的大脑实在是跟不上状况,思考回路已经麻痹了而已。既然要进行治疗(operation)的话,不如先治疗治疗我吧。

「治郎同学」

由美里说道。

手里拿着屠龙剑(Dragon Slayer)一般离谱的手术刀,一边与化身为奇怪怪物的喜多村彻对峙着。

「可没时间让你发呆哦,快逃」

「逃……逃哪去?」

没有得到回答。

取而代之,飞过来的,是手臂。

像圆木一样的,像植物藤蔓一样的手臂,发出着世上最为不祥的悲叹声,高高抡起,以惊人的气势飞了过来。

撕裂大气的声音。

紧接着,一阵爆音之后,柏油马路被砸的陷了下去。

下个瞬间,我已身处空中。由美里抱着我飞了上来。脚勾在身边大楼的墙壁上,像蜘蛛侠一样,逆着重力,悬挂在空中。

「总之快逃」

由美里再次说道。

「边保护你边战斗的话,还是会有点不利的」

「不是,所以说,我该逃去哪?」

「哪都可以」

圆木藤蔓再次袭来。

由美里像蝴蝶飞舞一样,华丽地避开了攻击,大楼直接被破坏成两半,而我因为身体被多次施加压强,导致我的脑袋晕晕的。全身的毛细血管在哀嚎着。战斗机的飞行员可真是伟大啊。我可实在受不了这种。

「总之到处乱跑就行。但我也不推荐你跑太远,毕竟这世界的构造还是个未知数。我们所在的这附近还能保持着形状,但夹缝中的世界过于不稳定,风险也难以计算。你就在我的视线以及我能够得着的范围里,尽可能地逃远点」

你这要求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但已经没时间抱怨了。

这一次,由美里抢占先机,打了上去。脚边卷起着柏油马路的破片,原地起跳,如弹丸般一样突向怪物,只见屠龙剑一样的手术刀,刀光一闪。

咚。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

仿佛被导弹击中了似的,怪物的肉片往四周爆散着。

啊啊啊啊啊

发出哀嚎的怪物=喜多村彻。

我发自内心得觉得这实在太厉害了。真不愧是一个晚上环游世界解决各种问题的女人。即使在这个不正常的奇妙空间里,她依然很强。

既然这样的话,还有逃的必要吗?

这不是瞬杀吗?穿着cosplay衣服的由美里,难不成真的是神?

……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理应爆散开来的肉片,在迷之力量的作用下逐渐复原。宛如视频的倒放一样,不一会儿就恢复原样了。啊啊啊啊啊,看起来,怪物在一声类似愤怒的咆哮声后就完全恢复了。我紧绷着嘴,看傻了。虽然这种场面经常在电影或游戏里看到,但实际发生在眼前之时,内心真的充满了绝望。

咚,啪。

由美里进行了追击。

挥动着屠龙剑,每当剑光一闪,就有肉片飞散出来。

乍一看是由美里优势,但是圆木藤蔓不停地挥动着,感觉由美里难以做到致命一击。毕竟那玩意可没那么容易靠近啊。

话说。那个怪物,是不是在变大啊?

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但貌似是真的。在这个空间里林立着许多大楼,用这来对比,是最适合不过的了。很明显,怪物的体积在增大。这就是所谓的增殖?其成长,又或者说,畸形化,简直就跟肆无忌惮地将自己肥大化的癌细胞一样,跟西洋穴怪图像一样。仔细看的话,便能发现不停挥舞着的圆木藤蔓又增加了几条。每增加一条,由美里的行动就越发迟钝。没有多余的时间进行攻击,由美里只得转为防守,向怪物本体挥动着的屠龙剑也开始用于砍断不断增加的触手了。

而我则逃走了。

我只有这么一个选项。要是留在那边的话肯定会被卷进去,不用想都知道,我肯定是个累赘。

但是,我该逃去哪?

在这个看似熟悉的街道但事实上哪里都不是的,夹缝中的世界里。如果拉远距离危险并不会减轻的话,我去哪不都一样?

『总之到处乱跑就行』

我听到了声音。

并非幻听,但也不是直接振动我鼓膜的声音。

『这是直接与你的内心在对话』

——是由美里吗?

我边跑边回头看。

与巨大怪物上演着大战三百回合的志愿者英雄,在远处看起来显得小小的。

『你的任务总之就是活下去,以及争取时间』

像是由美里的声音说道。

我没有停下脚步,艰难地听着她的话。

『我说明一下现在的喜多村彻的状况。她感染上了名为治郎同学的病毒,其患部陷入了异常增殖的状态。只要进行恰当的外科手术便能缓解症状』

原来那种战斗是外科手术啊。

原来如此,确实有必要争取时间。我也知道,我要做的只有这点。

但是,说难听点,这不就是把所有事情都抛给我吗?

『我已经分身乏术了。时间过得越久,喜多村彻肯定就会变成难缠的存在。像这样与你进行心灵感应恐怕也会变得难以实现。总之只能尽自己的全力了。在这种极限的情况下,往往要做的事情都是有限的。就这样,通话结束』

这样啊。

不管怎样,我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便是到处乱跑了。

她难得请求我了,那我至少用我的逃跑速度,来为这状况做点贡献吧。

「……!?」

我停下了脚步。

或者说,是被迫停下了脚步。因为眼前出现了堵路的家伙。

喜多村彻。

「呐,治郎」

那个喜多村彻说道。

「你成为我的所有物和世界灭亡,你觉得那个好?」

我吓得冷汗直冒。

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由美里战斗着的对手,是化身为怪物的喜多村彻没错吧?

「……那个」

我吞吞吐吐的。

仔细看的话,不对,都不用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个喜多村彻并不正常。

她全身是灰色的。

像是颜料干了之后,制作出来的一样,虽然做的不错但很明显不是本人。看起来像是制作精良的雕刻,但是又像软体动物似的,动作摇摇晃晃,没有定形。心情着实难以平静,看着她,我的内心变得不安起来。

「世界灭亡是什么意思?」

「…………」

「喜多村来毁灭吗?将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全部毁掉的话,世界就会因此灭亡的意思吗?」

「…………」

「变成那样的话,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吗?」

「…………」

没有回应。

与其说是回应,倒不如说是没有响应。

从她的瞳孔中感觉不到自我意识。宛如只对设定好的东西有反应的机器人一样。

大概,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我眼前的这个,是由美里正在对峙着的,巨大渗人但又有种美感的怪物的一种终端?或者是分身?类似这样的东西吧。因此才反应如此迟钝?因为不是本体,所以才只能执行一些简单的程序?

「呐,治郎」

灰色的喜多村彻再次开口说道。

「你成为我的所有物和世界灭亡,你觉得哪个好?」

周围有某种东西正不规则地扭动着。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不断出现的喜多村彻将我整个包围了。我面前有一只灰色的喜多村,左右与后面也有,就在我数数的时间里,其数量也在增加,又一只、两只、三只。

争取时间么,可恶。

不管怎么看,这都不像能逃走的状况啊。

难道说,我被安排了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难题吗?

「我们谈一谈吧」

我说道。

「喜多村,你到底渴望什么。告诉我吧。我会尽可

能地去做的。听着,我想要帮助你」

「…………」

所有的喜多村同时歪着头。十多个动来动去的流体雕刻,像是在琢磨着我的问题似的,一丝不乱地同时做出反应。总感觉,已经恐怖到能吓尿人了。仅是这番场景,我的小心脏就已经要受不了了。

尽管如此,喜多村还是有反应的。那就表示还有交涉的余地。不如说,希望有这种余地,毕竟我能做的,也就只有交涉了。

「能跟我H吗」(译者:H指啥想必大家懂的都懂)

十多只喜多村,宛如环绕式音箱一般,齐声说道。

是在逗我笑么。如果场合不这么严肃的话,那肯定是玩笑了。

不不不。

就算你没有表情,跟程序一样,但被你这么问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啊。

冷汗逐渐变成黏汗,我慎重地思考着该怎么说。

「可以」

我点了点头。

「要说可不可以的话,我的回答是可以」

「真的吗」

「没问题,不如说,这简直太轻松了。别小瞧自卑阴角啊。脑中可是除了性欲之外,什么都没有啊。太简单了,赌上性命都没问题」

「但是,治郎并没有这么做」

「是你在我家推倒我时候的事情吗?你可别为难我了。我又不是种马。不是说搞,就能马上榨出来的啊。顺带一提,现在不就是这种情况吗?就算你突然这么说,我也做不到。再怎么自卑,再怎么阴角,我都做不到」

是这样的吧?

我没说错话吧?

不管怎样,都做不到啊。诶?也不一定这样吗?

「话说」

我将话题转到的别的方向上。

「喜多村,你这样真的好么。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下,对方也不一定同意,即便这样还说出发生性关系之类的话。这样,你真的就满足了吗?这真的是你所渴望的事情吗?」

「…………」

「而且,你好像一点都不享受啊?当然,好像也不开心。不如说,总感觉你一直很痛苦的样子。就拿你昨天来我家,随意做了各种事情这件事来说吧。这事啊,我就感觉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的话,这对你来说,真的好吗?我是真的搞不懂,完全搞不懂。」

「…………」

「我并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以及你的人生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此也不感兴趣就没有多问。不对,这么说也不太对……我可能只是假装没看到罢了。总感觉,很可怕啊。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已完全改变了。我真的,不想去触碰啊。当然也不想去承认。这种事情,跟我们想做的事情、希望啥的完全无关,往往都是擅自改变的……啊—真的是—,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不管怎样」

喜多村彻说道。

冷淡的,宛如机械一样。

「治郎并没有回应我的感情」

「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是这样没错,但是我并不是在说那种事情,yue」

那是一瞬之间发生的事情。

与怪物的巨大圆木藤蔓不同的,另外一种纤细藤蔓形状的东西,像孔雀的羽毛一样,从喜多村彻的背后生长出来,瞬间就将我全身捆绑住。

我被高高地举了起来。

紧紧地束缚着我。

感觉骨头都断了,内脏说不定已经吐出来了。

「我知道的,我其实并不算不幸」

我快要失去意识了。

不对,可能已经失去意识了?

自己已经无法感知自己,本该有明确轮廓的自己,突然像小孩子的涂鸦一样,变得扭曲起来。

「完全是生在福中。被爸爸抛弃之后,妈妈就变得奇怪起来,虽然生活并不那么愉快,但又不是吃不上饭,就算偶然被打了,也并非有生命的危险。甚至连闹别扭、学坏做不良、装腔作势的闲工夫都有。但是啊」

但是这些根本都算不上痛,对吧。

已经超脱那种次元了么,看来这真的很棘手。

「但是,我心中的这种感情却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种想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的感情。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愤怒、悲伤还是自私。这种感觉一直在我心中,我没法抑制住它,我真的承受不住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拼尽全力地说道。

「我不懂啊,喜多村。我不懂你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被变成不良的你使唤着去跑腿,这确实烦得要死,但我倒也不是讨厌你。有想过总有一天要让你知道我的这想法,但是并不该以这种方式啊」

放空大脑这东西,可真不错。

什么都不必思考。

只需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行。

真的太轻松了。那时的我,就算有什么想说的,也会反射性地萎缩,只能像乌龟一样龟缩起来,而现在的我已经跟那时的自己完全不一样了。

「喜多村,我再说一遍」

完全无需顾虑,不用在乎对方会受多重的伤,不必去想自己会因此受到怎样的反击。

所以我才要说。

毕竟都要快死了啊,这种时候就让我想做啥就做啥吧,就让我说出口吧。

这是精神已经恍惚的阴角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喜多村。我不会与你交往的」

我说道。

「果然是这样么」

喜多村接受了。

宛如能面(译者:日本古典戏剧“能乐”用的面具,可自行百度一下)一样面无表情的她,仿佛释怀一般地笑了。

啊,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回是真的要死了。

没有看到走马灯。我的人生既无后悔也无满足。

佐藤治郎此生一事无成,被卷入未知的事件之中,也看不到任何解决方法,就这样,束手无策地离开这个世界。

咚的一声。

就在此时。

我感到一阵巨大的冲击。

重申一遍,我已经精神恍惚了。

不管是映入眼帘的光景,还是在脑中描绘出的现实,全都像被无限写入的曼陀罗(译者注:曼陀罗是佛教的一种图案,长啥样建议百度)一样,这估计是脑内物质呈现的分泌系统出问题了的影响,我已没法正确地分辨所有东西。

因此,我会将我认为看到的光景,觉得听到的声音,尽可能如实地表达出来。就不要奢求有什么条理性了。

由美里咻得飞了过来。

喜多村上前迎击。

喜多村在刹那之间就巨大化,复杂化,甚至进行了分裂。这幅光景,让我联想到在人类尚未踏足的丛林深处里绽放的霸王花群。总之就是很怪又很美,看起来绝对很危险。

由美里毫不在乎地冲了上去,挥舞着屠龙剑。

喜多村激烈地应战着。

结果。我被救了出来。由美里受了伤。喜多村虽然也受伤了,但其伤口转瞬间就恢复了。

「有点棘手啊」

由美里一只手抱着我,一边说道。

「看来预想的有点简单了。虽说是不得以才进入这里,但在对方的未知领域里进行治疗,果然还是有点难啊。这相当于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挑战高难度的手术一样」

单手抱着我的原因,是因为已经失去另一只手了。

就连苦笑着的脸,右半边也快要消失了。已经到了去细数有多少处跌打与割伤都显得愚蠢的地步了,左脚扭成不自然的形状。以及,腹部的正中央开了个大洞。

总之就是满身疮痍。

一瞬间的攻防战下,由美里就受了重伤。

而且是致命伤。人类要是这副模样的话,100%的人都会叫救护车吧,而且肯定一边叫救护车,一边觉得这人已经没救了吧。

「你冷静一下,治郎同学」

啊啊。

那么夸耀自己自由自在的家伙。

竟变得这般惨不忍睹的样子。就像美丽的蝴蝶,因天真烂漫孩子的好奇心,翅膀与手脚都被折断,最后变成爬地前行的毛毛虫一样。

「你看到的并非现实里的我」

如暴风雨般出现在我的面前,随心所欲地的做着事情,无论何时都一副无所不知的表情。

基本上都是自上而下的视线,但又感觉不到威严感,以悠哉自然的态度,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都不在乎被卷进事件里的我。

「现实世界不等于这个夹缝中的世界」

自信满满的,长相比其他人压倒性地好看,胸又大,腿又长,身材还苗条,存在本身就宛如奇迹一样,搞着超短裙白大衣的cosplay,有时表情一脸得意,有时又显得嫉妒心强,但自尊心却很高的样子。

「这里是与你每晚展开的固有领域差不多的东西。虽然与现实世界紧密地关联着,但并非其映射」

是的。

重申一遍,恰如其本人自称的一样,她是自由自在的存在。

名为天神由美里的少女,理应是在高天之上飞舞的鹰,折断翅膀后在地方爬这种行为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她就应该

是这般孤高的存在。

「总之我还不会死,战斗还没有结束」

因为谁由美里才变成这幅模样?

因为我。

「为了救你确实多少有点乱来了,但这也在预想的范围内。虽说被打的这么惨确实是我的失误就是了……啊,真的是,我认输了」

因为我,由美里才变成这样。

因为我,由美里受了伤,遭到了侮辱。

「我算是明白了,你这家伙明明乖僻执拗的要死,但骨子里却很英勇,莫名的有种男子汉气概,属于让人觉得麻烦的类型。明明我说了希望你把喜多村彻攻略下来,但结果却是采取了完全相反的言语与行动」

我暗自憧憬着她,也尊敬着她。

对我而言,名为天神由美里的存在,便是值得憧憬与尊敬的英雄。

「事情有点搞砸了。明明为了不变成这样,我才跟她战斗的。但看来,这样反而把睡着的孩子叫醒了啊」

在那时我感受到的,譬如是愤怒,亦或绝望、焦躁、义务感,又或者是类似使命感一样的东西。

不能再这样了。

这样下去是绝对不行的。

不管是什么,都必须要改变现在的形势。

在由脑内物质的绘笔描绘出的曼陀罗之中,我拼尽全力地挣扎着,不断地将自己置身于奔腾不息的浊流之中,想尽一切办法寻找着救命稻草。这思考的时间,大概只有眨眼一次的功夫,又或者,可能同人类文明发展至今的漫长年月一样长。

不管怎样。我察觉到了一件事。

现在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是与现实世界不同的,夹缝中的世界。

是喜多村彻创造出来的世界。

另一方面,我在我自己的梦中,是可以创造出自己的世界的。

我变得能够在自己的世界中,做随心所欲的梦境,愉悦地进入自己的梦中,说到底,这就是事情的开端。

那么。

有没有可能,这俩世界其实是同一个呢?

由美里说过,入侵我梦境的时候,黑死病医生的打扮是必须的,那东西其实就是保护自己的防护服。

而现在这个地方,由美里则在cosplay着超短裙白大衣。我以为这单纯只是她的个人兴趣罢了,但在攸关生死的战斗中,应该也不会身着引人眼球或者异想天开的服装吧。她也说了,这是战斗服。那反过来,是不是就是指,这里是不需要防护服的地方呢?

意识朦胧之中,我体内的某种东西,缓缓地,但又急速地膨胀着,感觉快要炸裂了。宛如某种菌类将袍子囤起来,一口气爆发喷射出去的样子。

在我的脑海里,各种东西都联系起来了。

明明意识朦胧,神经元却在全力地运转着。

这是不是就是俗话说的顿悟啊?

——在我意识到这点的瞬间。

伴随着巨响声,喜多村彻被吹飞了出去。

化身为美丽但怪异的怪物样貌,让天神由美里陷入苦战,使她受了致命伤的,那个喜多村彻,轻轻地,被吹飞了。

而吹飞她的,正是我。

我的手臂上覆盖着鳞片。理应变成巨大怪物的喜多村彻,突然就显得渺小起来。不管到哪里都是一成不变的,夹缝中世界的边界,我都能尽收眼里。给我一种,我宛如东京天空树亦或富士山那样,站在了天上一样的错觉。

不管是凶恶的龙,还是恶毒的鬼神,我都能随意地变出来。敢这样说的,并非他人,正是我自己。

朦胧的顿悟之中,我感知到了全能与万能感的奔流。

愉悦,以及与之等量的愤怒与焦躁,便是我的全部了。

名为将这个世界毁灭到不留痕迹的,难以抵抗的欲望,占据着我整个人。

「看来」

从某处传来了声音。

「你察觉到了呢,治郎同学」

我的意识在此处就中断了。

这之后发生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

等到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街道上了。

熟悉的街道。闪闪发光的霓虹灯。汽车尾气与尘土的气息。往来的人们。

这大概就是黄粱一梦吧。

那个与熟悉街道一模一样的,但又像毫无生机的布景一样的,夹缝中的世界,已经连痕迹都看不到了,甚至连气息都感觉不到。

由美里不见了。

喜多村也不见了。

长在我肩膀上的,是看起来完全不运动的,细白手臂。

不知是谁的某人撞到了傻站着的我的后背,“啧”地砸了一下嘴。

简直就跟做了个梦一样。我恍惚地往前走去。坐上电车,回到家,洗了个澡,在无人的客厅里吃着炒面,就那样在沙发上如死猪般地睡着了。那晚,我没有做梦。

第二天早晨。

我去了学校。

这个点教室里还一个人都没有。谁让我明明累得要死却早早地醒了呢。

棒球部与足球部在操场上进行着晨练,其生气勃勃的号子声,像是套上了多重过滤器一样,听上去很微弱。

「喂」

被搭话了。

我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站在教室入口处的,是喜多村彻。

「啊,嗯」

我回答道。

喜多村向我逐渐靠近。

我开始紧张起来。背部僵硬,心跳的节奏随之加快。

「啊—」

喜多村跟我保持了距离。

她的目光看着窗外。用手指挠着脸颊。

「我问个稍微有点奇怪的问题啊」

「嗯」

「昨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是指昨天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不是被你邀请去了游戏厅吗?」

「的确去了」

「是吧,确实去了吧。就是那之后的事情啊。我跟你,有做什么吗?」

「啊……有做了什么吗?」

「我想问的就是这个啊。有点回忆不起发生了什么,我们难不成是喝酒了吗?」

「没吧,我觉得应该没有喝」

「是吧?话说,治郎你也不记得了吗?」

「嗯。实际上我也记不太清了」

「唉,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这也太玄乎了,难道我们被宇宙人绑架了不成?真是搞不明白啊」

我也是,完全没搞明白。

明明自己能够自由地控制梦境,但昨天发生的事情,到底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我却分不清两者的界限,真是可笑至极。

「呐」

喜多村改变了话题。

「能聊聊以前的事情吗?」

「以前的事情是指?」

「小学的时候。虽然你可能已经记不得了。那是在我快要转校之前发生的事情」

我感到困惑,不知道如何是好。

喜多村则没有在意,接着说道。

「那是四年级的时候。暑假大概刚刚结束吧,那个时候,我老爸与老妈的关系就已经不太好了。但是周围还没有人知道这事。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都是好面子的性格,很好地把这事瞒住了。同班同学也好、学校的老师也好、附近的人们也好……当然,还有治郎你,想必也不知道吧。并不知情对吧?如果你其实知道这事的话,我也会拍拍手就是了」

「我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我想也是,我当初也拼命地在隐瞒着这事。毕竟我亲身体验到,要是这事暴露的话会有多不妙。肯定会被老爸或者老妈打的,而且我也不想被交往的朋友们知道这件事。自己的家庭正在逐渐分崩离析什么的,要是这事被人知道的话,我还不如去死了算了。毕竟,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大小姐」

1、2 , 1、2

慢跑的号子声。以及多达数十人的运动部部员们,钉鞋踩踏地面的声音。混在一起,富有韵律。但又显得单调,宛如节拍器一样。

「因此我离家出走了。突然就下定了决心。那时的我,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感到厌恶,仿佛所有东西都毫无意义,便冲出了家门,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说实话,我真的是服了我自己了,那时的自己真的太年轻了。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吧?那时候可比现在要孩子气多了,内心更加纤细,而且对世间也是一无所知。为什么只有我遭遇了这种事情,每天思考着这种事情,将自己缩在假面之下,人类啊,要是每天都这样的话,可是很容易就会变得不正常的。虽然你不一定能理解就是了」

「我能理解」

「我想也是。毕竟你也属于脱离了社会团体这一侧的人嘛」

从完全打开的窗边,吹来了处于凉爽与略感寒意之间的风。

空气格外的清新。宛如刚刚倒入杯中的苏打水一样。

「虽然因为这样便离家出走了,但毕竟是小孩子做的事情,不存在什么计划性。跟学校联络,谎称生病,将毛巾、换洗衣服啥的塞进帆布背包里,带上一点钱,就坐上了电车。所做的事情基本也就这么点了。就连要去哪也

不知道,该怎样去也不知道。周围全是不认识的大人们,大家皆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还有变态大叔来跟我搭话,我真的差点吓尿了,我只能比戴上比往常更虚伪的假面,感觉自己好像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一直坐着同一辆电车,在同一个地方打转,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孩子该想的事情,对吧,但现在的我,也依然处在原地打转的状态中。那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一筹莫展的感觉,真的太难顶了。保证自己不哭出来真的就已经用力全力了」

1、2。

1、2。

听着远处传来的号子声,我的心情变得奇怪起来。

在无人的教室里,只有我与喜多村在说话。

就在几天前,我跟她还只是不良与跑腿,外加有些许旧交情的关系罢了。就这几天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啊。

我回想起那夹缝中的世界。现在的我,宛如身处在那个无机质构成的灰色世界里一样。明明这里确实是现实世界,但却缺乏现实感。

「等我回过神时,我已身处公园之中。就在你家附近的,有着不知是象还是河马的,制作不精的游玩道具的那个地方。现在好像已经不存在了?总而言之就是那里,有点小脏的公园里。我当时就坐在那个河马的口中。想必因为不习惯的离家出走,导致心力憔悴了吧。本来就属于精神不稳定的时期,还自己折磨自己……在这之后,虽然我有点记不太清了,估计我当时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吧。但当我突然察觉到的时候,便发现你就在我的身旁。这事,你还记得吗?」

「我吗?」

「就是你啊」

「在喜多村的身旁?」

「我不就是这样说的么」

我眨了一次,又一次的眼。

略作思考后,我说道。

「我不记得了」

「我想也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喜多村笑着说道。

「我当时差点吓个半死。虽说是这附近的公园,但其实也算有点远的。而且还有传闻说那地方到了晚上便是不良们的聚集地,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公园。我估计我是真的没地方去了,烦恼着,烦恼到最后,才在无意识中去了那个地方。虽然说不上为什么,但我能理解这番行为,这种事情倒也并非不可能发生。但是你突然出现是真的吓到我了。毕竟在我的视角看来,你的出现真的是太唐突了。我还想着,你是不是用了时间跳跃或者传送啥的,才到我身边的」

这让我想到了某个人。

天神由美里。要说唐突的话,那非她莫属了。简直就是神出鬼没的代名词。

「很明显我来这边是有原因的。没去上学,在平常不会去的公园里,甚至还背着超大的帆布背包。而且大概啊,治郎应该在我的身旁有一段时间了。因为那时的我已经累到睡着了,不可能马上察觉到你的存在。……我的想象,有问题吗?」

「鬼知道,我不记得了」

「你记不记得你说的第一句话?在我醒来发现你就在身旁,差点吓个半死后,你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来玩踢罐子吧”」

喜多村抖动着肩膀。

我习惯性地低着头,没法确信,但想必她是笑了吧。

「……你说了这个。哈哈,踢罐子啥的也太复古了吧。这游戏,就算是我们父母亲的时代,有没有人在玩都令人感到怀疑,这都算古代的游戏了。听到这个,我整个人都呆住了。但还是被你的劲头拉着,在那个公园里玩起了踢罐子。一开始找空罐子就已经累死个人了。再说了,你那时倒是问点什么啊。我很明显是离家出走了啊,正常来说肯定有什么其他的话要说的吧」

喜多村边说边笑着。

「就两个人玩踢罐子虽然有点怪怪的,但当时玩的还挺嗨的。对我来说,这大概就是顺水推舟吧。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果然还是需要放松放松心情。但一个人是不行的。因为一个人的话,什么都做不到,能量也早已空空如也了。玩了一阵子之后,我俩就正常地各回各家了。回到家后,我终于哭了出来。嚎啕大哭。在那之后,过了好几天,我就被妈妈带着离开了家,离开了学校以及住惯了的街道,自那以后就再没回来过……话说,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明明是那么搞笑的事情」

「你都说到这地步了,我不记得反而觉得有点可惜了」

「就是说啊。你不记得也太可惜了,难得我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上你的。」

「喜欢上我?」

「喜欢上你」

喜多村点了点头。

总感觉非常的自然。既不愤怒,也不焦躁,露出着勉强能称作微笑的表情,体态放松,不虚伪、不夸张,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吧。我想,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喜多村。现在自不用说,就算是以前也未曾见过。

「虽说其实在那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你了。但是,那件事情才是决定性质的……可要问我为什么的话,我也说不出什么。总之对我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嗯」

「所以说,我啊,喜欢你」

「嗯。但是,抱歉」

「我想也是」

喜多村低着头哈哈地笑了,然后马上又抬起头,向前迈出一步。

亲吻了我。

那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1、2,1、2,1、2。

喂,一年生的,别搁那发呆啊! 好的!(译者:操场上的声音)

「哈—」

喜多村露出了白色的牙齿。

隐约能看到她的虎牙。她虽然在笑,但整个脸却通红通红的。

「呆瓜,你不会觉得,你能轻易地拒绝我吧。要是嫌我烦的话,你可以转校啊,笨蛋,笨蛋」

1、2,1、2,1、2。

慢跑的声音接连不断。

吹来凉爽与略感寒意之间的风,轻轻地摇动着教室里的窗帘。

『这真是吓到我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貌似真的有被惊讶到。

1、2,1、2,1、2。

晨练的慢跑声依然持续着。

差不多在同班同学一个接一个地进入教室里的时候,喜多村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教室。而我一般不怎么响起的手机上则显示有一通电话。

『干得不错啊喜多村彻。我并不讨厌这种事情哦』

学生的人来人往逐渐开始增加,早晨的学校。

为了不引起人注意,我来到走廊处,放低声音,打着电话。

对方是谁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了。能在这种神级时间点上打电话给我的家伙,除了自称自自由自在的她,也没别人了。

『不管怎样,先恭喜你吧,治郎同学。看来你的第一个任务总算是成功完成了。不管是好是坏,也算是迎来了一个结局,喜多村彻的病情也得到了缓解。虽然是以完全想不到的方式就是了』

「不是,话说啊」

『顺带一提,能不能把事情更详细地告诉我?也不是什么其他事,就是把你跟喜多村彻交谈的内容告诉我就行。虽说结论是已经出来了,但我想要认真的验证一下嘛。用俗话说的话,就是想留个病历一样的东西』

「不不不,在这之前。由美里你没事吧?」

说明事情梗概的我,反而在寻求着她的说明。

「昨天的你,差点就死了啊?虽然那可能并不是现实,但也绝非是与现实毫无关系的事情吧?」

『谢谢你的关心。没事的,我又没有死,以后也不会死的。不过因为受到了重伤,一段时间里要专注于恢复了。虽然很遗憾,但学校是来不了了。唉,真可惜啊,难得转校到跟你同一所学校,校园生活啥的,真是一点都没享受到啊』

「你这不是挺从容的么」

『才没有哦。昨天的我真的是陷入了危机。因为某人根本就不听从我的指示啊。尽做些出乎我意料的事情,我这边可是连遭厄运啊』

「这……抱歉。确实该道歉」

『你要是这么想的话,那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跟喜多村彻都聊了些什么。那之后又怎样了?』

同往常一样,被她掌握着聊天的节奏。

想问的事情就暂且忍耐一下,这里先遵从由美里的要求。

「倒也没怎样就是了」

我考虑着该怎么说才好。

「被那家伙说了一大堆事情」

『说了什么?』

「该怎么说好呢……感觉有挺多误解的,也有擦肩而过的地方,但是双方都把想说的事情给说了,或者说把自己该主张的事情给主张了……聊天的方向变成那样,基本上就是顺其自然吧,而且喜多村貌似完全没有昨天的记忆了。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与我妥协了」

『嗯嗯,果然是这样啊。会对记忆产生障碍么……这也没办法,毕竟那个空间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进入的地方。喜多村彻比我受到的损伤要小的理由我也能理解,毕竟她是创造出那个世界的人,而我则是侵入者。但她能一脸无事发生的样

子来学校,这着实是吓到我了。她脸皮意外的有点厚啊。明明我可是被她打的体无完肤了啊』

「明明是个自吹自由自在的志愿者英雄,却被打成那样」

『你觉得这是谁的错呢?算了,这就不多说了,然后呢?你向她说了什么呢?』

「啊这……」

支支吾吾的。

认真想了一下,我发现这好像不是能跟他人讲的事情啊。

两人独处在那种氛围之下,才能自然地说出那些话。事后再回想起那些话的话……嗯,感觉是相当羞耻的台词啊。

『我先说好啊』

由美里为了不让我反悔便事先叮嘱了我。

『我是不会允许你拒绝回答问题的哦?还是说,要我再说明一遍,是因为谁,我才不得不像这样,通过手机来听取报告呢?』

真烦啊,我说还不行么。

我放弃了。这里我确实不占理。

「“你,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跑腿了。”……我说了这个」

不愧是我,这什么酸臭台词。

在走廊的窗玻璃上,我看到了为掩饰害羞而急切焦躁的自己。

「我向喜多村这样说了。“不过,我还是会接着做你的跑腿的。只不过每隔一天就交替着跑腿。这样的话,就不用在意金钱的借还了”」

『这样啊』

由美里这样说道。

说完这话后,接着就保持了沉默。

这种时候打电话是真的不方便。只能想象对方的表情。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喂」

『……嗯?』

「说点啥啊」

『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有点感动到了』

「你哪里觉得感动啊」

『因为你这关照可太体贴人了。为了不让她受伤,精心挑选着话语,特意不否定两人之前的关系——而且对治郎同学来说,被喜多村彻使唤着跑腿,应该是一件很屈辱的事情,对吧?毕竟在梦中都因此报复她了嘛。可即使这样,你还是选择将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但也不去践踏喜多村彻的告白,提出了新的关系。这不是很完美么。我替我的恋人感到骄傲』

「停停停。故意称赞过头我是真受不了」

『真是个乖僻的家伙啊』

由美里笑了。

『你就坦率地接受吧。我是真的在夸你哦』

「话说,这样你真的能接受吗?」

『嗯?指什么?』

「按你的话来说,我们姑且算是恋人吧?虽说实际上,完全没做什么像恋人一样的事情就是了」

『嗯,毕竟我很忙嘛。不仅有想让你帮忙做的事情,而且别看我这样,我要做的事情其实还挺多的。除了接吻、在公园的秋千坐在你的大腿上、两个人一起环游了世界一周之外,确实没怎么做恋人间该做的事情……嗯嗯?咦?这么看来,我们做的事情是不是都非常特别啊?』

「论点已经跑偏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你是想说我的恋爱观与众不同吧?我就直说了吧,我并不觉得恋人是自己的所有物,也不觉得有独占其的权利。倒不如说,自己的恋人受人欢迎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证明了恋人的价值了。你跟喜多村的关系就算变得亲密无间,我也热烈欢迎。不然的话,我也不会给你安排“攻略4位女孩”的任务了。……这样,你能接受了吗?』

「不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其实我的恋爱观也并非与他人有差别。虽说我觉得我没有独占恋人的权利,但不是说,我就没有独占欲了』

由美里说道。

是我的错觉么,感觉她的声调变低了。

『反正,我才是正妻。这点上我是不会让步的。你要是太花心的话,就算是我,也会嫉妒的哦?』

「哦、哦噢」

说实话,我被萌到了。

因为要是平常的由美里的话,是根本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种闹别扭般的话的,显得绝妙的可爱。

喂喂,别突然整这种啊。反差萌可太犯规了。你得更加这样才对,给我一种,你仿佛是我的手触碰不到的,孤高且独一无二的存在,得这种感觉才行啊。

不然的话,我真的会动情的啊。

『然后呢然后呢』

语气一转。

由美里变回了平常的她,说道。

『在那之后咋样了?应该还有些事情的吧?』

「……你为啥这么起劲啊?话说,这话题还要接着继续吗?」

『就算是我,也跟常人一样喜欢恋爱话题的呀。所以,到底咋样了?你跟喜多村彻之间,除了刚刚说的,就没别的事了吗?』

「倒也没啥。也就她说“加个line吧”,然后加了个好友而已」

『这样啊。怎么说,你俩已经聊过天了吗?发发表情啥的』

「弄过了。她还发了个有点丑萌的角色给我看。一边wink着,一边拿着手枪,“啪”地开枪的那种」

『这东西,不就是宣战公告吗?表明了她一定会将治郎同学攻略下来的决心。不错不错,就得这样才好。着实让人心跳加速啊。吶,你能顺便把那个表情发给我吗?』

「我不懂line的弄法啊。还有啊,我想说的可不是这种事情啊」

我力压着有点吵闹嬉戏的由美里,提出了核心话题。

「由美里,我,究竟是什么?」

在那个夹缝中的世界里。

在那个,由被我梦境所侵蚀的由美里创造出来的,一种精神世界一样的,封锁空间一样的地方——且肯定与我能自由地控制梦后所做那个的梦境有关联。

我变得,不再是我。

比化身为怪物的喜多村彻还要强大,而且大概率持有着某种无法估量的强大力量。我变成了那副模样,并将喜多村彻粉碎,且貌似将她体内的某种东西给消灭了。

虽说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懂,这前后的记忆,我自己都记不太清了,但想必,上述事情是发生了的。

当时绝对是没有退路的大危机。不管是由美里、我,还是喜多村彻。

然而,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那危机就结束了。“结果好就行”我实在是没法这么想。这大概是比我想象的,比我此生所经历过的任何事情,还要深刻的问题吧——我不禁陷入这种想法之中。

说到底,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是我自身,还是发生在我周围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导致事情变成现在这样的,名为天神由美里的存在,我也依旧没搞懂。

『世界的敌人啊』

由美里简洁地说道。

『这也正是你自身说过的事情哦。治郎同学,你是世界的敌人。你的梦境会侵蚀现实世界。你是这个世界的病因,而我,则是自封自己为这个世界的医生(doctor)的存在。威胁世界的病,不管大小,我都会治疗,说得好听点,我就是世界的守护者(Guardian),说得难听点,我就是个随叫随到的志愿者。虽说能做的事情其实是有限的,而且还有着限制』

「这些事情我已经听你说过了。但是很暧昧啊,感觉飘忽忽的。你每次都只是在说概念的事情。我亲眼看到的所有异样事态,尽是些与我所知的现实不同的,梦境与夹缝中的事情。我真的没有实感啊。如今,究竟,发生着什么?今后会怎样?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你的主张确实很合理』

教室里喧嚣起来。

学生逐渐多了起来。

晨会也快要开始了。差不多该挂电话了。

『但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么做的原因——首先,我也并非知道所有的事情。而且,“未知的病”这种东西在任何时候都是会出现的。非常的暴力,根本不会在乎我的情况。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得不去处理。因此像我这样的存在才会被允许活在这个世界上吧。虽说这是与自由自在相去甚远的事实就是了』

「…………」

『这不挺好的嘛,治郎同学。“无聊至极的人生,总算是变得有趣起来了”你可确实是这样说的哦?“现世皆梦,夜梦唯真”——某位大作家的名言,终于带点现实感了』

虽然我确实是这样说过。

但这话,可是在与现状完全两样的时候说的哦?

『不管怎样,任务算是完成了。虽说是以非常强硬的、不计后果的、毫无计划性的,且多半是突然想到的方法就是了。目前喜多村彻的手术算是成功了。现在只能祈祷不会马上发生新的事件吧。毕竟以我现在的状态,可实在顶不住接连战斗』

「嗯,我想也是」

『等我恢复一段时间后,你想知道的事情,你必须知道的事情,我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到时候,就算你不愿意,也必须得知道。你所处的地位,便是如此的关键且责任重大。我是不能放任你不管的,怎样,有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我明白的。就这点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OK。那我挂电话了哦。让我们在现实,亦或是梦中再会吧。我打电话并非很

在行,总感觉想要传达的事情也没能传达到』

她这么说着,挂断了电话。

我回到了教室。教室里的人吵吵嚷嚷的。

班长的冰川葵、辣妹的祥云院頼子、文艺部部员的星野美羽,三人都在教室里。

视线跟喜多村彻对上了。她则像是在说「干嘛啊?」一样,轻轻地瞪了我一眼,然后马上就将脸转向了一边。

铃声响起,班主任走进了教室。

「好啦。大家快回到座位上」

晨会开始了。

「开始点名了哦—。啊……天神缺席啊」

把班主任的声音当做耳边风,我开始思考起,在刚才与由美里的电话里,我没有说出口的事情。

在那个夹缝中的世界里,大危机的情况下,我基本上失去了意识的那个时候,貌似勉强听到了由美里的声音。

『看来』

『你察觉到了呢,治郎同学』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那种口吻,简直就像是有着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事情一样。

这话听上去就让人觉得,好像有着什么秘密,而如果这事被人知道的话,对某人而言,会使其状况变得不利起来。

我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后,当时的情况生动地浮现在脑海中。

我还留有着一丝感觉。长有鳞片的手腕。勾爪。涌出的力量以及冲动感。

打倒名为喜多村彻的怪物的我,也同样是一只怪物。是与现实的我,截然不同的东西。

而我还没能看清,也没能理解这俩者之间的分界线。

我究竟被卷进了什么事件中,我又到底该走向何方呢。

「佐藤—。佐藤治郎—」

「啊。到」

「岛村—。岛村香织(岛村カオリ)」

「到」

……就在这个时候。

我的手机多次振动。

真是少见。通知类的消息我基本上都给屏蔽了。偷瞄了一眼手机的画面,貌似是line的消息。

也不用我多说,说多了都是泪。能轻松愉快地在line上给我发消息的朋友,我是根本没有。虽说由美里那家伙,在转校第一天就逼着加了我line的好友,但除她之外,也就刚刚加好友的喜多村了吧。就算把可能的范围扩大到极限,剩下的,也就最多是我老妈了。

消息的内容我姑且看了一遍。

我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迅速将手机放了回去。

「祥云院—。祥云院頼子—」

「到」

我被吓到面如土色。

冷汗。油汗?这消息。

是我完全不认识的某人发来的。发信人的地方,显示的则是一条黑框。

「立川—。立川智(立川サトル)」

「在的」

竟然是我完全不认识的某人发来的消息?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种也能发到我line上来的吗?某人的恶作剧?不对,会发这种东西给我的人,我根本是毫无头绪。假设真的有这么一个好事的人,可这也没法解释这段消息的内容。

这到底是啥?

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段消息,我该怎样理解才对?

……班主任点名的声音还在继续。

「冰川—。冰川葵—」「到」

「星野—。星野美羽—」「到」

这时的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我自身。以及,我到底被卷进了怎样的事件之中。

【小心点】

【天神由美里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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