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着桌上文件的萨图齐一听见敲门声传来,便停下手边动作。
接着直接转动椅子,喊了声「进来吧」。
从开启的房门另一侧现身的,是奥缇丽耶和涅库多。
「萨图齐大人,我照您的指示带涅库多来了喔。」
「哼……」手插口袋的涅库多一脸不高兴地撇头。
「我和你是第一次见面呢。虽然之前和母亲见过几次面就是了。」
「废话,因为对孩子们来说你是敌人啊。」
「真遗憾,我可不像其他枢机主教一样涉猎研究那么深喔。毕竟还只是新人啊。」
「没想到所谓的新人竟然在大圣堂地下造了这种秘密基地啊。入口虽然设在大圣堂外,真亏直到现在都没被发现耶。这就是所谓的藏木于林吗。」
「试着掌握权力之后,发现行动起来挺自由的。尤其是在像教会这样上层强大的组织里啊。」
这个地方是萨图齐个人拥有的地下设施。
话虽如此,不难想像这是充分利用枢机主教的权力才建造出来的。
「我要先回去了。毕竟我忙得很。」
「嗯,辛苦了。之后会给你追加的报酬。」
「等到事情全部结束再说也无所谓。我只是替姐姐大人奋战罢了。」
奥缇丽耶说完这些话就走出房间了。
「不爱钱的佣兵真的很难掌控呢。」
「是大叔你把那个人从军方挖角过来的?」
涅库多擅自在房内的沙发坐下,更嚣张地把双腿翘在桌上。
见她丝毫不掩饰敌意,萨图齐露出莫可奈何的微笑。
「我没有做那么厉害的事。是安黎叶特在军方解体前夕帮助奥缇丽耶脱身,而我在之后收留了无处可去的她。只不过安黎叶特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状况,才会帮她脱逃的呀。」
「毕竟逃出军方,教会骑士也不可能坐视不管嘛。那干脆受大叔你保护还比较安全是吧?算了,那位姐姐的事还能理解──但为什么我会被带到这里来?还有可以告诉我关于『翻转核心』那玩意的事吗?」
「当然,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叫你来的。」
萨图齐站起身,拿着一张纸在涅库多对面坐下。
接过他递出的文件后,涅库多大致看了一遍。
「这核心拥有和奥里金相反的能源……是针对奇美拉的杀手锏吗……成为枢机主教时所受的『洗礼』也是靠这个核心防住的。怪不得我没有在跟疯狂信徒交谈的感觉啊。」
「很高兴你理解迅速。看来对聪明的你不需要继续隐瞒,我就直话直说了。希望你们能成为这个翻转核心的实验体。」
「哈!」听了萨图齐的话,涅库多嗤之以鼻。
「才不要咧,又没有好处。」
「我当然会回报。我保证一旦实验成功,就帮你们变回普通的人类。」
「这……」
「你和芙兰姆•艾布利科德约好了对吧?不过现在的她没有余力,日后恐怕也是由我们帮忙解决。我觉得这样的条件不差呀。」
涅库多表情紧绷,愁眉苦脸地伤起脑筋。
那的确是涅库多目前的心愿。
若能像茵可那样过上普通孩子的幸福日子,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真正的目的其实是──
「很可惜,我并不知道其他孩子在哪。」
「这我知道。假如我要你去找出他们,并带来这里,会觉得报酬太少吗?」
「本来不用你拜托我也打算找。只是这阵子教会骑士到处乱窜,顾不了那么多而已。」
涅库多刚才之所以会在公会附近,是想拜托芙兰姆帮忙找人。
但是另一方面──肯定也在烦恼着「拜托她那么多事真的好吗?」
「可是啊,就算我找到了,也不知道大家想不想变回人类。被教会舍弃、没了容身之处的他们自暴自弃之下会干什么……连我都想不到啊。」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尽快需要得到『依存母亲』以外的救赎,不是吗?」
这个男人是在牛鬼蛇神嚣张跋扈的奥里金教内爬到枢机主教地位的怪物。
不值得信任。
不过他确实具备了让人想依赖的力量。
「该不会打算把找孩子们的事交给我一个人去办吧?」
「我当然不会吝于协助你。无论奥缇丽耶还是其他士兵都随你使唤吧。」
「那个姐姐刚才说她很忙耶……好啦,既然这样,我也参加大叔你的计画。至于要不要接受实验,就得交给其他人自己决定,可以吧?」
「嗯,我不会勉强,就照这个条件没问题吧,查塔尼博士?」
萨图齐对着房间墙壁这么喊。
也跟他一起盯向墙壁的涅库多显得一头雾水。
刚才奥缇丽耶也提到同一个名字。能做出翻转核心这种玩意的查塔尼博士究竟是何方神圣?
「从核心的特性来看应该与芙兰姆姐姐有关……但为什么要对着墙壁?」
彷佛在回答涅库多的疑问般,墙壁里冷不防冒出一颗半透明的男性头颅。
「什……是透明的?不是人类吗!?」
相较于震惊不已的涅库多,这名突然冒出来的黑发胡渣男慵懒穿过墙壁,保持手插白衣口袋的姿势接近萨图齐。
「我来介绍吧,他就是查塔尼博士。从一名活在旧文明毁灭之前,叫做查塔尼的男人所制造出来的复制人格喔。」
「……你好,我是来自西元2198年的古代人,名叫茶谷(注:日文中的茶谷发音与查塔尼相同。),请多指教。」
包含他的自我介绍在内,一连串难以理解的事让涅库多不禁感到头痛。
◇◇◇
大圣堂的后方不远处就有教会骑士团的值勤室。
骑士团长修古的房间内,则有两颗刚被砍下的脑袋落在地上。
原来是听了捕捉涅库多和母亲失败的报告,才动手肃清。
「司空见惯啦~」莉雪尔见状后粗俗大笑,巴特则吓得全身打颤。
「大叔,不用吓成那样。这两个本来也是王国军的人,不用在意啦。」
「莉雪尔没说错,但没有处罚也很伤脑筋啊。下次开始用骑士团的人当祭品好了。」
修古边收剑入鞘,边若无其事地说。
对他而言,人命根本没什么价值。
「再说,既然被安黎叶特的走狗和英雄搅局也没办法。浮游都市的启动准备正一步步进行,往后我们会专注在那边。」
「可是孩子们会失控吧!?可能会让王都的民众白白丧命啊!」
「有什么问题吗?」
稍稍感到不解的修古,眼皮眨都不眨地直盯着巴特。
感受到一种既非杀气也非怒气,而是难以捉摸的寒气,令巴特哑口无言。
「我们不是军队,是奥里金大人的骑士。为奥里金大人而生,为奥里金大人而死。王都的草民通通死光反倒是值得高兴的事──你觉得呢,巴特?」
「……!是、是的,我、我、我也、这么觉得!」
看到巴特视线游移,口齿不清,修古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不过既然没下杀手,表示应该很满意他的答案。
「唉团长,话说那些人怎么办啊?接受洗礼之后又亲眼看了好几个部下在眼前被杀,一脸要死不活的死样──内心应该彻底死了就是啦。」
「安黎叶特和赫曼吗……废人就放着别管了,近期就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好喔~但放任那个叫贝尔纳的人没关系吗?我记得艾奇朵娜带走他了对吧?」
「他打从一开始就是艾奇朵娜的忠狗吧。那边也不需要理会。我们该思考的只有如何杀光魔族,解放奥里金大人──如此而已。」
修古站起身来,带着莉雪尔走出房间。
就只剩巴特跟两具还在流血的断头尸体被留了下来。
紧张的情绪一断线,他整个人软脚跪地。
「这个国家到底会变得怎样啊……早知道就别当什么副团长了啦!」
爱惜自己一条小命的他并无法违背修古。
不过他清楚理解这个组织已经被疯狂支配了。
◇◇◇
芙兰姆和迦帝欧联手搜索孩子们的第一天以失败告终。
即便在王都各处都发现了疑似战斗的痕迹,但追寻足迹也没有下文。
想找到混进大量人群中的孩子们是极为困难的行为。
当夜色渐深,芙兰姆和迦帝欧在西区公会集合并交换完情报后,便原地解散。
隔天一早,芙兰姆起得比米露吉特更早,且最先出了家门。
接着打开信箱──里头已经放了信。
「连续两天,看来不是恶作剧吧。」
当场拆开并确认信中内容──上头果然写着『还有三天』。
不过这次除了这几个字,还写了其他句子。
「『我们朝着一个标的笔直前行,会毫不犹豫斩断枝叶。』……?」
「什么意思啊。」
正当芙兰
姆念出内容,一名男子冷不防从后方探头。
「呜哇!?」
差点往前摔倒的芙兰姆把信弄掉了。
男子捡起了信,盯着字面细瞧起来。
「莱纳斯先生!」
「抱歉吓到你啊。我是看你在看什么东西那么入迷才会在意啦。」
「好久不见了。不过怎么会这么早来?」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就走,结果偶然看见你啦。是说你得到这么气派的房子,还被人送了这类恐吓信。在和我们分开之后,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站着也不好说话,不如先进屋去吧?」
这么说完,芙兰姆把手伸向门把。
「那我就打扰……喔,在那之前。」
结果他却当场停下脚步──缓缓跪了下来。
甚至连双手和额头都紧紧贴到石砖地上。
「你、你干嘛突然这样!?」
「真是对不起!」
对自身愚蠢感到羞愧的莱纳斯,打从心底五体投地谢罪。
「假如是我被当成奴隶卖掉的事,你一点都不用道歉啊。」
「不能只把责任推到吉恩一个人头上,因为我自认当时对你很冷漠。还耍小聪明自以为好人,找了『回家去也是对她好』这种借口啊。」
虽然当面听到这说词让芙兰姆多少受到打击──但当时没有诅咒装备,能力值完全为0的她毫无疑问是个累赘。
「这种想法会表现在态度上对吧?所以我也等于把芙兰姆你逼入窘境,而且还没有自觉,更加恶劣啊。在对这件事道歉之前,我没资格踏进你家。」
芙兰姆从未思考过要不要原谅莱纳斯。
她当然恨吉恩,但那是因为吉恩明确对她造成危害。
「其实我在故乡几乎没认识跟莱纳斯先生你相同年纪的人。」
「嗯……?喔、喔,是这样吗。」
「要是年纪像迦帝欧先生那么大,我也比较好掌握相处的距离。但是莱纳斯先生和吉恩……先……」
「不用加敬称,直接喊名字或者叫他『王八蛋』就好啦。」
「和那个王八蛋的年纪差距的话,实在不太知道怎么沟通啊。」
连芙兰姆自己都对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这些话语感到惊讶。
言归正传,当时她不太擅长面对莱纳斯的理由也就只是这点程度。
「就因为是男人、个子又高,年纪差距又不上不下的……只是这样而已。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道歉或原谅。虽然你说对我很冷漠,但我当时完全没注意到啊。」
「……那我跪着忏悔只是在满足自己的虚荣呢。抱歉造成你的困扰啦。」
「不会,其实我很高兴你觉得对不起我呢。好了,快点进屋去吧。」
◇◇◇
在芙兰姆呼喊下,这栋房子的居民都集中到客厅了。
米露吉特不用芙兰姆喊就早已起床,但平时这个时间还在睡的艾塔娜和茵可则穿着睡衣,揉着惺忪睡眼现身。
「嗨、嗨,好久不见啊。」
见到彻底松懈的艾塔娜,让他不禁带着困惑打招呼。
「嗯,好久不见……」
她昏昏沉沉地回应。
不过莱纳斯的困惑不只针对艾塔娜。
脸部缠着绷带的女仆,以及双眼被缝起的少女──他被如此奇特的模样震慑住了。
「我说芙兰姆,这几位是怎么回事?」
「米露吉特是我的搭档。我是在被卖给奴隶商人那时碰上她的。」
「表示这女孩也是奴隶吗。绷带底下……似乎别问比较好啊。」
「原本因毒溃烂,但在主人的帮助下完全痊愈了。」
「啥?那绷带可以拆下来了吧?」
「只有救了我的主人才能够看我的脸喔。」
见米露吉特显得害羞却自豪,莱纳斯眯起眼看向芙兰姆。
「芙兰姆……你跟这女孩是什么关系呀?」
「彼此扶持活到今天的关系啊,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没什么问题啦……所以就是伙伴吗。」
莱纳斯还是有点会不过意,但决定不再多想下去。
「那么,那个小妹妹呢?」
「茵可是我的病患,现在则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们一起生活。」
在芙兰姆解释之前,艾塔娜已先一步断定。
似乎还很想睡的茵可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这边也发生很多事对吧。」
「这种说法是在兜圈子表达你那也碰上麻烦了。」
「所以我才来这啊。其实现在琪黎露下落不明喔。」
「怎么会!?不,对耶……琪黎露她……」
一听本来很震惊,但芙兰姆心里想到一个近乎心愿的可能。
「我的事传到琪黎露那边了是吗?」
先不论当时──至少现在的芙兰姆能理解对方是饱受烦恼折磨。
跟芙兰姆一起玩时的琪黎露,只是名非常普通的十六岁少女。
普通少女的心又怎承受得住勇者的力量和周遭的期待。
吉恩的甜言蜜语从逐渐损坏的心灵上出现的裂缝渗透进去。
鄙视他人的优越感恐怕让琪黎露的心短暂获得舒缓。
不过那是种肯定会产生副作用的毒药。
在芙兰姆离开小队后,这副作用一点一滴将琪黎露逼入窘境。
然后在听到芙兰姆成了奴隶的事实后,终究还是溃堤了。
「都怪我太不小心啦。原本是打算找一天告诉她真相,没想到我在和吉恩争吵时被她听见了。抱歉又捅了娄子,真没面子耶。」
「错最大的人是吉恩,莱纳斯先生你没有错啦。不过你说争吵,那么──」
「对,当事人毫无反省。那个自恋狂就算天塌下来也打算坚持自己才是对的。或许他脑袋的确聪明,但内在就只是个小毛头。」
「要是有正常人的感觉,就不会对主人做那种事了。」
「是吧。所以说,实在没办法逼那混蛋说一声道歉啊。」
「没关系,我本来就没期待过。比起这个,现在更担心的是琪黎露呢。目前的王都不太平静,希望她别被卷入什么事件啦……」
芙兰姆担忧起此刻正在受苦的琪黎露,露出哀伤的表情。
如同芙兰姆支撑着琪黎露,反过来也是一样。
即便到现在,琪黎露依然在芙兰姆心中占了很大的位置。
「果然不太平静喔?我说芙兰姆,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是自觉有收集到最低限度的情报,但总觉得离核心还是很远啊。」
如果莱纳斯愿意加入与教会间的抗争,那真是再可靠不过了。
芙兰姆爽快答应,将至今为止的抗争过程挑重点告诉他。
「芙兰姆……你经历了远超乎我想像的生死关头呢。」
他语带同情地说。
「我也觉得真亏自己还活着。」
芙兰姆苦笑回应。
「只不过,没想到幕后黑手竟然是教会。而且整个王国也即将被教会并吞了,哪里还有空去讨伐魔王啊。」
「魔王甚至可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因为那个叫涅格丝的人出手帮了赛菈──也就是我们的朋友啊。」
「涅格丝就是三魔将之一对吧?那些家伙会救人喔……该不会我们一直都在打一场超没意义的仗?」
「对教会而言有意义。」
「可恶,感觉上当了。教会到底有多肮脏啊?啊……话说回来,昨天我似乎看到一个很像刚才提到的『孩子们』的小孩喔。」
「在哪里看到的!?」
芙兰姆身体前倾,激动追问。
莱纳斯被她的气势吓到稍微往后退。
「在、在西区的巷子里。我出手帮了一个体格高壮、被教会骑士袭击……应该是女人的人物。结果突然冒出一个一头绿发,有点胖的小孩啊……」
「有点胖……是弗维斯吧?」
芙兰姆一说,茵可便点了头。
「主人,体格高壮的女人该不会是指母亲呢?」
「那怪人也是教会相关人员吗?」
「是统整孩子们研究的人。顺带一提,『她』是男的。」
「真的假的……早点知道的话,我就能当场逮住他了啊。」
虽然莱纳斯一副不甘心,但他当时连奥里金核心的事都不知道,也不能怪他。
「光是得知他们还在王都就算有收获了。非常感谢你,莱纳斯先生。」
「能听你这样说我也很欣慰啦。不过包含那群骑士在内也是,既然得知王都内堂堂上演杀戮戏码,我可不能装作没看到啊。」
莱纳斯的双眼中蕴含着火热的决心。
「芙兰姆,我也会跟孩子们和螺旋的怪物战斗喔。既然你们女生都在拼命,以王都为据点活动的我还不敢掺一脚就未免太逊了。」
「若莱纳斯先生愿意加入我们,那实在太可靠了!」
充满期待的芙兰姆高兴回应。
不过一反干劲十足的
宣言,莱纳斯脸上表情总带几分阴影。
自己说出口的「螺旋的怪物」。
脸部呈血肉漩涡蠢动的怪物──听了这个词,无论如何都会让他想到玛莉亚的事。
◇◇◇
时间回到昨天。
莱纳斯随手找了块布代替长袍让玛莉亚被上,顺利从王城内脱身。
由于闯入地牢时已先打晕多名士兵,逃脱时相当顺利。
然而,教会骑士团肯定马上就会派出追兵。
于是决定先带玛莉亚躲进王都内众多藏身据点中的一处。
「抱歉带你来这种没情调的地方啊,玛莉亚。」
「好厉害呢……像这样的地方还有好几处吗?」
玛莉亚尽可能遮掩脸部,同时也兴致勃勃地环望小屋内。
墙上挂着许多把刀剑和弓,而柜子里不只粮食,还摆了箭筒和火药。
「我和其他同伴共用的喔。最近不太干冒险者的工作,也很少使用这里就是了……嗯,记得是这附近吧。我看看……在哪……有了!」
只见莱纳斯把手伸进房间角落的篮子,不一会就掏出一个东西且高高举起。
「那是……面具吗?」
「我想先暂且让你用来遮脸啊。不太好看是吗?」
「不会,得救了。不过为什么会有这样子的面具呢?」
玛莉亚接过面具,边往脸上戴边问起莱纳斯。
「因为我的伙伴也是龙蛇杂处,其中包含专门承接非法任务的人喔。」
「莱纳斯先生自己也……?」
「我坚持不做喔。再说我的名声这么响亮,根本没办法干黑心事啦。」
「呵呵,谁叫你那么帅,躲起来也会马上被人发现呢。」
「唉呀,玛莉亚,我得先说像我这样的男人一被夸,可会马上得意忘形喔。」
「请尽量得意忘形吧。因为我很喜欢胡闹时的莱纳斯先生喔。」
「喔喔!现在这句话正中红心啦玛莉亚!」
莱纳斯弯膝跪地,装模作样地倒下。
玛莉亚见状似乎真的很开心,笑得花枝乱颤。
当天两人在小屋过了一夜,而在莱纳斯出外的现在,玛莉亚仍在那边等着。
◇◇◇
两人之间的确有过愉快,类似嬉闹般的互动。
可是玛莉亚从未向莱纳斯提过一次有关奥里金核心或教会的话题。
(还有连对我都不能明讲的事情喔,玛莉亚……)
从和她的对话中感受不到谎言或虚假。
她肯定也是拼了命不去正视现实吧。
(不过既然芙兰姆她们要和教会对抗,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到时玛莉亚要怎么做?不,我也是一样……)
见莱纳斯沉默不语,艾塔娜开口问:
「莱纳斯,如果你知道哪些关于教会的事,希望你说出来。」
「抱歉……现在没有。」
「现在?」
「我的意思是之后可能会有『想了想才发现是教会干的好事』之类的情报啦。」
「……莱纳斯先生?」
芙兰姆轻喊他的名字。
虽然莱纳斯用高明的借口蒙混过关,但芙兰姆没看漏他眼神中的动摇。
感觉他瞒着什么……不过他这样做并非出于恶意。
总有一天他会开口的。虽然也能这样乐观解释,但目前状况已刻不容缓。
芙兰姆首先随便说了个可能让莱纳斯和教会双方有关联的词。
「莱纳斯先生,玛莉亚小姐她怎么了呢?」
「玛莉亚?谁知道,应该到哪去了吧?」
「你不去见她吗?」
「因为找琪黎露让我没空想到那方面啊。不过听芙兰姆你说完这些,我变得不放心了,所以打算现在去见她。有什么想问她的吗?」
可能是察觉芙兰姆的意图吧,莱纳斯并没有说谎。
不在动作和眼神中让她察觉紧张,顺利掩饰过去。
不过莱纳斯虽说不知玛莉亚在哪,却觉得他并不担心能否顺利见到对方。
口吻听起来一副保证能见到她。
「……莱纳斯先生,老实说我在怀疑玛莉亚小姐。」
「毕竟是唯一参加讨伐之旅的教会相关人员,会怀疑她很正常喔。」
「假如要和教会抗争,或许总有一天得和她为敌。」
「不会的。」
「你为何能如此肯定呢?」
「我想相信玛莉亚──不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相信她。她应该没有骗我啊。」
「没凭没据的。假如玛莉亚是个超级大坏蛋怎么办?」
「艾塔娜,或许你说得没错,但别看我这样,我自认蛮有看女人的眼光啊。玛莉亚才不是什么大坏蛋,这点我可以保证。」
果然还是没有明确的根据。
见莱纳斯依然说得斩钉截铁,一直默默在旁听着的米露吉特开口说:
「……那是因为你爱着她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不只让芙兰姆,连艾塔娜都惊讶得当场愣住。
相对的,莱纳斯则是抬头挺胸、堂堂正正回答。
「对,因为我爱着她。」
他毫不犹豫地如此断言。
「这样子吗。」结果米露吉特轻声回应后,低头陷入沉思。
相信她是在认真思考和芙兰姆之间的关系吧。
虽然这也让芙兰姆忐忑不安,不知她在听了莱纳斯的回答后有什么想法。
「……」
「你不能接受吗,芙兰姆?」
「我至今看了好几名因奥里金而破灭的人。就算莱纳斯先生觉得不要紧,我也担心你会不会被卷进玛莉亚小姐的惨况中啊。」
「我才不会让她变成这种下场。玛莉亚由我来保护。」
「……芙兰姆,我想你怎么说都没用。莱纳斯的意志很坚定。」
听艾塔娜这么说,芙兰姆也只能接受了。
「再说,反正我们也见不到玛莉亚。」
「是这样没错……莱纳斯先生,假如你要去大圣堂,请务必要小心喔。因为就算玛莉亚小姐站在你那边,也不知道其他教会的人会干出什么好事。」
「感谢你替我担心啦。我对逃跑很有自信,无论被谁盯上都能保住小命的。好啦,我差不多该走了。抱歉一大早来打扰啊。」
莱纳斯站起身来,走出家门。
等脚步声远离到听不见后,总算清醒过来的茵可开口说:
「刚才那个叫莱纳斯的人说话好有自信耶。」
「爱情使人盲目──希望他不会变成那样。我们也没有闲工夫,玛莉亚的事就交给他,我们应该专注在找孩子们和琪黎露的事情上才对。」
「也是呢……」
不只孩子们,教会骑士、琪黎露、莱纳斯和玛莉亚都在这个王都内行动。
在多颗火种燃起的情况下,深埋的火药何时会爆发──实在令芙兰姆担心得要命。
「我想马上去找。艾塔娜小姐,米露吉特和茵可就拜托你了。」
不动动身体的话,感觉都快被接连而来的不安压垮了。
她摸了米露吉特的头,对三人说「我出发了」后,快步走出房间。
至于这个家的防卫,只要有艾塔娜就能放心了吧。
◇◇◇
一踏出家门,芙兰姆便发现迦帝欧的身影。
他也往这里跑来,一身黑色大衣跟着翻飞。
「迦帝欧先生!有碰到莱纳斯先生吗?」
「他有来啊?看来我刚好错过啦。虽然想见他一面,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东区又发现『身体扭曲』的怪异尸体了。」
「那难道是!?」
「恐怕是螺旋之子们干的吧。看来他们终于展开行动了。」
火药爆发的时机竟然是心生不安后──不过,目前火势还没扩大开来。
两人连忙赶往东区。
◇◇◇
现场是东区一条鲜少有人经过的路。
现在还能看到零星看热闹的路人,不过尸体已被教会骑士回收,没留下一点影子。
然而渗进墙壁和地面的血诉说着情况有多么凄惨。
「要怎么办呢?骑士团的动作比预料中更快耶。」
「我去问那些围观群众和附近居民,芙兰姆,麻烦你去问路人吧。」
「好的!」芙兰姆中气十足地回应后,便和迦帝欧分开来到大马路上。
但或许因为发生了凄惨的事件,除了看热闹的群众外,经过的路人并不多。
无奈之下,芙兰姆只好多走几步来到附近的公园找人。
有钱人居住的东区公园内,不只游乐设施和花坛整理得漂漂亮亮,还造有一座喷水池。
坐在长椅上看着孩子玩游乐设施的妇人也一样,光是坐在那边就呈现出气质。
面对这些不熟悉的人令芙兰姆略显紧张,不过还是上前向妇人搭话。
「呃……可以请问你一些事吗?」
──但是,没有反应。
依然摆出慈爱的母性微笑看着孩子,彷佛当芙兰姆不存
在。
「不好意思,可以……请问一下吗?」
被视若无睹到这种地步,恐怕是讨厌奴隶的人吧。
再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决定找其他人问的芙兰姆转身背对妇人。
当她正打算离开之际──噗啾!一股东西被压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咦?」
芙兰姆一转头,看到的是妇人亲手扯烂自己颈动脉附近的肉,流出大量鲜血的模样。
也不叫疼或挣扎,保持笑容看着孩子,一次又一次撕扯同一部位的肉。
当出血量超过极限,妇人的肤色也变得苍白。到最后连动手都有困难,就这样保持着微笑在长椅上抽搐断气。
「这、到底……」
妇女的孩子即便见到妈妈死去,还是开开心心荡着秋千。然后在荡到大幅度的时候松开手往前一踏,悬在半空之中。
接着也不采取防御姿势,一头栽到坚硬地面上,摔断脖子没了小命。
其他在公园里的人也开始用不同的方法自杀。
其他的孩子把手臂缠上自己的头,凭自身的力气扭断脖子。
一名看着这副景象的男子把拇指前端抵到太阳穴上,边转动边用力挤压。
他开口发出「咻咻~~~!」的声音,用拇指尖贯穿了头盖骨,破坏脑部后丧命。
其他还有各式各样的方法──一条条人命接连被无意义、毫不讲理地玩弄。
谁是犯人已经很明显,只可能是螺旋之子。
不过面对这场残酷至极的自杀秀──就算已理解事实的芙兰姆也哑口无言,只能愣愣杵在原地。