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009 没有咬合的齿轮

那一晚,回到家的艾塔娜什么也没说。

然后第二天早上——最先起床的米尔琪特发现了放在餐厅桌子上的便签纸。

『 稍微出去一阵。马上就回来,请不要担心』

米尔琪特一看到艾塔娜写的内容,就立即跑到二楼叫醒芙拉姆。

芙拉姆读完后也吃了一惊,双手抱着头。

「没想到艾塔娜桑会瞒着我们自己出去……」

她坐在床边,烦恼着该如何行动。

本来就被萨媞露丝复活一事搞得脑袋要炸了,但是怎么都想不出解决办法。

「艾塔娜桑不见了,会不会和死灵有关联啊」

「神秘的来访者也好,时机好的无法让人觉得是偶然」

就和涅克特说的一样,教会已经开始行动了。

应该可以断言是使用了死者来做的一种挑拨离间的工作。

正当芙拉姆烦恼的时候,哐哐的有谁在敲卧室的门。

「我可以进去吗?」

「茵库吗?没关系……」

门打开了,幼小的少女靠着气息走近了芙拉姆和米尔琪特。

「茵库桑,你已经可以从房间出来了吗?」

茵库摇摇头。

「虽然被说了还是不能出来,但是如果艾塔娜不在的话,关在房间里就没有意义了」

「你听到了……」

「虽然也有这个原因,但我察觉到艾塔娜在天变亮之前就从家里出去了」

「这么早就出门了啊」

比米尔琪特起床时间还早,时间可以说是很早的早上了。

在此之前,是已经可以用深夜来称呼的时间段了。

「做到这种程度是想在对我们隐瞒目的地吗……」

「呐,我们先吃早饭吧。肚子饿的话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虽然这么说,茵库只是肚子饿了吧——但也有希望通过吃饭来排解忧伤的意图吧。

总之芙拉姆三人向着一楼餐厅移动。

然后下了楼梯,进入房间。

「呀,打扰了」

坐在椅子上悠闲的涅克特,厚脸皮地举起了手。

「你怎么在这里!?」

芙拉姆突然走到前面,拔出剑。

「好了好了,冷静一点。我以为你很为难才来帮忙的啊。啊啊,还有茵库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涅克特……嗯,我很好」

茵库含糊不清地回答到。

听到回复的涅克特不知有什么怪的,开心似的「啊哈」地笑出来。

「正如我说的那样吧?艾塔娜・利恩巴乌面临着危机」

「你知道会变成这样吗?」

「预料到了。但我觉得她是有选择权的。因为达菲兹・夏路玛斯是个能说会道的男人。这次的计划,也是因此才会顺利的吧」

加迪奥和艾塔娜的内心会动摇是因为达菲兹是个诚实的男人吧。

无论是语言还是谈话,最重要的是散发的“气氛”。

他靠着仅靠表面而无法隐瞒的部分赢得了他们的信任。

「你知道艾塔娜是为了见谁才出去的吗?」

「我可没有知道到这种程度。我不是说了,赤子和死灵是敌对关系。嘛,昨天达菲兹带着一对老夫妇,应该是她的祖父母吧」

那应该和昨天茵库说的来访者一致。

也就是说老夫妇是艾塔娜的关系关系者,另一个男人是死灵所属的研究者吧——芙拉姆是这么推测的。

「不过……就算是被称为英雄的人也没有办法抗拒啊。我觉得死灵他们做的事情是很愚蠢的。因为人是已经死的生物,所以为了让他们复活而使用爸爸的力量是浪费的。但是不是这样的。人类比我想像的还要执着于过去,而不是通过自己开辟未来。就算抛弃大姐姐你们和茵库不管也可以,对吧」

「……先和你说好,我绝对不会和你联手的」

芙拉姆毅然决然地与涅克特对峙着。

但他就像是看穿她内心所依赖的地方在哪里后笑着说。

「啊啊,难道是因为还有加迪奥・拉斯卡特」

「嗯……难道加迪奥桑也!?」

芙拉姆无法掩饰动摇。

涅克特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更加轻视地笑着,继续说道。

「好像也离开了呢,将一起生活的女人和孩子抛在一旁。大概是和艾塔娜一样的吧」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情!」

「等一下,大姐姐,那可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做过。所以一直被盯着,我也很困扰啊。详细的情况我不知道,他带着的是二十几岁的女人。是恋人呢,或是妹妹呢?」

那一定是加迪奥已经去世的妻子——缇娅。

他就是为了她决定复仇的,如果她还活着,那么他的动机从基础上就被动摇了。

把凯蕾娜和哈萝姆放置一旁而选择妻子的可能性十分充足。

也许有人会骂加迪奥无情,但芙拉姆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那么,该怎么办呢,大姐姐。你现在、就只有一个人了。况且你不得不守护无法参加战斗的两个人。你做的到吗?虽然前一阵你碰巧打赢了,但是上次的战斗对手是迪恩、连爸爸的力量都没有的杂鱼。同样的奇迹不可能会发生很多次的吧」

即使是芙拉姆也知道自己的实力。

艾塔娜和加迪奥被带去的目的地是现在还在运行的研究所。

与至今为止战斗过的对手不能相提并论,肯定有许多起源核心的存在吧。

现如今只有芙拉姆一个人,是不可能打赢的。

不用说是死灵,就连现在面前的一名少年都。

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只能接受涅克特的邀请嘛——

「嗯……都被逼到这种地步还在烦恼吗」

涅克特抱着胳膊,兴致勃勃地说道。

「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做决定吧……!」

「这个提案可不差哦?其实不和我联手也没有关系,如果一直那么烦恼的话就当我从来没有提过这个话题吧。只要你可以去对我来说就方便了,只是这种程度的话」

「那也是Mother的想法吗?」

「不是的,这只是我个人的意思」

「不是Mother的想法,是你一个人在行动?和团队没有关系?」

「啊,我没说过那件事。我的提案不是和赤子联手,只是和我联手而已。Mother 和爸爸什么都没有说,和其它赤子的意图也没有关系。你看,这样的话风险就减少了吧?之后只要点头同意就可以了。只要这样,你就可以暂时得到强大的伙伴。没有风险哦」

没有风险什么的,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情。

和芙拉姆联手的话,涅克特就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那就是说对教会有利,对芙拉姆不利。

米尔琪特不安地抓住衣服下摆,凝视着苦恼的芙拉姆。

茵库自始至终都是一脸阴沉的表情。

对于她来说,比起涅克特出现的事情,艾塔娜丢下她自己离开的事情可能更使她震惊。

「沉默就相当于否定哦。如果你说你还是无法选择的话,我就一个人行动了」

「等一下!」

被诱导了——即使知道了这一点,芙拉姆也只能阻止涅克特的离开。

「你的目的真的是击溃死灵吗?不会对米尔琪特和茵库出手?」

「先不说大姐姐你,我杀掉那两个人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与其那样白费力气,我不如在别的地方消耗卡路里啊」

确实涅克特不会对那两个人出手吧。

如果他有那个想法的话现在就可以杀了她们,救出茵库的时候也是这样。

但是即使如此——如果说他是不是可以信任的对象的话,回答肯定是“不”,即使芙拉姆再怎么烦恼也得不出令人满意的正解。

只能妥协。

没有力量的少女,如今没有选择的立场。

「那么,我再重新问一遍。要和我联手吗,还是不联手呢——」

在精神上有优势的涅克特、明显地藐视着芙拉姆问道。

「我……」

对此,她冥思苦想,最终得出『 联手』这个答案——就在这时。

「我回来了」

突然听到一个随意、过于日常的少女的声音。

她穿过玄关,突然出现在餐厅。

聚集在此的四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那里。

不用说芙拉姆、米尔琪特、茵库,连先前沉浸在优越感中的涅克特也如同冻结一般定在那里。

「赤子也在。哇,这是什么情况」

艾塔娜没有像说的那样表现出慌乱。

不如果反倒是芙拉姆她们慌乱了起来。

「那、那、那是我想问的!艾塔娜桑,你不是跟着达菲兹走了吗!?」

「是啊!昨天,不是和达菲兹和老夫妇在这个家里见面了吗?」

涅克特和芙拉姆一起追问着艾塔娜。

「啊……注意到了,抱歉,我没说出来

。但是我放弃了。我去扫过墓了,和那两个人已经告别了。比起那个,我觉得在这个家里和芙拉姆、米尔琪特,还有茵库一起生活更重要」

「艾塔娜……呜呜呜……艾塔娜!?」

茵库的声音颤抖着,她全力奔跑并跳到艾塔娜的身上。

艾塔娜用双臂接住她,温柔地抚摸着黑色柔软的头发。

「这个反应……难道你以为我放弃了茵库的治疗了吗?」

「如果有那样的留言,谁都会担心的!」

米尔琪特罕见地厉声斥责道。

「呣,没想到米尔琪特居然生气了。非常抱歉。本来我打算立刻回来的,觉得写一张字条就够了」

「艾塔娜桑究竟去了那里?」

「去了邻镇。去看了我的养父母——金达・利恩巴乌和克罗缇娅・利恩巴乌的坟墓」

「你应该已经见过复活的那两个人。你不是应该很清楚那里没有尸体吗!」

「没错,确实尸体不见了。试着调查了一下发现那里留下了翻挖过的痕迹。而且比较新」

艾塔娜表情变得严厉。

「也就是说,那些家伙为了说服我而挖开坟墓。特意将安眠于此的二人强行地挖掘出来,用在可疑的研究中。这是对死者的冒渎。在那个时间点,我对达菲兹・夏路玛斯的信任就动摇了」

「库……比想象中——不,你们就像想象中那样说着漂亮的话行动着」

预料之外的事态使涅克特转而被逼得无路可走。

「这可能确实是漂亮话。大概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浪漫得多。但是那样也不错。这也变成了使人生过得明朗的调味料」

「哈……真是的,轻率的家伙真的让人羡慕」

然后他像放弃了什么似的笑着,放松了肩膀上的力量。

芙拉姆惊讶地看着那样的他。

「既然艾塔娜桑回来了,我就知道说服是无用的」

「当然」

「那么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确实,如果只有大姐姐一个人的话就另当别论,如果艾塔娜・利恩巴乌也在的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可能有点严峻」

即使如此,涅克特也没有离开。

如果他有那个想法的话,应该可以用“连接”的能力转移到外面。

听着一时想不通他说的话语,茵库的脑中浮现出一种可能性。

虽然按照涅克特的性格他不会坦诚地承认,但是还是忍不住要问。

「难道说……涅克特,你不止是为了说服芙拉姆,还是为了来见我的吗?」

「哈?怎么可能!为什么我要对茵库这种残次品抱有留念呢!」

「但是涅克特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刚才和芙拉姆说话时就一直很焦躁」

「我只是对那种优柔寡断的态度感到焦躁而已」

「不对,你不是那种焦躁。我想大概不是对芙拉姆,而是对其它别的人吧。而且现在听起来有些寂寞」

「哈,茵库你什么时候成为心理咨询师的啊。为什么我有那种感情啊。在那个站在那里的魔女回来前,我绝对是站在有利的位置上的」

「……因为害怕自己可能会被抛弃吧」

艾塔娜小声的说着。

涅克特用锐利的目光瞪着她。

「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Mother把茵库扔掉了。如果只是厌恶的话,我觉得过于简单了」

在抛弃茵库前,Mother就像母亲一样行动着。

在判断为不需要的那个瞬间,就像露出本性一样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虽然艾塔娜实际上没有见过这种变化,只是从茵库口中了解到的。

「也就是说,Mother之所以放弃茵库,和母女关系无关,而是因为不再需要旧世代的实验体了」

尽管这么说着,艾塔娜仿佛在说着『 我不是这么认为的』,双臂更加用力地抱住茵库。

「所以你想说什么」

「教会的研究团队一共有三支,恐怕是为了让他们互相竞争。而死灵则实际上已经使死者复活并接近完成。总觉得奇美拉也进行的很顺利。但是一方面赤子是将核心埋在体内的状态下培养了八至十年,是十分没有效果的研究」

「但是实际上,像我们这样的成功作不是诞生了吗?」

「但是只有四个人。而且,每个人的力量和我和加迪奥没什么区别。作为进攻魔族的战斗力来说是靠不住的」

「……所以呢?」

面对艾塔娜的指摘,涅克特变得更加不高兴。

是感觉到了侮辱,还是被说中——

「我是这么想的,螺旋赤子们还有别的完成形态。如果说你们是第二世代的话,那么就有与以前不同不需要太费事就做出的第三代、第四代的存在。然后在它诞生的情况下——和茵库一样,Mother就会对第二世代丧失兴趣,不需要的话就会丢弃」

涅克特「哈」的叹了口气,眯着眼,一言不发。

然后涅克特的脸上露出了无力的微笑,双手上举就像在说『真没办法啊』。

「真是伤脑筋啊,就算想象力再怎么丰富,光靠妄想就可以说得那么流利。根据你所说,为什么我要害怕“被抛弃”呢?和失败作不同,我有力量,爸爸也很喜欢我!」

「听起来就像是在逞强」

「别用那种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口气和我说话,你什么都不懂!」

「我明白的。因为我也是王国进行的实验的试验对象」

「什么……!?」

涅克特说不出话来。

芙拉姆和米尔琪特也睁大了眼睛。

唯一一个听说过她的年龄的茵库没有做出那么大的反应,但并不是不吃惊。

「怎么回事,艾塔娜桑居然是实验的试验对象!」

「那是五十年前的事情。在贫民街长大的我连父母的脸都不知道,就为了实验被带走,在这个家中生活」

「这里是……实验设施?」

「与其说是设施,不用说是作为试验对象的小孩子们的生活场所。然后作为实验队长照顾我们的是当时还二十出头的利恩巴乌夫妇」

然后艾塔娜把自己在这里大致经历过的事情讲述给芙拉姆她们。

那是为了和魔族对抗,培育出可以持有魔族力量的人类而进行的实验。

因为王国没有人体实验的经验技术,所以在粗糙的手术过程中,孩子们相继丢掉了性命。

艾塔娜这个名字的由来是“永远”,包含着『 希望可以长寿一点』的愿望,由养母克罗缇娅所取的。

结果实验成功的只有艾塔娜一个人,她得到了比人类要长的寿命,要高的魔力。

但是由于实验效率太低,计划终止了,艾塔娜也将要被处理。

然后金达和克罗缇娅放走了她,在回到王都前,她在山中作为“魔女”活了五十年以上——

涅克特也似乎十分感兴趣地老实地听着她的故事。

「因为当时我们也这么想着『如果被这个人抛弃的话一切就完了 』,所以要比以前更像个“好孩子”那样行动。但实际上,金达和克罗缇娅都很温柔没有做那种事的必要。但是,如果他们和Mother是同一类人的话——就会像现在的涅克特那样,因为失去唯一的依靠而变得绝望。不管是谁,就算是敌人也好,如果可以得救的话,也会去请求他的」

他什么也没有回答。

只是目不转睛地眺望着墙壁,思考着什么。

「呐,涅克特。听了刚才的话,我有一件在意的事情——」

芙拉姆向他搭话。

「你刚才说了『 Mother 和爸爸什么都没有说』对吧。听了艾塔娜的话,就明白Mother是怎么想的了。也许是因为兴趣转移到了第三世代身上了。但是,那个和爸爸——起源神一起讨论的话,难道是……」

「爸爸今天也很吵。啊啊,但确实……在到大姐姐家之前就安静下来了」

涅克特敷衍着说着。

那只是在吵闹,并没有和他在说话。

也就是说,不仅仅是Mother,连起源神也已经抛弃了第二世代的赤子们。

「被重要的人抛弃的恐惧,我也很清楚」

「啊—啊,讨厌啊。连奴隶都开始同情我了」

「同情什么,才不是那样」

「按照这个流程,连茵库也会可怜我吧?哈哈,真的很讨厌。明明打算靠话语操纵芙拉姆大姐姐,好好利用她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谁都知道他在逞强,正因为他自己也注意到了,所以变得更加逞强。

面对着这样的涅克特,茵库并没有怜悯,用认真的语气说着。

「涅克特就把死灵击溃,让Mother重新认识你一下」

「茵库,这仅仅是假设第三世代存在的情况啊」

「如果是这种动机的话,芙拉姆和艾塔娜……也许会助你一臂之力哦?」

「哈…

…啊哈哈,那是什么,玩笑吗?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涅克特用一只手挡着脸,大笑了起来。

疯狂地大笑着,可以说没有比这更奇怪的了。

「结局不是一样吗?而且明明Mother是你们的敌人,你们却要帮忙——」

「这样就可以了,是我的话」

芙拉姆说道,涅克特睁开眼从手指和手指的缝隙凝视着她。

「你在说什么……?」

「在说和你联手的事情」

「大姐姐,你不愧是脑子有问题。都超出老好人之类的范畴了吧!怎么可能有这种开玩笑的话啊!」

超过了愤怒,半笑不笑地喊着,但芙拉姆还是很冷静。

「才不是因为老好人什么的。我觉得赤子和死灵是敌对关系是可以相信的,而且涅克特自身的目的也明确了。不想联手是因为不知道那个目的。就算是这个目标达到了,Mother重新认识了第二代,不会对我们造成直接的不利」

「尽管如此!」

「而且我们不知道死灵根据地的位置。我们不知道加迪奥桑去了哪里。涅克特有那个线索对吧?」

「……至少有一个目标」

「那么对我们有好处。利害一致。当然,并不是单纯地称为伙伴,总有一天我们会作为敌人互相厮杀,但只是暂时休战并联手地话——」

芙拉姆在涅克特面前伸出手。

「我真的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同意的话就握手——即使没有语言,涅克特也明白被这么请求着。

「你真是个笨蛋。什么啊那个……茵库那时候也是这样的,为什么会这样……这样……!」

嘎吱——咬着牙齿发出地声音。

是憎恨,是愤怒、还是羡慕。

他自己也无法区分的想法将脑袋装的满满的,阻碍了正常的思考。

就如同芙拉姆说的那样,如果仅仅是和死灵战斗的话,联手的坏处几乎没有。

但是,涅克特并不是为了寻求这样的结局而向芙拉姆提出的。

但是——自从她们救了茵库的时候,根据情况不同这种事情也在脑子里存在。

这几天发生的情况极具变化,茵库的处境也逐渐不再是别人的事了。

为了尽可能地远离这种恐怖,也对芙拉姆等人寄予了某种期待吧。

(不对……)

但是涅克特的自尊心绝对不会承认。

(不对,不对,绝对不对!我……我们是按照自己的意志来掌握爸爸的力量的特别存在的啊?但是,竟然像人类的孩子一样寻求帮助——)

涅克特还是小孩子。

还没有成熟到放下矜持而谋求利益的时候。

「呐,涅克特,和我们一起……」

「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认同呢!连接吧!」

少年的脸卷起漩涡。

他握着手掌,使用起源神的力量,通过将自己的坐标和别的坐标“连接”而发动了转移。

「涅克特!?」

「他回去了……」

「对他来说,可能是稍微有点刺激过头的话」

「明明是能好好交谈的气氛,真遗憾」

结果还是不知道加迪奥的所在处。

不过,也不是为了那个才向涅克特伸出援助之手的。

「话说回来,芙拉姆,刚才好像说了些加迪奥怎么的」

艾塔娜不知道加迪奥的妻子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与凯蕾娜和哈萝姆的关系。

虽然芙拉姆考虑在本人不在场的时候说这些好不好,但是这个事情还是很重要不能不说出来。

「实际上——」

艾塔娜听完芙拉姆说的全部事情后,低声地附和了一句「是吗……」

「我之所以没有选择达菲兹,也许某种程度上是因为我比较薄情吧」

「怎么会这样!」

芙拉姆摇着头否定着,慢慢地坐在椅子上。

「呼……我和双亲一起度过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年。自那以后五十年都没有再见过面,然后以扫墓的形式告别了。我觉得大致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区别的。但是——加迪奥不一样。现在加迪奥也是抱着想要为妻子复仇的想法」

「确实,我觉得加迪奥桑跟着他走也是没有办法的。正是因为他是如此爱着缇娅桑的吧」

「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如果向涅克特打听到研究所的地址就好了」

「只是马后炮了。说了也没用。只能靠我们自己来获取情报了」

「确实啊。我想先去加迪奥的家中看看。光是从涅克特那里听到的,不见得就是事实」

「有我可以去的地方吗?」

「因为茵库不能外出,请和我一起在家等着」

打破艾塔娜的嘱咐,茵库从房间里出来了。

心脏移植后还没有多久,她的病情可能会突然变重。

「从移植到今天为止,我已经考虑了多种应对可能发生的风险的方法。如果一直和我在一起的话,只是出去走走的话也没有关系」

「是那样的吗!?」

「但是,严禁乱来。现在还不能跑」

艾塔娜故意用强硬的语气说着。

虽然茵库点了点头说着「嗯嗯」,但是奇怪的是意图是不是传达到了。

「所以说,我们也来帮忙吧」

「这样啊……那么可以去问问薇尔希桑吗?没准可以入手新的情报。这个时间的话,我觉得她大概在中央区的报社」

「利奇・曼切西的妹妹……我知道了」

之后决定了集合场所的四个人离开了家。

◇ ◇ ◇

王都的地下——穿过复杂的水渠,存在着不协调的近代设施。

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文明的痕迹,利用古代的遗迹建造的赤子的新据点。

「呐,Mother、Mother!如果我做错了的话我会道歉的!所以快回答我吧!呐!呐!」

是快要哭了的声音,螺旋赤子们之一的弗维斯敲着门。

咚咚、咚咚——虽然注的力量不强,但大概是因为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拳头被血弄脏了。

「是因为没能杀了那个女人她们吗?但是搬到据点的时候我很努力了哦!我帮了妈妈很多忙了哦!」

看起来比价柔弱的弗维斯比其它孩子更依赖母亲。

自从加迪奥摧毁了以前的据点,他们搬来这里以后,Mother就几乎对第二世代没什么兴趣了。

因此弗维斯他们相当的不安。

怕自己们和茵库一样会被抛弃吧——

「我回来了」

和芙拉姆结束谈话后,涅克特回到据点。

由于使用空间连接转移回来的他,被靠在墙壁上的卢克紧紧盯着。

「涅克特,你去哪里了」

「去哪里都好吧」

「不好的。Mother会抛弃我们。害怕。讨厌。不道歉的话」

白发少女抱着破破烂烂的古旧人偶说着。

「缪特。如果道歉可以解决什么的话,早就可以凭弗维斯的那种行动解决了吧」

「你这家伙违反了妈妈的嘱咐,擅自外出,所以才变成这样的吧?」

「时间顺序乱七八糟。我就是因为这样才出门的」

「为了什么?难道说你这家伙和茵库一样……」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和听不到爸爸声音的愚蠢的人类有交流呢。只是说着同样的语言,我们的制作本身就不一样」

「你知道的话就好」

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缪特,装做坏孩子的卢克,对于不知道外面世界的他们来说Mother就是全部。

不觉得那种强烈的依存是危险的。

要说为什么的话,Mother是这样养育第二世代的孩子们的。

「Mother,拜托你了!我看不到Mother的脸寂寞得快要死了!就算吃很苦的药也好,用很疼的针打出很多洞也好!所以拜托了,Mother、Mother!」

也许是因为接连不断地发出声音,弗维斯的声音变得嘶哑。

不管怎么敲门都没有反应的金属门从里面打开了。

「Mother……啊、呼!」

然后Mother抓着弗维斯的头,将膝盖踢到他的脸上。

他就像是被吹飞那样身体后仰向后退去。

总之是没有摔倒,但是鼻血将嘴角弄脏了。

「哈、呼、Mother……为什么……」

「从刚才开始就没玩没了的,吵死了,你这个臭小鬼!」

这次又用右拳头向他的脸上打去。

「哈、咕……Mother……不是的,我是……!」

「我说过了对吧?我现在也很忙,没有时间照顾你们!」

「我听说了,但是很寂寞……」

「不要用这么无聊的理由来妨碍我崇高的研究啊!」

弗维斯的绿色的头发被抓住,脸被多次敲打在墙上。

「终于!终于!明明说过可以先前推进了!为什么!?你们不是为了我的研究而存在的吗!?呐、呐、呐呐呐讷!」

「危险、噫咕……」

弗维斯的意识已经朦胧了,裤子因失禁而变湿。

尽管如此Mother还是继续地施暴。

涅克特看到这一幕,害怕的浑身发抖。

(如果、不帮忙的话……但是,Mother是……Mother是……)

绝对的服从深深地印在孩子们的体内。

所以他只能依靠外面的人。

但是现在在这里除了赤子以外没有其他人。

涅克特也好,卢克也好,缪特也好,没有人能阻止住Mother。

「真刺激!多亏了那个英雄,脑子得到刺激!哔哔哔的,就像是电流在游走!嘻嘻!那个,就是那个,一直在持续着!简直就像是磕了连耗牛都会兴奋的药那样!就像是正经的大脑突然得到了充满洞察力的超能力那样!(原文:まるでヤクでもキメたみたいにぃ!まともな头で、キちゃってんのよぉ、知的エクスタシーが —这两句真的不会翻)这就是天启啊!明明是天启啊!如果你们来捣乱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吧!欸欸!?」

「哈……对不起、呀……哎呀」

「啊啊……哈啊……呼……真是的,真的是,真的是一群没有任何意义的孩子们……我明明这么爱着你们,为什么你们却不理解我的爱呢?」

「我爱则捏……我、对Mother……」

「那么,请安静。可以吧,弗维斯。不然的话我下次一定会讨厌你的」

「唔……对不起,对不起!拜托了,我会当个好孩子的,不要讨厌我!Mother—!」

弗维斯紧紧抱着准备回到房间的母亲的脚。

但是,Mother却觉得很碍事把他踢飞,一眼也没看就关上了门。

只剩下像芋虫一样缩在地上的弗维斯,「呜呜呜」的痛苦着呻吟着。

「弗维斯……」

涅克特靠近并打算伸出手帮助他的,但是在那样做之前就停下了脚步。

「呜……呼呜呜……呼呼……呼库库……嘻……呼呼……」

弗维斯并没有痛苦——只是在笑。

头是不是被撞坏了。

「哈啊啊……太好了……Mother还没有讨厌我呢……哈哈,妈妈……这种疼痛……是爱呢……」

单纯地、开心。

「太好了呢弗维斯」

「没关系。妈妈很忙马上就会回来了」

「没关系,这样也不错。只要关心我,Mother就很温柔。因为是我打破约定的错!啊哈哈哈哈!」

谁也不觉得那是奇怪的。

那个暴力也被当作了Mother表现真正的爱的方式。

为什么到这种程度还相信着他呢。

另外Mother并不是一直对第二世代的孩子们施加暴力。

是搬到这个据点,关在房间里之后,突然变化的。

但是,为什么他们把变得古怪的Mother还当作绝对的存在来崇拜的呢。

而且为什么只有涅克特一个人觉得这个价值观有违和感呢。

(因为我的脑子好吗?因为我比其它赤子们更成熟呢?)

自己说出来之后,他马上摇头否定了。

(不对,我也和他们没什么区别。生活在Mother的支配下。只有茵库被当作失败品被处理,才能那样适应外面的世界——)

不是做到了,而是让他做的。

没有一个是自己的想法,现在的想法也只是被认为是自己的,其实全部都掌握在Mother的手里。

『 你要成为领导大家的哥哥哦。因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大家肯定都会跟着你的』

想起了曾经Mother说过的话。

如果现状和他想的一样的话——他也注意到了向芙拉姆求助的事情了吗。

(我做的事情都是没用的吗?不,但是……可能想的太多了。怎样,我是正确的吗?还是说,费弗斯他们才是正确的?)

芙拉姆说过涅克特的价值观是『 扭曲的』。

但是,至少这种扭曲在这个被称为赤子的狭小的世界里是正确的。

(其实我也是……想相信Mother的。但是茵库和以前不一样了。开朗,看起来很开心……从Mother手中离开后……)

作为八岁的孩子的真心话。

作为八岁的人类的自我。

对着两种相反的想法,涅克特只能强咬着牙关,继续迷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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